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恭敬回道:“裴先生说不用送。”

  路凛洲无端不悦:“他说不用,你就不知道安排么?”

  王叔敛目,顶着低气压重复:“裴先生说了不用,少爷。”

  路凛洲怒上心头,却又忆起裴煜昨夜的眼神,顿时有如一盆凉水颇上心尖,刺疼冰冷。他换了口气,几近平铺直叙地问:“我对他有什么不好?”

  是问作为局外人的王叔,也是问当局者迷的自己。

  王叔斟酌着避开这些天的事,只说:“少爷,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的,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特别,也付出了很多……”

  路凛洲闻言偏头,更为困惑不解,又用猩红的眼无声问了一遍为什么。

  “但这些未必是裴先生想要的。”王叔垂着头小心翼翼道,“他只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了,其他的东西都没要。”

  一口气哽在喉头,路凛洲只觉胸口沉闷钝痛,呼吸不畅。

  裴煜早就告诉过他的了,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裴煜也说,说他想要的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但自己不愿意。

  路凛洲迟来地无声为自己辩解,不是的,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裴煜这个人,仅此而已。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几乎是把裴煜最抗拒厌烦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心里堵得慌,他看向勾起这段回忆的王叔,一腔怒火就要发泄而出。

  ——“你知不知道你的情绪很不稳定,让人感到害怕?……我不怕,但我不喜欢。”

  路凛洲猛然踉跄了一下,情绪剧烈波动加上这些天以来的消耗,他差点没能站稳身子。

  “少爷!”王叔明知他极有可能冲自己发泄怒火,却还是迎了上来,“你还好吗?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路凛洲一言未发,只是避开了他的搀扶。

  半晌,仿佛是无计可施了一般,路凛洲喃喃道:“为什么不送他走?”

  裴煜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用他做,他到底要让他怎么办才好?

  “他说了不用啊,少爷。”王叔拧起苍老的眉,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三遍,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路凛洲明白过来。

  王叔想了想,问道:“裴先生走之前,有和你说什么吗?”

  路凛洲眼睛更红,心里百般责备最温柔的人最是狠心,每次都用轻飘飘一句话,让自己呼吸困难心痛如绞。

  他深吸一口气,别开眼涩声道:“他让我去公司上班。”

  王叔心道果然如此。

  随后在走开一步的路凛洲身后说道:“裴先生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一直在关心你,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你就没有发现吗?”

  路凛洲身影猛然一晃,其实不止,裴煜走之前还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可能是担心他昏睡不醒是因为发烧生病。

  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呼吸却像掺杂了碎玻璃,最简单的动作带来最尖锐的疼。

  他狠狠揪紧胸口的衣料,他知道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那个人爱到无法自拔,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被自己越推越远。

  ……可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48 chapter 48

  ◎有狗味儿。◎

  裴煜顺利回到租住的房子里, 先联系上裴少榕给他报了平安。

  虽然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但都是他照顾母亲更多,其实他十分缺少和普通长辈打交道的经验。

  裴少榕一听到他的话, 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连怀疑他缺胳膊少腿的猜测都出来了。

  裴煜无奈,心知他在夸大其词,关心却不是作伪。心中暖意蒸腾, 语气也越发轻柔:“我没事的…大伯。”

  因为这声第一次叫出口的称呼, 电话里陡然一静。

  过了许久,裴少榕压下心中震颤,换了几次呼吸, 才开口道:“那你、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和家里人见个面?”

  裴煜想了想,说:“最近都有空。”

  裴少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那就明天?你现在住在哪儿?我派人去接你。”

  裴煜习惯性回绝:“不用,给我地址就好, 我自己过去。”

  -

  裴宅的气派程度毫不逊于路凛洲的豪宅,却是新中式风格,不突兀的现代化设施搭配廊庑水榭,奢侈归奢侈,好歹比路宅多了几分人气。

  庭院外的保安直接放行外来的出租车,司机一路惊诧得东张西望, 将裴煜送到了别墅门口。

  裴少榕为了迎接侄子特意推掉了几件工作, 得到外边保安的消息, 提前在门口等候。

  “小煜, 来,来这边。”裴少榕大着嗓子喊着, 同时热情地大步过来拉他胳膊。

  裴煜不着痕迹地避开, 礼貌打了招呼, 跟在他身后走进别墅大门。

  别墅内,离得最近的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君铭,一与他对上视线,瞬间僵在了原地。

  裴君铭在得知小叔遗孤的存在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满,真正的血亲都需要靠着日常相处培养感情,何况他们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不忍打破父亲的喜悦,尽管他曾是裴家唯一的小辈,父亲也从小就教导他要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