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黑田的可惜夜>第10章 第十夜

  =======

  单冬的证词06

  早上六点四十,单冬倏地睁开眼,浑身上下全是汗,汗多的夸张,就像是……梦里的水漫到现实来一样,又湿又冷。他腰痠背痛,感觉全身的肌肉僵硬了一整晚。

  单冬缓了一会儿,等到那莫名的冷意退去,才感觉到胯下有点湿黏。他猛然坐起来,摸了一把胯下,叹口气,认命地伸到裤子里,机械式地撸起来。

  他强迫地去想片子里的那些女人,背对着他呻吟、扭动、被干的吟哦乱叫,单冬手上的速度飞快,很快就到达高潮边缘,女人的声音也高亢起来,她转过头,赫然变成黑田的模样!

  想像里,黑田一副飢渴的样子,不断和他讨要着什麽东西,扭着屁股在他胯下来回蹭,一脸不知满足。单冬射出来,像有东西在他身体里绽开,剧烈又沉默,很快就消失了。

  他喘着粗气,感到一阵后怕,自己绝对是有哪里不对劲、不正常了。

  他全身起鸡皮疙瘩,一边默念「生理现象,很正常」,一边起身脱了裤子内裤,到浴室里去洗裤子。洗完后就等着脱水,他缓过神,开始看着滚筒盘算起来。

  首先,他绝对是直的,无庸质疑,因为他从来没对哪个雄性生物发过情。而且他也听说过gay的喜好,他很明确知道自己对那种类型硬不起来。

  再来,刚才之所以会出现黑田,纯属是昨晚梦的后续影响,谁让黑田要出现在他的梦里,才会害他往奇怪的方向联想。

  总结,那个梦就是所有祸害的源头。

  单冬搔着耳后,那做梦这事,能找谁商量?感觉靠他一个人是解决不了。

  朋友?总觉得这种事一但讲出去了,就会变成那群人之间的笑料,然后往后十年内会不断地被提起,最后成为同学会上的笑话一则。

  叔叔吗?单冬摁着太阳穴。啧,不行,他估计会开始碎碎念,说他青少年压力大,才会做这样的怪梦,然后开始拉着他到处求医拜佛,太大阵仗了。

  老师呢?陈导?他应该会再叫他多跑十圈操场,多练几组脚步吧。

  黑田?想都别想。

  单冬想了想,觉得身边实在是没什麽靠谱的人,坐在地上,滑开手机,点开一个匿名的SNS。这里只会显示性别和暱称,没有好友以及追踪机制,应该算是安全隐密,不会有人认得出他是谁。

  他开始打字,拇指在萤幕上轻点,删删写写,刻意隐去太过明显的特徵,最后终于写好一篇文章。

  标题:求助,最近晚上都会梦到老师该怎麽办?

  发佈者:Wilson是篮球不是排球

  内文:如题,梦的内容大概是我绑架了我的老师,然后将他运到海边的一个小木屋里。期间我揍了他,也拿枪抵住他,他也不停地在挣扎,过程很真实,真实到让人不舒服。想问怎麽做才能不做梦?

  这个时间是学生和上班族的通勤时间,估计大家都在滑社群,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我的豆花三十块:「创作文?你平时是有多讨厌你老师?」

  滑鼠没电:「没事啦,我还曾经梦过跟校花约会,去南部三天两夜,最后在进旅馆前醒来。」

  柳叶眉毛歪歪:「@滑鼠没电,髒。」

  眼看其他人开始讲自己做过的梦,整个讨论串就要离题,单冬忙不迭回复了第一则留言:「不是创作文,也没有多讨厌那个老师,但梦到就是会觉得怪怪的。」

  单冬送出,马上就有其他人回复他,他点开一看。

  深海小浣熊:「好色喔~」

  单冬不解,直接关掉手机,放弃跟这群人沟通,他刚刚大致扫过其他留言,其他人做的梦千奇百怪,比他昨晚的梦更诡异的大有人在。

  他收拾东西去学校,整天的课他也都心不在焉。脑袋里时不时回放,海浪、浴室、低吟声,梦里不只他怪怪的,连黑田的行为也很古怪,他最后为什麽道歉,说的那些话又是什麽意思?

  单冬猛地直起腰,心情一下坠入谷底,他嚥口水,全身寒毛竖起,他骤然意识到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梦里的黑田……该不会是真人吧?

  他越想越有可能,不然他怎麽可能会去梦这些鬼东西,梦里的黑田也不符合常理。单冬打开手机就要查,但那匿名SNS的通知还在不停地跳,他犹豫一会儿,还是点进去看,本来以为会看到更多不着调的留言,没想到跳出的内容正好坐实了单冬的猜想。

  内裤杀手:「说到梦,我国中午休时,曾经跟同桌做过同样的梦。神奇的是,他当时在现实中右手受了伤,梦里右手也是受了伤。然后我们一起去唱歌,他就一直用左手拿着麦。醒来后我问他,他竟然记得我们梦里点了什麽歌!」

  柳叶眉毛歪歪:「有点毛毛的,好像给对方暴露了自己的潜意识。」

  深海小浣熊:「@内裤杀手,如果是共梦的话,那老师不也梦到了楼主的梦?这样更色了!」

  我的豆花三十块:「啊嘶,的确。」

  的确个屁,到底是哪里色?单冬着恼,看不下去了,迟早把这篇文章删掉。

  他跳出SNS,去搜寻共梦,看了一大堆农场文章,扯了一堆弗洛伊德、量子力学、心电感应实验,却怎样都找不到单冬最想看的东西:怎麽切断共梦。

  单冬垮着脸,眉头紧锁,他把自己埋进臂弯里,深深地叹口气,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共梦,或许就只是个普通的梦也说不定。

  黑田的证词11

  早上六点三十分,阳光从窗帘缝隙悄声穿过,打在黑田的卧室里。黑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房外有动静,母亲应该也醒了。

  黑田随即困顿地闭上眼,翻来复去,在被子下夹紧双腿,他伸手下去,犹豫了一下,最终只隔着裤子揉了一把。那边跟上次做梦后的躁动不一样,就和平时那样毫无动静。

  老实说,昨天梦的后半段他已经毫无印象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昏迷的前一刻,皮肤上彷彿还有当时的感觉,被水浸透的感觉,鼻子还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他看了一眼手机,先是回了工作上的LINE讯息,手指点了点,最后停在身心科的挂号页面上,在病况简述那一栏犹疑许久。

  要怎麽描述?写梦里的内容吗?黑田尝试打下几句话,又羞耻地把内容删的一乾二淨,最后只写下「睡眠障碍」就送出。

  结果网页跳出提示:「网页提醒您,详述病情有助于医生了解病况,再请您多加以描述(30字),谢谢配合!」

  元宝在门外开始哭了,听起来精神很好,但黑田脑袋昏涨,他大概打了些「最近睡不太好」之类的话,中间穿插几句看起来像是失眠的症状,好不容易凑到三十字送出后,却又难在下个页面。

  他不知道该选哪一天去看医生。

  预约身心科的人很多,门诊大多时候都排满了,黑田剩下的时间刚好都有事,这天要去顾晚自修,那天很靠近段考了,他要准备出考卷。下礼拜的假日他倒是有空,但医生却没看诊。

  算来算去,黑田发现自己要等到下个月才有空了。

  他预约完门诊,就起身刷牙洗脸,动身去准备早餐。

  黑田到学校,找了一节空堂,去到学校的图书馆。他在层架间徘徊,皮鞋声在迴响,拿了几本书,有梦的解析、梦的原理跟梦的迷信。

  他晃出书柜,就随机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看着书,没翻几页,就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弗洛伊德表示,梦通常具有象徵意义,代表无意识里的欲望、冲动跟压抑的想法。

  黑田拿出个笔记本,把内容给笔记下来,他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本子,所以他梦到的内容是有代表意义的吗?

  黑田蓦地想起之前在班上放的那部电影。

  电影接近末尾时,印地安人西塔利之于亨利已经是像神、像父亲一般的存在。亨利跪在西塔利面前,求他宽宥自己对信仰的背叛,对妻子的不忠,摇尾乞怜,试图再为自己重新找个修道路,好为自己的慾望背书。

  亨利摇着头,不愿直面自己的渴求,他一生都在拿把剪刀,修剪自己的过繁的慾望,直到遇见西塔利,那个用蛮力击碎他假象的男人,用暴力撕扯他道德的情人。

  他是罪犯、亵渎者、也是亨利人生中的新一个灯塔。

  黑田阖上书,他控制不住地去类比,去影射,他无法否认……自己着迷于这部电影,沉浸在亨利跟西塔利的关係里。

  所以他也有这方面的慾望?他也想成为亨利?然后去放纵,松开慾望的缰绳?

  黑田见识过太多失控的慾望,大多都没有什麽好下场,丢了工作、妻离子散、被流放到社会边缘……

  他现在就像推着巨石的薛西弗斯,每天不停地推着大石,翻过陡峭的高山。而石头必然会再滚落,对黑田而言,这犹如慾望倾轧,大石会辗过他的骨、他的血肉,自然也能……碾碎他身上的枷锁。

  但他还是得要重新站起来,重新戴上枷锁,再将石头推上山,开始新一轮的痛苦。

  钟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离开位置,带着书到柜檯办了借书手续。

  他盯着手中的三本书,忽然认清了事实,这只不过是他的慾望,他要做的,就是去直面它、承认它、允许石头滚落。

  说到底,他也只是做了个梦,他的人生也没有因此偏离轨道。

  单冬的证词07

  自从做过那一言难尽的梦之后,单冬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一切生活回归正常,那次经历就像黄粱一梦,很快就烟消云散。从此之后,平静生活持续了好几个礼拜,单冬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平时他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白天训练完就去重补修,晚上偶尔跟队上的人或朋友去吃饭唱歌。

  至于黑田,经过每天的重补修,单冬算是跟他稍微熟了一点。如果脱离了梦和老师的滤镜,他就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会吃喝拉撒,累了会趴桌上睡觉,饿了会咬饼乾,坐久了站起来脚会麻,时不时会自言自语,嘟哝着一些等等要做的事。

  偶尔也挺少根筋,很常忘记拿东西,需要来回跑很多次。有时也会忘了自己教到哪里,就在课本上做了很多记号,但下次上课还是忘了记号的意思,也不太清楚是哪天做的,就在那里回忆个半天,最终也还是要彆扭地来问他。

  而他身上的味道好像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洗衣剂的香气,经常能嗅到太阳晒过的味道,闻上去很乾淨。

  跟了几个礼拜的课之后,单冬也大致拿准了他的脾性,黑田对很多事情好奇,也又容易当真,就像那些第一次看魔术的动物一样。

  有次教室在放殭尸片,单冬看着布幕上血肉模糊的脸、半融化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胳膊半撑在桌上,无聊地扫了一圈教室。就看到黑田坐在角落,眯着眼,很认真的看着电影,他看得入迷,满脸战战兢兢,身体还会随着凄厉的惨叫一抖一抖,就好像教室外随时会有殭尸杀进来一样。

  单冬嗤笑,玩味地多看黑田几眼。明明吓得不轻了,却还坚持着要看。

  他转头看了眼周围,附近的人要麽在睡觉,要麽拉了椅子去找其他人一起坐了。于是他默默地在桌子下举起手机,从下往上,两指放大画面,拍下黑田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