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修仙后遗症[穿书]【完结番外】>第42章 酌月(一)

  ◎二十四个时辰◎

  第八年初春, 剑之巅上绿意浸染。

  云烬雪将屋子收拾好,背上行囊,最后看了眼。都是熟悉的景致, 住了那么多年, 多少有些不舍。

  叹了口气,她合上门, 转身下山。

  在放弃情节后的第六年,按照原著发展, 神极宗大劫已到, 在颠红堂的邪修群潮发难之下,岌岌可危, 摇摇欲坠,而后由女主燕归星在危难之后担起大旗。但现在已经来到了第八年, 神极宗却一直安安稳稳, 一片祥和。

  起初, 云烬雪松了一大口气,这六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再幻想未来危难到来时此地的一片疮痍惨淡之景, 梦中也不休扰。可谓是担惊受怕, 茶饭不思。

  而今平和之景, 如何让人瞧着不心中宽慰?若神极宗众人真能平安到最后,不用经历生离死别,宗门破灭, 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但渐渐地, 云烬雪意识到,神极宗的安稳代表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 颠红堂那边出现了异常。

  出现这种状况, 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江炎玉出了某些意外,没有成为堂主。其二则是江炎玉对自己心灰意冷,见都不想见她,甚至连报复都免了。

  这两种可能,都让云烬雪愧疚难安。

  七年前的那场大雨早已停下,可轰隆雷声却一直她心头响动着,挥之不去。她抬头,再也看不清蓝天晴日,铅灰色乌云翻涌跌宕,大雨随时会坠落,席卷一切。

  她其实有些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只知道自己抱着燕归星,置身后那撕心裂肺的呼唤不顾,一步步走出姚家,眼泪流的似乎比雨水还要急切。

  在那之后,她的修行再也无法精进,只要一闭上眼,戏台上的红就在雨幕后灼烧着记忆。

  像烙印一般。

  如今的安稳祥和,让她总是觉得,江炎玉那簇盛烈的火,似乎被那场大雨浇灭了。

  于是,云烬雪决定不再盲目等待,而是亲自下山去看看,找到她。

  如果可以,向她解释。若她不听,那就给她撒气,走原著剧情的老路。

  离开剑之巅,云烬雪先去了一趟冷光阁,瞧见曾经帮忙制作心萤的师傅,心中感慨万千,化为一声叹息。

  在武器库中,她挑了把刚打出来没多久的新剑,与一把匕首,而后将朗星用块蓝布包裹,背在身后,只将两件新器悬在腰间。

  要去颠红堂,势必要隐藏身份,武器是修者之间相互鉴别的第二张脸,所以还是不要在他人面前使用为妙,免得被瞧出来。

  做好这一切,云烬雪考虑着要不要和其他人告个别,毕竟这一趟离开,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犹豫片刻,她还是来到了斜山之涯下。

  害怕和其他人说要走,被看出端倪,本不想再打扰,但燕归星,她临走前还是想看看。

  登上山间,丘远行与拓行风都不在。院里的几只山鸡依然在称霸,扑腾着翅膀追着山羊屁股啄,喔喔惊叫,鸡毛乱飞。

  云烬雪走到小女主的居所前,门关着,但窗户大开。

  站到窗前往里看,窗后便是书桌,非常宽大,高高厚厚堆满了书卷材料,简直如两堵矮墙。而燕归星被围于其中,趴在桌上,手中还握着笔,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天已亮,油灯还亮着,怕是整夜都在研习。

  云烬雪心腔泛酸。

  窗台上放着一捧盆栽,里面却没种着什么花草绿植,而是将小风车插于其中。

  风吹过来,就会让风车转动,燕归星在桌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

  时刻那么多年,这玩具丝毫没有变旧,甚至颜色沉淀下来,比之前还要更好看些。

  云烬雪伸手,碰了碰小风车的叶片,应当是每天都有擦拭,表面干干净净的。

  目光飘向桌上,女人侧脸线条清晰,墨发散落在脸边,睫毛纤长,落上纸影。

  云烬雪轻轻叹了口气,撑着窗台探身,指尖点进砚台,在空白纸张上写下再见二字。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离开斜山之涯,云烬雪要了匹骏马,一路走出宗门。

  行到远处山道时,回眸望去,崇山峻岭间的无上仙府,悠然静立着。

  马儿摩擦着蹄子,摇摇晃晃。云烬雪最后看了眼宗门,纵马远去。

  之前她带着燕归星回来,告知大长老,副掌门堕落为邪修且师妹被抓走的消息之后。丘远行曾经带人去看过,说那里只剩下两具碎尸,和被炼化为妖修的姚家人,江炎玉则是不见了。

  云烬雪不知当时还有其他谁在场,原著也没描写大反派是怎么被送回去的,也有可能她其实在外面流浪,并没有入堂,此刻许多发展方向都与剧情不同,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下之大,想找个人并不容易,但第一站总归要去颠红堂瞧瞧,不管那里出了什么事,都是目前最准确的目的地。

  选择好方向,她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随着越发靠近,已经沉寂七年多的心脏又缓缓加速跳动起来。

  如果见到她,要怎么解释呢?

  她愿意听吗?

  她会...怎样对自己呢?

  把纷乱思绪揉皱扔掉,涤净内心,不要想那么多了,随遇而安就好。

  .

  颠红堂位于这个国家最奇妙的区域领土之上,红镜山。此地闻名四方,甚至在其他国家也有鼎鼎大名,原因有三。

  第一:红镜山地貌特殊,千里丹红,瑰丽奇壮,美景摄人心魄,被列为此生不得不错过的世间奇景之一。

  第二:臭名昭著的邪修老窝颠红堂。其实红镜山的土著居民也好逞凶斗狠,但也仅仅限于部族之间,而颠红堂则是广吸天下“英才”,蛇鼠共聚一窝,鄙弃所有优良品德,什么坏事都做。

  第三:则是此刻特产美酒“乱红”。拥有着窝藏恶毒邪修窝点的层层大山也无法阻挡的精醇酒香。由隶属于土著居民和颠红堂共同开办的“三炉酒家”负责销售。

  云烬雪一边回忆着剧情中对于红镜山的种种描写,一边喝着水,纵马走在山洞中。

  她连续赶路将近半个月,如果没错的话,只要从这个山洞出去,就来到红镜山的地界了。

  书中对此地着墨甚多,但终究只是文字,让人无法具体想象,不过,繁复的描写还是让人好奇起来。

  马蹄声哒哒,不远处可见朦朦胧胧的光,大概是洞口要到了。

  云烬雪将水壶收起,拉好缰绳,慢慢向前,有些紧张。

  几株灌木被风扯动,马蹄踏出山洞,习惯黑暗的眼睛陡然被亮光刺中,跳痛起来。

  云烬雪捂住眼,片刻后,才小心翼翼撑开一道缝隙,而后慢慢睁大。

  “哇...”

  翻不尽莽莽红镜山,千里赤红,身披艳阳,金光灿灿,与纯净深蓝的天幕相互映衬,层层叠叠如浓墨重彩的油画。

  山体表面近乎寸草不生,山间溪流则蜿蜒曲折,没有树木遮挡,反射着日光,整条河流都波光粼粼,犹如金蛇舞动,灿烂壮美。

  气候燥暖,风也有些干,吹起她发丝,在脸颊边拂动。

  她微微张着口,直到唇齿微干,才回过神来。

  震撼之心,无以言表。

  通往红镜山的山道左右还有些绿植,走在其间,再往前去,就鲜少见绿色了。

  水壶差不多见底时,遥遥可见前方有村落聚集。

  云烬雪从行囊中翻出个黑色面具,扣在脸上。

  为了掩盖身份,她早就换下了那件繁复月白长袍,现如今穿着的,是一身水墨晕染的轻薄衣衫。长发全部挽起,用一根水蓝色发带缠住,多出来的在身后随风拂动。整个人清丽温雅,干净秀气。

  乘马晃晃悠悠入村镇,引来不少视线,云烬雪戴着面具,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响,从眼孔往外望去,瞧着所有人似乎都面色不善。

  此处并不算贫瘠,反而较为繁盛,在这种大中午的时间还相当热闹,没人休息,来来往往,什么样的都有,甚至大街上就有大摇大摆的妖修走来走去,还有人拎着刚砍下没多久,还在滴滴答答流血的人头走过来,应当是接了赏金任务来交单。

  这番奇幻场景没引起任何人侧目,不愧是红镜山。

  云烬雪原本打算问问路,此刻打消了这种念头,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显眼,顺带下了马,牵着往路边走。

  走了一阵,一位衣衫褴褛的老爷爷突然挡在她身前,眼冒绿光,紧紧盯着马匹:“兄台,你这马卖不卖?”

  他干瘪的口唇撮动,两颊凹陷,似乎饿极了。

  马儿不安起来,云烬雪轻拍它脖子,以示安抚:“不卖,不好意思。”

  那老头不说话,目光如鹰,穿透脏兮兮的发射过来,而后突然暴起,一口咬在马儿脸上,撕下一块血筋黏膜的口唇。

  马儿吃痛受惊,高声嘶鸣,两蹄抬起,挣脱控制发疯一般的逃走,差点撞翻了好几位行人,转眼间消失不见。

  云烬雪怔住了。

  早知道这是个吃人的地方,但这太夸张了。这才多久,她就痛失坐骑!

  那老头脸上全是血,口中嚼动着撕咬下来的马唇,笑着看她,又从怀里摸出两个馒头吃起来。

  云烬雪气的眼眶通红,这人根本不缺吃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忍不住想要拔剑,身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暗笑,大概是在笑她的天真无知。

  云烬雪压下火气,平复心情。

  不能在这里动手,万一被围攻就糟糕了。

  弱肉强食之地,也毫无法度可言,就是喜欢欺负生面孔,和他们争执不值当,她还得去找人呢。

  不再理会那咯咯笑着的老头,云烬雪一甩袖子离开,继续往村落深处走,尽量避开人群。

  如此又走了一段时间,腹中有些饿,她想找间看起来干净的店铺吃饭,忽然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响。

  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戏院?

  有些好奇,循声慢慢摸过去。在一片低矮房屋中,她看见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门楼上挂着不少红灯笼。戏声咿呀,红影摇曳,衬得酒楼看起来颇为深幽。

  走入大门,里面坐了不少人,都看着某个方向,时不时拍掌叫好。

  吸引他们视线的,是一座高高戏台,上面正有两位痴男怨女相互对唱,其声哀哀切切,听的人心中婉转。

  一看见那戏台,仿佛又听见轰隆雷鸣,台上站着两道模糊影子,逼迫着云烬雪快些做出选择。

  正发愣间,一人忽然靠近:“客官想吃点什么?”

  回过神来,定睛望去,面前人眼睛居然是黄色的,瞳孔竖起,耳边覆盖着一层鳞片,是个妖修。

  不过,在这里也正常。

  云烬雪揉着行囊背带,环顾店内,犹豫道:“我吃.....”

  忽然,她目光顿住。

  就在一楼某处角落,阳光无法照进的大片黑暗中,似乎坐着一位红衣女人。

  云烬雪轻声道:“吃什么都行,您看着上就好了。”

  妖修诶了一声,转身离去。

  云烬雪动动喉咙,在人声喧嚣中,走过数张桌子,慢慢来到那处角落。

  心脏被高高提起,呼吸加重,她仔细看着那红衣女人的侧像,目光之深,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终于来到桌前,此处没有阳光,但酒楼内烛火也算明亮,铺到此处,能朦胧瞧见大概。

  这女人身上的鲜亮红衣相当精细,隐隐绣着金色暗纹,腰上腕间都扣着黑色皮质衣带,显得人瘦而高。

  她脸上也扣着面具,不过只有半扇,下方露出的红唇薄而润泽,弧度微冷。面具则如一尾凤凰羽翼,金光绮丽,华贵到不可方物。

  女人玉颈修长,冰肌玉骨。浓黑长发未束,搭在红衣上。她坐于椅间,姿态慵懒,仅仅是往那漫不经心的一靠,便是尊毫无瑕疵的绝美玉像。

  女人自然注意到有人靠近,眼珠滑到眼尾,冷冷看了云烬雪一眼,气势逼人,虽着红衣,确实扑面而来的肃杀冷气,生人勿近。

  云烬雪不敢再向前,身体僵硬,正打算装作是不小心靠近,要转弯开溜时,女人忽然轻轻巧巧打了个响指。

  这是干什么?

  咔哒一声,云烬雪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面具便突兀出现几道裂纹,而后碎裂,呼啦啦掉下去,砸在地上。

  “诶?”下意识摸摸脸颊,触手温热,脚下则是满地碎片。

  她面具让人给掀了?!

  这也太过分了!来到这破地方,马被抢就算了,现在防护还让人给揭了。她不就是不小心...不小心走近了一些吗!

  一时气上了头,她没注意到对面的红衣女人在发怔。

  失马失面具之痛,让云烬雪也愤怒起来。她寻思,不能只有自己面具被扒,礼尚往来,也得把这女人扒掉才行。

  说干就干,只是她刚伸手出去,红影一闪,手腕便被死死扣住。

  那女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手上看起来轻轻巧巧没用多少力道,却稳固如山,让云烬雪挣脱不得。

  “喂你.....”

  刚要说什么,女人突然用力,将她拉过去。让她半个身子都悬在桌上,只能狼狈的用另一只手撑住桌面,不至于倒下。

  还没等她回过气来,发间猛地一松,余光中甩过一抹蓝色,居然是发带也被扯下来了。

  没有束缚的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在细瘦脊背上流淌。衣上本就水墨点染,如此,倒如同又打翻一罐墨瓶,染黑衣衫。

  摘去所有多余遮挡,略略凌乱的长发,落满月光的温雅面容,目若清溪,此刻被茫然而细微恐惧占领,楚楚动人。

  红衣女人另一只搁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云烬雪想抽身离开,但距离之近,能看到金色面具后那双眸子,仿佛是淬了寒冰,冷冷看着她。

  她屏住呼吸,不敢再有所动作。

  但女人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逐渐难以忍受,到最后,仿佛手腕都要断裂,只得蹙眉,痛吟一声。

  正在这时,方才那位妖修已经端了盘菜过来,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瞧见这幕,妖修惊讶至极,向红衣女人行了行礼,而后转向一边道:“这位客官,你换一张桌吧,这桌坐着我们...”

  “她就坐这里。”

  女人打断他,忽然开口。不疾不徐,嗓音冷质。

  妖修道:“诶好。”

  就要将菜放下,女人依然看着她,瞬也不瞬,又道:“端走。”

  “嗯?”云烬雪疼的浑身颤抖,但还是听见这两个字。

  那妖修似乎很听女人话,完全不顾及谁才是点菜人,立刻麻溜离开了。

  眼看着美味菜色远去,云烬雪有苦说不出,但好在女人松了手,让那股剧痛抽离。

  揉着手腕,刺疼不已。云烬雪掀开衣袖,果然见这一片都红了,恐怕再过不久就会发紫。

  唉,在宗门中温养了七年多,身体却还是这样敏感,易留痕,一点疼都受不了。

  将袖子拉好,云烬雪看向女人,有些火气,但知道不敌,也不敢发,只能吃个哑巴亏,要转身离开。

  女人道:“站住。”

  云烬雪不想理她,方才只是觉得她像自己想找的人,才鬼使神差的靠近。但刚刚近距离接触,又觉得不像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于是继续往前走。

  女人慢悠悠道:“在我打断你的腿之前,站住。”

  脚步顿住,云烬雪咬咬牙,知道这是自己造的孽,只得转身道:“请问您有什么事?”

  女人看向戏台,微微侧首:“坐下。”

  云烬雪无法,只得坐在她对面。

  再细细瞧她,其实还能察觉到一丝相像。

  但在系统消失之前,云烬雪问过,无论剧情怎样更改,比较重要的点都不会变化,例如江炎玉会在这一时期会恢复自己的本相。

  而她的本相是满头银发,几乎长至脚踝,整个人苍白若冷冰,瞳仁浅金色,如神降苍涂之地。

  而面前这位女人,显然还是个人类。

  虽留云烬雪在此,但女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戏台,似乎沉浸于戏曲中。

  云烬雪饿的不行,捂住胃部,身边不时飘来他桌的饭香,让她更是饿火烧心。

  然而对面人完全没有吃饭的意思,她不吃,自己似乎也吃不了。

  没办法,只能转移自己注意力,也看向戏台。

  这幕戏似乎说的似乎是出轨背叛。

  一对恋人喜结连理,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妻本以为会永远幸福下去,但好景不长,夫很快被其他美人吸引,不再理会她,转而与他人交会。

  妻独守空房,悲痛万分,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戏台左右曲声渐起,妻捏着手绢哭唱起来,词句哀婉转,悲痛彻骨。

  唱的是不错,但说实话,这种戏剧早就不常见了。这女人为何看那么认真?她瞧着也不像是喜欢这种风格作品的人。

  云烬雪叹了口气,揉揉胃部,太过于饿,加上手腕疼的厉害,已经没心情听什么戏曲了。

  女人忽然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烬雪知道这人不好惹,只得老老实实道:“来找人。”

  女人微微挑眉,似乎觉得稀奇:“找谁?”

  云烬雪又瞧她一眼,这女人一身衣物华贵,瞧着应当是个厉害角色,没准会有些消息,便道:“我要找的人...之前是穿着红衣服,很漂亮...”

  女人轻笑一声:“哦?你说我吗。”

  虽说她确实好看至极,但是有够臭美的。云烬雪道:“我又看不见你的脸,不然你摘下来给我看看?也许我见过你呢?”

  女人看着戏台,指节在膝上轻敲。片刻后,她道:“不会,我不认识你。”

  台上演到下一折,妻寻到丈夫情人家里,想劝夫回去。夫却摇头晃脑,言自己并不知道她是谁,问她是不是找错了人。

  妻哭唱起来:“他知我来,却装作不识,怎能如此伤我心....”

  云烬雪接着方才说下去:“我还是直说吧,她的名字是江炎玉,你可曾听过?”

  外头已经黑下来,酒楼内只有灯影摇曳,部分落在女人身上,可依然有大片藏于阴影。

  她久久不回应,云烬雪本以为她不会再理自己了,可又听见一声笑。

  那女人轻声重复:“我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云烬雪道:“是。”

  女人深吸口气,微微坐直:“人是什么时候丢的?”

  云烬雪语气低落下来:“七年前。”

  女人笑了一声:“丢了七年才想起来?你是真心想找吗?”

  云烬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良久,才道:“是真心。”

  戏台上曲风忽然一变,原本的哀怨变为激昂。妻擦干眼泪,唱道:“他毁婚约,寄情他人,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说着,竟从枕下处抽出把锃亮的大刀,又杀去情人家中,在急促鼓点中将那两人捅了个对穿,血水狂飙,甚至溅落到前排桌上,他们却丝毫不介意,甚至张开嘴接着尝了尝。

  妻拔出刀,砍去了自己的头,掉在地上的头颅还在唱道:“看我一刀杀了他,再自尽,我二人合葬,再做夫妻。”

  云烬雪看到这结局,有些震惊,一方水土养一方戏剧,果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

  戏幕落下,底下人纷纷喝彩起来。云烬雪似乎听见女人道:“你若有那份真心,何至于等七年。”

  等喝彩声熄,她再看去,女人似乎什么也没说,依然冷冷看着戏幕。

  胃饿的有些疼,云烬雪趴在桌上,一边揉着胃,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为了赶路吃的本就不规律,上一顿好像是昨天的事了,本来安定下来后再吃,谁能想到会被一个奇怪女人扣在酒楼里,周围都是香饭,却只能干挨饿。

  唉。

  在她趴上桌时,女人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冲远处的妖修做了个手势。

  那妖修明白,转去后厨拿了样东西出来。

  最近一直赶路,没好好休息,再加上又累又饿又疼,这般趴在桌上,她差点睡着。

  听见有人叫自己,云烬雪提起精神,从桌上起来,见妖修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手铐的木质机关。

  云烬雪问道:“这是什么?”

  妖修道:“这是我们店里的一种特质器具,只有一种特殊解法可开。一般来这里来吃饭,我都会请客官试一试,若是能成,可送十道菜。”

  云烬雪喃喃重复着:“十道菜...”

  妖修道:“对,我见二位始终没点菜,所以拿来这个给你们试一试。”

  一边说着,一边将机关搁在桌上,打开来,露出两个放手腕的凹槽。

  云烬雪有些羞赧,瞥了女人一眼。

  你看看你看看,没点菜免费看戏被人说了吧!你好意思吗!

  不过,本以为这女人会拒绝,谁知道,她居然真的伸出一只手,放入其中一个凹槽中,而后看向自己。

  云烬雪:“...你做什么?”

  女人开口道:“有十道菜可送,为什么不试试?”

  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没钱,怎么一听到送菜就那么积极。开在红镜山这种地方的酒楼恐怕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吧,这机关要是扣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烬雪揉揉眉心:“其实不用,我这里有点小钱,直接点就行...诶做什么?”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拉住手腕,抵进凹槽。反应过来时想抽手,偏偏女人力气非常大,无法抵挡。

  只听得她理所当然道:“不要钱的为什么不要。”

  云烬雪呆了呆,那妖修眼疾手快的将机关卡上,只听得啪嗒一声,机关落锁,将两人手腕都牢牢扣住。

  “好了。”妖修双手合十,笑道:“打劫,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云烬雪:“....嗯?”

  妖修道:“不用尝试挣扎,这个机关的唯一解法是我,所以最好快点交钱。”

  云烬雪心里一股气,几乎是瞬间冲上脑海。她张了张嘴,许多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什么???

  一进这村镇就感受到浓浓的不详气息,但这里还算干净,看起来也较为正规,虽然心中也有所怀疑,但还是有想过,也许这酒楼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呢。

  但果然!都是一样的货色!

  云烬雪手扶上剑柄,看向对面,那女人老神在在,一点也没有被打劫的羞恼,似乎也不打算反抗,甚至唇角含着一抹笑意。

  分明就是她将现状变为这样的,现在居然装死不说话。

  不再指望她,云烬雪看向那妖修,眉目冷冽,剑一点点出鞘。

  钱是不可能直接交出去的,还不知道江炎玉在不在红镜山,如果不在,她还得去其他地方找找。

  到处奔波,最需要的就是钱,而自己已经下定决心摒弃神极宗大师姐的身份,所以也不可能再去各地临仙苑补充盘缠。这么点钱,就是她的全部了。

  而剑刚滑出剑鞘一掌,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四周传来。云烬雪绷紧身体,左右打量,忽然发现,整间酒楼的人都停下筷子,转头看过来,双目瞪大,极为惊悚。

  这里所有人都是一窝的吗?包括这个红衣女人?

  剑又放回去,云烬雪做了几次深呼吸,知道挣扎已无用,将钱摸出来交给他:“全部了,可以打开吗?我有急事要离开。”

  妖修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像是知道她会很快妥协一般,接过钱道:“好呢,这个机关二十四时辰后会自动打开,等吧。”

  说着便转身飘去。

  云烬雪一怔,气的发抖,甚至微微眩晕。她揉揉额角,站起身道:“你这不是耍人吗?”

  其他桌上的人都笑起来,又是那种看见别人倒霉后幸灾乐祸的笑,刺耳至极。

  云烬雪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想去找那妖修,手腕被拉住,这才想起,自己还和这个女人扣在一起。

  接着,又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岂不是二十四个时辰都要和她寸步不离?

  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红镜山我参考了丹霞地貌,但仅仅是外表哈哈哈,其他什么气候水源等等就完全是胡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