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45章 情客(一)

  ◎师姐要用自己来偿还◎

  星空总是无垠渺远, 坠在夜幕上的光,像是破口袋里漏进来的星星点点,不见月亮在何处。

  不知道是谁的心声响起, 总是仰望着这样的星幕, 以此渡过许多年。

  云烬雪凝起神思,开始思考自己在哪里。

  黑夜不知道被谁推走, 天空亮起来,是一种渐变的蓝, 被画笔涂抹, 接线处燃料晕开,色度很纯正, 让人能清晰意识到,这势必在梦中。

  不止何时开始下雪, 已经覆盖过脚踝, 但并不寒冷, 似乎善良的大雪只保留了美好而抛弃低温。

  可惜,不生在寒天之下的冷冰, 终究会融化。也不晓得她自己知不知道这点。

  云烬雪往前走, 逐渐向上, 脚下是个缓坡,被白雪覆盖看不见,但下面大概是泥土, 很快这个观点就被佐证, 因为前方逐渐出现一片竹林。

  直条条的翠绿扎根在雪中,起初还稀疏着, 寥寥绿意, 后来便浩瀚成林, 铺天盖地的雪没有压弯他们的身躯,但也让林子白了头,被沉甸甸的倚着,静默于寒风中。

  云烬雪穿过竹林,走上缓坡的最顶端,迎面而来的是橙黄火光,顿时将苍白的人映照成另一个颜色。

  她往下看去,整个人都蒙在热气里,瞬间出了层潮汗,蒸腾气流从冒出气泡的高温岩浆里炸出,几乎要将人逼退。

  这居然是看起来比天还要庞大无边的岩浆之海。

  而这正在沸腾的岩浆上,有两辆相向而行的长长地铁,长到看不清首尾,一辆黑色,一辆白色。车轮碾过铁轨的咯哒咯哒声异常密集。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车可以在岩浆之上行驶,不会沉下去毁灭吗,里面应该是空的吧,但她确确实实又看到那两辆地铁里站满了人,黑色车中站着白色衣服的人,白车则相反,他们都面向着两辆车中间的区域,似乎在窥视着什么。

  云烬雪也看过去。

  两辆车的中间,有一座非常小的岛屿,大概只有大型十字路口纵横车流中交警所站的那一小块台子那么大。

  云烬雪因为自己的联想比喻笑起来。

  可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女人站在那座岛屿上,脚下不远处就是沸腾岩浆,滚滚热流将她包裹其中,似乎眨眼间就要向她席卷而去。

  这样好危险啊。

  车辆在播报,是毫无感情却又莫名熟悉的机械女声:

  【所有强大到异常的力量,终究会为持有付出代价。】

  云烬雪很奇怪,那个女人感受不到脚下就是岩浆吗?不逃吗?可以逃吗?有能逃的地方吗?

  机械女声又在播报,却不是从地铁里,而是从天上来。

  【终究,用柔弱战胜强大。】

  【终究,以牺牲更迭死亡。】

  又开始下大雪。

  白衣女人缓慢转过头,她有着灿金色的狭长眸子,银色长发随风飞舞,浑身上下没有过多颜色。好纯净漂亮的人啊,却在哭。

  云烬雪想问问她为什么流泪,但又知道这距离太远了,恐怕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到,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女人也仰头,看见了她,张了张口。雪花在岩浆海上空融化,又蒸发。

  很奇怪,云烬雪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说...她在说...

  “师姐,我要融化了,救救我。”

  【于是毁灭无可避免。】

  云烬雪猛地睁开眼。

  玉色天花板在微微旋转,重影后又清晰。

  耳边原本充斥着岩浆滚动与气泡炸裂,地铁隆隆而过,与女人的呼喊声响,此刻都随着梦的破灭而如潮水般骤然褪去,只留下浅金色沙滩反射着日光。

  好安静啊。

  从这种过于真实的梦境里挣扎出来总是很累,云烬雪抬手遮眼,舒缓着在梦中情绪透支后的疲惫。

  仅仅是瞬息间,就忘记大部分内容了,但还有几幕极为深刻的画面,还深深留存在脑海。

  在相向地铁间哭泣的银发女人,与那片沉默的竹林。

  是什么意思?

  女人应当是自己想象中的江炎玉本相模样,但哭着说自己快要融化了,是为什么呢?

  甚至还有地铁隆隆驶过,真是够光怪陆离的。

  罢了,不多想,做梦这种事情本就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

  就这么安静的休息了一会,云烬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床上躺着。

  诶,那家伙居然会让自己上.床,真是突然转性了。

  她侧首往旁边看去,枕头很软,半边脸陷入,视野便是半块隆起的枕被和空荡床铺。

  酌月那家伙不在?

  云烬雪撑床起来,发现床上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

  低头看看,原本扣在手腕上的木质机关已经被取下了,小臂上被重新包扎,已经不再流血,痛感也消退许多。

  翻开另一个手腕去看,那天被酌月留下的红肿握痕,甚至也淡去不少。

  云烬雪摸摸额头,温度如常。体内还残留着些微烧后的不适,但整个人都比昨晚要清爽许多。

  是因为昨天说开了吗?居然帮自己治疗了。

  转头看去,旁边床铺空处放着那个被打开的木质机关,和被揉成一团的金色面具。

  云烬雪心道:还说这机关打不开,时间明明还没到,这不是开了吗?果然还是在耍弄自己。

  她叹了口气,坐在被中,阖上眼又休息了一下,昨晚的所有记忆慢慢回笼。

  对了,酌月昨天说过,江炎玉...没了。

  再次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是锥心刺骨的剧痛。云烬雪抱着头,前额顶在曲起的膝盖上,呼吸难平。

  这要怎么办啊。

  系统早已不在,也不能确认这件事是真是假,只能去猜测,让她倍感煎熬。

  忽而,一道金光闪过她脑海。

  她从膝前抬头,目光越过小臂看向床边,最终落在那个可怜兮兮团在一起的金色面具上。

  倒是还有一种可能,需要去确认下。

  云烬雪从床上下来,没有鞋袜,只Ⓘ₦好赤脚走在地上。

  玉质地板依然冰冷,但没有人在旁边限制,可以用灵力舒缓不适,还可以忍受。

  走过数道纱帘,云烬雪来到这间大殿后方的观景处。这是一大片开放式平台,可以直接看到群山堆红,绵延不绝。

  河流自脚下流过,因为太高而听不见水流唰唰声,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气在酝酿。

  今日是阴天,即使在清晨,也没什么阳光。放眼望去,天地都失了色,蒙上一层灰质,似乎要下雨。

  酌月就站在平台边缘,被风吹起红色大袍,衣袂翻卷,如舞者艳红水袖甩出的波涛,总觉得下一刻就要融入那红山而去。

  云烬雪慢慢走过去,保留一段距离后轻声叫道:“堂主?”

  酌月本抬头望天,听见呼唤,低下头,而后侧首过来,露出的半张脸上居然有几道裂纹,一直蔓延到脖颈,又钻入衣领。

  云烬雪浑身僵住,惊讶不已。

  一方面,是因为那奇怪的伤口。另一方面,这人的眉眼五官,分明有着江炎玉的影子!

  酌月完全转身过来,眸中是比血还要浓浆的暗红。

  云烬雪本想问问她是不是风风,却在这样的眼神威压中不敢再出声。

  避危本能告诉她,现在不要和这个人说话,也不要招惹她,否则会陷入相当危险的境地。

  下意识后退两步,她看见酌月慢慢张口,吐出一个冷冰冰的字眼。

  “滚。”

  云烬雪迅速转身逃离,穿过一片片纱帘,不再顾及脚下冰冷的玉地,一路冲到床边,剥去朗星外包裹的布,抽出长剑,准备御剑快速离开。

  她心脏怦怦直跳,因为那一眼的余韵而颤抖不已,只下意识要躲到遥远处,可这般跑开一段距离,又猛地停住了。

  那个人的脸,绝对是江炎玉无误。

  自己要这样直接走掉吗?

  可她那样.......

  云烬雪喘息不定,转身过去,举着朗星对准来处。

  酌月也从台上下来,双手负后,不紧不慢,一双红眸格外阴沉冷漠,又仿佛某种猎食动物锁定猎物的凶狠,潮水般飞卷的纱帘不断席卷过她身体。

  云烬雪瑟瑟发抖起来,摆出了攻击姿态,却拼命抑制着想要出击的下意识想法。

  又一道纱帘拂过酌月面容,而后消退,那双红眸却似乎也被带走了,只剩下纯净黝黑。

  “诶?”云烬雪慢慢放下朗星,剑尖垂落地面。

  她状态恢复了吗?

  酌月慢慢走近,垂眸望过来:“师姐醒了?”

  风穿过大殿,发丝在颈间摩挲。云烬雪看着她面容,挪不动脚步。

  良久后,她颤声叫道:“风风?”

  她做梦一般的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又忍不住和七年前的记忆做比较。比之前长高了许多,更好看许多,就是面色过于苍白冷漠,日子过的大概很糟糕。

  酌月眨了眨眼,似乎微微怔然,而后伸手摸向脸颊,笑道:“我忘记戴面具了。”

  她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背上,也纵着几道血痕,和颊面边缘的细小纹路几近重合。

  血始终在流,她却仿佛完全不在意。

  云烬雪眼眶潮湿:“你骗我,你说你...死了。”

  尾音非常轻,落地既消融。

  江炎玉依然微笑着:“可能也差不多了。”

  那脸上血痕实在灼目,云烬雪忍不住上前,想要去触碰,又怕弄疼她,小心翼翼靠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江炎玉躲开她的手,摇摇头:“没什么。”

  云烬雪一怔,看向自己摸空的手,心刺疼了一下,慢慢收回。

  还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江炎玉已转身离开,来到床边坐下。床位很低,她曲着一双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低头。

  云烬雪小心坐在她身边,近距离观察她身上,衣领外弯弯曲曲蔓延的血痕,像是从内爆发出躯壳无法承受的力量般撑破的裂口,刺眼可怖。

  虽知道她现在大概不想和自己说话,还是忍不住道:“你这里...”

  “啧。”

  云烬雪立刻住嘴。

  江炎玉把头埋的更深,用指节揉揉太阳穴,像是对询问不耐烦也不想再回答一般,浑身蒸腾起灵力热气,催着身上所有伤口迅速愈合。

  没一会,又是光洁细腻的肌肤。

  云烬雪明白她意思,不再说话,只是静静陪她坐着。

  殿内薄纱飘动,一只猫儿走到门前,往里看了眼,也不知道那两人坐在那里干什么,有些好奇。

  想进去看看,害怕被发现,还是算了,猫儿在门边趴下,迷瞪着眼看灰色云层游动。

  剧痛抽离,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声逐渐飘远,心中海啸也褪去,江炎玉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抬头笑道:“师姐醒的挺早。”

  云烬雪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江炎玉缓慢转动眼珠:“怎么了?”

  确认那眼睛是纯净黑色,云烬雪这才低下头,温声道:“没...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

  “哦...”江炎玉掀起一截袖口,肤色与红袖相称,苍白至极。

  她用指尖按了按手腕,无所谓道:“好像是这具身体有点失控了吧。”

  失控?

  云烬雪想起原书内容,反派在经历过肉.体难以承受的极刑后,陷入疯癫状态,魔物之力被彻底点燃,撑爆了原本的身躯。

  所以现在,也是因为力量无限膨胀而不可控制,导致身躯逐渐破碎吗?

  似乎她的个人意志也在碎裂啊。

  可如果是这样,现在的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了,分明有着更好更强大的本相,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只会限制自己力量,且还备受痛苦折磨的凡人躯壳呢?

  为什么不愿意放弃呢?

  江炎玉抖下袖子,叹了口气道:“见面以来,还没和师姐好好打个招呼呢,师姐不会怪我吧。”

  回想这两天的经历,流血,疲惫,欺骗,恐惧,说一点委屈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昨夜在喜乐宴亲眼看见那样的地狱场景,自己所承受的,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云烬雪轻声道:“我不怪你,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你不想理会我,才是正常。”

  江炎玉面上笑容消失一瞬,又堆上没什么感情的冰冷笑意,像是不屑:“师姐能有什么错。”

  云烬雪不敢看她,只死死按着自己指尖,那一块久未回血,已经变白。

  她艰难道:“风风...你...”

  心里格外明晰想说什么,却又哽在喉咙中,难以吐出。

  江炎玉静静等待着,没有说话。

  云烬雪埋下头,只觉得衣衫边缘都足够锋利,要将自己的心脏割出淋漓鲜血,滴滴点点晕染开。

  手指过于用力,攥的疼起来,她喉咙干痛,但最终还是轻轻问出口:“风风,你心里是不是很怨我。”

  江炎玉沉默着,如同玉塑。

  云烬雪鼻尖酸涩,手颤的厉害:“我知道我很过分,我知道,我之前...就那样离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但我觉得我还是要来看看,我想再看看你...”

  红色海浪在眼眸中翻起,江炎玉蹙眉,闭上眼。

  低垂视线里是被包扎完好的小臂,相遇至今,所承受的那点疼痛又被妥协处理好了。云烬雪像是被扔进醋桶,被酸折的全身都细密刺疼。

  她捂住脸,泪水又从指缝间溢出。

  “风风,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我...”

  朗星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云烬雪哽咽着,忍住泪意,拉过江炎玉的手,将剑柄放在她手中。

  “我知道你一定气不过,很恨我对不对,没关系,你可以拿我出气,杀了我吧。”

  江炎玉松松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看着她。

  云烬雪浑身颤抖,两手推着她的手用力,将剑握住,冲她笑道:“杀了师姐好不好,你不要那么痛苦了,也不要自己忍着,你可以发泄在我身上,好不好?”

  云烬雪起身,站到她面前,展开双手:“来,风风。”

  江炎玉抬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发泄在你身上?”

  云烬雪两手顺着脖颈向后,拨开长发,彻底露出那截玉颈,这个绝对能致命的地方:“对,我绝不反抗。”

  江炎玉看着她,忽然笑了声,将剑扔开,顶着女人疑惑的目光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垂眸道:“我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师姐给不给?”

  在那双眸中似乎察觉到危险气息,但云烬雪依然道:“给,你想要什么?”

  江炎玉微微弯腰,凑近她,眼中翻起亮红:“师姐知道我喜欢你吧。”

  云烬雪脸色白了白。

  她这才意识到,在江炎玉眼中,自己似乎并非只是以师姐的名头去放弃她。

  很多次没有拒绝的亲吻,多次询问彼此之间的关系,放在其他人身上,已经是非常非常明显的直接告白了。

  当初没理清自己的感情而选择沉默以对,那么在江炎玉眼中,那时承受着吻却回避确认关系,又毫不留情将之丢弃的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她瞬间慌乱起来:“我当初没有...我没弄清楚,忽略了你的感情,对不起,我...”

  “没关系,这不重要了。”江炎玉打断她:“我现在想要师姐,可以吗?”

  过了好一会,她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云烬雪没有料想过这种赎罪方式,愣了好一会,支支吾吾。

  其实本心上,是愿意的,但就像曾经无法回应一样,她现在似乎也难以给出准确答案。

  她们之间走到这一步,依然有着剧情之力的影响,从前是不清不楚的爱,现在又是不清不楚的恨,为什么她们两人总是不能在一个平稳干净的环境下接触彼此呢?

  见她沉默,江炎玉将要转身:“师姐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杀你,你可以离开了。”

  “等等!”

  云烬雪将人叫住,下意识攥住她衣服,指尖揉着那一块布料,胸膛剧烈起伏着。

  江炎玉站住,又垂下视线。

  抬眸看她,望进那双眼,云烬雪瑟瑟发抖起来,生怕那稍稍融化的眼眸又要结冰,干涩道:“我...我...好。”

  她动动喉咙,稳定嗓音,再次道:“好。”

  七年前的那么多次亲吻,也该落到实处了。

  云烬雪赤着脚,慢慢走上前,踮脚碰了碰那唇,简单的动作,却已经红了一张脸。

  偷偷拿眼看她,云烬雪轻声问:“这样吗?”

  红色彻底侵染,江炎玉笑了起来,将人搂过来,放倒在一边床上,又顺手摸过旁边的木质机关,将她两只细腕扣上,翻身过去,抵在床头。

  云烬雪下巴抵着枕头,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也...没经历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

  “不用,”江炎玉居高临下,眸内深红,笑道:“我可以慢慢摸索。”

  门边的猫儿打了个哈欠,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她站起来,两条前腿往前抻抻,一个懒腰伸完,又往殿内看。

  那些两脚兽的行为向来难以揣测,但那两个家伙总归不是在床边坐着了,看起来还挺忙,这下没人可以管她,可以撒野了!

  她垫着脚走进大殿,想去扑那些飘来飘去的纱帘,但爪子过于锋利,不小心在一片光洁帘子上留下指痕,鲜红鲜红的,有些吓人。

  猫儿偷偷看向大殿中央,她们没发现吧。

  侧耳细听,好像有声音传来。

  似乎是木头摩擦着床柱的声响,一下一下,持续许久了。

  唔...好像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起初还闷闷的,渐渐就不受控制起来了。

  猫儿有些害怕,不懂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弄坏帘子伤心的哭吗?

  但是这帘子那么多,坏了一个而已,为什么要哭那么长时间?

  猫儿摇摇头,转身垫着小脚离开,她忽而又发现自己不知道在哪里踩了水,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淋淋的脚印。

  没关系吧?

  肯定没关系,反正殿里那两人肯定是注意不到喽。

  .

  云烬雪热的醒过来,眼前昏暗一片,什么时候天黑了?

  她意识混沌,很想再次昏睡过去,可忽然又察觉到体内异动,有些崩溃的抬起手臂抵在眼前,哽咽道:“你怎么还在...呜呜呜...”

  没能呢喃几句,气力流失的太快,她很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外面依然是阴天。

  脑子晕晕乎乎的不太清醒,云烬雪缓了好一会才定神。

  抬手摸摸枕边,一片潮湿。因为刚睡着没多久就醒了,被眼泪染湿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干。

  缺乏睡眠而头疼起来,云烬雪闭上眼,脸埋入枕头,沉沉呼吸着。

  能感受到身上其他地方传来的刺痛,在暖烘烘的被子中尤为明显,不过准确而言,没有不疼的地方。

  眼睛还肿着,现在可不能再哭了,否则不能要了。

  思绪飘飘荡荡,始终没有着力点,云烬雪撑着枕头,下意识皱着眉,忍耐不适想坐起来,到了一半又跌下去。

  好累...

  她缩了缩身。还很疼。

  风风这家伙,确实是好好用发泄这两个字了。

  云烬雪很难回忆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刚开始没多久她就意识不清了,但又深刻知道这个折磨时间很久,久到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

  她使劲抱着枕头,哼哼两声,因为浑身不适又要流眼泪。

  指背撞到什么硬物,她勉力抬头去看,发现是那个木质机关。

  云烬雪:“......”

  已经完全不想看到这东西了,云烬雪脸色涨红,心中气闷,偷偷撑着往外看,没人过来。

  藕白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来,顶着几圈可怜兮兮的红痕,拿着那机关,将之塞进床底,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躺回去。

  这一番动作也不容易,身上酸酸疼疼让她气若游丝,方才只是指背轻轻碰了机关一下,已经微红起来,她不敢掀被子被子看身上痕迹,又抱着枕头躺倒了。

  她这具身体本来就很容易...真的好过分...

  不过,要弥补她这句话也是自己说的,也不能追究什么。

  但是!

  脸上热度越来越高,云烬雪实在难以回想,咬着枕头出气。

  虽然她自己也确实挺舒服的....

  但是但是!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反过来让风风那个不知节.制的家伙自己试试!

  没过多久,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停在床边,来人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而后床微微下陷。

  “师姐,醒了吗?来吃饭。”

  云烬雪闷闷侧过脸,看着床边那个笑成狐狸样的家伙,不想说话。

  与她蔫哒哒的状态不同,江炎玉可谓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此刻还好心情的拍拍隆起被子,温声哄道:“起来吃饭啦。”

  云烬雪开口,声音哑的厉害:“我不想吃。”

  江炎玉笑道:“师姐肚子不饿吗?你那么累。”

  云烬雪闷声道:“不饿。”

  其实很饿,但是并不想吃。

  江炎玉将人连被子一起抱过来些,用灵力在她身上游走温养:“等下舒服些,就好好吃饭行不行?”

  仿佛躺进暖泉一般温暖,云烬雪揉揉眼,嗯了声。

  这般休息了一会,似乎好些了。云烬雪趴在床边吃饭,长发流泻下来,部分散落在脊背,部分遮在身前。流过后颈的长发随着她吃饭动作扫动着,时不时露出半块鲜红牙印。

  江炎玉眸含笑意,想掀掀被角,又被女人眼疾手快的搂紧,还被瞪了一眼。

  正要说什么,耳风听得脚步声靠近,江炎玉收起笑容,帮着将被子掖紧,免得一会吹着冷风。

  来人一袭紫裙,艳丽五官,发间簪花带玉,气势逼人。她在床边不远处站住脚,问道:“就没有其他什么能给那权狗不痛快吗?”

  她说话又急又快,眉毛也始终凝着,看起来就是个硬性子,不好说话。

  不过云烬雪却觉得她面熟,悄悄问道:“这是谁啊。”

  能够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来风风寝殿,开口就是这种诘问,应当是个厉害角色。

  江炎玉道:“权飞瑶你还记得吧,是她姐姐,权丹秋。”

  云烬雪立刻想起来这号人物。

  不过,想起来的同时,也连带着记起这一段剧情内容,刚刚有所回升的心情又沉落下去。

  原著中,这位权丹秋因为私生女身份被赶出权家后,便一直试图给那个宿敌一般的妹妹权飞瑶找不痛快,可自己实力又不算强,没办法,只能找个靠山,还得是和自己臭味相投的靠山。

  颠红堂就不错。

  她找到那时的堂主潘波魂,想着自己多少也会些邪术,没准能在这里分一个席位,有能力活动活动。

  潘波魂见她漂亮,便将人留下,倒是也没做什么,毕竟这家伙杀美人的兴致会更高。

  留下的轻易,想再往上爬可就难了,权丹秋也很快意识到这里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恐怕不是久留之地,便准备在观察观察,不行就开溜。

  正在此时,潘波魂那混蛋又要开宴会,让她去喜乐宴提两个活人过来吃一吃,权丹秋心中鄙夷,但也不得不照做。

  选了两个差不多也快没气的准备带走,路过一张铁床,被躺在上面的小女孩吸引注意。

  那是个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身子部分被铁丝穿在床上,正往下不断滴血,眼睛被蒙住,口腔里不断涌出着血沫,呼吸的很费力,但总归还是活着。

  权丹秋看了几眼就收回,将那两个人送过去后,打了碗粥回来,问那小女孩:“你要不要吃东西?”

  能来到这铁床,大概是经历过水井了,居然还能活着,生命力真是顽强啊。

  女孩想点头,但是过于虚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便只是张了张口。

  权丹秋往里看,这才发现内里好几颗牙齿都不见了,怪不得满嘴都是血沫。

  这要怎么喂给她。权丹秋蹙眉道:“你还能喝吗?”

  女孩将嘴张的更大一些,好像很迫切。

  权丹秋道:“好吧。”

  她身上还挂着铁丝,不可能将她扶起来,只能小心倾倒碗沿,让粥流入她口中。

  女孩喝的很费劲,估计和血沫一起咽下去了,没准还有口腔里的碎肉,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恶心味道。

  权丹秋瞧着直皱眉,但也没有将人救出去的想法。毕竟若她真的这样做了,恐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被挂在这里。

  听着吞咽声,权丹秋倾着粥碗,一手撑着下巴,无意道:“你可真倒霉啊,这里虽然进来的人多,但其实像你那么小的很少呢。”

  女孩喉咙里突然捂出一阵悲鸣,声音不大,像是小兽的哭噎。

  权丹秋见状,心中雪亮,问道:“你是不是被人坑害的?”

  女孩颤抖起来,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愤怒或悲痛,扎入肉中的铁丝下冒出一串串血滴。

  她没说话,权丹秋却仿佛明白了,笑道:“我也是呢,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一直考虑着要复仇呢,你呢?你想不想报仇?”

  蒙住眼睛的布带上晕开湿迹,稀粥从破裂的口唇边流下。

  权丹秋帮她拂开脸边因为汗水和血迹而粘潮的发丝,温柔道:“那你可得好好活下去才行,你得坚持下去,让那些害你的人,经历差不多的痛苦才行。”

  这之后,她经常来给这个孩子送吃的,每次见她被折腾成那个样子,都以为差不多也快要没命了,却一直坚持下来,也是很惊奇。

  心里得是憋着多大的劲啊。

  后来的后来,这女孩不知从哪爆发力量,居然掀翻潘波魂那老东西的统治,自己把颠红堂握在手中了。

  仇是一定要报的,她也没忘记顺带帮自己一手,把权家给灭了。

  亲眼目睹过她杀人手法的权丹秋,在很多年后都庆幸,自己并非她的敌人,甚至还在多年前与她有饭食之恩,以此被特殊对待,奉为上宾。

  只是,这小姑娘的仇人,可就凄惨了。

  原著中对于那六年的描写,最详细的便是这段。回忆起这个人物,自然也不会忘记这一时间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几日哭的太久,眼睛还刺疼着,她忍着酸涩,抬眸看向身边人。

  正坐在床边,方才还热络温和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已重回面无表情,甚至眸子里隐隐又翻起血红,额角有几缕青筋微微突起。

  云烬雪悄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搭在她手背上。

  江炎玉揉揉额角,耐着性子道:“好,我这两日比较忙,再过几天便找人去。”

  权丹秋这才算满意,瞧了她几眼,又扫到旁边被中的女人,好奇问道:“这位是谁啊?瞧着有些面熟。”

  把那只手翻开,扯着被子将她兜头盖住,江炎玉冷道:“没谁。”

  权丹秋哦了声,又道:“这次能不能让那个权狗大出血?”

  江炎玉道:“可以。”

  权丹秋满意了:“多谢。”

  江炎玉道:“不用。”

  看着她,权丹秋抱着胳膊,指尖在臂弯敲打着。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被权家赶出来后,仗着几手邪术想去颠红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靠山,本来听说堂主是一个叫潘波魂的男人,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女人。

  更奇怪的是,这女人完全不问自己出处,直接给了堂内最好的待遇条件,甚至还多次同意自己去找权家麻烦这种并不合理的要求。

  刚开始,权丹秋还以为这家伙对自己有所企图,于是防备了一段时间,可相处几年之后发现,这女人虽生活在颠红堂这个烂泥窝,但确实是少有的清心寡欲,便渐渐放松警惕了。

  虽然不知道她对自己好的理由,但谁也不会傻到去拒绝,直接享受就是了。

  本来还想再问问计划具体是什么,就看见床边女人的气压越来越低,那眸中猩红简直要滴出血来。

  权丹秋闭了嘴,那么多年相处下来,也多少明白这人脾性,平时都挺好说话,一旦变成这样,那可就是要发疯了,是没什么理智的。

  “那行,我先走了。”

  避开危险赶紧开溜,即将离开大殿时,她又回头看了眼。那被中人似乎在低声请求着什么,红衣女子则是扣着她手腕,只居高临下瞧着人,没有说话。

  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人怕是要遭殃了。

  云烬雪敏锐察觉到她的状态在变差,赶忙道:“风风,对不起,我...”

  又是些让人头疼的道歉话语,江炎玉打断她,冷声问:“师姐吃好了吗?”

  手腕被紧紧压住,能感受到她拇指的摩挲,云烬雪有些慌乱:“吃...吃好了。”

  江炎玉将托盘撤下,欺身上来:“那就继续。”

  云烬雪道:“等等...”

  没给她准备时间,疼痛来的太鲜明,她闷哼一声,眼里泛起泪花,下意识后靠枕上:“等等,等等,风风!”

  江炎玉动作一沉,冷冷看着她,耳下似乎爬上几条裂纹,鲜血涌出来,打湿了衣领。

  云烬雪忍着不适,缓缓靠近她,避开那双血红眸子,把脸埋入她脖颈中,肩膀颤动,声音细弱:“慢慢来,慢慢来好吗?风风。”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时循环播放《马》,现在脑海里还在转“翩翩的你知道吗我满目痍疮”“悠然自得的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