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禄命【完结】>第29章

  摊上的其中“一样”, 可不就边上跟着。

  邬引玉看向窗外,见吕家暂还没人追过来,轻呼了一口气问:“要跟我走?”

  “你要往哪避。”鱼泽芝连安全带都系上了。

  邬引玉伸手往对方安全带上一拨,“您还不知道我要往哪儿避, 就敢上我的车?上贼船都不是这么上的。”

  “那你说说, 我也好揣摩揣摩。”鱼泽芝神态从容, 是半点也不慌。

  “天涯海角?”邬引玉手指头还勾在那安全带上,“走么。”

  “你乐意就成。”鱼泽芝一副就着她的模样。

  邬引玉只好松手, 打了转向灯驶向大道。

  车刚开出去,后座的包里忽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电话来得巧, 指不定就是吕家人打来的。

  “我要回邬家一趟。”邬引玉没开口让鱼泽芝帮拿手机, 只顾着往前开, 含含糊糊道:“吕倍诚扶乩召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玩意附到他身上时,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么。”

  “什么声音?”鱼泽芝问。

  “我说不清, 那绝不是人发得出的声音,但又的确是从吕倍诚身体里传出来的, 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邬引玉模棱两可地描述。

  本以为鱼泽芝也会装作不知,没想到她竟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一个字:“钟。”

  没错,邬引玉听到的可不就是钟声么。

  这么看来,鱼泽芝和那佛魔似乎不是一伙的,可这人行事古怪,也不知究竟站在哪一边。

  邬引玉一哧, 开玩笑说:“那玩意竟还会发出鸣钟声,是故弄玄虚装作神佛, 还是想叫我们掉以轻心啊。”

  “都有可能。”鱼泽芝侧头注视窗外。

  邬引玉的手机铃声响了一路, 蓝牙不知怎的竟没连上, 把车上播放器的音乐搅得吵闹杂乱。她忍无可忍,只好说:“劳烦鱼老板帮我拿下手机。”

  鱼泽芝解开安全带,扭身往后捞,把那软皮挎包的带子拉了过去。

  “看看来电人是谁。”邬引玉一顿,慢吞吞补充道:“劳烦鱼老板。”

  包都已拿在手上了,鱼泽芝只得扯开拉链,把那只震动不停的手机拿了出来。

  “吕老打来的。”她说。

  不出邬引玉所料,吕家果然是要找她的,她不大明白,那句警示是不是为了挑拨离间,毕竟上了吕倍诚身的东西,可不是寻常鬼祟。

  可既然是吕家扶乩得来的结果,想来不论她怎么解释,吕冬青都是要信的。

  “你也觉得他们在邬家么。”鱼泽芝突然问。

  邬引玉当然摇头,嘴角往上一翘,“我这段时日没少在家,吕三胜的魂和另外两人要是被困在邬家,我能不知道么。”

  停顿了数秒,她接着又道:“再说,如果真在,那能谁做的?”

  鱼泽芝没有及时系上安全带,使得那提示音一直在响。

  半晌,她才扣上插上插扣,淡淡说:“墨气如果真把人藏在邬家,定有其道理。”

  邬引玉正视着前方,却忽略不了身侧投来的目光,她被盯得后颈发凉,扯出一个笑,戏谑道:“鱼老板还怀疑我?我有这能耐么,我图什么。”

  “不是,没怀疑。”鱼泽芝敛了目光,不大诚心地澄清。

  “我的耳机在包里。”邬引玉忽道。

  鱼泽芝便翻找了一番,终于摸到了耳机壳子,看对方无心伸手,便靠过去为她戴上。

  虽然鱼泽芝的举止小心到带足了分寸感,但邬引玉的耳廓还是被搔得痒了一下。她连忙腾出一只手,把耳机接过去亲自戴上,嘟囔道:“不敢再劳烦鱼老板。”

  “客气什么。”

  电话接通,传出来的竟不是吕冬青的声音,而是吕倍诚。

  因为和此人不大熟,在听见这声音时,邬引玉还稍稍辨认了一下。

  “邬小姐现在在哪里。”吕倍诚开门见山地问。

  邬引玉微作思索,回答道:“在外面,吕二公子有何见教。”

  “扶乩时想必你看到了,也听到了,邬家此时可方便迎客?”吕倍诚很是直白。

  吕家明摆了要进邬家搜找,而邬引玉急着要走,可不就是为了提早回去确认一些事么。

  她幽慢回答:“那麻烦诸位一小时后再过去,如今家里凌乱,我还得稍作整理。”

  吕倍诚竟然同意了,他那声音带着扶乩后留下的虚弱,说:“那一时后见。”

  邬引玉心跳如雷,如果不是在城区,她定已把油门踩到底了,哪还会这么慢悠悠地开。她沉下一口气,问道:“吕二公子的眼睛还好么。”

  “多亏邬小姐及时出手,伤得不算严重。”

  “扶乩时,吕二公子可是看见了什么?”邬引玉气息微急。

  扶乩所见,自然是和附身鬼神有关的种种。

  那边的人沉默了许久才说:“看见了一些塔刹,一尊巨大的石像。”

  听这描述,吕倍诚见到的可不就是邬引玉梦里的“小悟墟”。

  但邬引玉只是说:“怪事,我以为你看见的会是什么张牙舞爪的邪祟。”

  谈话不了了之,吕倍诚约莫是双眼又出血了,忽地发出一阵痛吟。

  扶乩结束,吕倍诚就算不死,怕是也留不得,邬引玉本就不愿多说,索性道:“吕二公子好自为之。”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他看见了什么。”鱼泽芝问。

  邬引玉看着前路,漫不经心道:“说是看到了一些葫芦塔刹,多得惊人。”

  后视镜中,鱼泽芝目色微黯,好像心有所想。

  路上,邬引玉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叮嘱他立刻去找吕三胜的护工要一件衣服,得快,也得悄悄的,不能让吕家知道。

  鱼泽芝就坐在副驾上,听得能不清楚么,当即问:“又要唤魂?”

  “这次不是。”邬引玉否认。

  邬家极静,看窗里一片漆黑,想来邬挽迎还在外面加班。

  邬引玉窸窸窣窣地翻出钥匙,说:“您近来做客倒是勤。”

  “不欢迎?”鱼泽芝跟在后面,问:“你要怎么‘整理’。”

  “欢不欢迎,您还不知道?”邬引玉走进屋里,回头促狭地笑,“此前吕三胜的魂的确不在这,但如果在警示出来后,忽然就在了呢?所以我得提前回来找找。”

  这事的确说不好,谁知道是不是有东西想陷害邬家。

  找活人魂不比召死物简单,鬼祟易饿,有时仅是用元宝香烛就能把它们引出来,可活人魂不行。

  邬引玉朝屋中扫了一眼,然后便从鱼泽芝身侧挤出了门,直往院子后面走。

  “往哪去。”鱼泽芝紧随在后。

  邬引玉笑说:“去抓只活鸡。”

  五门家中养有鸡鸭也不奇怪,毕竟有时还得取鸡血画符。

  邬引玉走得急,旗袍的裙摆被踢得来回曳动,那截小腿在夜里显得更加白无血色。她走到鸡笼前,拉开门闩,单手掩住口鼻,微微后仰着伸手朝笼里擒去。

  笼中的鸡似乎被吓着了,被擒住双翅竟动也不动。

  是只雄鸡,鸡身又壮又沉,邬引玉捏着它的两片翅膀,把门闩重新堵上了。

  “帮你么。”鱼泽芝作势要接过去。

  “哪好脏鱼老板的手。”邬引玉眼波一转,慢吞吞走回屋中。

  进了屋,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红棉线,把这鸡的双脚给捆上了,省得它到处扑腾。

  这一天下来,邬引玉灰头灰脸,此时手又脏着,不好往脸上摸,又懒得去洗,索性道:“鱼老板能帮我把头发拨一拨么。”

  鱼泽芝观她那用簪子挽起的头发已经松松垮垮,抬眉问:“帮你重新把头发挽一下么。”

  “也好。”邬引玉极不客气,末了添上一句,“劳烦挽紧一些,省得一会还要掉,多谢。”

  “你倒是礼貌。”鱼泽芝话里带着浅淡的笑。

  听起来不像夸人,所以邬引玉企图扭头,想看鱼泽芝到底是以何种神色说的话。

  可她还没转过去,侧颊便被虚虚地扶了一下。

  “还没好。”鱼泽芝说。

  邬引玉干脆不看了,闻着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气,说:“礼貌是应该的,光挤眉弄眼哪里够,鱼老板不就喜欢听客套话么。”

  鱼泽芝没反驳,三两下就把对方的头发挽了起来,因为动作放得很轻,扯得邬引玉发根发麻。

  邬引玉没吭声,垂眼拂去手上的灰,觉察簪子从头发间穿过。

  那触感尤其亲昵,还带着点越界的冒昧。

  “鱼老板厉害。”邬引玉慢声道。

  “这就厉害了?”鱼泽芝停顿,不冷不热地说:“挽个头发罢了。”

  二十分钟后,司机赶到,拿出吕三胜的衣服说:“小姐,衣服在这。有一件事得跟您说,我离开时看到了吕家的车,他们似乎正在往医院的方向赶,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

  “无妨。”邬引玉拿了衣服说:“你回去吧。”

  司机颔首离开,也不敢在这多待,他料想邬引玉是要做什么仪式,所以才特地让他去借了衣服。

  没开灯的房子里,邬引玉摸黑把吕三胜的衣服套在了雄鸡身上。

  本该穿在人身上的衣服,裹在雄鸡上显得空落落的,那鸡还不喊不叫,只时不时机敏扭头,不知在看什么。

  “等会儿就用这只鸡来追他的魂,我还要放出一些小鬼,他的魂离壳太久,如若受惊,必会寻一活物附生。”邬引玉摸索着,把雄鸡腿上的红绳解了。

  “那天你为何不用此法?”鱼泽芝垂眼旁观。

  邬引玉抚着雄鸡的翅膀,仰头说:“这只能用在小一些的地方,再说,如果吕三胜的魂和这只鸡相性太好,指不定就出不来了,此前的唤魂可是要把他唤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鱼泽芝颔首:“听起来风险不小。”

  “看来鱼老板确实不是事事俱知。”邬引玉从茶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三支香,还拿出来一只锦盒。

  邬家本就是做这一行的,厅堂里放满这些物件也不足为奇,抽屉里除了香和装了香灰的锦盒,竟还有数面巴掌大的八角镜子。

  “鱼老板你瞧着这些镜子眼熟么。”邬引玉捧起镜子问。

  “不眼熟。”黑暗中,只有少许月光泻进屋里,鱼泽芝微微眯起眼打量。

  邬引玉摩挲镜面,“就像鱼老板上次把老鬼带进镜子那样,我的镜中,也收了不少小鬼。”

  “邬家还养鬼?”鱼泽芝眉梢微抬。

  “才不是,不过是些收了没来得及送走的小鬼。”邬引玉笑了一声,说:“来了,鱼老板看好了。”

  这话说完,她猛一拍雄鸡,喊出了吕三胜的名字,随即还把八角小镜摔碎在地。

  镜子哗啦破碎,阴邪之气钻了出来,在屋中肆意乱窜。原先叫也不叫的雄鸡竟窝窝扯嗓,扑棱着双翅满地乱跑。

  邬引玉跟上雄鸡,时不时喊一声吕三胜的名,而那雄鸡就像受人指引一样,明明是第一次进屋,竟能轻车熟路地在邬家逛上一圈。

  鱼泽芝不紧不慢地跟着,见雄鸡停在了邬家神堂前时,皱眉问:“在这?”

  雄鸡一动不动,而那从镜子里溜出来的鬼还在四处窜动,挟来的阴气刮得人脊背发冷。

  可邬引玉感受不到此地有生魂,神堂里空落落,甚至没有家仙。

  她不知道邬家的家仙是因什么消失的,但从她记事起,她就一次也没见过,也不曾听邬其遇提起,似乎在很久以前,家仙就消失了。

  立在神堂门前的雄鸡扑腾了几下,不知轻重地往门上撞,撞得神堂的木门咚咚响,脑袋都撞出了血。

  邬引玉打开门,竟见一股墨气汹涌而出,那墨气却没有往她身上撞,而是一股脑朝那雄鸡身上扑。雄鸡没叫出声,往地上一歪,没气了。

  等邬引玉回过神,再想寻那墨气时,它已不知散到了哪里。

  神堂的门敞着,屋子静凄凄,乱窜的鬼祟压根不敢往里闯。

  鱼泽芝无动于衷地朝地上那没了气的鸡瞥去一眼,抬腿从它身上跨了过去。她绕过邬引玉进了神堂,目的明确地走到灵案前,伸手探向炉中香灰。

  灰中的腐臭已经淡去,显然那偷吃香的东西没有再来,炉里的香果然不是墨气所吞。

  邬引玉走进屋,依旧找不到生魂留下的混迹。

  “人是那团墨捉走的,但香不是它吃的。”鱼泽芝捻着手指道。

  邬引玉手还脏着,可不想再填一味,干脆弯腰往鱼泽芝手边凑。

  “也许吕三的魂的确在邬家,只是被藏起来了,那墨气不想让我们找到他。”鱼泽芝注视着邬引玉说。

  邬引玉被鱼泽芝用这样的目光盯过数次,见状退开一步,手臂往身前一环,“看鱼老板眼神,好像我和那墨是一伙的。”

  “你误会了。”鱼泽芝拂去手上的灰,“我们不才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么。”

  邬引玉转身走出神堂,把地上那只鸡捡了起来,有点烦闷地皱起眉说:“吕家的人该到了,我去收拾收拾。”

  所谓的收拾,就是把死去的鸡丢进厨房,再把蹿了满屋的小鬼重新收进镜子里。

  做完这些,邬引玉仔仔细细地洗起手。她转头见鱼泽芝站在门外,不急不躁道:“过会儿吕老定是要搜一搜邬家的,可惜了,我找不到,他们也没法找着。”

  “你希望我帮谁。”鱼泽芝很直白地问。

  邬引玉擦干手转身,倚在洗手池前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鱼老板会帮我呢,毕竟您可是跟着我的车走的,天涯还没去成,您就想跑?”

  “不跑。”鱼泽芝眉一抬,“想尝口烟么。”

  “有点。”邬引玉舔起嘴角,“您怎么知道。”

  “看你好像没劲,桌上是吧,我给你拿过来。”鱼泽芝转身朝客厅走。

  邬引玉跟了过去,却不是为了谢绝帮助,只是说:“其实吧,鱼老板想帮谁就帮谁,我连事情都还没弄清楚,总不能让鱼老板跟着拆盲盒。”

  鱼泽芝放慢脚步,扭头看她。

  邬引玉揽着一只手臂,慢声慢气说:“鱼老板别骗我就成,我知道鱼老板是商人嘛,脑子好使,我呀,脑子常年被烟熏,好容易被骗的。”

  “是吗。”鱼泽芝没情绪地应了一声,把桌上的烟杆和烟丝盒拿了起来。

  邬引玉捻起烟丝,刚放进烟窝,便看见鱼泽芝又替她点了火柴。她微一挑眉,说:“我原先以为鱼老板是高岭上的花,没想到心肠热得出奇。”

  点好烟丝,鱼泽芝把火柴甩灭了,弯腰讲其丢进烟灰缸里。

  “那是邬挽迎的,我不用那个。”邬引玉说。

  鱼泽芝把那截火柴杆拿了出来,看边上有个小罐,确认了一下才往里丢,“分这么清?”

  “必须的,同床还会异梦,这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心思都多着呢,界限免不了要清晰一些。”邬引玉对着绿玛瑙的烟嘴抽了一口。

  吕家的人果然过来了,门铃还是吕冬青按的。

  邬引玉走去开门,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吕老”,没半点提前离场的羞臊。

  吕冬青往里打量,并不急着说明用意,先问了一句:“挽迎还没回来呢。”

  “嗯,大老板嘛,是会比较忙。”邬引玉侧身把吕冬青请进屋,“吕老请。”

  吕冬青后面跟了不少吕家的人,一行人神色各异。

  进门后,吕冬青一眼就看见了鱼泽芝,并不意外地说了一句:“泽芝也在。”

  鱼泽芝冲吕冬青微微点头,很平淡地应了一声。

  邬家来客少,茶具放在柜子里久未清洗。邬引玉正要取出茶具,便被打断了。

  “引玉。”吕冬青杵着拐杖,四处看了看说:“我来不是为了喝茶,茶便不必泡了。”

  邬引玉一顿,想来吕冬青也不想卖关子,只好问:“吕老是为了扶乩的警示来的?”

  “你也是因为警示才提前离开的吧。”吕冬青向来欣赏这位小辈,虽事关自家孙子,但话依旧不愿说得太重。

  邬引玉合上储物柜,正视着吕冬青说:“没错,如果吕三的魂忽然到了邬家,我就有口难辩了,这我不得提前回来看一眼。”

  “回来之后你找了吗。”吕冬青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心知在事情未明了前,他不该迁怒,也不宜挑起两家争端。

  邬引玉露出笑,抬手道:“我找的不算,吕老您既然来了,便随意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