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harles小的时候,在他的父亲还活着、世界还没有无可挽回地变成现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奇怪的状况的时候,他的父亲经常会把他带到一旁教他下棋。他们会在花园里度过一上午,高高的棋盘铺在二人中间的桌子上,Charles得在屁股下加个垫子才能看到另一边。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兴奋:打磨光滑的棋子在温暖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父亲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顽皮的他逃掉早课。关于它的一切似乎都是完美的……

  ……直到他的父亲大约第五次彻底打败了他,之后所有事都变得稍微无趣了点,Charles的情绪里夹杂着失败和沮丧,然后他会哭起来。

  不像他母亲那样训斥他,或者像Kurt几乎一定会做的那样打他,他的父亲从座位上起身,绕过桌子,把Charles从椅子里拉出来,抱进怀里。他会让Charles依偎在他胸前,在花园中来回踱步,低声哼着愉快的旋律。

  在Charles终于完全平静下来后,Brian Xavier和他一起坐在树下,开始向他解释。

  Charles的父亲告诉他,在他的生命中,会有很多人由于他的地位而让他取得胜利。没有人会想去在一局象棋中打败一位国王。实际上,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没有人敢于向他挑战——直到某人出现。到了那时,如果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有可能输,那么他肯定会输,而且他将会失去一切。尽管输掉棋局很是让人沮丧,他的父亲解释说,但他还有可能输掉远远比这重要的事情,Charles, 你不应该想着人们总会让你赢。他们不会——在真正重要的时候不会,所以最好不要养成期待他们会让着你的习惯。

  Charles从来没有在棋盘上赢过他父亲,两周之后,Brain Xavier收到了一封来自Sebastian Shaw的信函,然后动身去了吉诺沙。他再也没有回到家里。Shaw说,在首都发生了事故。那是一个悲剧。没能阻止。

  但是,尽管Brain Xavier再也没有回来抚养他的儿子,他逻辑所代表的真实却清晰地、鲜血淋漓地浮现在战场屠杀中,浮现在Charles眼前。

  就像他父亲说的那样:在真正重要的时候,没有人会将胜利双手奉上。

  尤其不是在今天。还有他的丈夫,他永远不会。

  Erik正在尽他最大的努力把西彻斯特的力量消除干净。这一事实清楚体现在每一次炮火齐发中,也体现在Erik设计的用于特定地区的枪械中,然而广泛应用它们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只有少数士兵受过相关训练。而且通常来说,Erik的军队不收俘虏。

  那并不让人特别吃惊,特别是在面对西彻斯特人类武装的情况下:Erik, 从他的角度来说,没有理由去赦免他们——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接收俘虏是更方便的,所以他选择了这么做。但是,对变种人——Erik也同样未向他们展现出多少仁慈。布置在山脊上的特派师承受了比变种人和人类混杂的师团更多的火力,如果这可能的话。但这也讲得通:他需要及时反击变种人发起的猛攻。当冰向山谷中喷涌时——是Bobby——就需要以火还击——John, 不是吗?这和子弹不一样。

  即便如此,这场战役在表面上还是旗鼓相当的。如同预料中那样,山谷起到了屏障的作用——这一屏障无论是他还是Erik的军队都无法攻破, 因为它在两面都有陡峭的斜坡。现在的状况是双方在山谷中部的广阔空间中交战,陷入困境,互相朝对方开火:从本质上说这是一个僵局,直到某一方认为他们失去了太多士兵为止。

  Erik现在已经派遣了一个中队在山谷边缘列阵,试图从侧翼包抄西彻斯特军并切断他们的补给线,对他们从两侧施压:既不能退,也不能进。事实上,Erik本应该考虑更周全:由Sean带领的一支队伍在一侧与他遭遇;由Alex带领的一支队伍在另一侧。作为一个聪明人,Erik当时试图通过佯装撤退来引出两只队伍,然后又派了一些人发起冲锋,试图悄悄溜过Alex或者Sean向前推进时会留下的缝隙。但是,他们严格遵守了指令,没有乘胜追击:他们击退了Erik的军队,然后后撤了一点点——以引来那些试图冲破他们防线的士兵——然后迅速列阵,将Erik派来的那几个人直接淹没在西彻斯特军之中。

  Erik清楚地发现,在那次尝试中他没有胜利的可能。

  Erik自己仍然驻扎在对面的山脊上,是硝烟弥漫中一个坚定的人影。他对于前线炮火不甚在意:西彻斯特的武器中许多都是由金属构成的。和Shaw对阵时,武器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并不重要,而且武器库中有不少是从Erik掌权之前的年代遗留下来的。尽管西彻斯特在尽全力制造替代品——大多是陶瓷——但在他们收回西彻斯特的短短数月之内,能做的毕竟有限。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金属武器用来对付Erik的士兵仍然有效,而Erik不可能无处不在。

  还有,Charles的腰上也挂着一把陶瓷刀。

  如果Erik没有感知到——如果他忽略不该看到的东西,而集中注意在他所期望的东西上……

  一声快速而马虎的问候让Charles从沉思中惊醒。是Armando,“我们无法打破他的防线,殿下。”他承认道。如果走近些看,他的皮肤在头盔之下因为汗水而闪光,眼眶发红,是因为被山谷里扬起的那些尘土所刺激——或者,虽然没有人想承认,是因为目睹周围的人们死去时无法完全克制的泪水。“没办法穿过去。”

  不。Charles从未真正期望过能够打破防线。他们已经做到了他所期待的最好结果:他们确保了Erik不能打破他们的防线,就像他们不能打破Erik的一样。没有人得到什么,没有人失去什么。没有。这是一个僵局。

  如果战争在此时结束,西彻斯特和北区的边境会维持原样。实际上,等于Erik输了。

  “我知道,”Charles赞同说,忽略掉压力让他的颈部肌肉多他妈的紧张。那么多尸体——这值得吗?不。从来就不值得。但却是必要的,尽管当事情的结果是出现大批尸体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必要的事完全就像不必要的事一样残酷。“叫他们撤回到山脊上来。如果Erik的士兵试图跟上我们,朝他们开枪。”

  “我很肯定他们会尝试——”

  “那就朝、他们、开枪。”就这样简单。但根本就不简单。Charles的心率狂飙,心脏泵出血液与压力:考虑到他刚才具体给出了什么指令,这一饱受折磨的可怜器官又经受了一次全新的创造性的梗塞。

  “是,长官。”

  Logan在领导着冲锋。Logan, Charles在吉诺沙对抗过的人,与他一起登上一列火车的人,还有——就只是Logan. 到了最后,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只是个凡人,家里有个小女孩要依靠着他,他是一个重要的人,一个被这场战争陷入危险的人。他们毁灭了生命,他和Erik, 在全球舞台上因为他们的连结大打出手。Logan只是又一名受害者。

  不过,Logan不会死,因为他拥有这项优势……但是数不清的人会死。

  Armando匆忙离开去传令,Charles伸手到臀部,拨弄着剑柄。是Erik的剑。直接从他办公桌上偷走的。Erik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很愤怒。发狂,但也愤怒,因为那就是Erik会做的。

  而当一切结束之后,他将会出离愤怒。

  将这些想法埋葬在最深处——还不够深,从他的胸膛内传来的怦怦跳动声来看——Charles沿着山脊线往下溜。他弯腰躲在岩石的轮廓之后,向同样隐蔽在那里的少数几个士兵点头。他们因为见到自己的将军而睁大眼睛,但在西彻斯特,一切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指望他遵守惯例。繁育者去打仗已经够奇怪了,但是一位国王,一位逃亡者——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随便他们怎么想。只要他们能赢得这场战役——或者至少不要输掉它——他们仍然会被允许拥有随便怎么想的自由。

  指挥官们应该在后方远离战场,这种观念体现在士兵们急促的动作中,他们犹豫着挺直膝盖,从岩石后冲出,扑向前方抵抗敌人的猛攻。他们迟疑着不敢离开他,又震惊于看到他。这可以理解:当失去一位将军是弊大于利的时候,遵守惯例是应该的。但那不是他的计划:带其他人来保护他只会让人确信他的随行人员可能随时会被Erik干掉。所以,不行:Armando将会维持住战线;Sean和Alex会守住两翼;但是,除此之外,他将一个人行动。

  不用多久,Erik的军队就会被击退到另一侧山脊上,而山谷中将会空无一人。

  山谷将会空无一人,从两边山脊都清晰可见,军队将会驻扎在那里,俯瞰开阔的空地,这就像一个露天的竞技场:双方都对他们中间的区域中可能发生的一切拥有自由视野。

  别让人说他不了解自己的领地。这片区域不只是在军事上占优,它还是最合适最终对决的土地。如果这次行得通,全世界将会目睹他的成功;如果行不通,全世界则会目睹他的失败。

  不管怎样,现在是时候来心动了。

  Erik拔剑出鞘,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Charles向前猛冲,耳中响起噪声。他屏蔽了它,攀爬过岩石和泥土,向底下的山谷冲刺。

  今天,世界将会见证这场演出。

  事情很快就变得清楚了,下到山谷里去这件事本身就是战役的一半。尽管他的军队有严格命令不能向任何撤退到山谷中去的人开火——任何背向他们的人——但总是有可能,在Charles朝着两座山脊之间的区域疯狂冲刺的过程中,他会被友军击中。

  从很多方面来看,这是更可能的:Erik的部队讽刺性地证明了他们是所有事情中最不需要担心的。Frost说得没错:他们阻挡掉他的攻击,但是他们的反击只透露出解除武装的意图。Erik不仅没有命令士兵打伤他,还明令禁止了这一点,因为他们在回击他的进攻时是那么犹豫地不敢带有恶意。

  很好。这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了。

  在下降的过程中,Charles看见了Logan, 尽管那只是匆匆一瞥,在他正忙于闪避、挥剑,清除岩石、寻找落脚点,不断下降时偷来的一眼。无论如何跑下去总是很难的,但是在一处斜坡上,四周到处都是突起的岩石,有敌人在他周围转悠的时候,每一刻都可能是致命的。只要踏错一步,他就会滚下山。

  那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让他呼吸几乎都停止了:那真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奇迹,当他失去平衡、摇摇欲坠时,一个士兵在他面前停下了——刚好让自卫本能和战斗训练控制住了他的条件反射,促使他向前猛攻、将剑刺入了男人的肋骨之下。尽管那人倒下了,从Charles剑上滑下来,这次碰撞还是让Charles的身体弹了起来,使他的重心向右偏移。

  重新站直后,Charles再次冲向前,跃过男人的尸体,差不多是胡乱地砍开了另一个士兵的腹部,就在那个人的——噢上帝啊,那是他的舌头,伸出来试图伤害他的时候。但是在舌头能够接触到他之前,剑就刺到了他的身体,剑锋野蛮地切开了他:Erik会对他失望的。他花费了那么多时间训练Charles, 帮助他进步,而目睹这种程度的草率必定将使他沮丧。

  前提是如果他目前没有远比这重要得多的事情需要担心的话。

  紧接在草地倾斜的弧度之后,地面变得平整了;Charles的惯性带着他冲过了那里,半是幸运半是敏捷地跳过了另一块突起的石头。他现在完全处在山谷中了,而兵力已经变得稀薄,他们在撤退中擦过他的身边,半数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是谁。

  既然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只需一次攻击——一个有进取心的人,就像Emma恰当地指出的那样——就足以终结他。Erik会大怒——会杀掉那个袭击他的人,但却无法改变一切。生命就是那样脆弱,而现在Charles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处理这种脆弱——砍,再砍,刺,挡,然后一名士兵倒在他的剑下,跌到地上——这的确残忍,他倒下去,脑袋撞到了一块岩石上,颅骨碎裂,热血涌出。

  在他右边,有人突然动了,但动作的目标不是他。那是一个变种人,正冲着一个西彻斯特的士兵发射像鹅毛一样的东西,然后那个人朝Charles看了一眼,尽管他正胸膛起伏地喘着气,他还是忽然停下,接着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很显然,Erik真的下达了命令。很好。这基本上就让吉诺沙的士兵在他面前坐以待毙了。

  他并不意外:毫无疑问Erik愿意为了他的丈夫牺牲几个士兵——而且Erik肯定留有后手。他会有好几个。

  而且他会最先尝试最容易的。

  Charles转向战场,把背紧靠在石头上等待着,眼睛望着天空,伴随着肌肉紧张。虽然Erik很可能知道Azazel会在某个时间进行进攻,但重点是让Erik相信他放下了防备,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公平地说,当他急速冲下山的时候,Azazel的出现不会那么让人惊讶。Erik想把事情尽早解决,在Charles刚出现的时候就进攻恰好能够做到这点。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么,很快了。

  与此同时……

  当一名Erik的士兵从他的藏身之处跑过时,他出击了。他划破了那个人的肩膀,很遗憾——男人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他,尝试躲避,让他的一击失去平衡,把它的目标转向身侧:他击中了男人的侧面并让他摔倒了,但它不是致命一击。一开始不是。然而把一个受伤的人留在战场上让他流血至死也不仁慈。就好像他不会被人踩过去一样。

  剑一个漂亮的横扫,穿透了他的颈静脉,结束了他从第一次受伤时起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变得短暂的生命。

  那也没有让看着一个人的血液喷射变得更加容易,Charles在粘稠的红色液体溅到盔甲上时退缩了。那个人直直地落到一旁,身体瘫软,死去了。结束。

  “众神啊,”Charles呛住了,用手背擦了擦嘴,努力不去吐出来。这件事从来不曾变得容易。而在作战当中,它也从来都不重要。停止移动,就会被杀。以后在哀悼。这是规矩。

  而它也被证实是很好的规矩,当他的左边有红色一闪而过时。

  哦,众神啊,移动,移动,移动——

  他躲闪着,飞速移动到攻击范围之外,同时一只红色的手在他一秒钟之前所在的空气里合上了。

  但是……它没有包围住其他任何东西。也没有再次尝试。它没有移动。

  干得好,Emma.

  她操纵Azazel思想的方式真是漂亮又迅速。作为Erik手下的一名将军,他们事先就决定了不去杀他,除非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他会是一个绝佳的人质,可以要到很高的赎金。那并不意味着他们指望抓到他会很容易,但是Emma就像她承诺过的那样高效,把意识从他脑中吸走,让他的身体颓然倒下,昏死在地——不过那是在她操控他走到岩石后面之后,在那里他不会被踩踏到。她多么体贴。而她很快就会派人来接走他。

  “Xavier!”

  是谁——?

  Charles旋转着,把剑拔出来挡在身前,再次将背靠在岩石上。如果有人认识他,喊他的名字——他就不再是一个无名的士兵,而眼下匿名是一种保护。当每个人都走开时,留下的都是服从指令最慢的人,同时也是最有可能无视Erik的禁令袭击他丈夫的人。

  只依赖观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怎么折磨他的记忆库也没法让他想起任何东西。那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甚至很可能不是Erik认识的人。只是某个对他不满的、憎恨他的变种人——而现在这种人有很多。不论这人是谁,他很年轻,漆黑的头发紧贴在前额。一条细细的血线从太阳穴蜿蜒流下,停在下巴上,但是除此之外他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毫不掩饰他并不在乎Erik命令的事实。

  “天杀的小婊子。”那个男人咆哮着,刺出一剑的同时冲向他。他挥剑的动作并不协调:更多靠的是热情而非技巧。符合逻辑:他看起来的确是那种高估自己的人。“我的兄弟因为你死了,你知道吗?”

  啊。一位悲痛的亲属。怀恨在心的那种,倾向于将死者尊为圣徒,并向对方施以他认为能够做到的全部报复。非常危险,也非常难以预测。他可能会贯彻他的复仇,也可能会在悲痛下化为齑粉。很难看出他会是哪种。

  实际上,那并非完全正确:就眼下的来看,这个男人是哪种类型很快就变得非常清楚了:

  嗜杀的。绝对是嗜杀的类型。

  Charles再次猛击,但是接下、挡住并予以回击并没有多难。那个人蹒跚了一下,被迫后退了几步,几乎绊倒。惊讶闪过了他的脸,但很快变回了厌恶。“如果你像你本该做的那样张开腿——”

  那已经够了,非常感谢。他向那个男人的肩膀劈砍,让他倒向一边,当他蹒跚着失去平衡并且暴露出他的右侧时,就给Charles的攻击留出了充足的空间。他迅速地砍伤他的手臂,迫使他扔下了剑。紧接着下一击划过他的肋骨,让他摔倒在地。

  别动了,该死的。

  他快速吸了口气:Erik也许能在战斗中轻易地打败他,但是那并不表示他带着把剑是完全无用的。也许他的能力只比平均水平强一点,但是像这样迷失在愤怒中普通士兵,对他而言并不难对付。

  当他猛然抬头盯住Charles时,这也没有使直视他的双眼变得更容易。

  “我希望他狠狠地操你。”男人厉声说,抓住他的手臂。只看一眼Charles就知道自己不需要拔剑:那人的手臂肌腱已经被切断了。“我的兄弟因为你逃跑而死,我希望Lensherr能让你流血。你的嘴唇挺漂亮,我敢打赌你窒息的时候看起来应该不错。我希望你窒息。我希望他在全世界都能看到的地方操你——”

  Charles在那人能说完剩下的句子之前用剑切断了他的颈动脉。那并不漂亮,感觉上也并不正义,但是让他完成这一长篇大论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而且—— 一旦你走上战场,你就得面对死亡。在战斗中沉溺于过度的怜悯——饶恕这个人所需要的那种怜悯——意味着很可能会将你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就让噩梦迟些再来吧。

  至少,负疚感是始终存在的。

  有多少人和这个人想法一样?那么多人因为他和Erik的战争而死。对和错对于一个悲痛的人来说无关紧要,而对这个人来说,很清楚他所期望的是什么:一个繁育者应该接受并且扮演好社会为他拟定的角色,且对此不发一言。Charles未能做到这一点导致了生命的丧失。因此,过错方不是Erik, 他只是去取得他应得的,而是拒绝遵守规矩的那一方。

  弹动着他的剑,Charles的背紧紧靠岩石,即便是在他滑动到不必盯着那人的尸体的另一边的时候。

  一旦Charles到达岩石的另一边,杀戮的战场就在他眼前展开了。它很窄,只是两处高耸的斜坡之间的一块小小平地,而它要比死亡陷阱好上一点点。现在,它已经被倒下的尸体塞满了,更多的、仍在动作的人影爬上峡谷的边缘,只是为了让他们中的一些被砍倒,下落,下落,重新堆积在斜坡的底部,在他们战友的尸体之上。

  要做到不反胃非常困难。这是软弱的体现,但是……

  归根到底,他从来就无法忍受战争。堆积成山的尸体,鲜血打湿的草地……

  不要想了。完成这个。利用这些感情,但是不要与它们相连。利用它们。

  那么,好好去扮演他的角色吧:一名离队的士兵,迷失在屠杀带来的创伤中,被困在涌起的鲜血之中,以至于当一天结束时,Charles的手因为把剑柄握得太紧,而难以将其撬开。这种事发生过:他见到过不少人经历过它。如果他是那些人,这些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他看起来迷失了自我,为什么他没有意识到他犯了个错误,在他自己的队伍的撤退之时被孤身留了下来。无人地带,人们这么称呼它。他被困在敌人的军队中间,他自己的部队撤回去以守卫山脊,而Charles则被留在了山谷中。这是一个很容易犯的错误:Armando得到命令撤回部队,军队将会听从指令,没有人问问题,他们会以为Charles有其他原因要留在山谷中。

  他们没有错,但是这看起来一定非常像是他犯了个错误。

  完美。

  或者说,最多也只可能这么完美了。真正的完美意味着没有怀孕——他自己和婴儿都不必风险,而五个月大的婴儿也不必承受腹部一击造成的伤害。Erik会知道。Erik不会伤到他那儿——但是其他人可以。在所有Charles恨Erik的事情中,这个,把事情推到如此地步,让他必须冒着失去他未出世孩子的风险,以免使他或她诞生在一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世界里——这是Erik的错,全都是Erik的错,而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胜利,失败,或平局——这件事都不可能被宽恕。

  带着他的戏剧天赋——他被不止一次告知过他擅长这个——他横扫他的剑形成宽阔的弧度,倒转回来,抬头看向西彻斯特那边的峡谷。对于一个旁观者而言,这是一个意识到了他陷入了怎样困境的人的动作。

  对于Ororo而言,这就是她需要的信号了。

  永远可靠的Ororo: 他刚刚用剑划破空气,就有一阵滚雷打向了山谷。真完美。这不是一阵特别完美的暴风雨,但是厚厚的云层聚拢了,阻挡了阳光,紧接着,一片粘稠得发腻的雾瀑布般落下,盖住了山脊。豌豆浓汤,有人这么称呼它。就他所看见而言,这个比喻很合适。

  更确切的说,就他所看不见的而言。

  但那才是重点。

  在他周围,迷路的士兵们的呐喊声敲击着他的耳膜。以这种方式被隐藏起来很危险,因为一次恐慌的袭击就足以结束他的生命。只需要一个糊涂的士兵。

  警惕着这件事,Charles偷偷溜向一大块突出的石头,它是崎岖的,但是后部平整,头顶还有一小块屋顶状的突起。这样没有人能够从上面袭击他。如果运气好,这不会是一个问题:希望吉诺沙的士兵们会循着地面的倾斜向上走,退回到山脊上Erik的身旁。但与此同时,最安全的办法是背靠岩石隐藏起来,等着他们。Erik会很容易找到他,不论他是站着还是蹲着:Erik剑上的金属会对他歌唱,无论他处在哪个位置都清晰可闻。

  来吧,Erik……

  雾气潮湿,地面上水汽堆积得如此之多,以至于在Charles等待的时候打湿了他的裤子。雾气直通过他的肺——有点像在水里呼吸,但是并不比过去的这几年更像溺水。Moira的死,西彻斯特的陷落,和Erik在一起的短短几周,逃脱,协商条约,发现自己怀孕……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如果他要在今天死去,最明显的征兆就是结束带来的平静。生活从来就不可能如此安宁。然而,不管怎样——是死是生——这次逃跑已经持续得太久。

  士兵们的声音逐渐远离了他。好运极少站在他这一边,不过这一次,看起来Charles得到了他想要的:当他们爬上山谷边缘,沿着来路返回时,他们的脚步回响在岩石之间。他几乎要享受地闭上眼倾听——无数的思维,被脚步声所携带,在雾气中向前攀爬——如果这样做不会毁掉他为之努力的所有事情的话。

  然后,在他的右侧……

  “Charles.”

  那么,做好准备吧:一会儿他就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Erik的战术,但是现在……

  沉下肩膀靠上岩石,Charles支撑起自己,摇晃着站起来,向前冲去,蹲在地上,远离Erik的声音。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拥有心灵感应能力,能够检查是否每件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

  “你真的想要战斗吗,Charles?这对你不安全,你还怀着孩子。”

  硬邦邦的,太过刻意:那么,他猜对了。或者说他是臆想出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但是,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陷入太深了,无法否定自己的猜疑:相反,他站直身体,向前滑动着远离石头,进入了雾气的怀抱。“对你来说同样不安全。”他沉闷地回话,“告诉我,Erik,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谈话吗?”

  “我当然记得。”现在声音更远了。

  Charles再次转向一侧,横跨一步。他的手指伸向臀部,摸着那把刀。“我们说了些什么呢?”

  停顿。然后:“说真的,Charles,别开玩笑了。”

  “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近一些了,“我更愿意讨论你怀孕五个月了还在战场上跑的问题。”

  在雾气里跑动不会有任何好处:他很容易会变成在原地打转。而且跑并不是重点。“我很确定你愿意。然而,我不愿意。”

  “Charles——“

  Charles后退几步,咽下一口空气。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但是脆弱仍然抓挠着他的神经,他忍不住转了一周,绝望得开始检查他背后是否有人。

  没有人在那儿。

  目前来说。

  再一次的:“Charles.”

  “滚开。”Charles咆哮着。但是那个声音现在更近了。那么,就这样吧:非常好。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谷之中,士兵们已经离去,这正是这场雾的目的。现在随时都可能……

  同来时那样,雾气突然消失了,被一阵懒洋洋地翻搅过草地的微风所带走,被洗刷到地上。Ororo的时间掌控无可挑剔。现在——此时此刻,如果他看向……

  那儿。

  大概二十英尺远的地方,隔着一大片草地和几块散乱的石头,站着Erik。

  他看起来很好。上身的盔甲使他显得比平常更大块头,但是和上次见面一样,他仍然有着那样精瘦的肌肉线条。很可惜这对于Charles却不是这样。怀孕五个月不是什么小事。再过四个月他就要生下一个婴儿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就像它的父亲一样不停地要求他的关注,只不过理由充分多了。

  虽然他仪表甚好,Erik看起来也的确疲惫。他的眼眶周围泛红,略有充血,而他紧握着剑——它仍然收在剑鞘中,不过他的手放在了剑柄上——并不像通常那样放松。嗯,好吧——那也许不是因为精疲力竭,只是战术不同。很好。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成功。

  “放下你的武器。”Erik告诉他,声音奇异而轻快,一半像是哄劝,但是过于严厉而失去了温柔。“放下它们然后到我这儿来,好吗?”他张开一只手欢迎他,召唤他。

  “出于礼貌,我会给你同样的提议:放下武器跪下来,我就不会把你晾在那儿。”

  Erik的嘴角勾起。“你当真以为——?”

  现在微风减弱了,但是那无关紧要:雾气已经消散了。把脑袋偏到一边,Charles朝上看去,首先看向一边山脊,然后环视另一边。两边的军队都在山顶上列队。底下的山谷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展现在中央的舞台上。

  再一次的,想要转身往后看的冲动涌了上来,这一次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是他没有转身。这一次没有。

  “很明显我的确这样以为。”一只脚在地上摩擦,为旋转找好支点……“你从来没有理解过这一点。你总是告诉我你认为我很聪明,也许你真的这样想,但是那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能智胜你。”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事实总是不那么有趣——不过也许是因为Erik完全不觉得那是事实。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他皱起鼻子,态度轻蔑。“我知道你能智胜我;但是我不认为你能战胜我。”

  “我同意。但是我不需要战胜你。”

  轻蔑的表情从Erik脸上消失了,几秒钟之后被新的所取代——这一种带着气恼,愤怒得足以点燃Erik眼睛中的火苗。他一直爱着Erik的火苗。那么的激情。全部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是的,但他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他扫过身边的所有人,将他们卷入他的意志之中。被他迷住只需要几分钟左右,而逃脱总是远比沦陷更难。

  “如果你强行挑起战争,而孩子受到了伤害——”

  “你会怎样?”Charles把剑抓得更紧。“剥光我的衣服,在广场上鞭打我?那是非常经典的处罚,你知道,用于逃亡的繁育者。”

  “不。”

  这句话会让人安慰得多,如果情况不是像现在这样——或者不是他所相信的那样。“我不会投降。不然就走到这儿来,处理我——拿出你的武器并且认真对待——在我们双方的军队面前打败我——不然就走开。我不是你的男仆,Erik,我是你的丈夫,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并不意味着我要服从你的命令。是Shaw改变了这一点,尽管那个人毁掉了你的生活,你还是令人失望地迅速接受了他的理论。”

  “Charles…”他咆哮着,很显然生气了,但是至少这让Erik拔出了他的剑——他一开始把它收起来就挺蠢的——并向前行进了几步。他在中途停下,仍然处在攻击距离之外,但是它——他现在更近了。更加凶险地真实。

  Charles收起下巴,向Erik射去眼刀。“做出选择吧。”

  “我不想与你战斗。”

  “得不到你想要的,没那么愉快,对吧?”Charles停下来,在剑上的金属部分活动着手指。什么都没有,目前为止,连一次抽动也没有。到如今,按照逻辑Erik应该已经把剑从手中拔出来了。“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们上一次见面时说了什么,Erik?”他握得更紧了,并且得意地笑起来,因为,因为……

  “你已经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了。”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你知道吗?”

  而这就足够起作用了:Erik弓步向前,把剑举过肩膀,随着尖锐的风声向下一劈。这次攻击不算太快,而且容易接住,挡到一边,并予以回击。哦,如果他之前还有疑问的话,现在也没有了。这场战斗,尽管富有技巧,缺乏Erik的精准。Charles用他的剑接下攻击,绕着圈子,偶尔自己也攻击一次,但是这不是每当他和Erik对打的时候都能做到的那种流畅的舞蹈式动作。他总是在那些脚步中喘不过气来,被压制住,被击退。

  他在这里也被压制了,但是不一样。在这里,他有胜利的机会。那在Erik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且总是,总是,会出现Erik控制金属的能力。

  “失去了你的能力吗?”他越过交叉的刀剑咆哮着,双手握住剑柄,用上自己的重量向前推进。他和Erik分开了,金属摩擦发出的尖叫声在空气中回响。

  “难说。”Erik厉声说,但是他的下一次挥剑特别恶意,带着太多的重量:Charles蹒跚着后退,只是险险地避过一丛被薄雾打湿的光滑岩石。这就是遮蔽作用良好的雾气的负面影响了:它把一切都打湿了。

  不过还是值得:它把军队赶回到了他需要他们在的地方。是的,他们在那儿——他耳朵里回响着齐声的叫喊,从山脊上降下。在这儿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也不需要听到。他们认为需要告诉他的任何事情,他很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如果他能赢得这场战役……他会表面上输了,但是只有一小会儿。而且即便他这一次输了,他最终仍然会赢——但如果他能直接夺取胜利,那将会是一种非凡的享受,一次最终的强调。

  “没有达到你通常的标准啊,Erik.”

  完全没有。而Erik,尽管他可能在愤怒中出击,但多年来他早已学会将自己调整到战斗的节奏中去,用那种方式引导他的愤怒。也许有时他在被激怒的时候会变得草率——Erik有一次告诉他他以前总是那样,但那无疑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Charles从未见过他像那样战斗。

  然现在,Erik正在发起越发狂乱的打击。它们不能说是不熟练的,事实上这些攻击已经足以击败多数对手——只除开了解这种战斗风格就如同了解他自己的一样的那名对手。这不是Erik的风格。

  不过,这样一来,那就很说得通了。

  Charles再次挥剑,瞄准了他的弱点,向下然后向左。它总是在那儿,在他们之前所有玩闹式的战斗中,所有的训练中——如果他了解一种战斗风格更甚于他自己的,那就是这种了。

  我养大了你。我了解你。

  于是,随之而来的,是一次实在的、发生过多次的残酷的失败:它来自于对对手动作的精准预测,因为总是有征兆——对多数人而言不可辨识,但是他看过这种战斗方式太多次了。

  当他的对手沉下臀部,Charles低下身闪避,躲过高处的一击,把他的对手撞到一旁绊倒了,踉跄地无法简单站起来回击:他被赠予了一个毫无防备的后方。

  是的。

  Charles用剑尖紧紧地戳进他对手的后腰。

  “放下它。”

  Erik的剑哐当一声落地。

  Erik的剑。

  就这样,Charles的双手空了。

  没有理由吃惊,他面前的人形抖动着,变化着,皮肤和铠甲溶解变形成蓝色鳞片。一个漂亮的身影:Raven总是令人惊艳,像雕像一般体型匀称,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她不漂亮。可鄙的,也许,但是从不丑陋。

  冰冷的金属——伴随着放下武器的命令而来——轻拍着他的脖子。“你受到了任何伤害吗?”

  把它留给Erik决定吧:用剑尖指着他的丈夫很难说是非常有教养,但是他成功地悄悄掺入了一些关心,就好像真的一样。

  他移动着,靠近了那把剑,就只是一点点,感受着紧咬他皮肤的寒冷多么真实。“有些割伤和淤青。很快都能愈合。”

  但Erik不是唯一一个展露出关心的人:在他前面,Raven眨着眼睛,举起双手的同时咬紧了嘴唇。他无法移动也无关紧要了:她的触碰轻轻移动,就像没有留意到目前的情况,关切得就像一位姐妹应该做的那样——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现在的情况是任何兄妹间应该发生的——这在她的触碰中也表现出来,在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下巴的时候。她一定是发现了她要找的东西,因为她放松下来,转而捧起他的脸,从她的牙缝中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是,与此同时,她的目光猛地移动到Charles身后,转而集中在Erik身上。

  “我们直接去医疗帐篷。”Erik简洁地宣布。“你需要医生。怀孕五个月还出来打仗……你疯了。”

  剑尖悄悄往上移动,剑背敲打他的脸颊,一次,两次。尽管这很让人恼火——见鬼去吧,Erik还以为他轻松取胜了——但更糟的是Erik撤回剑,让它继续向上滑行。它亲吻着他的太阳穴,然后继续向上,轻戳着抑制器的边缘。幸好抑制器被编入了他的头发,没那么容易掉下来:Erik可以把那块头发削走,但是他自以为夺得了稳固的胜利,所以大概不会认为有这个必要。

  这并不意味着Erik就高兴了,尽管他只能看见Raven表现出的不满,但Erik无疑也正是同样的表情。

  那就多留给他一些仇恨吧,“我是疯了。”Charles赞同着,忽略了他头发上的拉力。“我很生气。”

  Erik紧紧握着他的剑——毫无摇晃的迹象——他没有屈服于愤怒,直接把抑制器从他的头发上割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我们两人都是如此。你让自己和我们的孩子都陷入危险,二者中的任一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没有必要?”就这样了——这就是Charles的极限了。这本该是一场对话,最后一次说服Erik的机会——但是,众神啊,Frost说的没错。Erik根本不可理喻。他不会谈判。他甚至不会倾听。“没有必要,Erik? 如果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繁育者呢?我不会让他成长在这样一个世界上,只能期待着这些东西。”

  尽管Charles正面对着Raven, 他的目光透过她的脸,注视着横尸遍野的山谷以及其中的起起伏伏。一个人真的有可能变得如此愤怒吗?不应该。怒火应该把一个人吞噬殆尽,什么都不剩。如果他一生都像现在这样——也许到了那时他会变得像Erik那样偏执,像Erik那样支离破碎。

  这并非一个借口。Moira的死,Raven的背叛,失去他的国家,Erik——所有一切。Charles难道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仇恨?Erik选择了它。Charles选择让仇恨吞噬自己。那必须得是一个选择。否则的话,所有蒙受不幸的人就再没有希望可言了。

  但是,该死的,他只剩希望了。

  希望,以及一个信号。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Erik: 放下你的武器。”

  但是他得到的只有一声柔软而沮丧的叹气。不可理喻,那个声音说。这个回答如此老套,也是如此意料之中。

  “你是我见过最杰出的战略家,”Erik说,再次叹了口气。“而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你也明白这一声明有多荒谬。”

  从Erik的角度看,是的。然而——Erik不是那个回答引起的诸多后果中的第一步。为了证明,他只需要抬起头,注视着Raven的黄眼睛。

  令人惊叹,Raven散发着青春活力。她不是孩子——不是天真的、不懂得自身行为会引发何种后果的女孩。哦,但可能她确实不懂。也许他从来没教过她。也许他一直过于保护Raven,就像她一直指责他的那样,但是,不管事实是什么,Raven曾是他一切私人事务的重心,直到Erik走进了西彻斯特。在那之后是一场战争,追捕Shaw, Erik——然后,惨痛的后果,是Moira. 但在这些事之前,她从来不需要理解后果,因为他在那儿,总会在她坠落时接住她。

  但是……在那之后,Charles原本也会这样做的。Raven并不是被取代了——她并非不如别人。她是他的妹妹。他离开去奔赴战场,和Erik在一起,和战士们一起——尽管如此,她的重要从来不曾减轻。但是……不再把她作为关注的重心,继续维持着想保护她的欲望,将她扔在一个不接受她的世界中,任凭她自我厌恶——

  结局必然不会好,这难道还有疑问吗?

  Charles沉下了下巴,缓缓眨眼。有的。

  有的:结局并非注定。她就是答案。她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了走完最后一步。选择了离开他,杀掉Moira. 无论他做什么——都并不意味着他毫无过错,但是也同样无法抹消她的过错。

  认识到这一点——因为它触及灵魂的真实性而颤抖——并没有让看着Raven跌倒变得更容易。她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惊愕,但在他能够捕捉到并在脑海中记下这幅速写之前就消失了,Raven迅速陷入了昏迷。她重重跌在地上倒成一团,无声而静止,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她醒来之后背部一定会疼得厉害。

  在他身后,Erik的呼吸停滞了,几秒钟后,他忽然把手放到Charles肩上,牢牢按住他,“你刚才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恐怕全都是Emma Frost干的。”

  “有人教过Raven怎样屏蔽人。Frost不像你那样强大:她得一点点削弱Raven的屏障,要让Raven突然倒下,她需要远比刚才那几分钟更长的时间。”他稍稍停顿,然后说,“你料到了这个。”那不是一个问句。

  所以Erik终于理解了。从头到尾这都是一次佯攻。“你真的认为我会蠢到在战斗中正面对上你吗?”自信和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不矛盾,而在公平的身体对抗中打倒Erik远远不是Charles能做到的。“而且我很确定你不会冒险。动用双倍兵力正是你会去做的事情。”

  “你忘了一件事。”

  多半没有。“是吗?”

  他从来都不知道适可而止,不是吗?Erik一向不是能优雅地让步的那块料:他入戏太深,不断将剑向上抛起又接住,他的手从Charles肩上撤开,在最后关头抓住剑柄。“真高兴能再次看到这个。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急于使用它,考虑到你认为我用它杀了那么多人。但是我猜当情绪蒙蔽了你的判断……”

  “不然就告诉我你认为我忘记了什么,不然就帮我们双方一个忙,停止你的炫耀。”

  这句话比它原本的意图要更加准确。游戏进行到了这个阶段,Erik还没有意识到他不值得Charles的注意力。“我本来想说你的脾气坏是因为你怀孕了,但我们都没有那么蠢。”

  “滚开。”

  这不算是Charles最为雄辩的反驳,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担心。像是——不错,就在他的腰带上。Erik注意到了,剑尖更为坚决地刺入他的衣物与血肉中,但是并没有把他刺穿的打算。伤到他也许是可行的,如果要和让他再次逃走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但是他们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

  “把手放到我能看到的地方,Charles.”

  好吧。没道理不服从这一指令,特别是在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陶瓷刀的时候。真好啊,终于,他和Erik的愿望达成了一致。

  有意思的是,Erik看起来却没有特别高兴。

  “放下那把刀。”Erik命令道。如果他再被多胁迫一会,Charles很可能已经打算开始长篇大论了。难怪他也在翻白眼。

  “你真的不会想让我那么做的。而且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忘记了什么。”

  一声沉重的叹息。“说实话,这不是很明显吗?”Erik弹了下舌头,然后是金属归入鞘中的锐响。一把剑仍然顶在Charles背后,但是Erik一定是把另一把收起来了,因为他刚刚得空的手悄悄环住了Charles的颈部,掌控着能接触到的全部皮肤。然而他的触碰同时也是充满爱意的;Erik的一根手指来回爱抚着,赶走了那一点让皮肤变得湿冷的潮气。“你让Raven出局了,但是你仍然要在战斗中对上我,Charles。蹩脚的计划啊……那让我觉得你还有花招没有使出来。”

  花招?他们现在就这么称呼它了吗?是很合适:表演戏法,难道他扮演婊子的时候还不够长吗?这些事情早就该让它结束了。在那时候他除却自己的身体以外没有任何谈判筹码……

  “你总是最了解我的,亲爱的。”也可能Erik根本就不了解他。

  尽管Erik又呼出一口气,这一次更加尖锐,伪装成无动于衷,但是那小小的尖锐声——一点点恐惧——毁灭了一切效果。“我没有时间跟你玩这个:放下武器,Charles.”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真的不会想让我那么做的。”

  草地柔和的咯吱声就是他得到的全部警告了,Erik突然倾身向前环住了Charles, 把手放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就像个温馨的小家庭一样——本可以是的。这才是最糟糕的部分。这让Charles感觉到一阵安慰,他就这么被抱着,Erik离他这么近,在他身后温暖而又结实。不由自主的,他偏过头,靠在Erik的肩窝里。

  尽管这如此诱人——可Erik也一样在享受。他弯起手掌,让它贴合他手指之下隆起的形状;他轻哼着,很显然心满意足。

  “那么为什么我不会想让你放下它呢?”Erik低声说,用鼻子磨蹭着Charles的耳朵。士兵们看了这个该会怎么想啊……

  “因为只要一个信号,Erik,我会为‘焦土’这个词赋予全新的含义。”

  Erik的身体紧张起来,“你再说一遍?”无法忽略的是他把威胁当真了。Erik也许不是个完美的丈夫,但是横起剑来顶着Charles的脖子对他来说还是件新鲜事。哦,但是——那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有威胁性。他将钝的那侧紧贴Charles的咽喉,目的在于禁锢而非切割;只要向前一步,他就会撞上剑背然后窒息,这让他保持不动,但又不会割开他的喉咙。

  “这只匕首是会爆炸的。Frost和我约定好了很多信号。如果我动用其中一个,她就会引爆炸药,然后你,我,Raven, 是的,还有婴儿,全都会变成地上的一个个污点。”

  现在我拥有你的注意力了吗?如果这还不能让Erik听他说话,那么什么都不能了。令人感激的是,他并不需要担心这个:Erik的剑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他迅速后退一步——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宽心。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把Charles转了个圈,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

  好吧。谁知道一个人的脸色能变得如此苍白呢?这种神色在Erik脸上不太好看,这惨白的、病态的青色。“你连婴儿也会杀?”

  没有担心他自己或者Raven, 而他对于Charles会自杀的概念已经相当熟悉了。这就是做事慢慢来的好处。然而这件事——没有办法在这上面慢慢来,尤其对于掌控着爆炸物的人来说。“唯一的备选项,Erik, 根本就不是一个选项。永远不要认为我想要这么做。”

  外面有些冷,风从山脊上吹下来,而雾留下潮气。然而,还是有很多其他可能的原因来解释他的颤抖——现在这也许要归功于Erik了,即便现在,他也很明显是在担心,眼睛上下搜寻,找到了些许颤抖的迹象。“不要这么做。”

  那是乞求。

  Erik在乞求。

  他当时听起来就是这样吗,仿佛一个瘾君子,迷失了方向?当Erik强迫他,当Erik让他摇尾乞怜时——现在Erik想要他的仁慈?不,不可能。但是Erik——Charles有着无论如何还是想给予仁慈、去原谅的冲动,因为这是Erik. 爱,爱,爱,但是爱不能避开正义,而它很显然也不能带走愤怒。他不轻易动怒,也许吧,但是当它有正当理由的时候,愤怒不会离开——或者说,不能离开。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是Erik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跪下。”

  Erik照做了。缓慢地,不情愿的,但是他照做了。

  “带上这个。”在所有残忍的事情里,把抑制项圈从他的口袋里扯出来可能是最残忍的。对Erik,也对Charles自己——它深入他的内心,将每一盎司的感情挖出,再以酸涩填补空缺。

  项圈是那么小一件东西。金属制的,但是当它使Erik的能力失效时那也无所谓了。就像Charles的抑制器一样,它由一股纤细的金属丝拧成,可以弯曲,可以折叠——如此他妈的无害,以至能够放进他的口袋里。只要用这个,就可以约束Erik的能力。

  Erik一生中从来没能够在检查完其他所有可能性之前,就接受那个命令。他总是有可能找到另外的出路,所以最好在他有机会之前就打断他。但是……那很奇怪地并未带来满足感,看着Erik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把那团乱麻般的金属丝从它地上捡起来,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它,所有迹象都表明这个装置只是存在就让他五内俱焚。这也能够解释他脸上的痛苦了:下颌收紧,双唇紧闭,呼吸断断续续——但是他不会把眼睛从他手里的东西上移开。

  直到Erik选择看向Charles为止。

  “发挥很不错,宝贝。”他说着,紧闭着嘴身体紧绷。

  的确发挥很不错。

  过去那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结束了,Erik用拇指打开项圈的扣子,把它绕在自己脖子周围,然后咔嗒一声关上了它。

  后来,Charles再也没能分毫不差地回忆起Erik脸上的表情。如果他提取那段记忆,他就能够再体验一次,然而即便是在多年之后,他也总是会避免它,带着对自己的严苛,因过于愧疚而无法享受自己的胜利。

  而此时,他享受着面前的景象,Erik大口吸气,向前跌倒了,他的双手撑在身前支持着他,尽量让身体保持稳定,尽管他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着。

  “把手放到背后。”

  “Charles——”Erik想吼就吼吧,但这没什么用,就像他在抑制住颤抖、放平脖子后就开始投向Charles的恶毒怒视一样。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照我说的做,这样我就能到医院去,让他们检查我和婴儿。”

  尽管利用婴儿和他自身的健康来迫使Erik就范多少有些卑鄙,其效力还是占了上风。这种压力正是每个怀孕的繁育者都被提醒过的,尽管这非常恼人,他自己的颤抖也到达了一个可笑的高度。他和Erik真是一对啊,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颤抖着,但同样被这团烂摊子所折磨。

  即使是跪在地上,Erik仍然能以他下巴庄严的角度展示力量,更主要的是以他直立起来时背部的完美姿势,他直视着Charles的眼睛。他的丈夫不是个懦夫——而且他与难堪过于熟悉,不会让他自己因为被带上抑制项圈而感到羞耻。愤怒,但并非羞耻。

  至少表面上不会。

  Erik本不该如此下跪求饶。他是个骄傲的人,一个理应骄傲的人——但是每个人都可能失败,而任何一个做了Erik所做之事的人都应当失败。然而输在Charles手上?那感觉不对。感觉不好。在Erik对他做下的所有错事当中,这也许是最糟糕的:把他推到如此境地,结果这么做变成了必须。

  Charles他不应该道歉的,但是在他穿过潮湿的草地走到在Erik背后时,它已经到了他的嘴边。他迅速地用手指收拢Erik的手腕,并用一只手把它们压在一起——Erik的脉搏在他手指下跳得飞快——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几根束线带。这是个粗鲁但却有效的办法。如此有效,以致当他把它们绕过Erik的手腕,把它们拉紧在一起时,他无法自制地猛然呼出一口气:Erik,被束缚着。被抑制着,就像他(Charles)曾经无数次被对待的那样。

  这就是正义。而它真的非常糟糕。

  “起来。”

  尽管苦涩地笑着,Erik还是直起了一只膝盖,脚踩到地上,然后身体前倾,摇晃着站了起来。“你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啊?”

  “我没有时间能浪费。”

  “实际上,我会说你现在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处决我吗?”

  那会是符合逻辑的做法。Erik是危险人物。如果他逃走了,一切都会重归混乱。但是……如果他死了,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如果是这样,在他囚禁Erik的时候,世界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地区都将群龙无首——或者被Erik任命的继任者所领导。权力真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然而,杀掉Erik能够解决一个很大的问题:它将会打破链接。

  “不。”尽管有一些好处,但那从来不是一个选项。因为爱,因为怨恨——都不重要。Erik首先是他的朋友,然后是他的爱人,现在是他的丈夫,他孩子的父亲——他的意义比那些东西加起来还要多。杀掉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

  Erik越过肩膀看着他,“那你想怎样?”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他的嘴唇裂开,露出牙齿,发出一声大笑。“交易?亲爱的,你不需要。你已经赢了。”

  作为对Erik每一次把手放在他背后推他往前走的报复,Charles现在可以把这个动作收为己用了:现在轮到他催促Erik朝着Westchester方向的山峰前行,压着他在不平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前行,双脚不时被地上的坑坑洼洼绊住。从那儿传来的噪声——断断续续,但是仍然滚落下来在山谷的底部回响着。“的确。现在我想要的是和平。除非我们能达成一致,我永远无法得到它。”他停下来,把刀插回皮带上。现在不需要它了。“我赢得这场战争并不是为了拥有你,Erik: 我这么做是为了迫使你听我说话。真正地倾听,需要你深思熟虑,以及做出让步。”而不是听了就忘。Erik也许能记得他们所有的争论,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他现在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屑一顾了。

  “你认为你能够这么轻易地就改变世界吗?”

  Charles在Erik背后猛地一推,动作比需要的更狠一些。没什么关系:Erik穿着一件有内衬的衬衣,金属的移动足以让他的推搡变得无力。但是…...看着他跌跌撞撞仍然令人满足。可悲吗?也许是。但是哪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说这是他为自己赢得的?

  “你觉得这很容易吗?”

  容易意味着友善的分离,意味着逐渐揭露真相,而世界能够接受他。容易并不是现在面对着的死亡的迷局。

  但Erik只是哼了一声,在双臂被绑住的限度下尽量转动肩膀。太他妈的不公平了,即便沦落至此,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好:英俊,穿着锁子甲,让他的动作能够保持流畅。太、太过于英俊了,他的头发因汗水而潮湿,那本不该是吸引人的,但他却做到了:他的不修边幅自有一种吸引力,还有他粗犷的外表,下巴和上唇冒出的胡茬。他并不优雅精致,而他也不需要。

  “你会怎么做,Charles?一旦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就会推翻你。”

  一步,又一步——各种意义上的。现在这就是他的生活了,一次过一天。“也许他们会。但是,无论是不是繁育者,我都很擅长自己做的事情:如果他们想要推翻我,他们首先得打败我,而且是在我的主场上。”

  “我就打败过你。”

  伸长手臂,他摇动着Erik受伤的手腕。“是吗?”

  一声轻笑。“说得不错。但是……你无法打败一个世界观,Charles. 你无法打败整个世界。”

  “我不需要。”

  “是吗?”

  “那是你该做的事情。”

  被绑起来、受制于人,而Erik仍然没有完全摆脱他的优越感。这能说明他的信念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就像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可是大多数人没有机会越过肩膀看他,抛出一个揶揄的微笑,像剥桔子一样轻松地咧开嘴。“怎么,你认为我会侍奉你?是个好想法,亲爱的,但不够实际。”

  他们已经走到了地面开始升高的地方,接近了山峰的斜坡。那是个陡坡,向上的途中岩石越来越多:对一支军队而言上或下都很危险,那么多人挤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只有他和Erik的话还不算糟糕:他们挑选最好走的路面,在方便踏足的地方稳住阵脚,Charles有教养地抓住Erik的手肘下面,让他保持平衡。

  “我不需要你侍奉我。”当他们开始向上走时他回答说,“我只需要你别阻止我。”

  “我想那取决于理论上我要阻止你做什么。”

  “没什么,再也没有了。”Charles把拇指戳进Erik的肘窝。“继续往前走。”

  Erik摆动手臂,甩掉了Charles的掌控。好吧。如果他不想要他的帮助,想要自己歪歪扭扭地保持平衡,那么非常欢迎他这么做。如果他摔倒了,也帮不到他自己什么忙:他的军队已经目睹了他被击败,让他们目睹他们的将军从坡上滚下来也没什么好处。

  现在他有了个想法。

  “你知道,我从没怀疑过你是不是能领导一支军队——我见过你这么做——但是我猜我从没想象过你赢了之后定下条件是什么样子。”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条件。”坡度非常陡峭,让人走得气喘吁吁。但他和Erik都有良好体格,而且小腿的烧灼感奇异地有净化作用——燃烧了多余的愤怒。

  Erik也在费力地呼吸着,他们两人在攀爬变得更加陡峭时陷入了沉默。现在已经不远了,只剩下这一片高地,和最后一片崎岖的岩石。这是一处荒谬的战场,一处永远不会按照常理发展的地方。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选这个地方。

  但是从很早之前起,他和Erik之间的任何东西都已经无法用正常来定义了。

  有这么一个几乎知道他所有事情的对手,出其不意会是最大的优势。不靠常理才能取胜。

  然后再加上Emma Frost。她正栖身于山脊的边缘上,双手撑在臀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转过山顶,蹒跚着走向平地,径直来向她面前。

  就一个刚刚推动赢下一场战役的人而言,她脸上的得意少得可怕。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些,或者说在她的世界里可以称之为得意的情绪。她的表情像平常一样镇定,但是她的笑容更加锋利了,她带着刀锋般的审慎检查着Erik: 你几乎能用肉眼看见她剥去他的伪装直达问题的核心。她知道那些细节,这会有帮助,但是她的眼神锁定他的方式,她的嘴角绷紧称锋利的一条线,这些都暗示着她都会尽可能把信息拽出来,无论她是否知道应该期待什么。她也许不能在他身上用上心灵感应,但是她也不需要用。

  在她身后几英尺,Ororo把手背在身后,挺直身体,而且——众神保佑她,她一直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她只盯着Charles看,而且不像Frost, 她的目光温暖,他能感觉到自己沉入其中,放任她的关心缓和他情感上的缺口。

  “你知道的,Lehnsherr。”Frost随意地开口说,脑袋向一旁偏了偏。纯粹的满足感从她身上溢出,也许会毒害他们每一个人——或者也有可能将整个军营浸泡在工作顺利完成的成就感中。“如果是我的话,你现在还会跪着呢。”

  带着项圈,被限制着,在同等状况下其他任何人都会被现实打击得一蹶不振。然而Erik不是——这也完全不让人惊讶。他只不过更大幅度地收起下巴,轻蔑地从鼻子下方怒视Frost. 她如此圣洁,他不可能闻到了任何令人不快的东西——但是显然他看上去像是如此。

  “你所有的将军都是繁育者吗?”他问道,眼神扫向剩下的军队的方向,他们正停歇在散落在他们聚会地点两旁的石头上。每双眼睛都盯着Erik——没有人试图假装不在看他。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阵小声的议论,在队伍之间越来越大声地震荡开来。

  但是Emma只是甜蜜地笑了,像是一块有毒的糖果。

  “那你呢?”她问道,漫步走向Erik. 她没有很长的路要走。这——这不应该——她真的不该离Erik这么近,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但是,认为接近意味着亲密,意味着几乎亲吻上,是愚蠢的。因为这一情景而怀有嫉妒甚至更加愚蠢。“你认为我们被自己的情感所掌控?很软弱?是这样吗?”

  “我不会说Charles软弱来侮辱他。但是你——”Erik的微笑变得残忍了,他向前倾身,让自己和她的嘴唇只有一线之隔。然而,这个场景——有关它的一切,Erik所散发的一切——没有任何性张力,除非把匕首插入对方的肋骨之间算是一种前戏。因为Erik很显然散发出了他正想那么做的信号。“你,Frost, 你不软弱。你远比那要糟糕。你让别人替你完成你的工作。你是个懦夫。”

  Frost向后靠去——在其他情况下把后背暴露给Erik会是致命的。幸运的是这一次他被束缚着。而她也没让这种状况持续很久,很快就凭借腰臀的一次旋转流畅地转过身。“你认为我躲在这上面,让你的丈夫下去替我干脏活?”

  “我认为我想看你去死。”Erik咆哮着,第一次真正爆发出愤怒。诸神在上,看他的眼睛是如何闪烁着,他是如何牙关紧扣,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

  Frost会很高兴接受这一荣誉——让Erik恨她——但是没有理由毫无必要地在自己背上放个靶子。也许之后Erik会有机会就此做些什么。“我计划了这一切,Erik。”Charles说,向前走了一步把手放在Erik胸前,将他推了回去。这需要用到他全部的重量,把他的全部体重放到左手来完成这一动作——Erik欣然承受了他的重量,并把目光从Frost身上转开了。

  然而并没有很久。“的确如此。”她赞同着,“他计划了你看到的一切,详细到刀子里的炸药。这让你感觉如何,Lehnsherr, 你让你的丈夫绝望到想要同时牺牲他自己和他未出生的孩子?你的孩子。”

  不,那不是——不。他们不会继续从那条路上走下去。没有理由那么做。那是个可怕的决定,那种让他之后多年都无法有一夜安眠的决定。如果他觉得他之前没法好好睡觉……和这个比起来那什么都不算了。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得看着它,同时很清楚……但那是必须的。痛彻心扉然而必要,Frost提起这件事来折磨Erik,但同时也在折磨着Charles。

  “你下地狱去吧!”

  就是这样了——Erik猛冲向前,用自己的身体抵消了Charles的体重。他在双臂被绑住的时候无法突围,但是很接近了,而这让他痛苦,知道其原因甚至让他更加痛苦。知道Erik——他不是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的。他的婴儿,还有他的丈夫——那是个非常、非常扭曲的情形和决定。利用这一点的Frost太残忍了。

  Ororo一定是赞同这点,或者他看到了形势的升级。无论如何,她把自己插入中间的空档,把Frost推回去,压着嗓子朝她吼了些什么。她做得很好——但是不管怎样,Ororo确实是唯一一个Frost有可能会听从的人了。

  然而很显然不是在今天。

  今天,Frost任凭自己被推开,但她仍然保持着同样恶毒的微笑,眼睛锁定着Erik,煽动他,言语只是附加,真正的嘲弄全都展现在她的表情里。“你该感谢我。”她锐利地说,并且一等到Ororo放开了她——她徘徊在周围以防Frost再做出什么行动——Frost就将一缕碎发从额头上拨开,把自己安顿好来享受Erik的反应。

  “感谢你,”Erik沉闷地重复着。有人也许会认为他不在意——但是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猛烈到透过盔甲在Charles的手掌下剧烈起伏着。“如果你从那边那道山脊边缘跳下去我会感谢你的——”他猛地把头转向山谷,“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任何理由可能会使我感谢你。”

  但是Frost没有被吓到:她仰头大笑,笑声刺耳而又兴高采烈,她移动她的臀部,让它偏向一旁。那一定折磨着Erik,看着她在激怒他后摆出那么随意的姿势。“如果不是我, Lehnsherr, 你丈夫就真的要冒着把自己炸掉的风险了。他绝对做好了准备那么做——”

  “Frost——“如果她继续说话,Erik可能会完全不计后果冲向她。这无法达成任何目的,而且——这从来就不在计划中。

  但Frost只是给了他一个魅惑的微笑,眨动着——诸神啊,她刚才朝他眨了眨眼睛。她这么做很清楚:Erik的脸现在已经完全涨红了。用不着刀了:Erik自己看起来就已经足够像个难以处理的定时炸弹。

  “哦,Charles.”如此甜腻——她的话没有黏在牙齿上真是个奇迹。Ororo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她打了个冷战,而且她很可能会诚实地翻个白眼,但她即使制止了自己,将它伪装成了一种很明显是强行做出来的严厉表情。“Lehnsherr和我很少持相同意见,但是我想我们也许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一致:你,甜心,有时候真是天真得让人痛苦。”她悠闲地向前走了几步,等到足够近的时候,她用手指圈住他的手臂,轻轻握着。Erik几乎愤怒得颤抖了,那真是非常奇诡,一只手经历着Erik狂怒的震动,而另一只手感受着Frost冰凉的手指。“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带着炸药走下去吗?你会死,亲爱的,而一切都不会改变。如果你和你丈夫被炸成碎片散落到山谷里,一个就像Lehnsherr这样的人——或者比他更糟的——将会掌握大权。我讨厌这么说,但是我们需要你。而如果我们不能拥有你的话,最好还是让Lehnsherr活下来。一个你熟悉的魔鬼总好过一个你不熟悉的。”

  想让这些听起来比拔牙还痛苦,就找Frost吧。

  “那把刀——”他放开了Erik, 把手垂到腰间将那把刀拔出来。

  “正是那样。”她点点头,替他完成这句话。“一把刀。只是一把刀。”

  她——她做了什么——

  她操蛋地玩弄了他,瞄准了他因过于焦虑而不会注意到的地方,然后她利用了它。他也许玩弄了Erik, 但Emma Frost玩弄了他。Ororo是不是……?

  他把头转向她的方向。不需要问出声来。Ororo刚一对上他的目光,就马上明白了他的问题:那就写在她的脸上。“是的。”她安静地承认,低下头拉着她的皮带,重新调整它,固定它——那比坐立不安好不到哪里去。你好,愧疚。那是愧疚吗?她也许是羞愧了,也有可能是让他免于直视她的眼睛——这的确是一项善举,考虑到他的思想一定是如何鲜活地在双眼中闪动着。“但是你下山之后我才知道的。”

  “那如果我被俘虏了呢?!”

  那将会和从前一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回到那间育婴室内,四周的墙将他包围,那张床奚落他,每次他看向它的时候都在他内心挖出一个洞。那个婴儿——那个婴儿将会由Erik养育成人,然后——回到Erik的掌控之下,这次他将真正地灾难性地向疯狂坠落。然而Emma——Emma和Ororo应该知道的。他们被Shaw虐待得比Erik曾经想过对他做的还要狠。如果有人能理解那种被囚禁的感受,那就是这两个人了。或者:她们不会明白把爱情扔进这一团乱麻里几乎能让事情变得更糟。Erik爱他。而这……让局面更糟了,让它变得恶毒,让本应是爱的东西被玷污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问了我那个问题,是吧?”话语在他舌头上摩擦,感觉比粉笔还要粗粝,再多几秒他就要窒息了:但是如果他们不给他答案,他就要命令他们了。

  Ororo再次对上他的眼睛,流露出愧疚。那也比Frost好,她,诸神不容,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Shaw一定是把它们从她身体里操出来了,一定是——她无动于衷地凝视着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愉悦的表情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为什么你问我是不是能够承受再次被俘虏?”

  操。就只是……操。

  太多了。所有的这一切,不是说这件事就比其他事情更糟,但他当时那么紧张:这件事本该是单纯的。他怎么会忽视了这点?他本应该做得更好——本该知道不要放下防备,本该知道Frost会瞄准他的盲点,那一件他不忍细想的东西,因为它已经伤他太深。她利用了这点,然后她玩弄了他,不像Erik,但是……

  “Charles?”

  Erik本应离他更近的,当他碰他的时候——那是Erik的肩膀,撞上了他的,不是吗?为什么他的声音如此单薄,如此遥远——?

  如此……模糊,而且失真,草地涌上来迎接他。

  重力让他双腿发软,他倒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断下沉——他手指下的皮肤潮湿,当他用指甲撕扯太阳穴的时候它让步了。不再有记忆,不再有想法:他会把它们刨出来,一直挖到脑子里,直到这不再让他如此痛苦。

  停止。思考。

  “Charles!”

  走开,Erik,走开。“走开,走开——”伴随着新婚之夜的温暖,Erik身体的热度,他控制住Charles时他的感觉,他和Emma一起合作,撬开他的思维。他们都这么做,操控他。他们会再做一次的。他们会——

  如果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盲点。他怎么能如此愚蠢?

  为什么这些还重要呢?如果她——她也许刚刚救了他的命——但是——

  她打开他的思维,挖出了那些记忆——

  有什么尖锐而坚硬的东西撞上他的脸。世界粉碎成杂乱的颜色和模糊的认知,但是当他猛然抬起脖子时,碎片咔哒一声返回原位,世界回归到它应该在的位置。真实。清晰。在这里,山脊的顶部,他的军队看着他经历一场闪回。在这里,Erik跪在地上,四肢张开背部着地,离他几英尺远,他脸上有一个正在显现的红色印记,而Frost——Frost在这里,在他面前,Ororo在她边上。

  “Xavier,” Ororo呼出一口气,试探性地把手停在他们中间。当发现他没有陷入突然爆发的记忆时,她捧住他的脸颊,犹豫地开始温柔地抚摸他,带走了那里聚积成行的潮湿。“你还好吗?”

  “我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算不上是近五年里最糟糕的经历。为什么他现在崩溃了?

  已经结束了。正因为它结束了。或者因为感觉起来是这样,还因为——因为——

  即使在胜利的时候,这仍然意味着失去了选择。Frost也许站在他这边,但是他原以为她能够理解,以为她不会在非必要的时候对他做这样的事。这是件很小的事——而且她也许救了他的命。

  心存感激,就像他应该对Erik爱他心存感激一样,对他付出的所有小小善意,对所有曾经美好的事,对——

  这不一样。Frost做的事情和那些不一样。但是为什么他无法呼吸?为什么感觉不一样?那是记忆,关联,它们扭曲变形——

  操他的。那不重要。它在那里。那些想法在那里,它们应该被锯掉。无论是否公平,无能为力的情况——不能再一次发生。不能。再也不能。

  “你是个冷血的婊子。”他说得低声而恶毒,脱口而出时感觉完美极了。

  她眯起眼睛。“我救了你的命。”

  “也许。但那是我该做的选择。”

  她嘲笑着。“在Lehnsher做了那些事之后,你反对的就是这个?”

  用不着符合逻辑——当然需要——但是她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我要反对这一切。”不是Ororo, 他很难对Ororo感到愤怒。她从来没有打开过他的思维,从没有过——她和Frost就是不同的。就是。不同。而且她在事后才知道那把刀的事情。但是Frost……“从我视线里消失。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更像是受不了看到她,但是那样听起来不可饶恕地软弱。他已经膝盖着地了。但那很好解决,一只脚落地然后把自己拉起来,不稳定地摇晃着,但是最终他还是站稳了脚跟,在Frost气得冒烟、转身昂首阔步地走掉之后站得更稳了一些。她毫不费力地穿过队伍。她想的话就让她把帐篷烧了吧,只要他看不到她就好。

  “你怎么在地上?”

  Erik向上盯着他,就像他疯了一样。生活在一个无法感知记忆闪回、没有逻辑支撑的世界里一定很好。Erik不可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在他如此坚定地相信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错的时候。

  “Emma反手敲了他。”Ororo在一旁安静地说。“就在她打你之前。”

  啊,很好。打Erik:那是她提供的一项公益服务。但是——不,那也不公平。那不是——这条路能往下滑得多远?打Erik,享受这种东西——即使是Erik也从来都不享受他们之间的肢体冲突。

  像Erik曾经对他那样对Erik会是一切事情中最糟糕的。

  绝不容许。应该谴责。

  所以:深呼吸,后退一步,对上Ororo的眼睛,然后说:“我需要你确保他被押送回Westchester。”

  懦夫行径?也许吧。但是直到他能重新取得自控、理智地面对这件事之前,这都是最好的选择。Erik是……他的阶下囚,这一直都是他的计划,但是现在变得清楚得让人痛苦的是,也许他本应给予这一点更深的考虑。这本应是一次(立场的)转变,但是处在执行正义的位置——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复仇?

  换做其他任何人,他们都会怀疑地看着他,可能会质疑他的神智清楚和投入程度,但是Ororo只是严肃地点点头,看着Erik站起来,尽可能地转动肩膀。她并不残忍;她也不具有同情心。无论她是怎样的,很有可能的是她已经到达了一个他还未到达的境界,在那里她能够平静地注视着一个使Shaw的社会保持下去的人,却不因怨恨迷失自我。但是……如果在她面前的是Shaw, 她还能这么做吗?这样评判她是不公平的。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她和他一样受伤,而且她有权用她自己的方式痊愈。她所能找到的一切安宁——都是她应得的。

  “Charles. 你还好吗?”

  永远关心着他,那是Erik。Charles转过身,闭上眼睛用鼻子呼气。那是真诚的关心。如果Erik是残忍的,如果他像Shaw一样——

  别顺着那条线想下去。

  “我们之后再聊,Erik.”

  “见鬼的之后!Charles, 你在发抖,你——”

  “那么那是医生该担心的事情,我已经说过我会去医疗帐篷了。”他转回来,朝Ororo点头,她走向前抓住Erik的手肘。“谢谢你,Ororo. 我待会再和你会合。”

  为她感谢诸神。她没有推人,而且她给了他最大程度的隐私,把注意力转向Erik, 在他没有马上迈步的时候推着他往前。他还是不走。他诅咒她一句,试图躲开,但是双手绑在背后的时候他只能拽着她往后几英寸,而就连那也迅速地被阻止了,Alex和Armando——他们一直都在附近吗?——从人群的边缘迅速冲向前,抓紧他的双臂,强行拖走了他。

  Erik至少有尊严得在几步之后承认失败,并开始自己移动。他被绑得这么紧一定会拉伤肌肉,他的步伐僵硬,双腿僵直,可一旦Charles走向Sean的方向,离开了Erik视线所及的范围,他就走得更加顺利了。

  他们之间的战斗还未结束。远远没有。这已经够清楚的了,但是……他用肘尖按了按腹部边缘,强迫自己推开那些想法。对于其他旁观者而言,这或许是不经意的动作。他的腹部还没有过分地隆起,而且在军队制服之下不那么容易看出来,但是一双敏锐的眼睛仍然能够认出来。再过几个月,就完全没有办法否认是什么导致他的体重增加了。

  “我们需要收敛死者。”在靠近Piotr Rasputin,Alex的副官时他这样说。他年轻但有才华,不用几年他就能带领自己的军队了。目前来看,他有能力出色地在Alex缺席时完成任务。他也很心软,或者说足够心软、才能被托付带着尊严完成这件事。

  “是的,长官。”

  “好。”

  他换了个方向,忽略了士兵们的目光——在他们见过这些事之后,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他们想知道他们的国王是不是疯了——他在人群边缘移动着,对上Sean的眼睛。尽管他被困在他的人中间,但Sean很快就脱离出来穿过人群,朝山脊的边缘走去和Charles会面。

  “长官?”

  Sean看起来伤得有点厉害:他的眉毛上方有一道很糟糕的伤口,嘴角带着血迹:能发出超声波的喊叫是件好事,可那并不意味着当他过于热情、或者使用能力过长时间时它不会撕破他的喉咙。

  “我需要你选择一名信使去给Lehnsherr将军的副手送信。”用姓氏称呼Erik毫无意义,因为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结婚了,但是见鬼了,他可不会称呼他“国王”——而一个平淡的“Erik”会更糟。此刻最大的陷阱就是熟悉感。这件事必须完成,而且必须完成得很好,以防日后细枝末节处出差错、带来更多麻烦。“我相信Logan Howlett占据着那个职位,不过我也可能错了。但是,无论是谁,他们都需要派一名使者过来出席条约协商会议。如果没有人回去汇报结果的话,就算我和Lehnsherr将军签订了条约也没有意义。”

  想要在战场中间留存着一丝幽默感,就找Sean吧:他的右边嘴角翘起,暗自呼了口气。“是的,长官。尽管我怀疑Lehnsherr会不会有同样感觉。”

  无疑不会有。“我签订条约不是为了好玩的,Sean.”但是他——诸神啊,但是他脸上的半个笑容感觉很奇怪。他的嘴唇一定都僵硬了。“目击者会让食言变得更加困难。如果他同意了什么,我会确保他遵守,而且我会确保整个世界都知道我会让他遵守什么承诺。”

  Sean点了点头,更棒的是,他放松了,回到了一个松散而随意的站姿,抱起双臂,一只手指在另一只手臂的肘部轻轻敲击。“我会立刻着手去传送那条消息,长官。不过,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Lehnsherr在你和他交涉时的脸色了。”

  纠正:Sean迫不及待地想看到Erik的脸色,当他发现Charles的筹码重要到能逼迫他参与这场交涉的时候。到目前为止,他和Erik在很多事情、千百个微不足道的自由上争执和谈判过,但是以前,如果他不喜欢对方的条件,Erik总是有机会扬长而去。

  但这次不是了。

  “幸运的话,我们能解决掉这团麻烦。”

  看到Sean以希望回答那个建议,可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奖赏了。看着他点头,转过脑袋望向Erik的军队……并且微笑——这让他胸腔里的某些东西开始动摇了,自从和Frost的对质之后,他第一次真正地松了口气。

  “你会找到办法的,长官。”Sean告诉他,他声音里的信心令人惊讶。这让他感到羞愧。“而且我们会支持你。不管怎样,军队都会。也许让所有人都接受繁育者登上王位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政变肯定不会来自军队内部。”

  “我不会假装这会很容易。”但是……针对那些没法容忍繁育者登上王位的人,也许有一个待定的解决方案。如果他们不接受他的规矩,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移民到一个文化更加……传统的地方去,事实如此。

  但是那个方案的可行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Erik. 目前,事情还未明朗。

  Sean耸耸肩。“当然了。但是我们会做到的。”

  “我的确这样希望。”

  “保持希望,长官。这是我们做出改变的唯一途径。”

  希望:这是一个无比抽象的概念,但它在他的体内逐渐显现。和Erik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没有杀死他的希望,而是重新定义了它,并将它锁了起来。他无法忍受在Erik面前永远扮演他曾经的角色,但是他总有逃脱的希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是希望从来没有完全丧失过。

  也许假以时日,它终究会丧失。

  但是它没有。它没有。

  “我就把沟通工作交给你了。”他朝Sean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向他的军队走去。

  不管Sean怎么说,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被他领导的。有部分人会想看到他失去王位。但是,现在看看他们,抱有敌意的注视令人惊讶的少。的确有那么一些带着不确定的目光,但是不确定可以被解决,被他的能力所淡化,而且只要那些仍然不确定的人和愿意接受他的人搭配在一起,情况就能保持稳定。他的将领们是忠诚的。

  至少,这支军队会确保他登上王位。

  而人民,像Sean所说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就是这样:和Erik谈判。对于那些不想生活在繁育者统治下的人,他必须提供别的选择,以免他们留在Westchester谋划推翻他。如果Erik同意——如果他愿意和他合作——事情也许能解决。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他走入他们中间时军队为他让路。一开始是安静、慎重的动作,每道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士兵们在他经过的时候静静地退后。但是当他深入到他们中间,重新回到帐篷时,一个人伸出了手——那是个年轻男人,没什么显著的特征,这也许正是重要之处,他可能是任何人。他拍了拍Charles的背,收紧下巴,然后……敬礼。简单、有效,但是带着一个深深的、满含敬意的微笑,笑意直达眼底,点亮了他的脸。“长官。”

  其他人也照做了。然后又一个,又一个——人太多了,他们没法每一个都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但是顺着队伍走下去,士兵们都迅速立正。有少数几个人没这么做,皱着眉转过身,而且最开始不是每个敬礼的人都带有相同的热情,但是,大多数人仍然是的。

  他们在他经过的时候敬礼,他收紧肩膀,眼睛在队伍之间来回扫视。这是Westchester。这是他的家,他的家,总体来说——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