晨起,一声鸡鸣嘹亮震天。

  沐让尘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几许,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怎么……?苍城阁还养鸡?”然后,一被子蒙过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赤渊正静默的盘腿打坐,在鸡鸣声响起后缓缓的睁开了眼,他身后的床榻被褥依旧整齐叠放,连着两日打坐进修,他便觉周身气血通畅,果然,还是修炼最适合他。

  只见他利索的从床榻上跳了下去,娴熟的把身侧的那把刀挂在腰间,一眼扫视到对面床榻上那一坨被褥子笼起来的人,瞬间脸色沉了沉,几步走过去,丝毫不给情面的把被子掀到了一边。

  沐让尘一时被一股凉飕飕的风吹的清醒了,脸上的睡意未尽退,看到赤渊那张冷如玄铁的脸,一屁股坐了起来,打了个“哈哈”,懒洋洋的道“这不是还没到辰时吗?”

  赤渊看着他这副德行,轻“呵”道:“一两日,整天不是趴床上呼呼睡大觉,就是去后山摸鱼打鸟,还没睡够?”真给修仙人丢脸。

  沐让尘则丝毫不以然,他手臂放膝盖上支着下巴,思索着这两日的所作所为,不以为耻的道:“这两日确实荒废了不少光阴,不过嘛,修仙这种事又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再者说,本人正当青春年少,玩闹两日也不算什么,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面对他这一通歪理邪说,赤渊瞬间没了耐心,向屋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门口等你,一刻钟没见到你出来,后果自负!”

  沐让尘无言,烦躁的揉了揉黑墨如瀑的青丝,一把抓过放在床头的衣服,顺手一披。

  一刻钟之后。

  沐让尘穿戴整齐,束发端正的从里面推门走了出去,就看见长身玉立的赤渊半依靠着柱子,晨辉洒在他半张脸上,而他指尖正一下一下的在腰侧刀上敲击着。

  听到推门的声音,那人才转过头来看他,“好了?”

  “嗯。”沐让尘应了声,朝他走了过去。

  “那就走吧。”

  沐让尘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朝阳从东边升起,透过层云,整个仙山皆被日光扫了个遍,屋顶上的琉璃瓦被照的熠熠生辉。

  没走多久,赤渊便凭着良好的记性把沐让尘带到了苍城阁的大门口。

  只是那门还未打开,严丝合缝的透不出一点里处的面貌。

  他们二人只好站在一边无聊的等着,不多时,从一边姗姗来迟的走来了几个人。

  两男一女,样貌皆出众不凡。

  其中一男一女凑的较近些,大致十七八岁的样子,不难看出眉眼处还有几分相似。

  沐让尘心道,这几人他倒是这两日不曾见过,按照之前那带他们二人过去之人的说法,这几个应该都是和他们住一个院的,但他这两天早出晚归的,怎么一个也没碰上,好奇怪!

  那对长相相似的男女,看到沐让尘和赤渊首先上来热络的打招呼。

  打扮穿着比较花哨的少女先对他二人一笑,然后十分自来熟指了指自己道:“我叫林冬汐!几天前上来的。”又指了指她旁边的少年“他叫林春祁,他和我是一起来的,而且我们是一对双生兄妹,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看出来了……沐让尘回以微笑,也同样的介绍自己道:“我叫沐让尘。”拉着赤渊的袖子道“他叫赤渊。”

  那少年看了他二人一眼,一只手在少女肩上肩上一搭“小萝卜头,谁让你这么随便介绍我的?”

  叫林冬汐的少女一皱眉,毫不客气一掌拍开那只肩上的手,杏眼圆瞪了过去“林春祁,你能不能要点脸了,什么萝卜头,萝卜头的,在外人面前就不能正常点儿?”

  被拍开手的人,不怎么在意的轻“咳”一声,接着肃然起来对着沐让尘和赤渊拱了拱手:道“我和家妹初来窄到,五湖四海相聚皆是缘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沐让尘不知何时又拿起那管玉箫往另一只手中一敲,笑了笑“那是自然。”

  俗话说,朋友贵精不贵多,对于交友他还是颇为乐意的,日后一起修道,保不齐玩闹啥的又能增加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这样一想,瞬间心底对于枯燥的修仙之路又有点盼头了。

  忽的,手臂被冰凉的剑柄触碰了一下,沐让尘一低头,发现居然是赤渊的刀柄,这家伙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正纳闷,赤渊却再次用刀柄抵了他一下,这让沐让尘不得不朝他的脸上看过去,就见他面不改色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前面,沐让尘只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方才来的三人间的另外一人。

  刚被那兄妹二人一打岔就忘了还有一个人,这一看才发现那人的确样貌不凡,而且不凡的让人一眼便能记住长相,因为脸上有一块狰狞的刀疤,活像只蜈蚣盘在脸侧。

  那人一身粗布灰衣,衣物多处有些不大不小的补丁,年岁约莫二十出头左右,只是那气质看过去倒真不像个修仙人。

  其实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衣着外物不过是无足轻重,只是修道之人自然而然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气绕于周身,也就是世人口中的“仙气”。

  而眼前这位却让沐让尘有一种“这人是不是之前干烧杀抢掠的亡命徒?”的错觉。

  那位仁兄,一见两道赤裸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大脑门,对着沐让尘乐呵呵一笑:“兄弟,我这脸上是长花了?”

  “没有,我见道友气质出众,想是修道勤勉,不由得多看几眼,莫怪!”沐让尘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诌道。

  那人显然是个没心眼的,一听有人夸自己,瞬间喜不自胜,“是嘛?兄弟,还得是你有眼光。”

  沐让尘言一出,只见几双目光瞬间落到了他身上,他却混不在意的继续问道:“不知道友师从何门何派?”

  那人瞬间站直了身姿,嘿嘿笑道:“没有门派,我这是自学成才,实话不瞒你们说,我之前那是搁山里头混生活,干的那都是劫富济贫的活,别提多自在,本人不才,醉心于修道,那些活都是手下人在干,我呢,也就图个乐呵自在,不想,那朝廷派着一群狗来一锅把我那寨子给端了,整的我只能一路乞讨一路修行,好在功业没有落下,这不赶上苍城阁门派招收外来弟子授学嘛?我也就来凑个热闹,谁知瞎猫碰上死耗子,这还就给进来了,你说巧不巧?”

  沐让尘干笑一声,心道,还真让他给猜中了,所以这修仙当真还是没有门槛的。只是可怜那些苦于想进苍城阁的倒没有他这般的机缘。

  正此刻,只听得旁边传来“咯吱”一声,苍城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与门开的同时,一位白胡子老头正站在里侧。

  沐让尘和赤渊皆在看到那老头不由得低了低眉。

  白胡子老头则慈眉善目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掠过他二人的轻微变化,和善一笑“都到齐了,到齐了就进来吧。”

  几人面面相觑,沐让尘和赤渊相视一眼,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听闻苍城阁百纳九州典籍,记录功法的书册更是数不胜数,甚至一些各派失传的炼丹秘术在此处也有迹可寻,可以说是包罗万象了。也难怪天下人挤破头也要进来看看。”沐让尘边走边往赤渊边上靠了靠,低声细语道。

  赤渊看他一眼,难得露了一个除了对他无语后的第二个表情,似笑非笑“不学无术的清风派少主也关心这些?”

  “切!不要小瞧人行不行?!”沐让尘瞬间回了他一个“就你厉害”的目光。

  于是,谁也不搭理谁的走入了里面。

  只见一踏入里阁,周围的景象顷刻间瞬息万变,如浮光掠影般的褪去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

  仅接着,没有出现想象中古朴的书阁,到最后一丝白光踪影消退后,呈现在几人面前的却是一座挂着飞流三千尺瀑布的青山。

  几人周围身处之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茂密草地,上面是碧蓝如洗的天穹顶,远远看去还有一群飞鸟缓步而过。

  “真真是水月洞天!”林春祁第一个感叹出声道。

  几人的目光皆是渍渍称奇。

  沐让尘一惊,外面居然是空中阁楼的假象,神奇,这回真让他长见识了。

  还不待几人感慨完,一人冷冷的声音便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一氛围。

  “各位来的还挺早。”

  几人定睛一看,最后视线纷纷落在了站在悬崖峭壁边上背对着他们的一身红衣,白丝如雪的女子身上。

  澜栀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般的扫过几位少年。

  然后收回目光,对站在身侧的白胡子老头道“桃君,给他们一人一本无名书。”

  白胡子老头不多言,白袍一挥,那几人手中便各自多出了一本书册。

  沐让尘盯着手里的书册,略略的翻了几页,这一翻不要仅,翻完才发现不仅是书面上无字,连同书的每一页里都是空白的一墨不沾。

  这人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显然同他有一样的其他人也分外疑惑,林冬汐歪着脑袋眉头一皱问道“美人姐姐,这本书没有一个字,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澜栀一挑眼皮,冷声道“自然是助你们修行的,这书会根据你们每个人所属的特性,功法路数,结合你们周身气脉,定制出合理的修道法门。”

  “既然是奇书,那么为何现在一字没有?”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追问道。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澜栀忽的冷笑,“你们以为自己修了些功法,便觉自己入道了?不过是愚昧至极罢了,心志不坚,连同这本无字书都未曾认可你们,莫要以为修道之路好走,这条路可长着呢!”

  沐让尘瞬间不乐意了,问道“那“生、老、病、死”步我们好歹也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吧?也不足以证明道心吗?”

  澜栀目光往他这边一瞟,轻“哼”一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过区区百来石阶,若是连这个都爬不上来,那还求什么道,修什么仙,不如早日回去种田农耕来的强。”

  这话让沐让尘顿时陷入了沉思,一时无言。

  赤渊把书一合,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心底却是默认那人的说法。

  澜栀移开看向沐让尘的视线,转向众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个……我听说……就是百年前关于苍城阁与诸大门派的一桩事,不知可否得到解答?”林春祁开口道。

  林冬汐知道自家哥想问的是什么,一胳膊肘往他身上一撞,示意他不该问的不要问。

  澜栀则淡漠如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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