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Charles的经验,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我们需要谈谈”这句话后紧随而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而当它是一个伏在你上方、表情严肃地用手指轻触你脸颊的男人在清晨对你所说的第一句话时,其预示着不祥的几率更是呈几何级数倍增。

  在苍白的晨光中,Erik的表情柔和,近乎虔诚,唇角的微笑与阳光相交融,将话语里明显流露出的威胁意味洗涤殆尽。虽然他离Charles只有几英尺,但他看上去如此心无旁骛,以至于Charles努力眨了几次眼才清醒过来,意识到Erik的出现不可能是善意的。然而意识到这一点毫无用处:他的身体无法对大脑的命令作出反应,他只能看着晨曦在Erik的脸上跳跃,身体却陷在毯子里动弹不得;推开Erik的手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唔,”Erik低声道,他的声音低沉,其中掺杂着某种愉悦的情绪。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俯身膝行着来到毯子边缘,来到Charles的触及范围内。“我很高兴看到你今早感觉好些了。”

  那说明他误以为他还有什么感受。没有什么能穿透温暖的毛毯和阳光,为他的意识笼上的这层浓雾,外加残留的几分沉沉睡意:这是他自逃离Erik身边以来睡过的最香甜的一觉,即使那人现在就在旁边。

  想象一下,如果他同意有身体接触。Erik大概会狂喜到晕厥吧。

  两周前,他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那是在Erik找到他的儿子之前,而——David。

  David刚刚醒来,轻声哭闹起来,不过这不会持续很久:一旦他完全醒来,啜泣就会升级为嚎叫,在他碰到奶瓶之前,附近的人别想得到安宁——每天早晨一瓶奶,自从Moira死后。

  这是促使Charles起身的最佳理由:儿子的哭喊声遮盖住了Erik动作的感知,使之减弱到让他能抽回身,支撑着站起来去抱他的孩子。

  但在Charles跪坐起来,毯子还在周身缠绕着时,Erik已经来到了摇篮旁,伸出手去——

  没人允许他这样做。Erik也从未请求过。

  Charles现在彻底清醒了。

  “放下他。”他厉声道,挣扎着踹开毯子,从一团织物中脱身出来,他的脚趾触到了光裸坚实的石板,终于借力站了起来。

  但是Erik已经俯身下去,阳光尚未来得及将他脸上的细纹抚平为舒畅的笑意,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听力没有出问题——他必然听到了Charles的话——但他假装没有,他专注于眼前的婴儿——执意伸出有力的大手抱起David,用毯子裹住婴孩抱在胸前。

  “早上好,Liebchen(*)。”他喃喃道,拨开David眼前的一缕头发。婴儿咯咯笑了起来,显然注意到了此人并非他的父亲,他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扑向那根手指,紧紧地握住它,并胆大包天地开始啃咬,其他如此有胆色的人都已经被Erik杀掉了。

  (*注:德语,“亲爱的们”)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孩子并不在其列。就连Erik也懂得区别对待。

  对吧?

  大概是的——必须是,他是出于非理性的恐惧才会怀疑——但是这远远不够。Charles不可能因此就会同意Erik抱着Moira的孩子。

  “把儿子给我。”他站直身体,倒不是说这会有任何影响:Erik转过身来面对他,毫不为之所动。即使他有一丁点在乎Charles满心的不安,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继续专注于David,轻轻摇晃着他,允许他继续啮咬自己的手指。

  “该死的,Erik,把儿子给我。”他不会恐慌。恐慌没有用。

  又或许还是有点用的:他的声音泄露了某些情绪,使得Erik抬起眼来,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担忧,一如他面对政治与战争时的锐利精明。战争——这并非深层的联系,Charles看到它在他的目光中久久停留,评判着,这至关重要,他的爱与欲根植于此,即使是战争也无法触及到它。

  “你为什么不去叫侍女拿奶瓶来呢?”Erik建议道。

  绝不。他不会把David留给Erik照看。事实上,他几乎就要从Erik的手中一把夺过David——如果不是害怕David会在抢夺的过程中受伤或掉落在地,或发生更糟的事的话,他早就会这么做了。

  “把他给我!”

  David感知到父亲的情绪,开始扭动不安起来,诸神啊,Charles控制不住——他甚至更焦躁了。他的孩子在哭泣。他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Erik不能继续下去。否则——如果他不把David还给他,而David开始大哭,Charles却不得不听着——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就这样听着自己的孩子哭泣。

  “Charles,”Erik慢慢说道,一只手保护性地搂住David的背,他开始前后摇晃着,重心在两脚间不断转换,试图安抚David。“他没事。他没有受到伤害。他只是因为饿了,因为他能感受到你的不安才哭泣。”

  是的,但这是因为Erik不管不顾地抢走了他的儿子。万一他突然意识到他怀中抱着的是Moira的孩子呢?他会——?不。Erik——他永远不会。他不会伤害孩子。但是,但是——

  一丝真挚的担忧爬上了Erik的眉梢,使他皱起眉头。“Charles——真的,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他。我向你保证。好吗?”他试探性地说道,仿佛不确定怎样才能安抚Charles,让他放下心来。

  “不,”他怒斥道,拼命摇着头,“把他给我!”

  不可能“没事”。他必须把David要回来,无法思考别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呐喊着“现在,Erik!”但叫喊的人是他,不是吗?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跨步上前,来到Erik的身侧,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冷静的一次身体接触,然后他的手从Erik的手臂下钻进去抱住David的背,用尽全力地紧紧搂住他。

  会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David对自己的父亲很熟悉,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环住了Charles的脖颈。他尚未完全停止哭泣,但那已经减弱至抽噎和偶尔的啜泣,正像Charles的随着每一片近期的记忆而偶然升高恐慌感一样:慢慢消退。Erik,环抱着David,仿佛David属于他,仿佛Erik决心要再次这样做。

  他是决意如此的。显然这次他不会再心慈手软:他观察着Charles,手栖于腰部,重心落在一只脚上,站姿极为随意。他只有在沮丧挫败的时候才会这样大意,就像他身心疲惫且未能达成目的时那样。

  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没有达成什么呢?这不堪设想。

  “嘘,亲爱的。”Charles贴着儿子的头发低语,紧紧抱住他,呼吸着婴儿的清香。他眼中的酸涩与之无关。“我亲爱的小男孩。没事了。”

  “本来也没有任何事,Charles。”

  Erik自然会这样说。他不了解。他没有做过父亲。他不知道听到儿子的哭声,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一个害死了一位善良的女性、杀人如麻的人怀里是什么滋味。事实上,Erik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他不明白自己能构成威胁。

  “没关系,没事了。”他不断地喃喃道。

  David确实需要牛奶。他被包裹得很暖和,抱着他去主厅向侍女要奶瓶也不会太费力,也许还能好好唤醒David——即让他开心地醒来。此前的尝试显然不够。

  “让我们去找奶瓶,亲爱的——”

  结果Charles却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

  他没有听到Erik移动。或者……他听到了,但是他太执着于忽视他——是的,他从眼角瞥到了Erik的动作,但他以为Erik已经放弃,正打算回主卧。

  这不应该发生:Erik站在他和门之间,挡住他的去路。

  Charles退后一步,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Erik。回应他的是同样坚定的目光。“我需要去拿他的奶瓶。”

  Erik双臂在胸前交叉,“你确实需要。”

  “让我过去。”

  “不。我已经容忍太久了。”

  现在还是清晨,他没有耐心陪Erik游戏。“让开,Erik。”

  “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他。你为什么认为我会?”

  “不要挡我的路!”他的怀中David又开始焦躁不安,他用脸蹭着Charles的脖子。黏糊糊的鼻涕眼泪,多令人不快啊——婴儿就是这样邋遢的小生灵。但是他们完全值得,是的,但不可否认他们几乎总是脏兮兮的一团。

  他向侧跨了一步,力图与Erik擦身而过,却被拉入一个紧实的拥抱中。Erik没有与他争抢——也许是怕David掉下去——但是他的怀抱无比坚实。钢铁或许都比他要柔软。

  “你不是第一个失去伴侣后再婚的繁育者。我知道你会本能地不让我靠近孩子,这是正常的,因为你的本能警告你,我也许会因为联想到你的前配偶而伤害他们。但是逻辑上,你应该更清楚的。我本期待你足够理性,不会受之影响。况且一旦你看到我与你的儿子互动,那些生理上的恐惧感应该也随之消退,所以我认为这不仅是本能。你真的认为我会伤害他?David……长得很像你,Charles,我——我会视如己出,我向你承诺。”

  就像这不会有可能变得更糟一样。“我不想要你靠近我所有的孩子,现在或者将来,不管他们是否为你的血脉。”

  如果Erik坚持与他同床共枕的话,孩子的降生就会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绝不会同意让Erik抚养孩子——Erik会把他的想法灌输给孩子。从小就憎恨人类的小可爱,相信暴力能解决问题——如果他们是繁育者,他们会相信自己生来低人一等;如果他们不是,他们就会相信繁育者要被置于守护者的权力之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Erik都无法正确地教育他们。

  Erik立刻变得面无表情,掩盖了所有的情感。“那不可能。”轻声地,但是如此具有杀伤力。

  Charles后退一步,虽然Erik没有放手,但他延展了自己的拥抱范围,他伸直手臂,给予了Charles一点呼吸的空间。很好,他需要这点空间。虽然,呼吸的说法有些太乐观了:哮喘病一定就是这样的,无法吸进足够的空气。也许大风暴后人们的感受也是如此,在那个女人尚未来得及清理烟尘之前。无人能呼吸,无人生还。

  Erik可以再这样来一次。Erik能这样对待他。Erik能这样对待David。

  “不要——”

  但是Erik的手指收紧了,深深陷入皮肤中,足以留下淤青。“我们现在要把David交给侍女照看一会,然后你和我要好好谈一谈。”

  “绝不——”

  但是他别无选择。即使Charles没有抱着David,Erik在近身搏击方面也强过他太多,任何形式的身体对抗都必然更有利于他。以前这无关紧要:Erik与他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他们之间的搏斗只限于训练和玩乐,Erik玩笑般地拍打他,与他打打闹闹来消除一天的疲劳与紧张。有一次,他骑到了Erik的肩膀上,然后在两方士兵的众目睽睽之下被Erik扔进了营地附近的湖中。当时那是很有趣的,当时他不必担心Erik的体力优势会转变成逼迫他的力量。

  不像现在。

  现在Erik冲上前来,忽视Charles因试图抱住孩子同时抵抗他而踉跄的步伐。他可以大喊,咒骂——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但是Erik转到他身后,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握住他的上臂,硬生生将他拖了出去。

  Charles不禁有些同情看到这一幕的那位侍女。她是个好姑娘,很年轻——虽然不如David的保姆,不过谁又能比得上Jean呢?——虽然Charles不放心把David交给她,但这不是因为他察觉到她心怀恶意,而是因为她缺乏经验——轻易就能被制服,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紧急情况,不管是她和David遭受袭击这样的重大事件,还是David误食了什么而噎到这样的简单情景。

  今天她正在桌上布下简单的早餐,他们进来后她惊讶地愣住了。她棕色的眼眸圆睁,从Charles那一侧看来,倒映的耀眼光线甚至遮住了原本的棕色。当她看到Erik而试图结结巴巴地说些什么尊敬的问候语时,情况更糟了,真的,在她迅速苍白起来的脸色下,这种尝试毫无效果。

  不过她不必再试了:Erik对她不感兴趣,除了对她下达命令之外:“你待在这里,在这间房内,在我回来之前照看我的儿子。”他告诉她,努力地试图把David从Charles的怀抱中挖出来,甚至没有费心思抬头看她一眼。

  绝对不行。绝对——诸神啊,不——David尖叫起来,Charles能听到自己的怒吼,扭动着,挣扎着。不可能,真的:Erik伸手扼住了Charles的喉咙,他呛住了,喉咙里咯咯作响,在David被拉出他的怀中后猛冲上去,这样一来他的喉咙更狠地扑进了Erik的手掌里,他呛得更厉害了。这是咽反射,完全无意识的行为,至少科学是这样解释的,这肯定是对的:他拼命咳嗽起来,用力到Erik猛地抽回了手,震惊地眨着眼,配合着他一脸怒容看上去真的很奇怪。哦——难道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吗?惊讶地意识到,没错,窒息是很危险的,该是多么令人不快啊。

  危险与否,Charles咽下喉头的酸痛,手指陷入Erik的手臂中,想要抓住David——但是他又被推了回去,这次是被Erik的肩膀,Erik用另一只胳膊稳住David,把他转移到侍女的手中。这会儿她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很有可能抱着David晕过去。他会受伤的。而Erik还要把他交给她——他为什么不动动脑子呢?

  他的儿子不安全,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你该死的,放开我,Erik!”——在所有事之中。所有的创伤——他毫不在乎,也不在乎Erik紧握住他的上臂,把他整个人抬起来的手。不,这是——他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去:Erik抓住了他,一只手横过他的后背,在Charles双脚着地之前就将他拖走了。

  “放开!”

  David的哭声撕裂了他的耳膜,他的手伸向Charles,脸上涕泗横流,不停地尖叫,尖叫,尖叫着。

  他听起来那么绝望。他的孩子——他的儿子——他很害怕——

  “不要——不要——”他奋力扭打着——如果Erik能放他下来,他就可以跑过去。去找他的儿子——但是酸痛感袭上他的手臂,就像真的搏斗过一样。也许他没想到Erik真的会伤害他。也许这不算。然而这感觉就像搏斗,Charles也许不如Erik有天赋,但他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他没有着力点,双脚无法着地,但是他有牙齿,当他在半空中时他把牙齿陷入到了皮肉中,牢牢地锁住Erik的上臂——Erik表现出了战士的一面,他用自己的血肉挡住了Charles,Charles没有松口,他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他无法再承受,直到口中的血腥气让他不得不松开。

  “该死的,Charles——”

  是的,完全没错,所有事都该死。最主要的是即使Charles咬破他的皮肤使他流血,Erik也不放开他这一事实。他耳中轰鸣作响,只能听到Erik粗粝的呼吸声,儿子的尖叫声,还有Erik打开门时它撞到墙上的砰响;然后,他猛地关上了它。

  然后——只有在那之后——Charles才终于跌坐回地板上。

  “怎么回事,Charles?”Erik怒道,终于空下来的手拍上胳膊上血淋淋的咬痕。青紫带血的皮肤从指缝间露了出来。

  Charles只是从地上抬眼看他,重重地喘息着。Erik把David从他身边夺走了。Erik带走了他的儿子。

  “让我出去。”他还没有试过打开门,但是没有必要了——必定是锁死的,也许锁芯都融死了。

  Erik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他和侍女在一起待一刻钟不会有事的,在此期间我们要解决一下这些问题。因为显然这很有必要。”他又揉了揉胳膊,手指碰到淤青流血的皮肤时不禁瑟缩了一下。“这他妈是怎么回事,Charles?”他问道,手臂向Charles的方向挥舞着。

  与Erik再不把儿子还给他的后果相比,这不算什么。“这是你应得的一小部分。”

  他没想用这句话来安抚Erik,但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它让Erik安定下来,不再怒火中烧:他皱起眉头,拂过凝结血块的手指顿住了。“你的脖子……”

  他声音里的情绪是愧疚吗?Charles发出他能做到的最轻蔑的哼声。现在愧疚为时已晚。虽然Erik并不这样认为:他冲上前来,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一片淤青。

  不。绝不。

  Charles迅速地抬手狠狠拍击他手臂上的咬痕,Erik惊痛交加地叫了一声,而更实际的作用是,这迫使Erik放弃了触碰的动作。

  瞧。起作用了。或者至少表明了他的态度:Erik又咒骂了几声,抬眼看向他,虽然他的眼中仍闪烁着怒火,嘴唇却呈现一个迷惘又松垮的弧度——如果不是Charles知道Erik有很多更简单的方法能轻易将他处死的话,他会以为Erik随时都能用这强劲的火力烧死他。

  他花了几秒钟来咽下一个深呼吸,足以让他找回残存的自制力。“如果你认为你还能再这样把孩子从我手中夺走,我会让你后悔你出生过。你现在马上去把我的孩子抱回来,Erik,不然我发誓,我不在乎你怎么威胁我,大婚之夜的每一秒你都将不得不压制着我,因为我永远不会让你碰我。这样的连结感觉如何?”

  看着Erik的脸色苍白下来就好像看着败军撤退。而现在这种情况下?感觉好极了。

  但是Erik也不会轻易让步。“我们要先谈谈。”

  Charles摇摇头。“每一秒。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来试试看吧。我们的新婚之夜——”

  “明天。”

  全都该死。该死的,该死的——他不能,不能思考。不是明天,一定不是明天。太快了……

  他努力压下胃部翻涌的作呕感。是明天还是一周后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终究是要发生的。

  “每。一。秒。”他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说道。

  显然Erik相信他的话——Charles很高兴看到自己还拥有一点点权力,即使是通过对强奸讨价还价得来的。但是他会做的。如果这能让Erik起身,打开门,抱回David,对侍女说他需要说的话——Charles不在乎——他会一遍遍地重复,只要能达到目的。

  他会为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为他漂亮的,爱哭鼻子的,看到Charles就马上伸出手来紧紧搂住他,气息喷洒在他肩膀上的孩子。Charles收紧拥抱,努力忽略眼中涌起的湿润。

  “我在这儿,亲爱的。”他低语道,“爸爸在这儿。”

  如果Erik再让David有理由怀疑这些话,Charles会让他悔恨终生。

  几分钟之后Charles和David才平静到能理智地进行对话的地步。在此期间,Charles听到Erik在房间中来回走动,甚至离开房间,几秒钟后又端着先前侍女布下的餐盘回来。也许他想用早餐骗取Charles的好心情。是的,就这样——他有一刻差点成功了,他把David的奶瓶在Charles眼前摇晃,直到Charles一把夺过来递给自己的儿子,除此之外Charles完全无视了他。

  但是最后奶瓶空了,收走了,David也停止了哭泣。然而Erik还在这里——等待着。

  “你知道,当我今天早晨说我们需要谈谈时,我指的是昨晚的事情。我本想告诉你将来我希望你能有始有终。但是显然现在我们有更紧要的事情要讨论了。”

  Charles把脸埋在David头发里,没有抬头。他没有费心站起身来,也不打算这样做。因为没有必要:他已经喂饱了David,他乐于让Charles抱着他,哪里都可以,而Charles自己对Erik摆在桌上的食物也丝毫不感兴趣。更棒的是,留在原地不动会激怒Erik,在最近的几分钟内,激怒他似乎成为了他世界的焦点,仅次于他的儿子。

  Erik叹了口气,恨声咒骂了一句。“我试过和你讲道理。我试过送你我认为你会喜欢的东西。我甚至试过询问你。你全都不回应。你想要我对你残忍吗,Charles?是这样吗?我不——神啊,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你快乐起来,我……”

  他只想要Erik闭嘴,然后滚开——好像他真能如此幸运一般。Erik为了得到他能把世界夷为平地。他不会离开的。

  回响的脚步声警示着Erik的接近,但是只有当一双腿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时,他才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会在每次这种事发生时都和你搏斗。”他喃喃道,声线紧绷。“我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声音断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Charles甚至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你以为我喜欢伤害你吗?以为我看到你脖子上的伤痕不觉得难受吗?我不能——”再一次停顿,Erik用脚摩擦着地板:他在烦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我只能通过伤害你来让你听从我的话,我无法这样生存下去,我都不屑一试:必须要有别的选择。”

  “那些让你看不到身上伤疤的选择?”他怒道,低头看着地面和Erik的脚。他在无理取闹,拒绝从地上站起来。但他不、在、乎。“只要我看上去四肢健全,你就满意了?”

  有一刻Erik没有回答。毫无疑问他又紧张起来,准备把斗争升级到之前的水平:他永远不会拒绝挑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直知道。你只是在故意激怒我。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受够了。我受够了。现在站起来,在桌边坐下来,像个文明人一样。”

  “为什么?是你先把我扔到地上的。”

  在视野的边缘,他看到Erik的手握紧成拳。“你确实知道如何有效地激怒我,是吧?”片刻之后他说道,声音低沉,勉强压下显而易见的挫败感。“这次不行,Charles。我们要用别的方式来解决。”

  哦?是吗?真有意思,没人问过他啊。

  “从地上站起来,过来坐在桌旁,吃掉你的早餐,不然我让人处死你的士兵。”

  Erik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成功了。

  “你不能——”他抗议道,猛然抬起头来看着Erik的脸,想知道他是否是认真的,因为他肯定不能。他说过如果Charles同意和他上床,他就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但是他从未威胁过Charles的行为会导致他处决他的臣属。

  然而Erik只是俯身盯着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你以为我想要强迫你合作吗?我不想。但是在你自愿配合之前,我会给你下命令,而你要服从,否则我就处决你的臣民。就是这样。”

  “你疯了。”Charles呼出一口气。当然不会——Erik当然不能是认真的。

  Erik退后,转向门的方向。然后——他是要准备发出命令吗?不——

  “给你十秒,Charles,不然我让警卫把一名Westchester的兵士带上来,我会在你面前处决他。”

  他是认真的。致命地认真,完全字面上的含义——这让Charles的腹中有如铅坠,沉沉地压着他,毒蚀着他,一如现实所做的那样。Erik真的是这种人。Charles爱着的男人——这个Erik——诸神啊,他爱着也恨着一个杀手,一个迫不得已时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的男人。

  毫无疑问,Charles会永远恨他,至死方休。他们之间有过欢笑,棋盘,渴望,但他也会永远记住——Erik的脸,毫无怜悯,隐藏着他的决心,成功夺走了Charles的所有选择。

  操他的。操他的。

  但是Charles动了起来:他把自己从地上拽起来,走向桌子。他坐下来,David就在他腿上,然后他开始机械地舀起盘子里的食物。勺子里有可能是任何东西。他不知道他把什么放进了盘子里。他毫不在乎。

  几秒钟之后,Erik坐在了他对面。“谢谢你。”他静静说道。

  他为什么以为自己需要说这句话?Charles如同被人操纵的牵线木偶一般,舀起了一勺食物填进嘴里,咀嚼,尝不到任何味道。他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他在浑身颤抖——他的手抖得很厉害。

  “向我证明你愿意恢复理智,我会撤回命令,Charles,我不想成为你的主人:我想成为你的丈夫。”

  多贴心啊。但他的行为显然不是这样表现的。

  士兵的死亡——他这一生看得太多了。Erik要造成更多的死亡。想到要再次打击Charles,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他在意,这让他恐慌——是这样吗?他恐慌了?

  Erik没有得到回应,他叹了口气——这是几分钟内的第几次了?——然后给Charles倒了杯茶。并加入适量的牛奶。

  Charles没有去动杯子。就算茶冷掉他也不会去碰一下。

  “我爱你。我想和你建立起伴侣关系。”

  他试图把David夺走。他会再次带走他,无疑他们还没有遇到其他能触发它的事件。如果Charles拒绝向David灌输Erik的理念,那会怎么样呢?Erik会把David彻底带走吗?威胁Charles如果他不按Erik的想法教导David,他就会杀掉什么人?

  “我希望你能说些什么。”

  愿望总是难以成真的。Erik最好现在就明白,总好过他期待Charles能自愿满足他的心愿。

  椅子开始吱呀作响:Erik的焦躁产生的。他的烦躁不安弥漫在整个房间里。David甚至都在其影响下安静下来,把脸埋在Charles的衬衫中,他的手指拨弄着布料。松开握紧,松开握紧。他有着最可爱的小手指。

  “Charles。”

  只是他的名字。听起来如此恳切,近乎哀求。然而这不是要求,Erik极端的命令迫使Charles不愿再理会其他:尤其当这可能意味着自愿合作时。他不会配合一个下达那种命令的人。

  一口。又一口。食物尝起来同灰烬无异,但是他继续盯着盘子。白色瓷盘。如果他把它扔到墙上,它也许会碎得非常漂亮。

  他能做什么呢?无助感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让步,但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可做。

  Erik一定也意识到了,虽然他理解的过程与Charles相反:他能强迫他的行为,但是他不能强迫思想或感情,而他现在的沉默——Erik本不是健谈的人,但是这更沉重,像石块压在他们的脖颈上——表明他完全懂得了:在强迫Charles按他的意愿行事的同时,他也扼杀了任何感情产生的可能。

  他画了一条线:而它不是——不是完全没用的。他知道步步紧逼到什么情况下Erik会被激怒,当他确实被激怒时他会做什么——他能为此做些准备,也许还能解决它。

  “我想我们也许能出去走走。”几分钟后Erik说道,在此期间刀叉——基本上是Erik的——在盘子里碰撞的叮当声是唯一的声响。“我们结婚之后。度过一段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光。当然我们不能走太远——新政府还不稳定,若有需要我必须要在一天内赶回来——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去海边的小岛?”

  Westchester距海相对较近,他曾对Erik说过,当他克制不住冲动时,他会用一天旅行来到海边坐下,观察那里的野生动植物。偶尔,他会把它们画下来,试着划分植株并培育杂交品种,只是因为好玩。若有来生,他也许能成为一名科学家。有幸研究神赐的生灵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尤其是当Shaw消灭了其他教派,只余一个永存的时候。

  Erik在这点上应该能与他达成共识:因为生来信奉另一种被视为异端邪说的宗教而在集中营度过童年,这是不可避免的痛苦经历,至少Erik是这样告诉他的。

  “Charles?”

  哦,是的——问题。Erik问了个问题。他似乎将其自动归为了不重要的部分而忽视了它——不过,在这种情况下,Erik看上去不会任由他沉默下去。

  “随便你。”他木然地回答道,因为,说真的,不就是这样吗?Erik想要的。不是他,Charles想要的。

  答案错误:Erik以一种过分精确的动作放下了他的镀银餐具,他的一举一动太过紧绷,以至于肌肉没有拉伤都是个奇迹。“你想去别的地方吗?”

  “我不在乎。”随便:不管在哪儿,Erik都会操他。也许他应该提出他需要个床垫?如果这不可避免的话,他的背部最好有东西支撑,诸神保佑Erik千万别临时起意尝试什么沙滩性爱。那就太可怕了。不。这儿就很好。在这儿,Genosha。“我不在乎去哪儿。我更愿意待在这里。”声音沉闷,死气沉沉。

  Erik的胸膛起伏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用鼻子呼了出来。“不只是为了做爱,Charles——出去走走,呆在一起消磨时光。交谈。像我们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谈论如果Charles不听从他的命令Erik会怎样射杀他的臣属吗?不,谢谢你。“我不在乎。”Erik肯定不能认为这种回答冒犯到了他,而威胁要处决某人吧?

  虽然似乎没有——但Charles的话语还是让他缓缓陷入了挫败中:他起身时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扔下餐巾,然后迈着精确、克制的步伐,转过身向房外走去。没有说话,没有叫喊,Erik只是拼命控制住怒火,想要在被挫败感压倒之前尽快离开房间。

  又一次。

  早晨的时光过得异常痛苦地慢。Erik没有回到育婴室来,称之为“焉知非福”是不公正的:这就是十足的福事。如果Erik回来的话,他一定会对Charles抱起David来来回回踱步,使得肌肉和神经一样紧绷的行为评头论足。Erik回来会更深地刺激他,这会……让事情变得无法忍受,至少这一次Erik明白了:他躲远了。

  当11点左右Logan的声音从卧室外的房间飘来时,Charles才停止了动作。Charles听到他的声音纯属偶然:他一般尽量不去卧室,然而今日他前去衣橱取换洗衣物:那时距午饭还有1个小时,如果他在那里再花些时间穿衣服,就不得不忍受侍从们小心翼翼地装作不在意的目光。

  迄今为止Erik尚未发现门把手下面的木板被掏空了。但是他迟早会察觉——一旦他肯用手,而不是用能力去开门的话,他就会发现不对劲——或许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忽视了它——但是现在透过这层薄板,如果离得够近的话,就能听到主厅传来的声音:Charles就是如此,他在去衣橱的路上特地绕到门边,想探查一下外面的情况。

  “——不喜欢陛下打破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是的,那是Logan的声音。在被Logan看管了一周后,Charles不会认错他的声音。

  同样地,他也不会认错Erik更加文雅的语调。“我没有违反我制定的法律。”

  “哦,是吗?所以你不是要和一个大家都认为不是繁育者的人结婚了?”

  他很高兴听到这确实给Erik带来了麻烦。更令人满意的是,Erik过了片刻才回答:他愤怒的眼神一定令人叹为观止。“我向Charles保证过我不会解释。”

  Logan笑了。“瞧,他要么是要么不是。他不可能就那么怀孕的。”

  “是的,我知道。”他冷淡地回答道,“人们早晚会得到答案的。现在我需要他们相信,我没有违反任何法令。”

  “真不想告诉你,但是人们现在对你有点缺乏信任。Westchester还想除掉你,是的,Genosha和南部地区的人支持你,但是他们之前的统治者是Shaw,所以任何稍微有点脑子的上位者在他们看来都是个进步。如果你放任Westchester暴乱,北方的其他国家可能也会随之兴兵反叛。”

  “我们此前征服了他们;自然还能再做一次。”

  多么可爱的理论啊。Erik不懂得使用外交手段,就算它能跳出来礼貌地向他介绍自己。

  即使Logan都意识到了他的话多么专横且愚蠢:“你知道,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和你老公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是由他负责出谋划策的。”

  什么东西敲打木头的声音:一定是Erik的手指在敲击。“是的,但是就目前而言,这恐怕不可行。”

  太对了。

  “是啊,我听说你们俩今天早晨起了点口角。”

  口角?这又是什么?Charles向门旁凑得更近些,跪下来以听得更清楚:这可值得一听。

  “哦,是吗?”Erik慢吞吞地说道,含着一丝不悦。

  显然Logan没有听懂他的暗示,或者根本不在乎他什么反应。“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他很沮丧。但是我确定你知道,什么情感相连之类的,对吧?”

  看在世界上仅剩的一丝健全神智的份上,他的话最好和他的语气一样富含讽刺意味。Erik和深思熟虑不属于同一种思维模式:他可以是千万枚导弹上贴着的标语,全部写着压抑,压抑。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母亲就死于一个疯子之手?呵,那就把所有恨意全数藏于心中,然后追杀那个疯子。但是诸神不容他解决那股怒火。Erik所拥有的大多数情感都表现为愤怒,而当他真的尝试分享自己的感情时,它却是沉重与勉强的,Erik以闯进瓷器店的公牛般的蛮力,孤注一掷地用完全相反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然而与Erik相信的恰好相反,屠杀整个世界并不是恰当的表达爱与承诺的方法。他太习惯压抑自己的痛苦与欲望——是,好吧,就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向Shaw展示自己情感的结果是Shaw将其在他面前虚晃一番,接着又残忍地将它夺走。然而当他不压抑那些感情时,他却陷入了另一个极端,甚至造成了危险。

  “你为什么说他很沮丧?”

  Logan明智地没有对Erik缺乏观察力这一点作出评价。“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就蜷缩在他儿子摇篮旁边的一堆毯子里。”

  “我现在回来了。”

  是的,Erik Lehnsherr,带着他那魔法般的治愈力量。Charles极力克制着击打什么东西的欲望,只是为了表示蔑视。

  “实际上,现在看来这可能使情况变得更糟了。”

  可能?确实。确实情况变得更糟了。至少在他缩在那团毯子里时,没人可能会被处死。

  “继续。”

  “真的吗,Lehnsherr?”现在直呼其名了——而Erik默许了他的行为。有意思。“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你希望让旁观者来替你评判?”

  只有静寂从门外传来,片刻后,Charles开始紧张起来,等待着肌肉相撞,或者金属穿破肌肤的声音传来。然而什么也没有。相反,不知过了多久——不可能超过1分钟——Charles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抽气声,然后Erik喃喃道,“后者。”

  Logan长长地在齿间吹了声口哨。“这么糟糕,哼?”

  “他不让我靠近David。”

  Logan到底是谁,Erik竟能向他吐露真心?在他们一起追捕Shaw的时候,Erik从未谈起过他。但是这种程度的信任应是某种根深蒂固的存在。

  “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惊讶。繁育者不让新配偶靠近他们与别人生育的子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大概只是在凭本能行动。你不能真的怪他,对吧?”

  “Charles了解我。当繁育者了解并且相信他的新配偶时,本能的作用应该会很小。他从逻辑上一定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David。”

  好像就是如此简单似的。他试图靠得更近,手掌扶在门上,耳朵紧贴木头。希望Erik之后不会在他的记忆中发现这段:他必须把这段记忆深埋入无伤大雅的琐事中,这样Erik才不会想到去探查。

  “不过这段时间他也过得十分艰难,不是吗?但是,嘿,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过繁育者,我肯定也不会要孩子。Marie就够我受的了。”

  Erik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有做过调查吗?你有过繁育者。”

  静默。就算从门后Charles也能感受到,Erik似乎触碰到了二人之间的禁忌地带。确实,Logan再次开口时,他的音色更加低沉,声音中亲切的善意也消失了。“那你肯定知道这不是一回事。”

  “是的,”Erik静静道,“我知道。”

  “是啊。”轻柔的,近乎伤感。

  “他本应该想要我的。”

  Logan嗤道,“谁说他不想?”

  “他说他不想。”

  但不幸的是,其他人似乎都将它当作空话。

  “我肯定他只是不想要和你在一起后的那种生活。”

  “在我遇到他之前他就是繁育者了。这身份不是我赋予他的。”

  “也许不是。但是你让他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不知何时Charles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丧失了挪动它们的力量。这都无关紧要,因为Logan是对的,他无法忍受的是这种生活。如果他和Erik不是现在的身份,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生活在一个能够……让Charles做自己的社会中——如果他不是没有选择,那么他们若能在一起又会是怎么样的?他们能定居在某个地方,也许是郊外的一栋小房子里,Charles能进行科学研究,而Erik则可以做些金属相关的活计,就像有些夜晚他为了放松而在他们的营帐中做的那样。也许他们会有个孩子,他或她不必伴随着高人或低人一等的感觉长大,而是刚好在中间,他/她会有Erik的眼睛和Charles的身高,有着一副好脾气和一脸迷人的微笑,在最偶然最意外的情况下,当Charles低头看着他们的孩子时,他会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的一生做出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他美丽的宝宝能够改变世界。

  就像David。但David是Moira给予他的——不是Erik。也许他先爱上也最爱Erik,但Moira永远,永远都会是给了他这样一个孩子的人。

  “好吧。是的,是我。但是,他也标记了我。如果他不回到我身边,我永远也无法跟其他人建立连结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一点上他永远对不起Erik。他不是有意的,把它从Erik身上夺走。

  Logan只是嗤笑道,“你从来也不想要其他人。”

  “不。我不想。但是这应该——”停顿,然后是手掌狠狠拍击桌面的声音。“他发起了连结,这应该很重要,和我发起一样重要。但是我却要用威胁处决他以前的属下的方式来逼迫他和我一起在餐桌前坐下——”Erik顿住了,呼吸声粗重。“天哪,”他又重复道,“天哪,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

  几秒钟后Logan才应声回答,而他的答复也无所助益:“我也不知道,伙计。”他轻轻说道,声音中充满同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不,Charles想,滑坐到地板上,双腿在身侧伸展开,他也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坐在这里,在婚礼之前,迫切地希望自己死在了和Shaw的决战中:在David出生在这个扭曲的世界上之前,在他明白Erik能做出什么事之前,在他如此痛恨自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