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怀孕的纪守秋,霍渠陪对方的时间更多了,除了陪同做产检,更是请了专门的营养师,他要为纪守秋提供最好的条件。

  纪守秋突然提出想去书店逛逛,这是他第二次提出出门,上一次是回河村。

  两人来到书店,因为是上班时间,又是工作日,书店本就不大,人也不多,老板悠闲地读一本散文,手边放着一杯咖啡。

  纪守秋一进门就直冲母婴区,很快拿了本育儿书看了起来。霍渠站在他旁边,随手拿了一本,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自从怀孕,纪守秋比以前更开心了,小枣上的康复学校也不错,心理医生都说小枣会慢慢恢复的。

  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霍渠内心不断告诫自己,梦总有醒的一天。

  他和纪守秋,和小枣相处的这段日子,已经令他很满足了,倘若纪守秋恢复记忆了.....

  霍渠视线下移,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时的纪守秋面对这个孩子会怎么做?

  霍渠突然闪过一个自私的念头:如果纪守秋一直无法恢复记忆就好了。

  霍渠很快按下心中所想,难道他又要重蹈覆辙吗?

  他合上书,将书放回书架上,恢复记忆后,如果纪守秋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他会负责养育这个孩子的。

  “阿焕?”纪守秋小声叫了霍渠,用手指了指自己口袋的位置。

  霍渠这才发觉一直嗡嗡震动的手机。

  “守秋,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霍渠在外面压低声交谈了几句,回来时抱歉道:“抱歉守秋,本来今天说好要陪你,公司突然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你......”

  纪守秋忙点点头表示理解:“你先去公司吧,我待会儿让司机送我就行。”

  “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

  霍渠摸摸纪守秋的头发,很快离开了书店。

  他们来书店的时间比较早,等纪守秋挑好书回到家,距离吃中午饭还有一段距离,他到厨房洗了个番茄,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要给阿焕送饭?

  纪守秋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为丈夫送饭天经地义,纪守秋很快系上围裙,阿姨一看那还了得,不过纪守秋执意要给霍渠做饭,不肯让她插手,无奈之下,阿姨只能让纪守秋自己动手,自己则在旁边紧紧盯着。

  纪守秋曾经在观月楼工作,学做菜也有几年,一招一式下来,阿姨看得愣住了,11点,纪守秋已经准备好了五道家常菜,都是不辣的,荤素搭配都是霍渠爱吃的。

  “先生,让司机去送吧。”

  “那怎么行?我自己去。”纪守秋边解开围裙,边给午饭打包。

  “我怕累着您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让司机去吧。”

  阿姨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纪守秋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觉得一直都是霍渠在照顾自己,他有点过意不去,何况他也想去霍渠公司看看。

  “那这样吧,我让司机送我,这样可以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

  纪守秋将饭菜打包好,搭配了一套日式餐具,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车终于来到了霍氏公司的大门口。

  临近中午,天气渐渐升温,纪守秋拎着饭盒下了车,被刺眼的阳光一晃,在朦胧中打量面前宏伟的大楼。

  正式步入大厅,纪守秋突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以前来过,很正常——

  纪守秋这样想着,径直朝电梯走去,门关上时,看清了员工们正看着自己。

  他心下好生奇怪,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霍渠办公室门前。

  纪守秋心想,自己以前一定来过这好多次,否则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

  他敲了敲门,轻轻推开,办公室内,霍渠并不在,纪守秋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他很想问问霍渠,他是不是忘了许多事,忘了和霍渠在一起那些幸福的时光。

  纪守秋毕竟还怀着孕,他忙着坐完饭就赶过来,此刻有些疲倦。

  缓缓坐在沙发上,纪守秋的眼前突然看到,一个男性为霍渠送过很多次饭,在这里,他们吵过架,一起吃饭,纪守秋还没看清那人的脸,顿时感觉额角一阵钝痛,他连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刚才看到的那人,好熟悉——

  纪守秋还没琢磨透,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平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此刻鬼使神差地接起了电话。

  刚一接通,对方便急切地开了口:“霍先生,小枣的领养已经在办理,目前还需要提交的文件有......”

  领养?

  接下来的话纪守秋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向后退了一步,听筒掉在桌子上,突兀地传出对方的声音。

  “喂?霍先生您听得到吗?”

  “喂?”

  纪守秋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脱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听筒断断续续地传来说话声,纪守秋看着响个不停的听筒,像在看一个怪物。

  从头到尾,纪守秋都不敢发出声音,不敢相信电话里的内容。

  对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将电话挂了。

  小枣,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领养的呢?一定是打错了吧?可对方连霍先生都说出口了,怎么可能是打错?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纪守秋头很痛,心跳很快,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扶着桌子站起来,将听筒放回去。

  小枣就是我的孩子——

  纪守秋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慌乱过后,他变得冷静,要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只需要做亲子鉴定就可以了。

  纪守秋越发肯定,阿焕不会骗自己,小枣是自己亲生的,是打电话的人弄错了,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领养。

  纪守秋深呼吸几口气,他决定带小枣做亲子鉴定,但不能让两人知道,更不能让霍渠知道。

  他怕打电话露馅,于是匆忙找了张便签,写下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去做产检。

  他是幸运的,出门时一个人也没有遇上,也许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员工们都去吃饭了。

  额头间冒出细密的汗,纪守秋神色如常地上了车,让司机带自己去康复学校接小枣。

  纪守秋忐忑地把孩子带上车,一路朝医院奔去。

  一路上纪守秋面色凝重,司机频频透过后视镜看他,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将头面向窗外,只说自己突然有点不舒服。

  来到医院,纪守秋紧紧拉着孩子的手,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如果小枣不是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办?

  纪守秋愣在了原地,小枣看着自己的爸爸,眉头皱起,他很担心他。

  纪守秋慢慢蹲下身,摸了摸小枣的头。

  “一会儿进去了不要紧张,不管医生姐姐让你做什么,你都要乖乖听话,好吗?”

  小枣点点头。

  他来过医院好多次,倒是不怕医生。

  孩子看出了纪守秋的不安,轻轻指了指纪守秋的肚子。

  纪守秋忍住干呕的冲动,僵硬地扯了个笑:“放心,爸爸很好,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没事。”

  小枣给了纪守秋一个安慰的抱抱。

  纪守秋深深呼出一口气,牵起小枣的手,“走吧。”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也许会忘记一些事。

  纪守秋煞白了一张脸,完全不记得整个流程是怎样的。

  他紧张不安又害怕,一个孕夫带着一个有心里疾病的男孩来做亲子鉴定本就奇怪,纪守秋心里还惦记着不能让霍渠知道,不忘去做了产检。

  别的事没有,就是他来得急,没吃午饭,血糖有些低,被医生好一顿说教,又给了他一份小蛋糕。

  他味如嚼蜡,麻木地吃完,焦急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结果。

  小枣蹲在地上观察一只飞过的蝴蝶,纪守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色的大楼。

  黑色的线条先是扭曲,接着混杂在一起,化成一张白色地巨口,咽下又吐出过往的行人。

  纪守秋面色铁青,忍不住“哇”一口,吐出了刚刚吃下的蛋糕,小枣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就在纪守秋寻思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让小枣告诉霍渠时,一名护士朝两人走过来。

  “纪先生是吧?你的结果。”

  薄薄的一张纸,仿佛在纪守秋手里有千斤重,纪守秋闭了闭眼,不断告诉自己,小枣一定是自己的孩子。

  纪守秋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