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肖搁感觉冷气飘出了冰柜,连身边的空气都冻结起来了。
他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章沅赫能理解,随口玩笑:“徐晓东怕你知道了,提早策反吧?哈哈。”
“……”
肖搁不解:“可是,怎么会?”
小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小姑不喜欢境外人,不喜欢境外的一切,甚至厌烦肖鹤雨的马戏团。可这厌恶来得不知缘由,小姑也从没提起。怎么就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而且,假如真的是这样,小姑又怎么会在明明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情况下一句劝他的话也没有?
还是……预谋着布下更大的陷阱呢?
肖搁过于震惊,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把抓住言镜:“镜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哥哥,”言镜反手握住肖搁的手,昏暗的冰冷的停尸房里,柔和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肖莺雪是肖必安在议会最大的一颗棋,现在肖必安出事了,更没有人可以管束她。”
章沅赫冷哼:“没错,现在这妖婆已经代替肖必安掌控了议会,一个她一个李谧,两大毒巨头,时邺惹毛了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在议会受排挤,现在难做得很。”
时邺不仅干了帮助肖搁他们出境外这一件事,还暗自受肖搁委托去查李谧借他弟李京名义偷偷办理的仿制马戏团。
想必一定是打草惊蛇了。
肖搁沉默:“是我的原因。”
“当然是你的原因,”章沅赫遥想当年,唏嘘不已,“姓肖的妖婆……现在你应该允许我这么称呼你的小姑了吧?她反叛之后,时邺被留置,好险竟然没有除职,他出了留置期,再不和人提起这件事,无论谁来说都没用。这么多年之后,你是唯一一个让他改变主意的人。”
肖搁纠正:“不是我,是他的‘宝贝’儿子。”
“他儿子?是你的十年还是多少年同窗来着,据说还和你们一块跑境外来了?不重要,反正肯定也是为了你。”
这种话,肖搁像吃了苍蝇一样直犯恶心,懒得和他解释。
章沅赫挂了电话之后,言镜拉了拉他,忽然开口:“哥哥,我有一些线索,之前忘说了。”
肖搁转头:“什么线索?”
“关于肖莺雪和邵挽青的儿子,邵玉堂的事……”言镜没说完,身后的门猛地一下弹开!
幽暗的光线下,闯进来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头,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拉得很长很长,下巴一坨附带几根稀毛的肉往上撅着,眼睛如鼠目发出精光,大张嘴巴,露出一口稀烂发黄发黑的牙齿:“找到你们啦!嘿嘿嘿!”
这可怕至极的人搭配上这样的恐怖场景,简直是鬼片现场。
言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给他吓得栽倒在肖搁身上:“我去,吓、吓死我了!”
“喂!你们都上来!我找到他啦!”小老头立马要去通风报信,还没出楼梯口,肖搁一手抱着言镜,一手拽了老头的领子把他拖了进来。
“他要杀人灭口了!!”老头子大叫,肖搁烦躁不已,换手掐住了他凹陷的脸,往后一用力,脑袋压在冰柜上,逼得他说不了话。
言镜缓过来,不需要走出房间,就听见楼下越来越多脚步声,噔噔噔地一声比一声重,手电筒灯在楼道里挥闪。可恶,他们居然找到这里了!
“坏心烂肺!”
“姓肖的都该死!”
“人呢?刚刚还听到有人在喊!”
“唔……唔唔!”老头子说不出话,干脆拿脚一蹬,不知道踢到什么,哐啷一声,散落了一堆东西,立马引得他们靠近了。
“就在这里!走,进去!”
隔壁房间一阵翻箱倒柜,其他人全涌上了这边,逃无可逃。
言镜不再避让,一推门,外面那些人一愣,他们挥着菜刀举起椅子腿,护士医生病人都有,嚷嚷不停,疑惑万分:
“你怎么还跟着这个人?”
“你被他要挟了吗?不要怕,这儿是咱的地盘!”
“听段老令!把他拿下!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言镜就像门神一般,堵在门口不肯退让,说:“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他?”
那些人注意他身后的肖搁,他改堵嘴成卡脖子,老头得了嘴上的空,趁机喊:“杀人啦!肖家人又要杀人啦!”
他们便说:“你看,因为他要杀我们境外人!”
言镜:“根本没有。”他瞪着前面几个拿着菜刀水果刀的家伙:“你们这又是干什么?放下!”
别人不肯,说:“你不是段家的人吗?难道想和姓肖的一起坑害境外人?”
言镜眉一横:“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好吗?这里没有人想害你们!”
“嗐,现在是不会害人,保不齐过几天呢?过一个月呢?到时候再害晚都晚了!我们守着尸体哭吗?还是现在好,一绝后患!”
言镜:“你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
“没什么好说的了,姓肖的人都要维护,他是完完全全被蒙蔽住了,我们不妨把他一起抓了,帮段老好好教训不听话的孙子!”
“对他轻点,别真搞得伤了残了,段老饶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
拖延不了时间了。
肖搁将老头一把推出去,那老头踉踉跄跄地撞回人群里,指着肖搁,大着嗓门抱怨:“咳咳咳咳,他差点掐死我。”
肖搁说:“镜子,你到他们那里去。”
言镜看他:“什么?”
肖搁:“听我的,别再说了。”
言镜看看肖搁,又看看堵在门口越来越多的,奇形怪状的人。
他们的丑陋的脸,残缺或多余的肢体,臃肿溃烂的皮肤,苦等一生终于即将大仇得报的兴奋和激动。
他们说:“现在过来,你就还是我们自己人。”
“你的父母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
“早点看清楚,这是我们的敌人!肖家把核战争后的第二次灾难带来境外!一次次欺骗、再杀死我们!而他们获得财富和权力!”
言镜沉默,妥协了:“好。”
肖搁松了口气。
言镜收了一身的刺,抬起脚向门外走了一步。
他们蠢蠢欲动想要冲进去,一人挥着菜刀,不耐烦言镜磨磨蹭蹭地,伸手正要把他拽出来,哪知言镜突然一动,迸发一股大力,反手控制住了他,另一只手一空,是他的菜刀被言镜夺走了!
肖搁失声喊道:“镜子!”
言镜把刀架在那个人脖子上,连拖带拽地和他退了回去,冷言道:“谁敢过来,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
“疯了,真是疯了!乱套了!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言镜:“你们才是疯了!”
一个病人狂道:“嘿,怕什么,把那个医院里抓住的黑眼圈小子带过来,来放血啊!比比谁血厚!”
言镜刀下那个人却害怕了,大呼:“大爷们,大姐们!你们别急眼了,先救救我啊!”
“……”
肖搁一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太短的时间里发生或者知道了太多事,他并不恐惧什么,只是觉得很糟糕,一团糟。
太吵了,什么都很吵。
他想屏蔽掉这些人,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耳朵很痛,眼前唾沫横飞,好像看见漫天的细菌病毒。
如果这种感觉叫做恐惧的话。
不对,不对。
“别动,别来找死!”
言镜踹开想强硬钻进来的人,刀锋离那个人的脖子更近了,陷在肉里划出一条血痕,凝聚在刀口一端渗出一颗一颗豆大儿的血珠。
言镜是这样的吗?
不合时宜的,肖搁恍惚间想。
然后有一道强光。
劈开了整个昏暗不已的楼道。
全都亮堂起来了。
魏巡师在前,身后跟着统一穿着迷彩服,身强体壮的一群男人。长枪绑在身前,踩在狭窄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十分有力。
“魏巡师!魏巡师你终于来了!哈哈哈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把段老他孙儿带走带走!真是。”
没高兴多久,就被另一种声音完全替代了,他们惊慌道:“哎哎哎?不对!魏巡师你怎么把我们抓了?抓错人了喂!”
“魏巡师!段老的命令你居然不听?你要造反吗!!!”
肖搁撑着冰柜直起身子,那道光也落到他的脸上。
言镜丢开人质,晦气地皱了皱眉,转身走过来,在肖搁面前蹲下。
肖搁:“?”
言镜将他小腿位置的绷带系好,仰头说:“散开了。”
魏巡师走过来,说:“走吧。”
肖搁一愣:“去哪?”
楼道下面一个刚被解救出来但是失去了眼镜连走楼梯都错位摔倒的可怜人呼喊:“肖师弟!咱们躲,躲灾去啊!”
魏巡师说:“我们没有和段老沟通好,他那里你暂时回不去了。抱歉。”
肖搁摇了摇头,朝他笑笑:“魏哥你脾气是真的很好啊,谢谢你了。”
肖搁和言镜在他们境外人幽怨的目光下走下去,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走出小破楼,肖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望了一眼。
季临双瞎子似的抓着肖搁:“我一千多度的近视,现在变成一个睁眼瞎子了!师弟搭把手!”
言镜看不过去,把他的手抽出来,丢给魏巡师:“抓紧了,不准再碰哥哥。”
就这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男人不知道蹲了多久,突然从拐角冒出来,他们都不防备时,在他们身后抽出一把锐利的尖刀,猛冲上去插进肖搁的后背:“我要看看你的心脏掏出来是不是黑的!!”
肖搁毫不防备,感觉身体里一凉。
然后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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