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学生们回来的时候把买好的礼物交给了李鹤晚。

  “你们纪老师人呢?”

  李鹤晚见纪逢逍没有回来,奇怪地问。

  那几个学生把他折返下山的事情如实说了。

  李鹤晚见天色黑漆漆的,对方过了两三小时还没回来,怀疑他是迷了路,原本想着他这么大一个人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但又想他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要是在山里头不知名的地方过夜也可能遇到危险。权衡了一会儿,就还是决定出去找人。

  他一个人走得急,忘记通知村子里的其他村民独自下了山,打着手电筒一边喊纪逢逍的名字一边在山里仔细找人。

  夜晚的村子阴森森的,四处吹来的风跟野兽的怒号一样叫人心慌。李鹤晚刚开始觉得找人不是个难事,但在山里转悠了半小时后,觉得体力渐渐不支起来,又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心下越来越慌。

  “纪逢逍——你在哪里?纪逢逍——”他反复地喊,终于在下到半山的时候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李鹤晚!”

  “李鹤晚,快来帮帮我!”

  声音是从近处的山沟里传来的。

  李鹤晚听到喊声赶紧跑过去,支着头往山沟里一看,人果然在里面。

  “你怎么跌进去的?”李鹤晚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山沟并不隐蔽,稍微注意点就能避开。

  纪逢逍说自己踩到青苔脚滑了。

  李鹤晚:……

  他看了看山沟的地势,发现离地面不算太高,就让纪逢逍踩着山沟石壁上凸出的石块,自己再伸出手,准备把他拉上来。

  “你行吗?”

  对方看着他伸出来的那截纤细的胳膊,有点怀疑。

  “废话少说,快上来!”

  纪逢逍踩着那块凸起的岩石,把手往头顶的人的手上一搭,李鹤晚紧握着他的手,咬紧牙关努力地使劲,想把人拽上来。

  结果他没掉链子,对方却出了问题。

  纪逢逍正要用力往上登,谁知他踩着的那块石头突然松动滑落,一下子让他落了个空!

  “啊!”

  纪逢逍登时又掉下去,他没反应过来就没来得及放开抓着李鹤晚的那只手,这下子把上头的人也连带着摔下去。

  纪逢逍抱着李鹤晚滚下山沟,撞到树上,两个人在沟底躺了个平实。

  由于被对方护着,李鹤晚倒没觉得有多疼,只是头脑一阵天旋地转,不太清醒。他从对方身上慢悠悠爬起来,无语地吐槽:

  “你是不是想搞谋殺……”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纪逢逍脑袋也晕乎,由于撞了树,浑身腰酸背痛,整个人都枯萎了。

  这下子两个人都到了山沟底下,看着面前的石壁,各自发懵。

  “现在怎么办?”李鹤晚揉着腰杆问旁边的人。

  纪逢逍盘腿坐在树旁边叹气,叹气间感觉自己裤兜里有东西,想起自己买了包糖,就拿出来撕开包装,拉拉站在旁边的人的裤管。

  “吃糖吗?”他递了一颗上去。

  “你还有心情吃糖?”

  李鹤晚有点服气。他心里头正焦急,没有发现那是一颗大白兔。

  纪逢逍“喔”了一声,悻悻地把糖收回去揣兜里。

  两个人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还是得有一个人当桩子,先托着另一个人爬上平地,然后再把下头的人扥着给拽上来。

  “你踩着我肩膀先上去再说。”纪逢逍一边对对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结果突然吃痛地叫唤一声。

  “怎么了?”

  李鹤晚听他突然哀叫,赶忙问他有什么情况,又凑近他身边伸手想检查下他的肩膀。

  “别动。”纪逢逍咬牙道,“我左边肩胛可能有点脱臼。”

  李鹤晚见他伤员样子估计还挺严重,思考一会儿后,决定让对方踩着他的肩膀先上去,再去找村民过来帮忙。

  “我踩着你啊?”对方看了看他瘦弱的身躯,疑惑道,“这能行吗?”他都担心会把人踩坏了。

  李鹤晚没跟他多说,自己站在石壁下头,对着对方拍拍自己肩膀:“上来。”

  对方见他坚持,也不推脱了,小心地踩过他的双肩,再利用上头另一块凸出的石块,强忍着脱臼的痛苦,就着另一只手的力气慢慢上到了平地。

  脚踩平地的那一刻,纪逢逍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毕竟被困了好几个小时,现在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但他上来以后,看着下头共患难的同志,并没有立即离开。

  “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找人帮忙啊!”

  李鹤晚冲他推推手,叫人快去。

  纪逢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想试试用这只手拉你上来,”他说,“万一我去找人的时候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鹤晚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愣怔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轻声地抱怨了一句,“你傻呀,你一只手怎么拉我上去,万一再把你这只手也整脱臼了……”

  对方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说了句:“试试呗。”

  “过来。”他柔声催促他。

  李鹤晚抬头看着他,看见青年背后的天幕里,漫天星辰闪烁着。

  “快点。”对方又催他一遍。

  李鹤晚挪动了脚步,默默地把手递了上去。

  “那你可得把我抓稳了。”

  他小声说着,观察着周边的岩石。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李鹤晚一边被对方拉着,一边用力地用手攀住离自己最近的石块,半借着自己的力量半借着对方的力气往上攀。

  纪逢逍用尽全力的逮住他,但只能维持着不让他再往下掉。李鹤晚知道他撑不了太久,使出所有的力量动用全身的关节吃力地往上爬,总算在对方力竭之前上了“岸”。两个人往平地上一倒,彻底得救了。

  他们在平地上躺着,呼呼地直喘气,望着对方满头满脸的汗,脸上绽出了劫后余生的笑意。

  李鹤晚看着夜空里满天的星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倏忽间笑了一声。

  纪逢逍问他笑什么。

  “你知道吗,”李鹤晚盯着星星,眼底流露出回忆的情绪,“以前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情话。”

  “他说——”

  “爱是不灭的星辰「注1」。”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色平静,却暗暗藏着些不轻易被察觉的波澜,就像在看一张残缺的旧照片,或许怀念,或许遗憾,也或许在岁月的嘲笑间学着无动于衷。

  纪逢逍听了,嘁了一声,又笑着说:“什么老土的情话。”

  李鹤晚也笑了:“是呀,好老土的话。其实它是一句老歌的歌词来着。”

  但后来那个人在上辈子把他当做了一根香烟,刚开始抽的那一口滋味最是好受,但越往后越觉得乏味。等抽完以后便如随手掐掉烟蒂一样地,亲手把星光掐灭。

  纪逢逍扭头看见他的眼中泛着细微的水波,便笑了笑,以轻松的口吻说:“害,你这算什么,以前还有人跟我说什么‘月色真美’呢,我听也听不懂,觉得问他什么意思吧又有点丢脸,所以就一直都没问……”

  李鹤晚听了,唇角勾了勾,转过头盯着他。

  “那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吗?”

  对方愣过一下,叹了口气。

  “早就知道了。”他说。

  “但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美丽的月光也没有照在他一个人身上。

  两个人歇息了好一会儿,各自停止了伤春悲秋,从地上起身,相互搀着往村民家里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见着四周灯照充足,人头四动,原来是一些村民打着手电筒在找人。

  众人看见他们平安无事地回来,这才放下一颗悬吊的心来,都涌上去围着他们嘘寒问暖,详问事情的经过,又见纪逢逍扭伤了臂膀,还好伤得不重,就用村里的土方法给他包扎。

  两人经历了这一次险,回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连平日里的泡脚项目都抛在了脑后,倒在床上就想睡觉。

  李鹤晚是一沾床就合了眼,纪逢逍本来也准备睡,恍惚间却响起对方提到的那句歌词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驱使着他拿出手机,根据那一句歌词搜索起那首老歌来。

  优雅怀旧的女声在耳机里流动起来。听歌的青年戴着耳机,听着歌词,缓缓入睡。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恒的星辰。

  绝不在银河中坠落。

  ……「注2」

  支教的最后一天上午,李鹤晚和纪逢逍为学生们开了一个告别班会,在学生们的眼泪和不舍的回忆中离开了山村,坐上了回校的大巴。

  两个人来时匆匆,去也匆匆,坐在车里,心情都有些复杂。

  然而,系统的声音却打破了两人心间沉闷的情绪。

  「宿主,两张卡牌有情况。」

  系统的声音十分严肃。

  李鹤晚和纪逢逍一怔,面面相觑一眼后,赶紧打开了对决的界面。

  他们惊讶地发现,两张卡牌黑色的渣值条上被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色块,而色块正从头开始,渐渐吞并着黑色的条框。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同时问向系统。

  「两位宿主,你们的卡牌属性异变了。」

  系统称两张卡牌出现了“良值”,产生了“白化现象”。

  「‘白化’是对决卡牌彼此动情产生真正爱意,同时开始去渣的现象,表现为黑条逐渐被吞噬的情况。」

  「若双方良值同时达到100%,则卡牌将会强行脱离系统控制重回现实世界,且会自动保留与系统和宿主有关的一切记忆,这种情况对宿主来说非常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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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歌词出自歌曲《昨夜星辰》,原句为:“爱是不变的星辰。”注2与注1出处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