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凛洲想把身后那只手挡开,可除了不受控的呕吐之外,他浑身发冷根本使不上力气,泛白的俊脸不知何时满布虚汗。

  “扶我起来。”他不再做无用功出声赶人,硬生生挤出一句吩咐。

  裴煜任劳任怨将路凛洲扶起,猜到他大概是想漱口洗脸,便将人往洗面台的方向带,路凛洲也很是顺从地配合他的脚步。

  路凛洲撑住洗面台缓了缓,接着颤巍巍松开手,晃着身子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便代替恶心感涌了上来,掏空的胃中绞痛如刀割,刹那间天昏地暗。

  裴煜眼疾手快伸手去扶向后仰倒的路凛洲,猝不及防地,被意料之外的沉重分量带着一起向下倒去,垂头只见半靠在他怀里的人双目紧闭,冷汗涔涔。

  夜里温度不高,然而裴煜伸手试了试路凛洲胸口处的肌肤,全都是汗,在空气中晾了太久,冰冰凉凉的一片,不停掠夺着本就在下降的体温。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轻拍路凛洲的脸,喊道:“……老婆?”

  三秒后,正常状态的路凛洲应该已经跳起来骂他了,此时的路凛洲却半天没有反应。

  “路凛洲?”

  路凛洲依然阖着眼,眉心紧皱不解,脑袋随着他的摇晃歪到一边。

  心神短暂地慌乱了一瞬,裴煜定定神,沉着地抬眼四顾,在墙上找到一个显眼的红色按钮。家中下人虽多,但路凛洲也算得上是独居,当然需要有备无患的安全措施。

  裴煜仍然没有放下怀里的人,拖着他尽量伸长手臂,按下那枚红色按钮。

  12 chapter 12

  ◎“宝宝”◎

  深夜里的豪宅被陡然响起的警报声唤醒,王叔翻身下床,匆匆忙忙赶往路凛洲的房间。房门没锁,但卧室里空旷无人。

  他迟疑片刻,抬手拦下身后想要跟进来的保镖。

  这处宅邸是于路凛洲而言最为安全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按响房间的警报,时间是在敏感的午夜,刚好家里又多了个人。王叔不得不怀疑,两人是不是玩得太过,玩出了意外。

  尽管床上没人,以防万一,他先独自进来探查情况。

  他循着灯光,缓缓接卫生间所在的位置。一声略显焦急的“有人吗?”传来,他心里有了底,顿时加快脚步,看清卫生间里令人震撼的景象。

  赤着上半身的裴煜长发凌乱,怀抱穿着浴袍的路凛洲坐在瓷砖地面上。

  王叔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磕绊道:“少、少爷?”

  裴煜见老管家严重缺乏危机应对意识的模样,压下没来由的愠怒,言简意赅道:“他吐完之后晕倒了,快来帮把手,送他去医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叔却清楚某些家事不便外扬的道理,当即委婉拒绝道:“麻烦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家庭医生。”

  “去医院。”裴煜眉目一沉,周身气场瞬间凝结,语调平静却不容置喙。

  王叔左右为难地僵立在原地。

  裴煜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他胆汁都吐出来了。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急性胃炎,需要医院的专业仪器检查,严重的话还要洗胃。”

  裴煜说着,用手背轻触路凛洲的额头,不久前的从冰寒已转成了滚热,他甚至不再抬头,只沉声重复:“去医院。”

  王叔如梦初醒,鬼使神差地应道:“好。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救护车。”

  裴煜松了半口气,路凛洲家的下人说负责倒是负责,听到警报立刻赶过来,还站在门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礼数十足,就连主人的安危都得向规矩让步。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人的谨慎是因为畏惧怀里虚弱昏迷的路凛洲。

  等待救护车到来之际,他把路凛洲从卫生间拖出来,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他准备陪着去医院,就近从路凛洲的衣柜里找出衣服裤子换上,再给床上的人穿。

  浴袍腰带一被解开,凉飕飕的感觉令路凛洲顷刻醒转。意识尚未回笼,他铆足力气扣住裴煜手腕,然而怎么都攥不紧,威胁的话也有气无力。

  “草…你敢?”

  裴煜看向艰难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的人,不和他计较,缓缓道:“你打算这样去医院吗?”

  随意说两句话就得掏空路凛洲残存的力气,他难受得眉头紧缩,仍要出口成脏:“去你妈的医院。”

  裴煜懒得理他,不由分说拉开浴袍,眼神专注而清:“给你穿裤子。别踢我,除非你想光着屁股出去。”

  路凛洲反抗不得,干脆闭上眼。

  裴煜却容不得他装尸体,裤口穿过他两只脚,吩咐:“把腿拱起来,裤子拉不上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路凛洲弯起自己两条光着的长腿,任由裴煜将那一小块用于遮羞的布料提上来,每分每秒都是羞愤交加的漫长煎熬。

  喜欢男人只是裴煜的性取向,欣赏漂亮的身体那也只是人类的天性,此时的他对眼前这个总是恶语相加的家伙全无兴趣。

  他又拿来一条宽松款的长裤,说:“再抬下脚。”

  这回路凛洲却拒不配合,汗湿了额发,嘴唇也失了血色,脑袋偏向一边,似乎是又昏睡了过去。

  裴煜看他这副德行,猜测他的身体定然极不舒适,偏偏宁愿浪费口水骂人也不愿意交代病情。

  就这还让家庭医生来问诊?能治得了他的只有霸道的CT和冷冰冰的胃镜。

  裴煜费了一番工夫给沉甸甸昏迷的人穿上全套衣服,自己也出了满身的汗。门外王叔去而复返叩了叩门,询问裴煜是否给路凛洲换好了衣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推门入内。

  “救护车来了吗?”裴煜忙扭头问道。

  “这里离市医院有点远,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管家低下的办事效率令裴煜微微着恼,但他不会像路凛洲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发脾气,而是沉着提出另一条办法:“这里有车吧,现在就开车送他去,不要等救护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