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44章 酌月(三)

  ◎江炎玉她死了◎

  虽然知道颠红堂之人向来嗜杀, 但一个清晨就要杀死几十个人,实在有些过于丧心病狂了!

  云烬雪试图站住脚:“为什么要杀人?他们做什么了?”

  酌月继续往阶梯上走:“不听话喽。”

  仔细看去,平台上跪着那几十个人, 身上都穿着颠红堂的暗红衣饰, 显然是堂主手下,这一句不听话, 也印证着他们似乎是犯了错误,才被惩罚。

  但这些可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是犯下什么罪过以致死了?

  被拖拽着向前, 云烬雪颤声道:“不至于吧,他们做什么了?”

  酌月亮起长刀, 观察着刀上流转的光泽,散漫道:“这很重要吗?”

  云烬雪控制不住提高嗓音:“当然重要啊,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都有爹娘亲人, 你这样随意剥夺他人生命,怎么还能做到这么理所当然啊?”

  酌月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 没有理会, 一甩长刀, 继续往前走。

  云烬雪又软了嗓音,试图拽住她:“要不然这样,等这个机关打开, 你明日, 明日再来处理行不行?我不想看....”

  酌月叹了口气:“你废话好多。”

  十几年前火烧江家的惨景还历历在目,接着又有无数血腥画面刮过脑海。云烬雪脸色苍白, 嘴唇发抖, 她实在不想看任何惨案发生在眼前了。

  因为抓紧身前人袖子的手过于用力, 她没注意到自己小臂上又开始渗血,让水蓝色发带完全变了颜色。

  酌月眼风扫见,理了理墨色长发,站定片刻,向身后道:“我这有点麻烦,你们来解决。”

  侍者埋头,示意了解,从两边腰侧各抽出一把长刀。几道红影接连汇入场中,极其利索的将那几十人割喉。

  平台之上,血流成河。跪立的人一个个倒下,噗通作响,最后只有几位侍者站在血泊中,正用臂弯擦拭刀上鲜血。

  距离最近的人,因为摔倒,捆缚在眼睛上的布条散落,露出一只极端惊恐的眼。似乎能听到他临死前气管里灌满血液的咕噜气泡声,浓腥味扑面而来。

  云烬雪视线颤动,胃里一阵扭曲,弯腰想要吐出来。

  然而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早上更是饿着,胃袋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

  她撑着场边石栏,浑身颤抖,胃里的烧痛一直蔓延到眼睛,视线一阵阵模糊,虚弱导致她耳鸣起来。

  眼见处理完了,酌月将刀扔开,整理着袖口:“走吧,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想拉人,差点将她从栏边拽倒了,酌月刹住闸:“你怎么了。”

  云烬雪满心怆然,努力撑起来,舒缓着急促的呼吸,片刻后才道:“你是堂主,外面那酒楼应该是你的产业,妖修大概也是听了你的命令才会扣住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酌月微微一怔,笑道:“这是被吓的脑子清醒了?”

  转身靠在石栏上,云烬雪看着她,视线锐利,左手抽出匕首:“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本想忍耐两日,还以为你差不多就会放了我。”

  握着匕首,将刀刃抵上伤口,她话语铿锵有力,又略显悲凉:“但是我现在不想忍了,你根本就是个毫无人性的家伙,和你待在一起让我觉得反感至极。所以,你想要我的手你就拿去吧,只希望你能在我断手之后还能给我一条生路。”

  说完,就要用力切下去。

  酌月劈手握住刀刃,将匕首轻轻巧巧的从她手中夺下来,扔到旁边,咣当一声清脆落地。

  掌心刻了道刀伤,她看都没看,甩了甩指尖,血滴在地上。

  云烬雪下意识后退,想躲开那血滴,仿佛烫人似的。

  酌月收拢五指,手放下去,衣袖自然垂下遮住。她笑道:“别那么冲动。”

  云烬雪胸膛起伏着,后腰靠着石栏,视线紧紧盯着她,眼眶微红。

  酌月久久凝望着她,轻叹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平台上依旧血河横流,已经有侍者在陆续搬走尸体,倒水清理场上,各种味道混杂,让人胃里抽痛起来。

  云烬雪脸色又白一些,想弯腰捂着胃部,又绷着一口气站直了,扣着石栏的手抖个不停。

  酌月道:“走,先跟我去休息。”

  云烬雪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各方面处于强势地位的都是自己,却莫名觉得压迫。酌月又叹了口气,看一眼场上,耐着性子简单解释。

  “我给那几十个人下令要去回洋镇做生意,结果他们一时上头,烧杀抢掠,害了不少无辜百姓。都是前任堂主养出来的坏毛病,若是不处理掉,他们杀害的那些人命怎么算?”

  “这帮人,手里只要有一点点力量,就会用在邪路上,你心疼他们,实在没有必要。”

  听到最后,云烬雪错开视线,呼吸渐渐平复,没有说话。

  酌月沉吟道:“至于为什么留住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右手压在石栏上,几乎将人圈进怀中,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垂眸瞧着人,嗓音冷御。

  “你师妹是江炎玉,你不就是云烬雪?作为神极宗的掌门继承人,清清白白正道仙君,就这样闯入最臭名昭著的邪修窝里。我作为堂主,怎么可能任由你在我地盘随便乱窜?倒不如控制在身边,你说是不是?”

  云烬雪下意识后退,却被石栏杆顶住。她呼吸一窒,听清身前人说了什么,微微睁大眼,意识到为什么她始终在作弄自己。

  虽说自己已经打算抛弃身份,不以大师姐的名头行事,但在别人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酌月道:“你嘴里说着要找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呢?虽说本堂主早已经打算做个好人,但手下那么多,万一让仙君碰见个不干净的,回去就要带人来找我麻烦不就糟糕了。”

  云烬雪逐渐回过味来,自己这行为,就像是静悄悄只身闯入犯罪窝点的警察,说她只是为了找人,根本没人会信,引起紧张倒是也正常,毕竟正邪始终两立。

  动了动唇,她想再说明一下自己的来意。抬头望去,日光之下,那金色面具灿然其华,绚丽浮金,耀眼到让她睁不开眼。

  她本想伸手遮挡,接着瞬息之间,意识熄灭。

  再醒来时,她侧躺着,身下是暖烘烘的软塌,眼前是张矮桌,堆了不少纸卷。

  头疼的厉害,入目景色还有些旋转。云烬雪翻身躺平,又阖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

  “醒了吗?”身前传来女人声音。

  云烬雪轻轻嗯了声。

  因为虚弱造成的耳鸣还在,嗡嗡声始终没停,这其中,插.入一道陌生男嗓:“那是谁?”

  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云烬雪睁开眼,瞧见玉红色天花板在缓缓远去,头晕症状还没有消退。

  她努力撑着软塌坐起身,转头望去,矮桌后盘腿坐着位青衣男人,身材微胖,脸盘圆润,笑容憨厚,正捧着酒杯轻抿。

  瞧见她醒来,也对上视线,他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又向酌月道:“是你养的宠物吗?”

  要不是没力气,云烬雪多多少少得和他打一架。

  酌月微微蹙眉:“不是。”

  青衣男人意识到她不喜欢这种说法,便改口道:“这样吗?不过,能睡在你身边的话,那就是你相好?”

  酌月翻开一张纸:“...不是。”

  男人指尖敲着杯沿:“那就是床伴了。早知道你喜欢女人,我那里也有许多美姬,虽然没你身边这位瞧着清雅可人,但也各有风味,你要不要?”

  酌月也拿起酒杯,抿了口:“不用,我...心有所属。”

  放下杯子,她瞧着纸面,又补充道:“曾经心有所属。”

  青衣男人将酒一饮而尽,似乎那张圆脸上又红润一些,掌心抹过唇前:“好吧,那堂主继续忙,我先撤下了。”

  他站起身来走远,云烬雪顺着他背影放远视线。这里是一处圆亭,环顾四周,是极为开阔的山间景致,红山翻覆远去,如云如浪。

  亭周虽没有遮挡,但却无风吹来,大概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阵,让此处与外界隔绝。

  酌月提起笔,在纸上勾画:“怎么突然就晕了。”

  这话问得真够无辜,云烬雪有些没好气道:“你可以试试在地上睡一夜,不吃饭,吹冷风,还不用灵力来温养身体,也许你比我晕的还早。”

  酌月撩起袖子,笔尖洇墨,笑道:“不可能,就算不用灵力,我也比你强许多。”

  云烬雪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执,昏迷前的对话涌入脑海,她将话语补全:“你要处理手下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是和我无关的事。”

  “但另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真的只是来找人,并没有其他意图。如果能确定她不在,我就离开,绝不会影响你们颠红堂什么,所以你没必要这样锁着我。 ”

  酌月似有些好奇:“离开?你想去哪里。”

  云烬雪道:“去其他地方,四处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她。”

  桌上燃香袅袅,酌月顿了会才道:“不是说七年过去?为什么现在开始执着寻人了?”

  胃里还烧疼着,云烬雪揉了揉,向后靠在靠枕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轻声道:“我想她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让人省心,但和她在一起时,的确很快乐轻松。她总是笑,她的执拗,她的疯狂和在意,偶尔露出的安全感缺失之下的依赖,敏锐的感官,好像任何一点心情变化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以及,许多次炙烫心脏的吻。

  笔尖许久没有点上纸,墨水汇聚,滴下来,啪嗒一声,让酌月回神。

  她瞧着晕开的那滴墨,微微侧首道:“你想她了,所以来找她吗?”

  云烬雪轻轻点头:“嗯。”

  酌月手掌微微颤动,缓慢将笔放下。手搭在纸面上,收紧又放松。

  忽然,她转头问:“你现在要不要吃饭?”

  云烬雪一怔,也不知她为什么良心发现,害怕她突然改主意,赶忙道:“谢谢堂主,要吃。”

  酌月轻笑一声,叫来亭外侍者:“准备点饭菜过来,易消化的。”

  侍者准备离开前,她又将人叫住:“顺便传一下命令,在堂内点一下名,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江炎玉的人在。”

  那侍者下去后,云烬雪惊喜道:“堂主帮我找人吗?”

  酌月将纸卷收拾一些,空出小半张桌面,待会放菜盘用:“嗯。”

  云烬雪道:“多谢堂主!”

  酌月勾起唇角:“听着比方才那句要诚挚些。”

  饭菜很快上来,三碟炒菜,没有明显的油光,蔬菜本身的颜色非常鲜亮,还有一小碗米饭,饱满剔透,饭香扑鼻。

  菜刚放下,云烬雪就迫不及待拿起勺子,开吃起来,实在是饿得不舒服,得赶紧补充点营养。

  她这一激动,不小心占了大部分软塌,酌月被她挤在一边,本想说点什么,见她吃得香,又没吭声了,继续在纸上批阅。

  云烬雪咽下口中饭食,抬起手臂,将木质机关也提起来:“这个能不能也打开?”

  酌月又将机关按下去:“这个确实只能等两天,没有其他解法。”

  云烬雪道:“好吧,总之,机关打开之后,你应当不会再为难我吧,毕竟都解释清楚了。”

  酌月笑道:“嗯,不为难你。”

  虽然这话也不知真假,但好歹有了保证,云烬雪稍稍放了心,继续和美食作对。

  小臂上还疼的有些难以承受,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转头看向旁边人批阅的纸卷。

  上面似乎写着一些世家信息和银钱往来,所做的生意内容以及货物数量,貌似是颠红堂的生意数据。

  酌月注意到她视线,似笑非笑:“师姐,你这属于窥探机密了。”

  还是当着正主的面窥视商业机密。

  “哦。”云烬雪收回视线,用勺子戳菜:“不好意思。”

  接着又反应过来,差点被呛到:“咳咳咳,你叫我什么?”

  酌月面不改色:“师姐。”

  云烬雪惊悚道:“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酌月道:“听说外面的修者都这样叫你,所以我也叫一句,不行吗?”

  她看过来,金色面具之下的那双长眸漂亮多情,咬字暧昧:“师,姐。”

  这声师姐叫得云烬雪勺子差点没拿稳,赶紧捧着碗稍稍远离一些,盯着桌上熏香道:“不敢当,堂主那么尊贵,叫我师姐是折煞我了。”

  越说声音越小,实际上,听她这样叫,总觉得有些耳熟,和曾经风风拿捏腔调的感觉颇像。

  偷偷看她一眼,略散漫的坐姿,漆黑长发与面具下露出的漂亮红唇,都有那么一丝丝像。

  刚见面就这么觉得了,但限于对江炎玉此刻状态的认知,而觉得她不是。再加上酌月这个名字,也确实很久之前就出现过了。

  但万一...万一就是呢?

  六年过去,本该是来抓自己的剧情点,她却没有来。也许就是心灰意冷了,所以不与自己相认,不是没可能。

  云烬雪放慢了吃饭速度,试探问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酌月道:“人丑。”

  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单瞧那红唇与下颌,都是一顶一的美人,更何况那双多情眸。

  云烬雪道:“我觉得你挺好看的,若是能看见全脸,想必更好看。”

  酌月莞尔:“昨日我想亲你一口,被你骂恶心,现在却来调戏我了吗?”

  这笑声轻轻柔柔倒是醉人。云烬雪怕她追问什么,住口了,埋头吃饭,不再提此事。

  饭菜下肚,垫了饥饿,终究是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困意又渐渐酝酿起来。

  酌月注意到,将空碗盘端下桌,摊开纸卷:“困了就睡吧。”

  云烬雪强撑着精神,摇摇头。

  酌月道:“你今天还要躺一晚地板呢,现在多睡会比较好。”

  云烬雪:“......”

  为什么说开了还要躺地板。

  一想到那毫无温度,完全暖不热的冷玉地面,云烬雪觉得还是现在休息下比较好,这样晚上可以保持清醒,舒服些。

  只要再撑到明天就好了,到时候机关一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离开。

  和身边的红衣女人保持一定距离,搬开枕头,她小心躺下来。

  这两天过的太糟糕了,本以为思绪杂乱之下,想要安稳睡着会有些困难,可谁知刚闭上眼,就陷入了沉沉深眠。

  听到身边人呼吸渐渐平稳,酌月侧首,垂下视线,描摹着女人的侧脸曲线。

  她单手撑着软塌,俯下.身,悬在女人上方,鲜亮红袍袖扫过桌面,带下几张纸卷,飘落在软榻上。

  在近乎要吻上的近距离前停下,眼前就是朝思暮想又痛恨至极了整整七年的人,几乎是毫无防备的躺在身边,平稳睡着。

  那白皙肌肤,细细眉毛,略颤抖的长睫,顺着高挺鼻梁滑下去,因为睡着而微微张开的唇,能闻到她呼吸间的浅香,几乎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

  “你想我了吗?师姐...”

  她喃喃着,与女人呼吸交融,眸色逐渐变深:“其实我也...”

  咔哒一声,让酌月回了神,抬眸看去,原来是自己不知觉间捏断了笔。

  望望四下,纸卷在塌上散落,自己弯腰时扫动的袖口不小心碰到砚台,染了墨,在桌面涂下半扇黑迹。

  把断笔扔在桌上,酌月长叹口气,闭上眼后靠在高枕上。

  就和自己一样,哪里都一塌糊涂。

  被叫醒时,云烬雪感觉自己应当是睡了许久,却还是有些昏沉。

  身体冷的有些不正常,用手背试试额头温度,又没什么问题。

  从软塌上起身,亭外已陷入黑夜,居然那么晚了。

  酌月道:“回去吃晚饭,然后就可以休息了。”

  这嗓音有些冷,但云烬雪还记得,她睡着前,这人心情似乎还可以。

  也不知道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触她霉,她只低低的嗯了声。

  回到酌月的居所,上次来没注意,这会才发现,这大殿的名字居然叫“风”。

  哪有给建筑物起一个单字名叫风的。

  虽说奇怪,但这个字眼,让云烬雪又有些微妙的联想。

  在玉桌前坐下,酌月这次没有为难人,直接上了两份饭菜,也给她准备了勺子,方方面面都好,就是人显得低气压许多。

  云烬雪正在纠结要不要问问这建筑名字的事,就被看出有话要说。酌月道:“要问什么直接问。”

  云烬雪清清嗓子:“为什么这间大殿叫风?”

  刚问出口,便紧紧盯着她表情与眼神,试图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波澜。

  然而酌月只是平常道:“因为建在最高点,风大,所以叫风。”

  这么解释好像也没问题...

  她解释完这句话就没说什么了,脸上也一点笑意都无,只沉默吃着菜,筷子动的频率却很慢。

  这般严肃,本该觉得吓人,毕竟她要是生气起来大概会很可怕。可云烬雪却发觉她身上压迫感少了许多,似乎现在的低沉,只是失落,或难过而已。

  可须臾之间下令杀死几十个人眼都不眨的家伙,能因为什么失落伤心呢?

  云烬雪没有再问。

  一顿饭快吃完时,有侍者从殿外进来,向酌月道:“堂主,找到那个叫做江炎玉的人了。”

  云烬雪瞬间来了精神,先她一步回答:“她在哪里?”

  侍者似乎瞟了酌月一眼,才恭敬道:“这人在一年前之死于喜乐宴,尸体已经埋了。”

  “死...”云烬雪怔然道:“死了?”

  酌月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侍者告退,云烬雪这会才慢慢反应过来,每一个字都如惊雷劈在她身上,显得茫然无措至极。

  “不可能啊...”

  酌月将筷子放下:“死了不是很正常,颠红堂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而且这不是挺好的,你丢了她,也不用担心她报复你了。”

  “不是,”云烬雪摇头:“她不可能死的!”

  酌月看向她,手背撑着下巴:“她为什么不可能死?她也是人吧。”

  云烬雪跪坐起来,手掌揪住她红衣,慌张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总之...总之就是不可能!”

  她心乱如麻,六神无主起来,记忆里雨幕后的红影越发鲜亮,似乎已如遮天巨幕压下来。

  她是魔物啊,她怎么可能出事?

  但原著剧情中,江炎玉最后就是无心争斗,心死之后化为一场千年大雪,才彻底消散的。

  所以魔物也并非完全无法消灭,甚至非常简单,只需要伤她心就可以了,若她有心。

  那江炎玉,是因为自己弃她不顾,而彻底放弃了吗?

  一年之前,恰恰是第六年,本来云烬雪以为她会过来找自己的时间点,却没能将人等来。

  所以其实,她最终并没能成为堂主,甚至也没有恢复本相,认知到自己是魔物吗?

  难道她真的...就那样饱含痛苦又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云烬雪呼吸急促,从软塌上爬起来:“我想去看看。”

  酌月抬头望她:“去哪看?”

  云烬雪道:“那个喜乐宴,我不相信她会死,她肯定还在那里。”

  她说着就要出发,酌月无语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刑房?”

  云烬雪嗓音颤抖,眼眶红的厉害:“我想去看看,求你了,带我去吧。”

  像是没料到她会那么大反应,酌月愣了愣,才起身道:“好吧。”

  喜乐宴听着是好名字,但本体是一栋极为邪气森森的深红色建筑,正面窗户犹如一张狞笑的红唇,屋顶是特殊的飞翼设计,只是站在面前,就能感受到即将被巨鸟腾空抓走的压迫恐惧感。

  要在往常,要进这种地方,大概需要做一番心理准备,云烬雪此刻却已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往黑洞洞的大门里冲去,酌月被她拽的甚至要小跑起来。

  眼看着那伤处又在流血,酌月无奈道:“别那么着急,这不是已经到了。”

  云烬雪充耳不闻,一路上跑的长发凌乱。守卫本想拦住她,见到她身后是谁,又让开道路。

  一进喜乐宴内部,便是浓郁血腥味劈头盖脸而来,异常刺鼻,混合着汗水,甚至粪尿的气味,在不算流通的空气里酿出让人反胃至极的恶臭,让人呼吸一窒。

  酌月调侃她道:“你刚吃完饭,现在不会又要吐了吧。”

  云烬雪道:“别出声。”

  酌月:“......”

  建筑内部照明处并不多,昏暗沉沉,四面八方都有哀嚎尖叫声传来,凄厉至极,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云烬雪环顾四望着,在有限的视野里,已经能看到五花八门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了,有的上面甚至还串着人,畸形身体与死白的眼,裤子兜着一滩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只看一眼就让人没有了解的兴趣。

  酌月顺着她视线看去,以免这家伙又来责怪自己,先行解释:“这种都是犯了滔天大罪的人,一般情况下有强.奸,嗜杀,通...诶。”

  云烬雪完全没有理会她,继续往深处走去。

  越深入,所见之景越是惊悚可怖,若不是亲自看到,任谁也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般残酷刑具,让人生理心理都会痛到极点,撕扯理智,陷入疯癫。

  云烬雪越走越是腿软,直到再也走不动,她茫然四望后,轻声问:“江炎玉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被抓来了,为什么也要承受这些?”

  旁边恰有一盏灯火,烛光在酌月脸上跳跃。

  她垂眸看着血迹斑斑的墙面,轻声道:“她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吧。”

  云烬雪颤声问:“她不是罪人,为什么要惩罚她。”

  酌月道:“之前可能是我管理不严吧,有人还保留着喜欢折磨人的陋习,所以就把她抓过来玩玩了呗。”

  屋内本就昏暗,云烬雪觉得眼前所见都融成一团不清晰的混光,在她脑中跳跃着,灼烧着,身体却冷的发抖。

  她嗓音飘得厉害:“那她...可能承受过哪些刑罚呢?”

  酌月环顾四周:“就都受一遍吧,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眼泪坠下来,在模糊一片中,她注意到旁边的地面上有许多网状井。她擦擦眼泪,走过去,问道:“这里是什么?”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云烬雪忍不住倒退一步,那小井里面居然还有人。

  酌月走到她身边,往下看:“就是刑罚的一种罢了。”

  那井口非常小,大概只能容纳一个正常成年人站直进去,完全不能打弯,而里面似乎还有水,大概淹没到前胸的位置,双手则是被锁链捆住,不能伸开。井口用网状铁丝拦着,孔眼只能勉强伸出手指。

  被困在其中的人,不能休息,不能睡觉,不能吃饭,要受水泡之刑,还要在近乎封闭的空间里不动弹。

  隔着铁网,云烬雪能看到其中一位受刑者瘦骨嶙峋的脸,他眼神黄浊,指甲在井壁上扣动,血肉模糊,干瘪口唇翁动着,不知在细碎念叨着什么东西,偶尔会咧开嘴笑一下,显然已经是疯了。

  酌月笑道:“其实在这里受刑还算可以,因为有吃的。”

  云烬雪低声问:“这...要怎么吃?”

  酌月道:“偶尔会有老鼠会从网上爬过去,要是时刻看着,手快一些,就能抓住一只。”

  云烬雪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了:“吃老鼠吗?”

  酌月摇摇头:“洞眼太小,整个老鼠是进不来的,所以一般只能拽断尾巴,吃那个尾巴就好。”

  巨大的悲怆席卷而来,几乎将云烬雪击倒。她现在也逐渐相信,在这种环境下,江炎玉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六年啊,整整六年啊,在这种程度的折磨下,似乎心灰意冷,在怨恨中死亡才是正常的结局。

  若她不是魔物,就根本不会有后面那些情节,只会有一个叫江炎玉的小女孩,被师姐背叛后毫无声息又毫无意义的死在这种地方,没人知道。

  可现在,她分明就是魔物,分明就有着推倒一切成为传奇的能力,却还是那样消失了。

  是自己让她太过失望了吗?

  云烬雪有些喘不过气,弯下腰去,撑着膝盖,眼前一阵阵发黑。

  酌月见状,轻笑道:“走吧,回去吧,大半夜来看刑房,你也是有意思。”

  云烬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好像被放在了床上,身下是柔软被褥,非常暖和,但她的身体却很冷,仿佛又回到了国库那间冰库中,寒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冻住她的五脏六腑,只要再轻轻一敲就要整体碎裂了。

  她好像在做噩梦,梦里是瓢泼无边的大雨,身后一直有人叫她,师姐,师姐,师姐!

  云烬雪!

  “风...呜呜...”她意识迷乱间,将脸埋入枕头,哭的肩膀颤动起来。

  酌月将人挖出来,用手背试试她额头,温度烫人。

  蹙起眉,她伸手将木质机关打开,扔在一边,而后将人塞进被子里,自己也钻进去。

  本不想管她,给床睡已经算善待她了,反正发烧一下又死不了,但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实在惹人心烦,酌月又坐起身,将人扒过来看看。

  无意识间已哭的满脸潮泪,身上烫的如火炉,脸颊与脖颈都烧红了,因为喘不过气而张着口,能看见一点点牙齿,与深处一截小舌。

  酌月眸中亮起暗红,她闭上眼,揉揉太阳穴,忍住不合时宜的想法。

  现在这个状态要是去碰她,可能真的会把她弄掉半条命。

  下意识伸出手,想给她输送灵力,又陡然收回。

  这家伙之前走那么利索,完全不管自己死活,何必在意她。

  若不是重生了,她是不是还会再经历一次那痛苦至极的六年?

  方才重游了一遍喜乐宴,又想起曾经在那里渡过的猪狗不如毫无人形的日子。没有人能完好的从那里出来,她也早就没有人性了,在每一次尊严被摩擦殆尽,身体被器具撕裂粉碎骨折肉裂的极端痛苦,与对那个人日复一天的痛恨中一点点磨去了。

  想要毁掉一切的疯癫冲动再次翻涌而起,来势汹汹,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掐死身边人,甚至想到她的死相,会兴奋到颤抖起来。

  杀了她,必须杀了她,否则我会不得安宁的,我会永远逃不开被放弃,被背叛的命运。

  酌月眼中红的滴血,她几乎几次伸出手去,都被拉了回来。

  调整着呼吸,她试图回忆着此生所尝过的所有微末甜味。

  “风风....”

  身边人在梦呓。

  脑中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渐渐被压下,疯狂杀戮的欲望也逐渐熄灭,酌月睁开眼,眸子渐渐恢复深邃的黑。

  哭声还在继续,但已经微弱许多,她大概也没什么力气了。

  酌月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精疲力尽,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能体会到那具身体里爆发的悲痛和绝望。

  酌月摘下面具,转身过来,将人搂在怀中,攥住她受伤的小臂,缓缓输送着灵力,压制着不断攀升的体温。

  云烬雪贴近她胸前,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拥抱。

  眼眶有些潮湿,酌月抱着她,不停重复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云烬雪无意识呢喃着:“风风....”

  酌月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笑,只是轻声道:“你答对了,师姐。你答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大殿之风,是一帆风顺的风,叱咤风云的风。”

  她闭上眼:“是风风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看到有一些疑惑和问题,所以俺来就几点解释一下哈,辛苦各位看看这些!

  第一:是一个预警,接下来疯疯还会对师姐做比现在还要过分很多倍的事情,并且整整第二卷 都是虐师姐,是很彻底很彻底的虐身虐心(不夸张,你们应该懂我发刀的力度)。因为就像文案里说的,疯疯这家伙已经彻底扭曲了,甚至有点精神分裂,在之前一切还好的时候被师姐安抚,还愿意收敛,现在属于是完全不装了,我就是这样糟糕的家伙(并且这家伙其实是个BT,是以泪水和痛苦为乐的,前面应该也能看出来,重新相爱之后则不会),如果觉得难以接受这点,可能后面的剧情就要谨慎观看了。

  第二:火葬场的问题。我文案写的好像不太清楚,这个火葬场不是师姐的火葬场,是疯疯的。本文的结构比较传统,一共有三卷,分别是(误会+虐妻+追妻),所以目前第二卷 是疯疯发疯虐妻的阶段, 第三卷 才是她火烧火烧的火葬场。并且她会比师姐现在经历的还要痛苦,还要更加惨烈,她也会明白师姐并非前世师姐,会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糟糕的错误,会痛心疾首,透骨酸心,这些都会慢慢交代的。

  第三:是师姐的人设问题。其实我一开始给师姐的人设就是“天真乐观开朗温柔胆小”,她现世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几乎从来没有接触过黑暗面,虽说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了非常多挑战三观的事情,但还能保持柔软本质,甚至说难听一点,是有些逆来顺受的(师妹要给她烈性药,虽然痛苦,还是默许了,前世师姐会一巴掌把师妹拍飞),但师姐也会成长,在经历打击后也会变化,会痛苦万分,会自暴自弃,也会慢慢坚强起来,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重点:最终支撑起她生活信念的点并非是爱情】,这个过程也比较缓慢,也是需要一点点交代的。

  可能因为最近赶稿有点快,一些细节就处理的没那么好,跟大家说一声不好意思,之后会尽量注意这些问题。

  最后,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