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偏头看向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嗯?”

  “坐后座,等同于把开车的人当司机。”路凛洲说,“除非对方的身份地位低于你,否则不要这么不识趣。”

  通过这栋豪宅,路凛洲的财力有目共睹。外出参加了一场酒会,裴煜发现他同样地位超然,不仅家中的属下佣人,外面那些光鲜亮丽的名流也无一例外,对他毕恭毕敬。

  那么,对于路凛洲来说,可能所有人都无异于“司机”。

  因此,裴煜直击要害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身边的人不答话,裴煜回忆着,继续问:“上次从慈善晚会回来,余勤的身份也不比我低,那你还让我坐到后座。”

  好半天,路凛洲找出合适的理由:“他本来就是司机。”

  裴煜:“他不是你的助理吗?”

  这次路凛洲立刻接了话,似乎是下意识的:“但你……”

  裴煜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然而这残缺不全的半句话却没了下文。

  他不再接着等,移开目光,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

  轿车驶入老梧桐街,在路边的门店前停下。理发店外观像是优雅的咖啡馆,采光良好的大玻璃窗正对着街道。

  刚进门,路凛洲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听筒里是一道利落干脆的女声:“路总,您可以从家中出发来公司了。杂志的人已经提前到达,采访预计在半小时后,四点钟准时开始。”

  “换个地方。”路凛洲扭头看向玻璃窗外,眯眼辨认街对面的标识,“X咖啡店。”

  随后挂了电话,迎上裴煜的目光,也不多解释:“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待着。”

  裴煜毫无异议,就像每天乖乖留在豪宅等待房子的主人回来一样。

  但街边的理发店,随处可见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取代别墅严密安保系统的是繁华的、一望无际的开阔街景。

  虽然不怎么担心裴煜逃跑……路凛洲想了想,还是卸下腕上的机械表,不由分说扣到裴煜手上。

  裴煜疑惑抬眼,路凛洲忽然冲他一笑:“送你了。戴好。”

  即使失去了记忆,裴煜也能从手表的质地看出它的贵重。不过,钱对于路凛洲来说或许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至于多么喜出望外或受宠若惊。

  无关钱多钱少,这是继西装之后的第二件礼物。

  “好。”裴煜笑了笑,“我会戴着的。”

  路凛洲唇角微僵,顿了顿后才“嗯”了声。

  他转身离开,换了道细冷的风吹进店里,经过敞开的大衣衣角,卷了卷裴煜的脚踝。

  咖啡店内。

  财经杂志派出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和上流人士打交道的老牌记者,即使对面的路凛洲摆明了没多少耐心,回答极其简短敷衍,他也能在纸上唰唰写个不停。

  路凛洲驾轻就熟应付商业相关问题,既能满足普通读者和同行的好奇心,也能于无形中树立企业形象、提升威信,而真正重要的商业机密则滴水未露。

  闲着的手指无意识拨向表盘,意外碰到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肌理。他微微一愣,说话声也跟着一停。话没说完便将记者晾到一边,旁若无人在手机上划了几下。

  装在手表里的高精度GPS,显示在手机屏幕上就是一闪一闪的小红点,正位于地图上理发店的范围内。

  路凛洲是路氏集团继承人,商业奇才。在其他富家公子纵情享乐的年纪,他已经成为路氏的一把手,执掌公司命脉多年。

  只是喜怒无常冷血无情的恶名常常掩盖了他的成就。

  这样的人偏偏还拥有一副顶好的皮囊,于是有关他的各种私事,或浪漫旖旎或耸人听闻,都令人抓心挠肺地好奇。

  多年以来,向路凛洲提出邀请的娱乐杂志以及各种各样的采访前赴后继,可惜连秘书那关都过不了。

  “曾经有一位和你合作过的投资人评价说,你是一个没有自己的生活的人。”

  财经杂志记者拐弯抹角地探究,闻言,路凛洲直白地回问:“你也好奇我的私生活?”

  记者不慌不忙,眯眼笑了,活像个奸猾的老狐狸:“也?”

  “上一个好奇我私生活的人。”路凛洲拖长语调,也笑了,“还在医院躺着呢。”

  记者的脸色立马僵了僵。

  路凛洲轻点手机屏幕,注意到小红点挪动了几米。

  傍晚时分,不知何时聚拢的黑云低低碾过城市,将夜晚来临的时间提前。

  记者盖上笔帽,结束这场采访:“那么路总,采访就到这里了,再次感谢你接受我们的邀请。”

  路凛洲比他先一步站起来,随意披上风衣:“嗯。”

  出门时,记者撑了撑玻璃门,恭敬目送路凛洲从自己身前走过去。

  他看起来是要离开,可转头又在伞篷下的户外椅坐下了。

  记者疑惑地多看了两眼,路凛洲悠闲叠起长腿,拿烟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到了点烟的时候就没那么自若了。

  头顶阴云密布,朔风仍旧凛冽,吹得坚实的伞篷噼啪作响,微弱的火苗只坚持了堪堪半秒。

  咖啡店这种公共场所全面禁烟,路凛洲的车可能也不在附近,所以才选择在路边抽烟,顺便等司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