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路凛洲又开了口:“原谅你的心狠。”

  如此心狠,眉目间仍流转着不自知的缱绻柔情。

  他迟早要溺死在他的眼波里。

  并且心甘情愿。

  作为被原谅的人,裴煜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全都堵进喉间。

  最后他闭上眼,任由攥着衣领的手将自己抵上墙。他卸下所有防备,毫不抵抗,予取予夺。

  两人唇瓣分开的瞬间,彼此下巴都感到了一丝线状的凉。

  裴煜这才睁开眼,清明一如数分钟前。

  被恶狠狠啃噬过的唇角刺痛,然而他似无所觉,眼睫像蝉翼那样轻柔地拢下。

  -

  裴煜不急着立刻离开,只要不是几年乃至一辈子,他完全可以等到路凛洲能够接受为止。只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的路凛洲恐怕才是那个等不了的人。

  把他多留在身边一天,麻烦就多一点。

  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裴家,即使他未曾帮裴家探取商业机密,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未必如此。

  裴煜在办公室的扶手椅上阖目,很是疲惫地按揉眉心。

  余勤得知路凛洲回到公司,不敢第一时间冲上去触霉头,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看到那个在几个月之内让一切地覆天翻的男人。

  他走上前去,喊道:“裴先生。”

  裴煜立刻端坐,动手整理桌上文件,顺便看他一眼:“你来得正好。”

  余勤却在几步外停下,不再往前了。

  “这些有关公司经营状况的文件,你还是拿回去吧。”裴煜把摊开的文件档案拢起来,摆放整齐,“年度经营计划,各阶段工作目标……我都只能看个一知半解,别说提供分析意见和改进建议了。”

  “我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余勤却岔开话题,看向他清凌凌的眼,直白地捅破路凛洲避之不谈的事实,“好像,你不是裴家的人,没有替裴家做事,也没有怀着任何目的接近路总。”

  刚开始不了解裴煜真实身份时,他只觉得这是个借机攀高枝的普通人罢了。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甚至十分乐意他留在路凛洲身边哄人开心。

  他能看得懂的路凛洲不会看不懂,路凛洲能不胡乱撒气揍人就不错了,再宠爱疼惜,那也不过是对待漂亮玩物而已。

  可事情却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无法再回头。

  面对余勤咄咄逼人的质疑,裴煜不忿不恼,嗓音也淡淡:“的确没有。”

  他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自己的事,又说:“这些工作本来就是你的,还是由你来负责吧,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我们在私下完成交接就好,暂时不用告诉路凛洲。”

  余勤魔怔似地走上前去,脸上复杂神情轮番闪烁,在对上那双眼眸的刹那,心绪诡异地平静下来。

  裴煜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他开口。

  余勤扯出一个难看得像哭泣的笑,嗓子也涩了:“你可以…不要这样对待路总吗?”

  “你可以,更狠心一点吗?”

  “就算是假装的也好。”

  因为路城的这一出,裴煜被迫和路凛洲开诚布公,明确地表明了想要离开的意思。

  既是为了处理交接这些自己不该触碰的工作,也是担心路凛洲的精神状况,他决心多留一些缓冲的时间,于是又跟着路凛洲回到公司。

  路凛洲前头才指责自己狠心,余勤转头又要求自己更狠心一点。

  而他本人,倒是觉得两人对自己的认知都不够准确。

  他因为过于无奈而笑了,这笑容就像他的声音或眼睛,不含任何嘲弄鄙薄,就连情绪都淡得无从分辨。

  “路凛洲吃软不吃硬。”他在沉思中开口,话声也无奈,“来硬的,只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来软的…那就是他想要的。”

  最后又看了眼余勤,像微风徐徐拂过,“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才刚应付完余勤,路凛洲的电话又来了,不说有什么事,就让他过去。

  裴煜也不多问,如同再称职不过的助理,礼貌地敲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大门自行向内退开,一条有力的手臂猛然将他拉进去,同时反手扣上门锁。

  裴煜迎上那双阴沉沉的眼,温声问道:“怎么了?”

  路凛洲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路凛洲还真要在办公室里乱来。

  裴煜回应着,片刻后向后撤开稍许,挤出一点说话的间隙:“去那边的长沙发吧。”

  ……

  路凛洲随手为长发解除束缚,将鼻端压进去深吸了口气。那气息清冽的长发如同簌簌落于林间的雪,却消除不了胸中深埋的躁郁。

  他合拢五指,攥紧如流水穿过指缝的发,朝后拉拽,迫使裴煜仰起头来看自己。

  “为了求我,才这么主动?”

  裴煜沉默几秒,说得越多,越暴露不对口的心,因而他只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然后闭眼,接住一个略显粗鲁的碾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