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an当晚就给了回复:明晚、在皇宫内、休战旗下、谈判。Erik会来参加谈判,Logan会派人把谈判结果传达给军队。事实上,这说明Logan对于提出的安全通行许可十分信任:就把他们的代表送到敌人的据点内这件事,大多数人都至少表达了不同程度上的怀疑。

  如果Logan没有那么强烈的荣誉感,那么他也会有所顾虑。而事实正是如此。这可能就是他从来不攻击Erik的原因,即便是他对Erik的行动颇有微词。忠诚对Logan来说很重要,荣誉对他来说也意味深远。

  比较好的是,如果他不是这样,那就没法指望他不会利用安全通行许可,来达成一些并不那么荣誉的勾当。

  对付Erik可能也会更加棘手。问题倒不是来自于他可能会撕毁条约,毕竟只要他做出承诺,就一定会遵守。但是他经常会把承诺搞得富有诡辩色彩,他内心中坚守着自己的荣誉守则,而他也会设法打一些擦边球。如果他承诺过不会将他的朋友其实是个繁育者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么他就不会。但是他可能会通过别的方法来让公众自己发现。所以说关键就是要和Erik达成天衣无缝的条约。

  这就是Charles为什么整个晚餐时间都试图在为明天的会面制定规划——同时他也因为太过于全神贯注于他的工作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咯吱一声地打开,直到他的访客走进房间站到他桌边才发现。

  “我敲过门了。”Ororo靠坐在他桌边微笑着说道。

  已经这么晚了?他已经如此疲惫了吗?可能是吧:他平时是更加警觉的。

  Charles用手抹了一把前额,把面前的文件推到一边,钢笔横放在文件旁边。他点亮一盏台灯——Ororo用能力让灯更亮了,但还是不要把能力用在这种无价值的事情上比较好——但是与之相关记忆也只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

  “真对不起。我之前答应要见你的。我——”

  “忘了时间?”她伸手够到了桌边靠在墙上的那把椅子,慢慢把它拖向前,不顾椅脚无声的抗议继续拖行。直到把椅子拖到了他面前,她方坐了下来。

  “是的。”他承认道。在Hank给他清理并包扎了所有的伤口之后他回到了这里。工作比思考要容易得多,也比让自己想到他把孩子置于了怎样的险境之后容易得多。要是真的有其他选择的话,其他的任何选择——但是真的还有的选吗?他到底忽略了什么?一定有别的选择的。

  “你看起来不太好。”

  “McCoy医生给我做过检查了。只是一点小皮外伤,没什么。”

  “你我都明白,我担心的不是外伤,Charles。”

  他们确实心知肚明。不管是谁,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都会明白的。但是Ororo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带着像别人表现出来的那种肉麻的同情。她对他的理解在烛光中温柔得能让人很快接受,她棕色眼睛的目光非常柔和,充满着无限的耐心。当她交叠双腿、将手掌放在膝盖上的时候,她表现出了充足的耐心,无论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她都会等他把堵在嗓子眼的话给说出来。

  于是,慢慢的,他终于开口了。他慢慢地朝向她,身子前倾,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抬眼看着她。“你用了多长时间才摆脱自我厌恶的?”

  她没必要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没有。没有完全摆脱过。但是……”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这些日子,我学会了理解我自己。”

  他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人从来都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平静,而她已几乎达到了平静,或者,就像她说的,一种理解。她的笑容、以及慢慢眨动的含着悲伤的眼睛表现出了这一点。“我曾在Shaw的命令之下做过可怖的事情,Charles。”

  “你拯救了世界。你让风暴停止了。”

  她苦笑了一下。“是的。但是做了好事并不是抵消造过的孽。而且,我想你也知道,当你想要你丈夫的时候,你心里那份罪恶感并没有抹去。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并不恨他——这让我感觉无法原谅自己。”

  “你还是那样吗?我的意思是说,想要他?”

  看到她点头比一句死刑判决更糟糕。“有时候会。然而已经没有连结了。我难以想象你在经历什么。Emma在经历什么。”

  Emma。Emma把痛苦的感受强加到他人身上。她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享受着从别人身上吸取力量的快感。如果他就此对她发怒,那的确是她应得的。

  “她非常脆弱,Charles。”Ororo静静地说道。

  “所以这就给了她伤害别人的权利吗?”

  “不,从来没有。但是如果你能理解她是从哪里来的……”她叹了口气,“她不像你。她更强硬,更刻薄。她用仇恨来应对Shaw所做过的一切,但是你却用痛苦来面对。一个全副武装,一个手无寸铁。现在她自由了,但是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来感受事物。”

  在某些日子里,全副武装会更合适。如果在Frost扯开他的思维的时候、在Erik操他的时候,他可以不用感受——如果这件事没有深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血液中的话,那么每一次的心跳就不会将罪恶泵入他的血管里。

  “Shaw爱过她吗?”

  Ororo缩回手,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最终她看向了一旁。“没有。至于我的话?他可能用某种方式爱过我,是他能达到的最好的方式了,但是Emma对他来说自始至终都只是工具,他对她的喜爱仅仅是控制她的工具罢了。说到底不过是在驯养宠物——她那么年轻,那么容易被影响。但是她想要Shaw对她产生欲望。”

  “那你呢?”

  “我是个意外。Shaw知道,他要想维持统治的话,就得得到人心,而不是以残暴的手段让他们屈服。在爆炸停止后他立刻就发现我了。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我知道那些名字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做了个鬼脸,“当时我正试图平息风暴,但是他找到了我,强迫我跟他走。我没得选。那时我还年幼,只是个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我是他教派下最完美的傀儡。抛开我的繁育者身份,作为一个宗教符号,对他来说非常完美。我因为辐射失去了生育能力。对他来说,我这样的人正是他需要的。他控制了能量,让我像他一样永远保持年轻。”

  “那你爱他吗?”

  “在这三百年间?我怎么可能不爱?虽然我恨不得他赶紧死,甚至想亲手杀了他,但是我确实是爱着他的。即使Emma没有像我这样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但是我觉得她比我更爱他。这事很难说。但我真的爱他。可能没有恨意一样那么多,但我确实爱过他。”

  “我是不是很糟糕?不顾Erik的所作所为还爱着他?”

  Ororo叹了口气,伸手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她的表情柔和下来,第一次面对着他,带着对他们两人同病相怜似的同情。“Charles,在你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世上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评判你对你丈夫的感觉。那种感觉只有你一个人能够体会。”

  “我恨他。有时候比别人更恨。特别是当他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我宁可自己去死。”想起Erik与他相处的那些时光让他并不好受。如果什么事情能逼疯他的话,那就是这个了。“但是我也在他身上看到了好的方面。”

  “他身上确实有好的一面。”她简单地认同道。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哪能这么简单呢?

  他的表情一定是被内心活动所影响了。她轻声咯咯笑了——明显不是觉得幽默——然后她离奇地前倾了身体,一手摸上他的脸颊。她已经三百岁了,但是她的手掌比他还要柔软,比他母亲的触摸还要温柔。Sharon Xavier从未这样抚摸过他的脸庞,即便他对她来说是很珍贵的孩子。但确实她从未这样触摸过他。

  “明天会发生什么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Charles,”她小声说道,“Lehnsherr肯定有好的一面,但是将他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并不是你的职责。除非是你想要——除非你想跟他达成一些什么约定。”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触碰过他了,无关动机,无关欲望,流露出温暖与宽慰的本质。他沉浸在她的触摸之中,非常平静。他闭上眼睛,试着除了呼吸之外什么都不想。

  “宣布离婚对政治状况没有好处,”最终他低声说,“我也没法在Westchester以外的地方合法离婚。我在任何地方都处于已婚的状态。”

  “是的,但你担心的根本就不是法律的问题。”并非发问,而只是阐述。阐述事实。

  婚姻对他来说,除了那么一纸契约和Erik合法占有他身体的权利以外,什么都不是。婚姻无法代表他的感觉。离婚也无法改变他的感觉。一切都不会改变。这并不合乎逻辑。任何人——他可能会恨任何人。就说Emma,他可以恨她的所作所为,但是Erik做的更糟,而且他没法——没法——

  离婚不会让爱情合乎逻辑。

  “是的,”他认同道,紧紧攥住裤子上的布料,“我不担心这个。但是离婚并非我想要的。我想要——该死,我想要——”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Erik?是的。但是这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Erik是领着重兵来的,他会试着要控制他。“我想要事情在我的掌控之中。”就好像他的条款会被执行一样。但是达成一个条约——如果他能真正成功的话——

  但是这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他呼出一口气,压住即将出口的咒骂。“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屈服于对他的渴望?”

  “懦弱?”她垂下了手,滑过他的脖子落下去,直到覆在他的手上。她拉起他的手,用自己细长而有力的手指紧握着他的手。“没有。你之前从他的身边离开了,之后你就一直在与他抗争。最终想要一点点平静没什么可羞耻的。”

  “这没有那么容易。”

  “没关系,这大概是可以挽回的。”

  哦,众神阿,请求你们。Erik——是那么冥顽不灵,对发生过的伤害视而不见,但是他的优秀品质——他那些优秀品质很容易让人迷了眼。正如命运所示的那样,他的能力并不仅限于控制钢铁。他的智慧和挑战性——没人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当他流露出仁慈的时候——就留下了一个深入人心的印记,无论以何种方式都无法让人忘却这一点。

  “也许吧。”

  “没有人会来强迫你的,Charles,至少现在不会。现在是你的主场。”

  这次当他点头示意的时候,Ororo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抓住了椅背占了起来。她的身体挡住了一部分灯光,将她的脸笼罩在了阴影里。虽然他抬起头来无法在这片黑暗中与她对视,但他面对着她的脸,这样就足够了。她会明白的。“谢谢你。”

  但是她摇摇头。“不用因为我告诉你,你可以做出选择而谢我,这本来就应该是你自己完成的。”

  本应该是的。但是他没有。她应该因为提醒了他这一点而接受他的谢意的。这谢意可以说是谦恭有礼,也是团结一心的表示。

  无论如何,这很好地抚慰了他的心情,让他纠结的肌肉重新舒展开来,能够让他四肢放松地靠回了椅子里。 Ororo也没有询问他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她没有回头,轻声走到了走廊上,留他一个人呆着。这样很好,堪称完美。现在没人会不知所措,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独掌大局作出决定更有意思的了。如果她对此并不重视的话,事情可以说是要按部就班了。

  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这虽然不是完全的平静,但也近似平静。这种平静让他能够放松下来思考,在自省的过程中拂去他自尊心上的锈迹。

  Erik是一个选择。选择Erik是一个选择。不是义务,也不是期望。选择Erik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是他的选择。

  他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灭掉灯,面朝大门。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他,而这一切事情的关键就在于他和Erik的关系。

  然后他就要去和Erik谈判了。这可能是Erik永远不会给他的权利,但是……

  如果没有人愿意成为更好的人的话,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论一个人在现实的压迫之下装成多么友好的样子,只要这个人生出“想要成为一国之君”这个念头,那就已经完全偏离了所谓“小决策”的方向了。如果Charles的心灵感应还能用的话,毫无疑问他就会听到Kitty和Piotr脑中闪过的无数疑虑了——但是在他要求打开Erik房间的门的时候,他们都未发一言。

  令人遗憾的是,在这两分钟里,不仅仅是他们俩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有无数的士兵都在监视着Genosha的囚徒们——当然也包括Raven和Azazel——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军营里的人很可能在不久之后就会知道了。

  此时此刻。Pitor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拉开了沉重的金属装置。Erik到底有没有恢复他的能力呢,把他放在这样一个牢笼里,几乎就是形同虚设。

  这也有可能是一种残酷的用来嘲笑他的方式,但是很明显,并不是这个目的。也可能是一剂迷魂汤,不过——

  那样想对谁都没好处。

  “将我和他一起锁在里面吧。”当Charles马上要进门的时候他这样告诉Kitty,“我要出来的话会敲门的。”不过Charles肩上扛着的睡袋可能表明他今晚都不会出来了。

  对Erik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直到他盯着Charles的脸直到门被缓缓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你看起来很好。”Erik缓缓地说道,但粗糙的声音和奇怪的迟疑都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

  当Charles进来时,Erik正躺在床上。他一条腿撑起,另一条腿靠着混凝土墙的边缘轻轻摇晃着。据说很多年前,建造这个监狱的人希望他的建筑物能够承受住Shaw的破坏力。这个传闻可能是真的,不过也不重要了:城堡下面的这块地方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被重新规划整修了,远在Charles出生之前。

  看到Charles进来了,Erik撑起一条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Erik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与放松的姿势恰恰相反,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侧着头仅让Charles出现在他视线的边缘。出言关心了一句Charles的健康,他的平静让人感到不安。

  Charles呼出一口气,把睡袋放在一边,走到了角落。Erik很快看了睡袋一眼,又立刻把目光转向Charles。“孩子很好。”他想让Erik安心,并抓紧时间小小地环顾了一下这个屋子。

  说实话,不算糟糕。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与门正对的还有一间盥洗室。这条件比任何战俘得到的更好,说实话简直好太多了,可能对于大多数胜利者来说,要这样优待他们的俘虏会让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很好。但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很好。”

  噢。

  孩子——和——Charles,不单是Charles,也不单是孩子,他很难在意识之中将自己和孩子分开了。那时候Moira也是这种感觉吗?

  这样想没什么用。Charles并不是他的亡妻,他也不是女人。

  等待只会让紧张气氛成倍增加,Charles放任自己盯着Erik,以便他往房间深处更接近牢房中心的地方走去。任何脑子正常的人压根都不会到这里来,更不要说在Charles和他丈夫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还任由丈夫离得这么近,但是——

  Ororo已经说过了,这不应该受到责备。她是对的。没人有资格来评判这个。

  如果他想要Erik……

  而且,如果把所有的问题都暂且放到一边,当他们之间的一个条约可能意味着达成和平或尸横遍野,毫无疑问Charles会愿意任由Erik把手放到他的臀部,触摸甚至坚定地覆上去。他看着Erik的一举一动:Erik下了床、穿过房间时,他得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要抽身逃跑。但Erik现在就在这里,脸上露出了仿佛被眼前景象迷住了的表情,当然,他的表情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但他能带着这种表情实在是太棒了:因为他并不只是在生气,那他们就能勉强算作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你之前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覆在Charles臀部的手突然握紧了,Erik抓住他,前后摇晃着他,虽然这种摇晃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从前他妈妈也在很多场合摇晃他的时候都比这个严重得多——倒是Kurt从来没有费心摇晃过他,而是直接用上了皮带。

  往严重的说,Erik没有权利摇晃着Charles,仿佛他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但是Erik会承认吗?显然没有。觉得他会承认也是如此的可笑。Erik在重整旗鼓时绝不承认他的失败,他等待着。

  但是这一次,他那该死的榆木脑袋最好能开窍:不会再有重整旗鼓,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他不能接受的话,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如果他和Erik之间无法达成协议,他们之间将什么都不剩。

  回到他们婚后的关系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Charles把Erik放在他臀上的手拍开,抬起下巴与Erik对视,眯着眼睛等待着Erik再次伸出手时打掉他——是他的权利,这就是他表情的含义。这一切需要停止。Erik可能觉得自己仍然有权命令他,但是——不,再也不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不会像从前一样了。

  “下次你要是还觉得你可以这样粗暴地对待我,这样伤害我的话,我就会离开。你明白了吗?”

  要他明白?当然不可能。然而,状况可能还过于乐观了一些。但他已经准备好了让Erik全盘接受他的条件。

  说着容易做着难。Charles可能还揍了Erik的脸:他的眉毛拧紧地直指发际线,嘴唇不快地抿起了一道惊愕的下弧线。“那你为什么要来这?”他一边收回手,一边严厉的质问道。

  现在这个问题完全不重要了。

  “因为,Erik,虽然我也很反感——”Charles停下话头,摇了摇脑袋。Erik干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现在提起来真的非常痛苦。“真的很难相信,”他继续说道,扬起下巴望着Erik,“我很想念你?”

  Erik抱起手臂。“是的,就是这样。还是说你忘了,我们已经因为你不肯回家打过一仗了?”

  “我现在就在家。”

  “你要和我在一起才算家。”

  “我的家——”不对,这不是来这里的原因。他们可以一直这么打嘴仗直到耗尽房间的氧气。毫无意义的嘴仗。他们就说一晚上的话,但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因为他们真正想要的是……

  有时候沉默着借助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要容易多了:虽然Erik什么都没做,但Charles伸出手握住了Erik的手腕——这就是一次机会。Erik依然拒绝他的接触,但是最初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他顺从地随着Charles的引导,将手放到他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如何?”他问道,Erik没有回答——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带着即将成为父亲的畏惧感——Charles叹了口气,倾身将头靠在Erik的肩膀上。他将温暖柔软的额头抵在Erik的肩膀上,紧挨着Erik的脖子和衣服领口。然后,Erik用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背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语言永远没法描述这一刻。

  “这是——我不敢相信……”Erik用一根手指抚摸着Charles肚皮的顶端,然后慢慢向下,最后停在了他的骨盆部位。

  “我也不信,直到我感觉到了它。”

  “你——孩子动吗?”

  Charles发出一声轻笑。“里面有种被翅膀拍动的感觉。不太明显,但是……是的,他会动。”

  这种场景他们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话就不会打仗了。事实上这么多年中,没有什么比这感觉更……简单了。如果David能在这里的话就更好了——也有可能恰恰相反,那样可能意味着在将来有Erik呆在身边会带来的威胁。但是运气好的话,战争可以结束的话这种威胁就会减轻,可能,仅仅是可能,Charles可以和Erik,David呆在一个房间里而内心不再有任何的疑虑。但是如果肚子里的孩子降生——让Erik抱着一个婴儿则和安好地怀着孩子和Erik拥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会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如果Erik能同意签订和约……

  “你再没有比现在的样子更美了,亲爱的。”Erik喃喃说道,低头蹭来蹭去,比刚埋藏过些许食物的动物看着还饥渴——但是这感觉还不错,Erik的鼻尖在Charles耳边摩擦着,慢慢延伸到他下巴后面的那一块区域。哦,有点痒痒……但是当他扭动身体的时候Erik就将他抱得更紧,将他的注意力从轻微的磨蹭转移到了深吻之中,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唇舌交缠。

  “我胖了。”Charles抗议道,虽然可能有点不合情趣,疲劳感——现在疲惫正在不断涌上来,他确实很累了——这让他最终陷入了Erik的拥抱,就这么让Erik搂着他,将他扶回床上。他们拥抱在一起,Erik背靠着墙变成了一个人肉椅子。他在Erik怀里如同躺在摇篮里,Erik将他圈在了自己的腿和胳膊之间。“幸好有盔甲护身。”

  “你走上了战场,以为自己可以为此献身。”

  一句话,就将平静打破。

  把平静带回来,拜托,把它带回来:Charles当然可以将Erik的思路从这里引开。

  “Frost给我办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替你跑腿?这个两面派。”

  “是啊,上天派她来叫你别那么自我膨胀。”他干巴巴嘲讽道,但Erik的语气中却很难得地带着一点点幽默,这时候Charles已经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他们并未分开,而是更加亲密地靠在一起,Erik将脸颊紧贴在Charles的头发上,沮丧地叹了口气。“是了。她可能站在你那边,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你就能信任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她自己。”

  “Ororo收养了她,你知道的。当Frost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而Shaw……”

  Erik发出一声嘲笑。“对孩子感兴趣吗?那个男人还能做出让我惊讶的事情真是不容易。连孩子都不放过。太恶心了。”

  “当他开始对她做那种事的时候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管。看着姑娘慢慢长大,把她养在自己家里,他的配偶把这姑娘当成他们的女儿——真恶心,他竟然和自己的女儿上了床。”

  啊,是的,Erik??Lehnsherr教科书般地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虽然并不能说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错误的,但还是……

  “而Munroe——我只能自己想象她从前过的什么日子。虽然不育,但她只能与Shaw绑定在一起。”

  Charles依然软软地靠在Erik怀里,可能——不,这不公平。Shaw是个既残忍又凶恶的虐待狂,但Ororo什么都没说,从来没告诉他她从前究竟过着什么日子。可是在Shaw死掉的前几年里,没人见到过她出现在公众面前。她一直被囚禁着,直到他和Erik攻破了Genosha的大门。她和Shaw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比囚禁好不到那去,和一个有施虐癖的疯子呆在一个坟墓般的地方,那疯子还充当了狱卒。

  Charles将脸深深埋在Erik的肩上,享受着他肩膀上的衣料摩挲脸颊的感觉。这件衣服的面料非常舒适,又因为多次洗过而变得更加柔软——这是Erik自己的睡衣,在他匆忙离开Westchester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当时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这座开始反抗他的城池。“我不想听了——就——跟我说点别的吧,好吗?”

  一秒钟之后,Erik想将下巴放在Charles头顶——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喉咙口,但是出于某种妥协,他收紧了下颌,停了下来。“好啊,那你就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好不好?”

  这个问题倒是很公平。Erik不需要再补充他有多欢迎Charles的到来:毕竟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基本事实,但是在意料之中的是,Charles无法想出一个理由他为何会被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现在这世上没人相信他们还是伉俪情深。

  “我已经说了,我想你。”

  “那我也要告诉你,从你的表现上来说,我不怎么相信这一点。”

  也不是完全不信——如果Erik真这么不确定的话,他应该会考虑抽身走人的,从这里离开——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他应该会考虑抽身走人的,放松这个几乎让Charles窒息的拥抱,他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Charles感到难以挣脱。如果不是因为抑制器的话——这一定让Erik气得发疯,他将下巴紧紧压在Charles的头上,脸颊贴着他的头发。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抑制器——Erik就会强行进入他的头脑,反之亦然。

  其实读心能够更容易解开这个谜团。

  但是如果连结依然存在的话,那就可能永远没法解决了。

  但是……“我不需要用心灵感应就知道那是一个谎言。”一个孩子都能揭穿他的谎言——寄盲目希望于这个特点而全然不顾其他,但是当涉及到Charles的影响的可能性,他又信心十足。

  Charles踢了踢脚下的床单——这床单该死的温暖——他伸展开一条腿,让它脱离了Erik的控制,因为他用两条腿将Charles紧紧困住了。他用脚趾将床单拉开,一边靠向Erik的脖子,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在放松消遣而不是在争高低。“你相信我来这是因为我想要来。而你不能明白的是,我那么拼命逃跑却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我想你是不是准备指点一下我?”Erik这样随便说着,但是他放松下来的手无法掩饰他的情绪,他伸手抓住了Charles的大腿。你是认真的吗?Erik没有说——但是当他的手势已经表明一切的时候,他没必要说话。

  “如果你不逼我的话。”

  “Charles.”

  有些事情从未改变:他还是那么强硬地发号施令直到最后一刻——这也不是最后一次。所以这是关键。

  “我现在站在这是因为我选择到这里来。我想要到这里来。”

  “什么……?”

  容易吗?不。Erik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懂的人,永远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来思考。“Erik,我在这里,因为我想要——但你永远不会给我这样的自由。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现在有权来做决定,而且将来你会见识到这个特权的威力,或者我也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Charles——”

  “我宁愿你别说话。”明天他们他们就会争出结果。好的感觉可以包裹所有的解释直到那个时刻,但是既然Erik已经问了,那事情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能过去,不管是哪件事情。“基于此,我将会得到你对协议的签字——或者你什么都别想得到。很讽刺,是不是?”

  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苦涩更合适些。可能有些残忍。但是这样又提供了一个选择——而不是剥夺另一个人的自治权。另一方面——

  该死的,Charles不应该有罪恶感的。但是他有。把这些话统统还给Erik——没人会在意你的意见——本应该是有报复的快感的,但是它却深深扎在他的肋骨里,太过于强烈的痛苦让他无法好好思考下去。明天再想吧。

  至于今晚……

  “我到这是来睡觉的。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洗个澡,就洗个澡。”

  “我要跟你一起洗。”

  “那你最好先问问我的意见。”

  这个要求让Erik犹豫了一下,这段犹豫的时间让他在Charles从他腿上起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Erik并未阻拦他从他身上滑到一边坐正之后站了起来。当Erik回过神来时,Charles已经走过了大半个房间。

  “Charles。”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允许。这甚至连个问题都不是,虽然有这某种渴望的情感在里面。

  这还不够好。Erik将不得不按照定下的规则来行事,否则Charles就要跟他争个鱼死网破。

  他关上浴室门,门锁在他身后咔嗒响了一声。门把是金属的,他甚至有点期待它突然变形,带点强迫意味地把他的手锁到身后……或者锁到墙上——那样也不错。Erik总是可以很有创意。这不是第一次了。

  感谢上帝,幸好还有抑制器的存在。现在既不是合适的时间也不是合适的地点——如果事情按计划进行,以后将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时间和地点。

  Charles用手指穿过头发,将发丝顺开。太容易回到这种思维模式,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等待无法避免的(毁掉当前形势的)转折点出现。Erik...这似乎完全无法避免,以至于使自己接受相反的论调是一种残酷的自我折磨。他需要把这个想法硬塞进自己脑子里,强迫自己相信没有其他可能。

  Erik绝对不可能有能力再次让他屈服。

  他也绝不会屈服。

  他飞快地脱掉衬衫和裤子,无视自己正在颤抖的手。会没事的。这不是依赖——也不是他锁门的原因。而如果他还是想要Erik呢?他们能解决问题再好不过,不必动干戈而解决军事问题。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他们的婚姻。没毛病。而如果他对于Erik的感情是更加私人的,就像Ororo所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没人有权去质疑只一点,只要他不让自己陷入那些该死的被控模式之中,送上门去叫Erik完全不顾他的想法对他发号施令,以自己的脑子为代价任由自己的身体去取悦Erik——

  不。不会这样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不会再是这样。明天的条约会把一切事情都管束起来,让他和Erik能保持紧密联系却又完全独立。两个完全分离的阵营,分离的政权,并且将他们各自的权力用条款来约束。可以的,一定可以行得通。

  现在还有就是:他的手掌与腹部隆起的曲线严丝合缝。有轻微的妊娠纹横跨过他腹部的皮肤,还不是很明显,Hank也像他希望的那样保证妊娠纹不会很严重。不过即便很严重,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对他来说性的吸引力并不是必须的。更多的孩子也并非必要,或者说,考虑到事情的状态,一切都有余地。

  天,即便如此,对于身体的分离感也依然很怪异。这不该是真的,在他照镜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各方面都像是一个守卫者,但是他腿间的那个器官——他不该看起来像现在这样。自己可能会是这样?别的繁育者也喜欢他们自己怀孕时候的样子吗?

  终于又一次,Erik进门的时机不算太糟。忽然打开的门让他暂时从他形状怪异的腹部分心出来。不过,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子前面——而且是抛光的钢面镜,并不是玻璃镜——Erik的进入并不是那么适宜的。

  这让Erik升起了小小的希望,他的眼神自然地落在了Charles腹部隆起的曲线上。

  “噢。”这个字他说得很轻柔,近乎虔诚,当然也带有不可否认的惊讶。

  深呼吸。吸气。呼气。别害羞。“我要洗澡了。”

  “你说我可以一起洗的。”

  “只是洗澡而已。”

  只洗澡,不做爱。他想要一起也没关系,虽然他的身体在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在渴望被触摸。怀孕可能引发性欲,但完成他们的国界协议比满足瞬间的性冲动更重要。就算Erik被允许把他摁在浴室的墙上操,他坚定的决心也不会改变。

  “只是一起洗个澡。”他继续补充道,一边看着Erik。他知道Erik这个人很讲信用,不会因为他的要求退缩,也不会试图再说服他。相反,他仅有的动作只是,很快地点了点头,鉴于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任由自己无视着Erik脱衣服并叠放整齐的举动也变得相当容易。这堆整齐叠好的衣服跟Charles乱糟糟扔在床边墙角的衣服堆一比,反而看着有些一板一眼的傻气——但是Erik也不太会因此批评他邋遢。

  不,就算他想批评一番,在此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rik将将走到浴室的时候,淋浴的声音这时候响起来了。只要回头望一眼就可以让这个场景更加生动,但是回头去望也会让Erik有了他在掌握整间屋子的快感。而事实并非如此,他已经不能成为主人了。再多的言语也只是对牛弹琴,而行动则是大脑最好的代言着。他知道他已夺得先机,然后,意志力依然让他面对着淋浴,只是偶尔把手指伸到喷溅的水中试试温度。

  阿,这个水温不错。阿,真是太棒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了?他住帐篷的时候,甚至连什么简单的洗澡设备都没有。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而且这样奢侈的热水澡则是更久远的事情了。他任由自己沐浴在热水里,将头抬起迎向热水,头发被水冲刷散落在他的脸颊两边——对于国王来说这也是奢侈的享受,足以忘记头上的王冠。洗个澡能洗出这么多感慨来,真是感谢上苍。

  “你头发长了。”

  由于窗帘没有钩子,布料与天花板的交界处无声地挪动。不必所说,是Erik进来了。这也是因为必须确保浴室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作为武器使用。说实在的,他们并没有在这间牢房里大费周折,尤其是因为这个房间本就是为Erik特别准备的。很明显,Erik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拿什么他能找到的武器来攻击Charles。在怀孕期间他要努力避免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今天在战场上他也是这样表现的。

  但是即便如此,这种可能也不算很诱人,这个地牢的设计者在强调对犯人的威慑方面做得非常优秀。

  “我有比剪头发更要紧的事情要考虑。”

  “但是你追捕Shaw的时候可是很注意整洁。”

  是的,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依然徒劳地想让Erik发现他的迷人之处,尽管他自己都已经否定了自己。而现在——改变了吗?他的手掌穿过头发,在Erik走到他身后时前后甩了甩沾湿的头发。Erik不是没有被他吸引,这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关心,或者说知道他不需要再费心为悦己者容了呢?

  对于后者他感到有一点小小的愧疚。

  彻头彻尾的可悲阿。

  他再次伸手探了探水温,然后将水珠从手上甩下去,也不在意这样的动作是否是多此一举,然后进入了水流之中。水从他的头上浇下来,冲去了黏在身上的都快和皮肤融为一体的汗水和尘土。这段时间他完全无暇洗澡,而且在这之前,则是危急存亡之际:洗澡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有足够的热水洗澡可以说是幻想了。洗澡——甚至普通的淋浴——本身都是一件放纵的事情。感谢Ororo自愿为他们的发电机贡献了一点能量。虽然这些力量尚不足以修复整个大宅,但是她的介入也让这件事情成为了可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然Erik的控制磁场的能力似乎也可以用能力产生电力。

  Erik。是了,就是Erik。

  Erik侧身走进他身后的水雾中。他往前挪了一下,轻轻拍了拍Charles的背,叫他给他在花洒下让出一点地方来。在这之后Erik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这足以让他燃起Erik不会再有实质性的动作的希望了。

  可能只是白日做梦。他面前的人是Erik。他的最佳交流方式就是逼迫,寻找出极限,并在开战之前就计算好他有多少回旋的余地。

  “我说了就是洗澡。”Charles迅速地把Erik试图触碰他身体的手拍开了,太危险了,如果他真的被摸了不该摸的地方,那今天肯定就会发生点比洗澡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Charles——”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当真?我会离开的。可能你已经忘了现在我可是有能力离开的。但是我还没离开。你最好也别试探我的底线。”

  有趣的是,这句话立马起效了。Erik立马规规矩矩地把手拿开了,去够旁边架子上的洗发水瓶子。事实上,这个主意不错。现在想他头发上此时究竟粘上了一些什么完全没有什么帮助——战场上完全与干净搭不上边——但是洗洗头总不会出错的。“也给我挤点洗发水吧,嗯?”

  一阵沉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给你洗洗头发吧。”

  “让你的手靠近抑制器?我可不喜欢这样。”就算Erik不太可能会利用他来越狱,也没道理给他接近他的机会。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没错——一众守卫者都有防止读心的头盔,特别是Armando——但是测试它们的功效并不在今天的日程上。

  “我不会轻举妄动的。”Erik回答道,气呼呼地无法被说服的样子——也不是说他可能目的就在于此。

  “没什么差别。你用过之后把瓶子给我吧。”

  然后Erik动了动。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等很久。Erik很快就把洗发水递过来了,没有拒绝,只不过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Erik又伸手来拿肥皂。虽然这是个很合理的需要,但这么小的浴室,他们不可避免地有挨到了一起。虽然很快,但是无法否认从皮肤触碰到的地方散发出来小小的、邪恶的战栗感。

  “谢谢你。”

  他搓洗着抑制器周围的头发,用手指挠着头皮,将指甲掐进皮肤里,尽管头皮上的掐痕并不会被人看见。这样将污垢从头上洗下来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奢侈。冲洗泡沫是最舒服的环节,他仰着头,让水流冲过头发。

  “你受伤了。”

  “嗯?没什么,都是些擦伤而已。”

  “这儿呢。”他用手指点点他的肩膀,那里有一块很严重的瘀伤。

  “真的没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但很快Erik说话了,声音很高,带着些许焦虑。“Charles,你都怀孕五个月了——操,我没法——你自己明白吗?”Erik急促地呼吸着,“你那时都愿意杀掉自己的孩子吧。”

  显然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愿意,不,他是被逼迫,绝望的走投无路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活着的每一秒都会因此受尽折磨,如果Erik认为不是如此,那他才是疯了。睡眠——如果他还能在过去几年的混乱不断在他脑中重演的情况下拥有睡眠的话,睡眠只会不断提醒他所做的那个决定。

  但是因此受到责怪。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责怪自己,但是现在Erik却在责怪他。

  “你管不着。”他愤怒地低吼,在想到更合适的办法前只能挥舞着手臂,用力推搡着Erik的胸膛,将他抵在墙上。“你少来评判我,少用那种眼神看我,特别是你他妈以前就是那个把我压在墙上的混账东西。”

  “你本该回家的。”

  “那如果我们这个孩子是个繁育者呢?你想过没有?哦,是了,Erik,我本该回去,再去把我自己束缚起来。本来就该——”他停住话头,沉重地喘息。

  大概他比Erik矮一些,但是有没有身高差距完全不重要,他都会这样说的,而且一定会当着Erik的面说。Erik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无情,但是他也要坚持他的立场。他不是唯一一个人: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吐出沸腾着的怒气。生这一场气对他的健康没什么好处,但是现在他已经很痛苦了,毫不在意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虽然他最终必须得处理这个问题,但目前来说咬牙坚持下去是最好的选择。

  “我本该这样做的。”

  他将手腕从Erik的视线中拿开,在水流下冲着手上的黑色印子。在他身后,水流冲击着他的后脑勺,一路淌过他的肩膀。水流持续不断地流过身体的感觉与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结合在一起,带来了令人不安的麻木感。

  “只有这件事,”他继续说道,顺着Erik的话茬杂乱地说道,“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然后考虑一下我为什么不愿意按照你说的那样,回家去。”家,当家跟监狱没什么两样的时候,那就不成为家了。Westchester曾经是个家,但是Erik不明白,他也不会明白,当Charles试图把他的手收回去的时候,这个动作就是完全拒绝的标志。

  Erik抓住了他收回一半的手。好吧,反正还有很多话要说。“你怎么会觉得,在你做了那些事情以后我还会感到高兴呢。”他用力挣动了一下,但Erik将他牢牢捉住了。“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他在Erik手中所做的挣扎对于Erik来说不过是轻微的扭动而已,当他的胳膊稍微挣开一点,Erik就将他紧紧抱住,表情很严肃。“我要把你变成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把我变成你的附庸。”

  他尝试过,但没有完全成功。有这个企图,但他的行动并不盲目。疼痛和渴望尚且可以控制并减轻,直到他可以不需要Erik进入他的思维就能缓和。如果妥协的话则会更好:他可以和Erik在一起,又能保持他自己的意愿。

  万一Erik也愿意接受呢。

  “要么你承认你没有权利对我发号施令,不然你最好还是放手,Erik。”与此同时,他借助着水的润滑将胳膊狠狠地从Erik的手中抽了出来。这些话可能是Erik不愿意听到的,但是他得试着接受一下被拒绝的滋味。都这么久了,他甚至连说“不”的选择都没有。“或者说,你如果真的特别绝望的话,我敢肯定想给你暖床的人不计其数,你随便挑去吧。”

  Erik弯了弯嘴角,但是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没有焦距。吃惊的情绪很容易能让人变成这样。“你这是在嫉妒吗?”

  现在不是说谎的时候,还是该怎么方便怎么来。“没错。”

  似乎事实比谈话更有冲击力。Erik的脸上都露出傻笑了。

  “我当然会嫉妒,Erik。”他苦涩地笑着,一边在大腿上摩擦他的手腕。这个习惯有些蠢,有些神经质,还如此的无用,因为无论他怎么在物体表面磨蹭它,那个痕迹都不会消失。“但是我才不会为此对你俯首帖耳,我也不会自己屈服然后任由你予取予求。我更不会把我的统治权交给你,也不准你来夺我的权!”

  Erik眉宇间泛起了困惑的涟漪。“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宠物豢养的意思,Charles。我想知道你的意见,你的想法,还有你的心。我想要和你一起统治这个地方。”

  “不。你根本不是要共同治理,而是想要我支持你。你只想知道我的想法,还有的帮助,对了,而如果我的这些想法不符合你的意思,你就会毫不接受——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如果你这样做,我真的会高兴吗?一切皆有因果。”

  “守卫者意味着要保护——”

  “那你就来保护我,不要占有我。”

  如果这番话能让Erik更好地理解他的意思的话……这让他燃起了一点对于未来可能到来的合理化行为的希望。他的想法有了一些奇怪的转变,如今他的希望与Erik的希望是一样的,若是最后他们能够达成一致的话,Erik就不得不接受那时所发生的一切。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指望Erik的配合,此时此刻Erik紧绷的下巴,还有他挺直了肩膀的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又多了半寸——Erik现在已经听不进他的任何一句话了。争论,比起一个个反击他的论点也许并不能更强有力地佐证他的观点。

  这完全没有理解的可能性。

  “我不会认同你的看法的,Erik。”他的声音轻柔下来——Erik或许会把他的低声当做屈服,但是他恐怕要失望了。Erik永远不会明白,而且恰恰相反,只要他还相信他的繁育者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天性使然,他可能还会暗自神伤一段时间。“我想你还在等着我哪天会醒悟,自己跑回来给你献媚,高高兴兴地怀上你的孩子,帮着你治理国家,再按照你的意思来行事。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在Erik的观念中,“绝不”完全不是一个限制。“绝不”与“失败”不同,“绝不”只需要克服就可以了。现在他们两个人,在浴室里赤裸相对,互相冲对方吹胡子瞪眼——Erik已经完全是那幅表情了,愤怒在他脸上每一道沟壑里显得昭然若揭——他们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们在身体上不可能在更加赤裸,但是无视这一点的话,Erik已经听不进一个字了,他整个人都好像包裹在了金属里。

  他们已经打了两次仗,各胜了一次,Erik还没有学会好好听他说话。

  事情也许终究是要变成这样的。如果明天的谈判能够顺利进行,他能强迫Erik接受他的条件,他应该就能了解到自治权的价值所在和尊重的必要性了:当他来来往往成为俗世中一员的时候,他将不得不尊重那些掌握权力的人。不是吗?

  是这样吗?

  不是的。Erik不必干他不乐意干的事情,至少他自己认为。如果他不愿意看到什么,那么他也看不见。

  但是在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试图和他争辩或者谈判是毫无意义的。

  “让开。”Charles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快将头扭到一边去盯着窗帘边。允许Erik和他共浴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只是他软弱了而已。

  Erik用来调解矛盾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如果他发现矛盾无法调和,Erik会更深地陷入自己的想法之中,固守住自己的立场,用深不可测的眼神压制住可能会发生的激烈冲突——而他们两人的之间只会越发紧张。

  “现在,Erik。可能你可以对我的去留指手画脚,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僵硬。花洒中哗啦啦的水声并没有打破他们的沉默,而是使空气变得更加凝重。这是一阵毫无意外的沉默,不过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当Erik有所动作时Charles还是吃了一惊。

  被这样触碰了一下,Charles在水中挣扎了一下,丝毫不顾及水都溅在了墙上和窗帘上。这样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直接抬手去拍打Erik的胸膛,但是他力气不够,这样的力道对于Erik来说恐怕只是挠痒痒。Erik比他重,比他强壮,从他身上反过来的力道又回到了Charles自己身上——他弄疼了自己,还倒退了几步,愚蠢地弹到了墙壁上。虽然碰得并不重,而且Erik用手垫住了他的身体,搂着他的腰让他保持平衡。但是他脚下有水,很滑——此时Erik伸手抓住了他。

  “啊——”Erik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吗?这并不是精心策划的,却显得顺其自然:他没有摔倒,Erik将他压在了墙上。这样该足够了吧,但是对于Erik来说完全不够。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为什么还是——

  对了,还有孩子。现在他们不是在长廊里战斗,也不是在婴儿室争吵,如果在那个时候,Erik可以不计一切后果将他摔倒在地。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忽略已经五个月的身孕,而且是越来越不可能了:他自己也完全不能无视腹部的隆起。

  他们停顿了一下,Erik重新在Charles面前站好,他的手依然牢牢握着Charles的手腕,而且他们的鼻子都快贴到一起了。他们如此之近,而Erik还搂着他,将他们湿滑的胸膛贴在一起。“我真的很想你。”

  当Erik无法如愿接近他的时候,他就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仅仅是因为Erik熟视无睹不代表事实不真实存在。真实是怎样的?如果让Erik来决定的话,现在这场面代表着一个快乐的家庭,一场即将发生的性爱以及他看着自己繁育者隆起的肚子内心中充满爱意。

  糟糕的是,Charles的肚子确实隆起了。虽然不大,但是隆起的弧度已经抵住了Erik坚硬的腹肌。他们两人的腹部一比,让Charles的腹部显得更奇怪了。它看起来很不自然,跟从前在镜子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你从来就不听我的。”Charles试图摆动着腿轻推起Erik的膝盖。但Erik稳稳地将他搂得更紧。“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到底听了没有?”

  “我听到了,Charles。”

  这一缕该死的呼吸落在了他的皮肤上。随着Erik的靠近,他的话语化作一缕气息融入空气中,以及,对此刻现状没有任何帮助的是,Charles忍不住鼻子发酸。

  “我听到了你说的话,但不代表我认可你。你错了。看看你周围,这个世界认可我现在告诉你的一切。你真的知道你有多无力吗?与整个世界过不去,还希望我与你站在一起?”

  “别担心,现在我已经不再期待你和我站在一起了。此刻看来不过是美好的奢望罢了。”水流从他后仰的头上冲过去,顺着脸淌到了他的下巴上。Erik终于松开了他,但是又捧住了他的脸。“我愿意你按照你的意思来,现在我们只是洗澡而已。我完全清楚你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Erik捉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这意味着一切。”

  “是了,但你看看现在的我们。”他们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这段时间太漫长了,本来Charles还期待着他可以和Erik一起度过一个夜晚,而不是将他们的关系搞得更加恶劣。但是这样的努力也值了,虽然结果不怎么好。“我洗完了,让我走。”

  Erik没动。“如果我不呢?你可能在外面埋伏了士兵,但是他们在这儿可听不到你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寄希望于直接把Erik撂倒然后强迫他接受所有条件,跟一场赌博没有区别,但是骰子已经扔出去了,所做的只能是等待结果。

  没错,等着结果。不能不说这是一场必要的尝试,因为如果Erik——只是如果——众神保佑,如果他跑这么远的路只为了此时此刻能在这里强奸他的繁育者,再让门外的守卫听个现场,他们的一切就再也不会发生。此情此景之下他们最好去想办法不要闹到需要跑路的地步。

  “你说得对。”最终Charles认同道。哦,没想到吗,Erik?肯定没想到,不然他的手为什么会迟疑,会颤抖?“对你来说值得吗,在今晚随便占有我,而且你心里还确实清楚到了明天就再也不可能了?你现在来碰我的话,Erik,这将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碰我——今时不同往日,我想你很清楚我绝对会将这个威胁变成现实。”

  “我没有——”Erik的脸皱成一团。“我只是想——”你只是想要全部,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Erik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但是他的嘴唇扭曲了,眉头也皱起来了,而且发出了失望至极的叹息。在他的手指再一次抽动之前,他——准确地说,没有退开。他沉下身体,弯下膝盖——

  Erik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惊呆了。这个夜晚也许无所不能,但Erik跪在了Charles面前,将头靠在了他的大腿上,脸颊贴着Charles的髋部,抱住了他。这个拥抱并不暴力,反而透露着绝望,公然地挽留着很可能即将要离他而去的东西——如此悲伤。难以置信的悲伤。

  “我从未只是想要你的身体,Charles。我想要的是你。”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Erik的头发湿了水之后颜色变得更深了,看起来近乎黑色,在水流的冲刷之下绞成了一股一股的贴在了头皮上。他的发丝凌乱着,Charles溺爱般地伸手去顺他的发丝,然而,在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他还能任由自己享受这一点点的欢愉吗?

  “如果我成了你希望的那样的我,Erik,那我就不是我了。”

  “那不是真的。”Erik在Charles的大腿上咕哝道,发出了隆隆的声响。“你就是这样,而且你一直是这样,就是这样……总是处在你该在的位置上。”

  无法忽视此时Erik是如此靠近他的下体。尽管欲望被此刻的情景所冲散,但是完全不需要多少努力就可以重燃,而Erik的嘴靠的如此之近,如此契合着他的欲望以至于,这让Charles根本没法无视。如果他们没有在争论多年悬而未决的痛处,他可能都硬了。不过,当然不是现在。而此刻他想流泪的冲动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没法修复了呢?从这里离开之后,他们可能面临着无法挽回的后果,Charles也没法狠下心抛弃伏在他膝头的Erik,此时他的拇指正抚摸过Charles的髋骨。而且这也不是在求欢,而是一种奇怪的恳求方式,甚至于在乞求了。

  “你错了。”Charles小声说道,他舔掉嘴唇上的水滴,用手指梳理着Erik的头发。“我真的恨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而且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如果这意味着彻底走开——”

  然后Charles真的就会这样做。老天在上,他绝对会这样走掉的,即便这样会毁掉他最后一点安稳的生活,但是这样的代价也很值得:如果他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的话,他就去死,不管他离开Erik之后是否会死,不管向Erik屈服是否代表完全抹去他自己的意志。二者都会留下遗憾:无论是这两种结果中的哪一个,Erik都掌控他的心灵感应能力。

  “你不能离开我。”Erik抬起头,颈部拉出长长的曲线。Erik目光坚定,尽管不停在为了挤出眼里的流水而眨眼。“你累了。五个月前——”

  “我试着和你谈判,然后结果我们在帐篷里干了一场。我是当事人,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

  “时间就是杀手,Erik——如果我决定永远不再见你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着Erik吞咽的动作,他的喉结翻滚了一下。“你还怀着孕。”

  “你也不适合养育一个孩子。”

  “你要带着我的孩子一起走吗?”此刻这紧张兮兮的语气简直是Erik在作弊。他一定早就料到了此刻的。

  没错。Charles会带着这个孩子一起离开,他做得到。他,David,还有这个孩子,就隐居在Westchester的国境之内,不管情况如何——所有的情况都可以不管。但这并不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命运反复无常,也许给了他权利,但是,现实情况是,Erik不能完全置身事外。Charles可能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但是Erik还会在失去一切前让他们两败俱伤。

  如果他们还纠缠于他们的感情问题的话,他们就会像一张大网一样覆盖整个世界,把所有人都卷进他们的纠纷之中。这样的破坏是绝对不能被容许的。而且正因为如此,他们今晚的对话本不该发生的。应该还需要有其他人——头脑冷静,客观的其他人——在场,来衡量他们协议的利弊。而这场谈话不该发生在洗澡的时候,现在Erik跪在他面前,试图向Charles证明他从未放弃信念,在某种程度上,Charles依旧属于他。

  他们永远不会像现在一样了。

  至少现在还可以的。

  “放开。”Charles小声说道,刚开始几乎听不见,词语消失在水流敲打在地砖上的声音中。但是他又提高声说了一遍:“放开我,Erik。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Erik一只手抬高了些,覆在Charles隆起的肚子上。“呆在这,我们睡觉吧,就睡觉。我保证不干别的。”

  哦。这动作阻挡了Charles的推拒——突然之间他又想把Erik推到一边去了。Erik的诺言?那代表了一些什么。他的承诺里的意思并不精确,或者说,为什么他的诺言总是赤裸裸地暴露他想干什么——不是全部,但大部分是这样的。因为他想要接近他的繁育者,所以他才会许下这样的诺言,但是这诺言背后有着莫名的热情,而且……还有一种轻微的振奋,他可能还会为了不失去他的家庭而作出类似的妥协。

  但是Charles一开始就告诉了Erik不许碰他的。他到底传达出了什么信息,却叫Erik又再次漠视了他的警告?Erik根本不尊重他。他只把他当做一个需要安抚的对象,哄骗的表象之后就是命令的话语。最关键的是,他的保证中肯定包含着别的。

  “不。”

  Erik紧绷了起来。“什么?”

  这一次,Charles直接抓住了Erik的手腕,强行把Erik的手从他身上拿开了。就在Erik做出反应的间隙,他拼命地在湿滑的地板上挣扎着远离并且一把拉开浴帘,毫不在意飞溅的水。他一把抓过毛巾和衣服,砰地一声拽开浴室门进了房间,边走边拿毛巾擦拭着身体,对Erik喊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裤子呢?在这里,先把右腿穿进去,好,很容易就穿好了。然后他在Erik湿哒哒地全裸出现在浴室前廊之前又穿好了衬衣。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怒容,还有毫不掩饰的困惑。

  “你把衣服穿上。”Charles小声嘟囔道。过夜背包还放在房间的另一端,不过为什么还要费心去拿呢?他房间里还有很多睡衣。

  “Charles——”

  “别说了。我们明天再谈。”

  “你不要不可理喻。已经五个月过去了,你还怀着孕。这么长时间了,带着身孕……还有连结,肯定不好受。”

  这话说得可真温柔。Erik却无法体会到底有多么难受——而且带来不适的并非只有连结。生物学是没法描述这一切的。所谓真正的联系——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爱才是真正激发一切的源头。所有的因素交杂在一起并且因为Erik的存在而燃起渴望。

  但是有关于此的记忆——从前和Erik建立起的关系就是一剂对此最好的解药。但是以前的回忆里涉及到了囚禁和镇压,这样的回忆足以镇压一切烧灼的渴望。即便是荷尔蒙还在指挥着他对Erik的需要——但希望蜷缩在伴侣怀中这种直白而简单的生理需求——依然是可控的。

  惊人的生理反应对他离开这里可没有帮助——Charles没有回头看Erik,还是面朝着大门,无视他腹部的不适感。这种不适可能很容易归结到孩子身上,但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不过是觉得不安罢了——因为比起离开,他更愿意就呆在Erik身边。

  “Charles。”

  Charles停下来,手拉着门。“你不尊重我。”他慢慢说道。他面前的金属门很光滑,触感冰冷——但不足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前,我没法自己离开,但是现在我能做到了。你也该认真想想这意味着什么了。”

  他扔下这句话后敲了几下门,先敲两下,停一停,再连着敲三下。显然这是一个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很快外面的守卫就把门拉开了。他离开房间时Erik并未出声挽留,他也没必要挽留他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在门廊里。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Charles走上楼梯,一直往上走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已经没法忍受心中膨胀的情绪,它冲进了他身体的每个部分,甚至变得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明天可能会更糟糕,但是至少今晚,Erik不会再提条件了。这就是一个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接受,还是拒绝——但是这可由不得Erik了。

  离开的感觉比窒息的感觉好那么一丁点吧,但是事实依然是:“离开”依旧可能。他可以渴求Erik,可以爱他,但是不能建立在他被剥夺自治权的基础上。这不是无期徒刑,要一直待在一个镀金的牢笼里。

  这时候,选择权在Charles的手中。

  Charles可以离开,他可以看着Erik的脸就这么走掉。虽然离开会让他感到心里难受,但是被人控制的感觉更加痛苦,特别是在他的控制下。

  按照自己的决定活下去——这个想法像火焰一样在他脸上刻下微笑,但又烧空了他的心。他用力睁开眼睛,忍住泪水。但是……这样很好。

  这样真的很好。

  这就是他最终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