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内丹人回到白城还是索龙哲尔,索龙哲尔在这里又留了好多年。他曾去回访洛汗,也曾在城外与披着深色斗篷佩着银别针的族人相见并交谈。每当南境变得不太平,他就奉宰相的命令前去支援。宰相的儿子则留守在都城附近,遥望着东方,紧盯着魔多的动向。对于刚铎的子民来说,这是一段令人安心的时光,王国自有其支柱,宰相虽日渐老迈,他的继承者也已显出其才干来。至于下一任宰相和刚铎声誉最高的守护者之间关系是否恶劣,一般人也探不出内情,权当他们相安无事。

  埃克塞里安年至九十时,身体已经算不得很好。德内梭尔在这一年娶亲,多阿姆洛斯的新娘盛装前来,天鹅的绒羽装点了她的裙纱。这些都会被人记载下来,数年后成为往事,许多年后在史书中寻得一二。婚礼上已见老态的宰相拥抱了自己的儿子,为他送上祝词,索龙哲尔站在一旁轻轻鼓掌,面上笑得很真挚,眼神却已经飘向远方。也是在这时,莱戈拉斯知道,他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

  所以索龙哲尔到最后仍会是索龙哲尔。他是刚铎的守护者,但也不过是这一个世代的事。又一批年轻人成为勇敢的士兵,提拔出优秀的将领,杜内丹人的面容上也多了些风霜,可还远不到衰朽之时。他要再度启程了,他漫步在王都当中时眼中有留恋之色,但他不会留下。莱戈拉斯没有进行任何游说和劝阻,精灵知道这也是自己应当离去的时刻。然后白城中的许多人都会成为过客,但留下的记忆会比从前与他相错而过的更多人类更为鲜明。

  索龙哲尔还是多留了一些时日,为子民奔波,为宰相分忧。德内梭尔家中降生了一个儿子,他前去探望时小家伙还没有名字。眼睛也没睁开,浑身发红,待在母亲怀里睡得很香——他回返后这样向莱戈拉斯形容。新生婴孩的哭声屡屡在城中响起,莱戈拉斯也不会对这一个特别好奇,他只是想到,人类的世代更迭果然还是很快。他不确定幽暗密林中已经多久没有年轻的精灵诞生了,他知道自己远离故乡的这些年间仍然没有,唯有逝者的空缺还留存着。

  埃克塞里安的孙辈也在逐渐长大。索龙哲尔替他将目光投向海港。这样的默契又维持了一年有余,杜内丹人快要满四十九岁,他说要集结舰队去乌姆巴尔,并不大张旗鼓,只是沿河而下悄悄往海港去。于是此次没有专门的仪式送将士们出行,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跟家人们告别。在临行前夜,索龙哲尔去拜访了德内梭尔的居所。莱戈拉斯跟在他身后,并没有进入院落、而是留在了行步道的另一侧,但即使是站在外边,精灵的双耳也能将里边的动静听得很分明。

  芬杜伊拉丝似乎已经歇下了,只有德内梭尔还留在屋外。他的儿子在他怀里不停扭动,伸手要深夜来访的客人抱。索龙哲尔顶着那位父亲不满的眼神把人类幼崽接到了手里,引出一阵属于孩童的咯咯笑声。“你不该正忙着准备出征吗?”德内梭尔没好气道,“来这里做什么?”

  “该做的准备是不至于留到最后一天晚上才来做的。”索龙哲尔说,“我在城里到处走走,跟一些熟面孔道别。”

  “我还以为你对此次出征的结果信心十足呢。”德内梭尔说,“怎么,临出发前开始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来了吗?”

  索龙哲尔沉默片刻。怀中抱着的男孩往他肩膀上攀,他便把男孩托起来,让小家伙能骑到他的脖子上。小家伙快乐地啊啊直叫,男人跟着笑了一笑:“波洛米尔快过生日了吧?”

  “还早呢,还有好几个月。”德内梭尔还板着脸,“你就别假装你对我家的事很上心了。”

  “那就权当是庆祝你儿子已经满一岁半了。”索龙哲尔说,仿佛对他的埋怨充耳不闻,“我要送你份礼物。”

  德内梭尔有一阵子没说话。莱戈拉斯凝神望过去,在石栏的里侧,在月光映照下,宰相之子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在耍我”。在两个大人都没出声的这段空档里,波洛米尔快乐地揪着客人的头发。

  “我不会再回来了。”然后索龙哲尔总算是又一次开了口,“这事我还没跟你父亲说,最好是让这道消息等到能和胜利的捷报一起传回来的时候。”德内梭尔没反应。索龙哲尔拍了拍他的肩。“我要走喽!待到海盗被讨伐,战士们凯旋,歌声从重获安宁的海港一路响至白城,我不会再回来。我本就是从异乡来的,至今也没在米那斯提力斯扎下根。这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刻了。”

  德内梭尔还是没反应。他儿子把下巴搁在了索龙哲尔的脑袋上。

  “你应该还挺开心的吧?”索龙哲尔说。

  德内梭尔这才吸了口气,从卡了壳的状态变回了那副常见的心情很坏的模样。“为什么要提前告诉我?”

  “因为你大概是唯一不会挽留我的人。”索龙哲尔诚恳道,“笑一笑吧,这里很快就再没有别人能在才干和声望上与你一争了。你会接过你父亲的衣钵,引领刚铎继续坚守人类最重要的防线。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

  “用不着你来说。”德内梭尔回嘴。他的表情又变了好几道,愈发显得心事重重。“你不是因为我看不惯你的做法才选择离开的,对吗?”

  “千百年来都是胡林的后裔在守护这王国,任谁也不能对这份功绩发出质疑。”索龙哲尔说,“至于我嘛——既然此地的安危不消由我来担心,我还有别的任务。”

  他把波洛米尔从自己的肩膀上搬回臂弯里,亲吻了一下男孩的前额,随后才将他交还给他的父亲。波洛米尔懵懵懂懂望着那杜内丹人,这个年纪的孩童必然还不懂得分别的含义。莱戈拉斯站在巷尾阴影里,静静远观着这一幕,终于索龙哲尔完成了他的辞行,他转身走出院落,没有再回头看。

  他们一起向外缓步走去,走上内城墙的顶端,俯瞰下层的城区。夜色已深,白城睡去,环抱着它的山石与原野都回归寂静。杜内丹人披回了他来时所穿的斗篷,不同于他刚从北方出发的时候,它已经变得很旧,边角破破烂烂,面料几经缝补。那枚银星还在,点缀在他的肩头。他的气度被时间打磨得更为沉稳,样貌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年轻。他看上去很好,足以带领最精锐的士兵,足以取得民众的信赖。莱戈拉斯本该观星推测此行是否会顺利,但他的目光锁在了杜内丹人的身上,分毫未偏离开。

  “你当真不打算再回到米那斯提力斯了吗?”他忍不住问。

  “说不好。”男人回答,“但若有那么一天,我背负的宿命要我回到此地,回归的也不会是索龙哲尔。”

  “那么,这就是你最后一次以星之鹰为名出征了。”莱戈拉斯说。他也拍上杜内丹人的肩头,手掌擦过银星的边缘。它还是一样凉而锋锐。“笑一笑吧,将军大人。你得领着士兵们拿出一往无前来的势头才行。”

  “我们这次可是去偷袭的,要不要拿出气势来还有待商榷。”男人咧嘴笑道。

  翌日他们从河港出发,集结来的船只上载着精兵,许多人都曾在南境集结于星之鹰的名号下,其中一些已经成为了他的亲信。有鉴于此,莱戈拉斯上船之后无需再遮挡自己的面容与耳尖,不少人都知晓他的存在:与统帅结交的密林精灵,现身于此并不代表黑森林王国的意旨,但仅凭他自己也已为刚铎提供了好些支援。他不会留名于官方记载,但会留存于识得他的人们的记忆。

  这次他也一样直接站到了舰船的甲板上、就在统帅的近旁,背着长弓和装满的箭筒,让知晓他能力的人都精神一振。精灵从不主动与他们交谈,但他射出的箭支救过不止一个人的命。人们截不住他的脚步,只得把谢意送交给统帅,再由索龙哲尔于闲谈间向他提起。他留在刚铎的时日渐长,这种事情也愈来愈多。他偶尔会想起哈尔迪尔留给他的那句问话:“你变得比从前更喜欢人类了?”

  他认得的所有人当中留下的印象最深的一个还站在船头,围着破烂斗篷,而非寻常领军之人即便不华贵也足够结实平整的披挂。索龙哲尔的破斗篷下仍是印着白树的甲胄,这身轻甲也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了,但此时此刻,他依然是米那斯提力斯的骄傲,这一世代的英雄之中颇得人心的那一个。

  他们的船顺流而下,经三角洲进入海湾,缓缓驶入夜色。刚铎的精兵在甲板上排开,统帅遥望着灰色的港口,这一带在夜里起了雾,这有利于他们维持隐匿状态接近,但也会使得常人的远视受到不小的阻碍。他还是让士兵们备战,第一梯队拉满长弓,箭头上引着浸了油的火种。而后他转向同行的精灵,目光殷切,托以信任。

  “莱戈拉斯。”他说,“你来引领他们。”

  第一支划破海雾的箭矢是精灵的箭矢,正中海盗的旗舰。随后更多利箭穿过夜空,如火雨般扫落。旗帜,风帆,船尾堆积未卸的掠夺之物,火焰附着上去便很难祛除。他们的船只还在向前行驶,莱戈拉斯射出了第二箭,另一艘船上同样飞出随它而去的抛射。在火势旺至连片燎燃之前,精灵统共发出三箭。之后他退下船首,站回到索龙哲尔身边,眼目仍望着前方的海港。

  他们自己将船停在海岸边的无光处,一些人继续用弓箭收割海盗船上的幸存者,另一些人随着索龙哲尔上了岸去。港口统帅已经反应迅速地领兵集结,但也比不得有备而来的精锐队伍。刚铎的领兵者冲在最前,拿一柄长刀,大喝着劈砍向所有拦路之人。莱戈拉斯放空了箭筒,收回一些箭来,又再一次放空。之后他索性也放弃了继续拉弓,再度抽出双刀来对付近处的敌人。有一些海盗趁乱跑上未被烧毁严重的空船上去,打算离港。精灵扭头看去一眼,又回头对上杜内丹人的视线。索龙哲尔唤了他的名字,向他点头,他拔腿跑向码头,纵身跃上最近的船舷,刀刃抹过迎战者的咽喉。

  岸上还在鏖战,他的战场则转移回海船上。一些人想逃窜,另一些想去反碰一下他们来时所乘坐的那艘船。莱戈拉斯解决完一片敌人,抢来海盗的箭筒,提着它攀上桅杆,站在瞭望台上继续远射。待到这一个箭筒也放空之后,他砍断缆绳的一端,抓住绳头跃出高台,直接荡向另一艘船。如此往复两三回后,再没有更多船往海面上散去了。精灵还站在瞭望台上,眼见着雾气逐渐淡去,焦黑的船只残骸上火焰熄灭,天际亮起一线,而在与那一抹曙光相背的一侧,依然是昏沉夜色。

  他听见了海鸥的号叫,他循声望去,望进西方的夜色深处。鸥鸟自他身边掠过,潮湿的风拂起他的鬓发。他脚下的船还未沉,他怔怔望着远方。还不是时候,他分明知道。他只是一时转不开视线。或早或晚,与同族群聚或独行,他知道他总会离开。对精灵而言,时间的概念在需要时也可以很是模糊。他静立着,一动不动,直至一声呼喊越过海浪而来,钻入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脑海:

  “莱戈拉斯——!”

  他回过头,目光与岸上的男人遥遥相对。码头上的混乱已经结束,士兵们重新排成队列,海盗们的尸骸被沉入水中。在他们之中,在人类族群中最让他记挂的一个身影走上海滩,踏上礁石,海浪拍卷过来,在男人的足下打碎,浇湿裤管和长靴。男人抬着头,望着他。

  莱戈拉斯笑着叹息,拽着缆绳跳下桅杆。

  精灵回到人群之中,听着他们清点战果。乌姆巴尔的海盗溃散了,他们大获全胜,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人们重新登上来时的船,唯有信使留在岸上,他会将捷报送回白城去。“将军大人,接下来怎么说?”人们这样问道,“是这就原路返回,尽早回去都城庆贺,还是为了巩固战果再在附近扫荡一番?”

  索龙哲尔在这时放出了自己不会再回去的消息。他眼见着许多与自己并肩作战数年、甚至十来年的面孔上浮现出愕然之色,一些人还以为他是在说笑。待到确认他真有此意时,人们就都笑不出来了。甲板上的嘻嘻哈哈消失得一干二净,索龙哲尔摆摆手,为了不应付过多挽留索性以累了为借口躲回船舱里。

  他的确有些累了,往铺位上和衣一倒便睡了过去,没有做梦。待到他醒来时,看天色已经临近正午。他爬回到甲板上,眯着眼看了看远方的海岸线,结合吹在脸上的风的朝向判定得出,他们走的海路不对头。他们本该向北,沿河回到内陆,他会在佩拉基尔港离开舰队下船离开,这也要不了太久。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并非托尔法拉斯的边廓,是更为广袤的海域。他张望了一圈,拽住了迈着轻快步伐来到他身边的精灵。

  “怎么回事?”

  “不关我事。”莱戈拉斯回答说,“是你的一堆部下趁你睡觉时达成了统一意见,联合舵手一起闹事。他们说反正你还没就到底是返航还是继续向前给出明确指令,这也算不上是抗命。”

  索龙哲尔有些傻眼。精灵耸起肩膀,而更多人向他围了过来。“你都要走啦!”他们冲他嚷道,“我们又不急着回去领功,再陪我们多游历一程吧!”

  就在海湾上兜个圈子,人们说。要不了三四天,不会耽搁太久。我们这次的功绩这样不俗,在返程这件事上稍微拖延一点也不打紧,宰相会原谅我们的。他的亲信们,战友们,还不太熟悉的新兵们,全都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把这个计划拼凑完整。人们的眼里满是期盼,他们的情绪异常高涨,他们的统帅也无法狠心摆出冷脸来。“好吧。”索龙哲尔说,“好吧!就当我们是把庆功宴放到船上来开了,随你们高兴吧。在第五天的清晨,我们一定要掉转船头开始返航。”

  于是欢笑又回到了甲板上,洒在风帆间。士兵们脱去甲胄,不再列阵和演武,大着嗓门呼来唤去,从船头吵到船尾,他们撒下网去捕捞游鱼,对着跑来抢食的海鸥发脾气。另一些更为稳重的人则留在船舵附近,研究这一带的岛礁与海路图,试图规划出一条较为合理的路线来。所有的船都随他们一起前行,一路向西徜徉在海湾里。无论是已经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资历尚浅的年轻人,都在被海风拥抱时不见分毫忧色。

  努曼诺尔人的后裔对海洋的渴望或许还印刻在血脉里,索龙哲尔意识到。白日里他与士兵们厮混在一起,夜间他自己跑出船舱观星,海风吹散了临别前的许多愁思,他与在波浪间起伏的星辉一同呼吸,心绪渐渐归于平静。他从船尾走回船头,发觉精灵还留在甲板上,站得笔直,目视着前方。

  “你在远望西方。”索龙哲尔说,“你是在看你最后的避风港吗?”

  “是的。西方的蒙福之地,远在世外的阿门洲,唯有精灵的船只还能抵达那里。”莱戈拉斯说,“我听得见远道而来的呼唤,但它还不够强烈,不足以让我随它而去。我的心仍被维系在这中洲大地上。”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近乎渺远,但仍能盘旋在人类的耳际。男人随之叹息,他也跟着精灵一同远望,他听不见呼唤,只能望着天穹与海水相接之处,想象西洲以北的海岸线与殿堂的模样。他沉默许久,远空浮上云雾又飘散,星辰重新现于眼前。莱戈拉斯回过头来,面上含着浅笑。

  “怎么?”莱戈拉斯说,“努曼诺尔人的后裔仍然没有放弃对维林诺的追寻吗?可惜你的船注定到不了那里。”

  “诚然。”索龙哲尔说,“中洲大地仍为黑暗所困,我也无暇去追寻遥不可及的彼岸。”

  “但我们可以航海。”莱戈拉斯说。精灵轻轻拍打他的手臂,眼中映着星光。“享受这段旅途吧,杜内丹人。你操劳得太久啦。”

  他们在海上看过了日出和日落。船行得愈远,距离他与那些刚铎人分别的时日就愈近。这几日都没有逢上暴风或雨水,船只平安无事地驶过多阿姆洛斯,天蓝色的旗帜在岸边招展,竖琴奏出的乐声与他们同行。他们会在没有完全驶至安法拉斯以西时就回旋船舵,再不去探索更为陌生的海域。即便如此,这也是一次意义非凡的航行。属于守护者的重压变得很淡,属于游侠的梦境回返而来,叫他去经历更多冒险,叫他的血液再度激荡起来。

  然后预定要返航的时间来了。

  刚铎的舰队自然不会就这样靠岸、非常随意地把辞任的统领放在不知名的偏僻海港,所以他们多出几天来可以相处。分别的时间还是快来了,船将要驶回三角洲地区,待到重新进入安都因河段,即便是逆流而上,也不出多久就能抵达佩拉基尔。他们航行于海湾的最后一晚很是热闹,士兵们在甲板上吵得震天响。原本打算早些歇下的索龙哲尔也爬出船舱,想看看他们都在上边闹些什么。有人不知从哪掏出了木琴,一边拨弦一边歌唱。有更多人加入进来,高低不同的音调汇聚成响亮乐章。海浪摇晃着船身,将他们踏着甲板的脚步颠来颠去。他们在歌声中回溯古老的故事,他们会将崭新的故事带回家乡。

  男人注视着这一切,出了神,临别的哀愁在这时再度涌上心头,令他不由得有些感伤。他没能在原地待太久,船上唯一的精灵忽然跳到他跟前,抓住了他的双手,把他拖向人群之中。“什么?”他茫然问道。莱戈拉斯回眼看他,笑意浮于唇尾,眼里映着辉光。他们又被簇拥在人群之中,指掌相贴,紧紧握住。精灵启开嘴唇,对着他说:

  “来跳舞吧!”

  船上忽然变得寂静,但也不过持续片刻。随后琴弦拨响,正在归乡的战士轻声吟唱。歌声与乐曲声汇聚起来,变作裹挟着他们的洪流。不要独自等候黎明,不要虚度这良夜。在摇晃的甲板上,在群人的欢呼中,失落的后裔跟着别的士兵一同踏上拍奏。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他的手掌被松开,在一次错身而过的旋转之后再度被执住,精灵的发梢拂过他的指背。海风从很远的地方来,将他的头发吹散,让他的视野模糊。他花去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也在跟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