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独白>第130章 钟28

  从办公室里出去,楚行暮在楼道里碰上了要往局长办公室去的陈俞尧,陈俞尧叫住了楚行暮,问他:“马上要开会了你上哪儿去啊?”

  楚行暮说道:“查案子去啊,你们队歇了我们还忙着呢。”

  陈俞尧就说:“明天上午十点去法院,别忘了啊,我跟李局请假去。”

  楚行暮连日来忙着做年底的业绩报告,队里新接的那两个案子还没破,忙的连赵海碌案的开庭时间都忘了,陈俞尧让他去南嘉精神病院他还没来得及去。

  他把陈俞尧拉到楼道拐角处,问他:“当年给赵海碌做精神鉴定是谁提出来的?”

  楚行暮当年在医院和戒毒所辗转了差不多一年,他知道的内情还不如陈俞尧多,尤其是和许池相关的。

  陈俞尧说道:“是赵海碌的律师提出来的,在南嘉精神病医院做的鉴定,我记得赵海碌那一年份的治疗记录是从一个姓林的主任那儿拿到的。”

  楚行暮咬牙问道:“那医生是不是叫林绅?”

  陈俞尧点头:“是叫林绅,在精神病鉴定报告上签过字的几个专家和医生都是林绅找的,南嘉是监护精神病院,一直跟警方有合作。”

  楚行暮拍了拍陈俞尧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我们队还有俩案子没破,人手不太够,让你的人去查查林绅的从医经历,我怀疑他常年虐待精神病院里的病人。”

  同样是主治医生,闻缇对待林绅和乔医生的态度截然相反,闻缇甚至想过杀了林绅,楚行暮没有详细问过闻缇当年在精神病院里的生活,闻缇每次都只是几句话带过,他说钟鸣楼到精神病院以后不允许任何医生和护士靠近他。

  楚行暮突然想起他们从姜国安的保险柜里找到的药盒和针剂,闻缇当时说他的主治医生曾经把一整瓶的氟哌啶醇注射液灌进了他的嘴里,还被关进过现在关押吕良善的监护病房,有人给他喝过期的牛奶,不让他按时吃饭,为了让他没精力反抗治疗而采取的一系列手段。

  后来他们被困在春熙山上的酒窖里,闻缇因为发高烧神志不清的时候也说了一点以前的事,他当时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可想而知闻缇曾经在南嘉是怎么被里面的医生对待的,还有更多楚行暮不知道也不敢问的,因为闻缇那个时候太小了。

  闻缇痛恨的不仅仅是精神病医院,还有他那七年在南嘉的经历和里面一些枉为医职的人,后来乔医生无意间提起吕良善的主治医生是林绅,楚行暮才知道林绅曾经也是闻缇的主治医生。

  楚行暮猛的一拳打在墙上,陈俞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有自虐倾向?”

  楚行暮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把拳头收回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问道:“那次你在拳场里说刘队从捣毁的贩毒窝点里救出来了一个小男孩儿,是多少年前的案子了?”

  “十六年前的了,刘队退休以后缉毒队办过的大小案子我都看过,十六年前闻氏集团还是个小公司。”

  “那你说那个孩子是闻家人是怎么回事?”

  “是闻家人认领回去的。”陈俞尧不知道楚行暮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个。

  楚行暮说道:“那案子的卷宗你回头帮我借一下,我想看看。”

  陈俞尧不信任的看楚行暮,楚行暮说道:“放心,看完我就还回去了,我有事儿先走了,卷宗你别忘了啊。”

  楚行暮几步跑下楼梯,陈俞尧在他身后提醒他别忘了去南嘉。

  闻缇站在音乐室门口看着立在一旁的海报架,音乐室的大门只开了一扇,不是闻缇来早了就是音乐室还没开始上课,闻缇在外面没有看到接待的老师,只好自己走进去,音乐室里静悄悄的,地板似乎是刚刚拖过的样子,还有未干透的水迹在上面。

  钢琴房和小提琴教室里都没有人,闻缇便往李潇文的办公室走去,平时大开着的办公室门也关的紧紧的,出于礼貌,闻缇敲了两下门,过了几秒里面才传出一声:“进来。”

  得到应允闻缇便推开门进去了,李潇文坐在办公桌上摆弄桌子上的一些小物件,闻缇叫道:“李师兄。”

  李潇文抬头一看原来是闻缇,他惊讶的问:“闻缇,你怎么来了?”

  “录音机已经修好了,楚队长听说我要来画室,让我替他带过来。”闻缇把录音机放在了李潇文面前。

  李潇文连忙拿起录音机,表现出一副很惊喜的表情:“这么快就修好了,正好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以前用过的一些音乐磁带,都是老师一首一首给我们录的。”

  闻缇本想问音乐室为什么没有值班老师,见李潇文忙着摆弄检查录音机就没问,李潇文一连试了几盘磁带,尘封了十多年的熟悉旋律从录音机里传出,李潇文说道:“我得好好谢谢楚队长,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闻缇笑说:“恐怕年前都没有空,刑侦队这个月天天晚上加班。”

  李潇文又担忧的问:“宋闫还是没找到吗?”

  “嗯,现在已经深冬了,宋闫的父亲每天都去公安局问楚队长他们有没有宋闫的消息,宋闫的母亲还生着病,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会一分不剩的寄回家里,他的孝顺和有没有智力缺陷没关系,楚队长他们一直在尽力找,可是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消息。”闻缇说完这段话后就看着李潇文的反应。

  李潇文对宋闫一家的遭遇很是同情,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情绪,接着闻缇从钱包里拿了一张皱巴巴的彩票,说道:“昨天晚上我从应急楼梯去停车场,在二楼的楼梯上捡到了这个,你们工作室有人买过彩票吗?”

  李潇文拿起彩票看了一下,不自然的笑道:“这个我不清楚,工作室里的应急门一直锁着,没人出入,估计是其他人掉的。”

  闻缇把彩票收了回去,说道:“我还有事要回一趟公司,就不打扰你们上课了。”

  李潇文要起身送闻缇,闻缇走了两步又不经意的问他:“对了,盛长霄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录音机?”

  “有,是老师同时给我们的,怎么了?”

  闻缇转过去挥了挥手:“我想听应先生以前的曲子,但是一想我对盛长霄很不爽,不想找他借,算了吧。”

  跟闻缇认识以来,李潇文还没听他说过这么任性的话,再想到前一天晚上他和盛长霄的对话,李潇文反倒挺欣赏闻缇的直接,有点儿像以前的应奈清,李潇文猛然想起了闻缇得过精神病的事。

  詹妮弗站在楼上看到闻缇从音乐室里出来,连忙叫住他说:“老板,闻向秦让你回公司一趟。”

  楚行暮后来给闻缇打电话,南嘉那边闻缇比楚行暮熟,他既要帮秦晚找精神病鉴定书作假的证据,还想知道闻缇有多少个主治医生,毕竟闻缇在南嘉待了七年,从四岁到十一岁,如果没有钟鸣楼,闻缇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

  闻向秦找他多半是跟武川袭击他有关,既然三分局那边已经出结果了,闻向秦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闻缇第二次被袭击,他还指望着利用闻缇跟董事会周旋呢,只要闻崇和不死,闻向秦和闻缇还在一天,闻氏集团就落不到那群老家伙手里。

  闻缇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里,楚行暮刚好给他打了电话,闻缇就一直接着电话没挂,才走到公司的大厅门口,忽然看到大厅里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几个保安站在旁边都不敢上前去拉,周围零零星星站了几个职员,闻氏集团大楼前经常有聚众闹事的,闻缇见过几次不觉得稀奇,而且这些也不该他管,但是看到打人的是谁之后,闻缇还是停了一下来。

  楚行暮在电话里听到大厅里的骂声,问道:“你那儿怎么了?有人打架?”

  闻缇回答道:“不知道,我过去看看。”

  楚行暮急了:“你瞎凑什么热闹?”

  闻缇刚跨进大厅,就听徐若林逮着一个男人的领口骂道:“老子打小没舍得动过一指头的人,让你们那一家没心肝的东西糟践成什么样了,徐家怎么出了你们一家败类!”

  闻缇绕到前台接待处,几个保安想把徐若林和那个男人拉开,还没近身就让徐若林一脚踹开了。

  楚行暮开着车在电话里问:“我听着声儿那么耳熟?你小心点儿别被误伤了。”

  闻缇举着手机说道:“是徐若林和他堂弟,那次在牙科医院见过的。”

  来闻氏集团的客户不少,闻向秦居然任由徐若林在闻家的公司里撒野,怎么听都像是他们徐家的家事,徐家的家事在闻氏集团里闹算什么?再说徐若林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三天两头还会上娱乐新闻,他在公众场合打人对徐氏集团和徐家的影响更不好。

  “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被打的鼻青脸肿,这次倒好,他妈的从楼上推下来了,徐若轩我就问问你那是你亲妹妹吗?你们一家人拿她当人看了吗?把她嫁给一个脑满肠肥畜生不如的暴发户,你们为了那么几个臭钱就这么作践若苘?”徐若林指着徐若轩的鼻子骂,觉得骂他不解气直接上手揍了他几拳,徐若轩只是憋屈的忍着,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徐若林最后踢了他一脚,骂道:“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来找闻向秦帮忙?你们当初逼着若苘下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离婚还得把你们那破公司抵给人家啊?”

  徐若苘的事闻缇知道一点儿,徐若苘被家暴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没离婚,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在大厅里聚集,还有拍照录视频的,闻向秦迟迟不见下来,闻缇只好过去劝徐若林,再这么闹下去对徐氏和闻氏的影响都不好。

  徐若林显然是在气头上,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保安近不了他的身也不敢去拉架,闻缇怕徐若林真的把徐若轩打死了,徐若林以为闻缇是保安,拳头铆着劲儿就要往闻缇身上招呼,结果后一秒徐若林一阵天旋地转,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

  闻缇活动了一下手腕,蹲在徐若林身边说道:“再打下去,你们徐家的丑闻要传遍整个青市了。”

  大厅里的员工都愣了,瞠目结舌完了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总经理竟然把徐氏的大公子给放倒了!

  闻缇捏着胳膊,劝说他:“你今天把徐若轩打死了也没用,我在牙科医院见过徐若苘,她丈夫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既然对方不想调解离婚,那就去法院起诉,这么多人看着你也顾及一点徐氏的面子。”

  徐若林被闻缇那一下给摔醒了,徐若林多好面子的一个人,现下在公众场合对自己的堂弟大打出手,可见被气成什么样了,闻缇转头看了一圈,对周围的员工说道:“都回去工作吧。”

  围观的人纷纷离开,闻缇把徐若林拉起来,徐若林还没忘给徐若轩补一脚,他咬着牙恨恨的说:“若苘让那畜生从二楼推下去,人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他还有脸来找二哥。”

  闻缇皱着眉问:“这么严重?”

  难怪徐若林这么生气,连徐氏的面子都不顾了也要揍徐若轩。

  “那找闻向秦有什么用?”

  “想让二哥顾念着两家的交情,借钱给他们。”徐若林转头对徐若轩说,“你们还好意思来找闻向秦?你们跟闻家有个屁的交情,还不嫌丢人啊?”

  徐若林看见徐若轩的窝囊样子就来气,在办公室里忍着没发作,借口把徐若轩从闻向秦那儿带出来,他是气急了才在大厅直接动手揍人的。

  “我去医院看看。”徐若林气冲冲的走了,徐若轩看了闻缇几眼也跟着离开了,这下全青市的企业都知道徐若林跟他三叔家撕破脸了,到时候徐家老三可能又要面临一次破产,这次他们可没有第二个女儿往出嫁了。

  闻缇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摇了摇头,觉得特别可笑,有这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徐家也就徐若林是真的对徐若苘好,因为徐老三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极其严重,而且徐若苘是在徐若林家长大的,本来就跟亲生父母不亲近,可能在他们眼里徐若苘就只是个联姻工具。

  徐家在青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徐若苘被家暴的事过了这么久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更严重,说到底那是徐老三家的家事,徐若林没有替徐若苘出头的立场,再者徐氏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家事”就丢了大企业的气度。

  楚行暮把车停在闻氏集团楼下,给闻缇打了几个电话,等了二十分钟闻缇从公司里出来了,楚行暮下了车朝他招手,闻缇捏着手臂走了过来。

  楚行暮问道:“胳膊怎么了?”

  闻缇说道:“被徐若林误伤了,保安都不敢拦他。”

  两人上了车,楚行暮让闻缇把外套脱了,他把闻缇的袖子撸上去,发现他的小臂上青了一片,“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没人管,让你去拉架?”

  楚行暮从收纳箱里拿了一瓶药油出来,闻缇捂着鼻子说道:“味道太大了,能不抹吗?”

  “不抹明天肿成法棍。”楚行暮把药油倒在手里往闻缇的胳膊上抹,闻缇疼的牙都咬在一起了。

  “那姓徐的下了多大的狠手,你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楚行暮忍不住唠叨起来,“年纪轻轻就一身伤,又不是让你去跟别人拼命,好好的回个公司也能被人伤了,下回碰见这种事躲远点儿,别老往上凑。”

  闻缇的语气略显骄傲的说:“我也把徐若林撂倒了。”

  楚行暮手一顿,一脸的不信,“闻老师,看不出来你不光会文还会武呢?”

  闻缇点了点头,“徐若苘被她丈夫从楼上推下去了,对方说要离婚就得把当初投在他们公司的钱还回去,她亲哥跑去找闻向秦借钱,正好碰上徐若林来公司找闻向秦谈项目。”

  “我昨晚还在应急楼梯上捡到了一张彩票。”闻缇用左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彩票。

  楚行暮瞥了一眼,专心给他揉胳膊,“我已经让人去调停车场的监控了。”

  “我把彩票给李潇文看了,他没什么反应。”闻缇把彩票放在中控台上,用手按住袖子继续说道,“工作室里的监控又不是摆设,我不是怀疑宋闫失踪是他干的,但是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楚行暮问道:“那他知道你怀疑他了吗?”

  闻缇抽了几张湿巾给楚行暮擦手,“现在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我们去南嘉做什么?”

  “找当年负责给赵海碌做精神鉴定的医生。”楚行暮把药油瓶放进了收纳箱,又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一些,“等干了再穿衣服。”

  闻缇披着外套问他:“你可以早点儿跟我说,兴许我能帮你们,精神病鉴定书作假不容易,能在鉴定证明上签字的都是青市极具权威的专家,只要有一位专家不同意那份鉴定书就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万一以后被查出来他们是要负全责的。”

  “但是赵海碌确实有鉴定书。”陈俞尧托检察院的朋友冒险把赵海碌的精神病鉴定书复印了一份,最后给了楚行暮,“这上面的字都是他们本人签的。”

  “原来是林绅。”

  闻缇把文件放回去,靠在座椅上转头对楚行暮说:“他是不会承认帮赵海碌作假鉴定的。”

  去南嘉的路上闻缇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他五岁之前没有说过话,南嘉的护士医生都以为他是哑巴,哑巴不会喊疼也不会大吼大叫,不会跟巡查的领导主任和院长控诉自己是否受到过虐待,再说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把一群成年人怎么样。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林绅时,就对这个人生出了一种恐惧,小孩儿的本能能帮助他们判断接近身边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还没有形成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的观念,所以即使他感觉到那个人不是好人,也只会觉得他奇怪本能的排斥他,更想不到他们会对他做什么。

  林绅控制着闻缇的药量和针剂、饮食和自由,出院的九年里闻缇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出来是闻向秦的母亲让南嘉的医生对他特殊照顾的,也许她并不知道她的一句特殊照顾成了林绅借机虐待小闻缇的理由。

  大人对付小孩子有的是办法,尤其是对精神病院里的孩子,在精神病院里,他们首先是病人,其次才是人,成年人在里面尚且得不到做人的尊严,何况一个四岁的孩子。

  他经常会梦到小时候的自己,梦到他被一群看不清脸的人追赶,他在狭小的治疗室里逃窜,一只只手像怪物一样抓着他的四肢,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在梦里死去,钟鸣楼的去世对他来说又是一种打击,他看着钟鸣楼在他面前无声无息的死去,他要给他读的故事还没有读完。

  他把钟鸣楼教的所有东西牢牢记在心里,回归社会后他开始像正常人一样循规蹈矩,他至今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生过病,但身边的人都默认在南嘉长大的他曾经是精神病。

  “闻缇?”

  闻缇猛的睁开眼睛,听到楚行暮在叫他,楚行暮问道:“做噩梦了?”

  闻缇把外套穿上打了个哈欠,“是个噩梦,梦到跟楚大哈比赛,看谁先跑到你身边,我输了。”

  楚行暮笑了几声,拿起公文包说:“你在车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我去二区找乔医生问一些事。”车里车外温差太大,车窗上凝结了一层水雾,楚行暮拽着闻缇的衣服把他拉了过去,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条围巾给他,闻缇嫌弃完了他的品味乖乖系上了。

  两人在门口分开,像闻缇第一次来南嘉一样,一个往一区监管区走,一个往二区普通精神病区走,闻缇双手插在口袋里,把嘴埋在围巾里,楚行暮呼着白气叫他:“出来了给我打电话。”

  闻缇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因为太冷又把手插回口袋里了,举动有些可爱。

  楚行暮来之前联系过监管区的主管医生,听说找林绅还要预约,那次来见吕良善是乔医生安排的,而且还是闻缇去找的他。

  见林绅一面多不容易啊,还他妈得预约,楚行暮见面不揍他一顿就算好的了。

  中午十一点半,楚行暮从一区出来,闻缇不知道跟乔医生在谈什么,楚行暮这边都结束了他还没出来,楚行暮给闻缇发了消息,就在他们第一次在南嘉见面的池塘那边等他。

  池塘已经结冰了,附近的花园除了小冬青树还是绿的,其他树都光秃秃的,楚行暮把一个石子扔进了池塘里,石子在冰面上弹了好几下,滑远了。

  郎朗和赵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报告任务的执行情况,楚行暮一直憋着一口气,从武川被砸死在他面前的那天开始,离开庭仅剩一天,不光他在等这一天,陈俞尧和缉毒队,秦晚和许媚都在等这一天,许池能不能沉冤昭雪,赵海碌扣在周晋霖身上的罪名能不能洗掉全靠这一次了,即使接替赵海碌的王越民已经落网,他们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楚行暮罕见的叹了一口气,他用胳膊夹着公文包,从口袋里拿出戒烟糖盒吃了几粒戒烟糖。

  “我刚刚听到你叹气了。”楚行暮转头发现闻缇过来了。

  “隔那么远你都能听到,你是猫耳朵吗?”

  闻缇走到楚行暮身边,把手塞进他的口袋里,楚行暮握紧了闻缇的手,两人往院门口走去。

  闻缇问道:“我听乔医生说林绅最近又收了个病人,你见到了吗?”

  “没有,我连林绅的面都没见到,一区的主管医生说他不在医院,林绅现在是一区电疗科室的主任,五年前给赵海碌做精神鉴定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叫郭治的人,但是他在五年前意外去世了,氰化物中毒死的。”

  “这案子他们报到了新月分局,因为郭治家在新月区。”

  “王越民办的?”

  楚行暮看着闻缇说:“我知道那个案子还没完,但是没想到赵海碌和王越民之间竟然还有联系。”

  两人已经走到医院门口了,楚行暮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闻缇把手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来,保安室里的保安给他们开了门。

  齐少承打电话给楚行暮,说他们查到盛长霄的助理最近经常去南嘉精神病院,盛长霄本人也去过几次,楚行暮的第一反应是他来南嘉找林绅谈赵海碌的鉴定书作假的事,可转念一想这些事盛长霄怎么会交给助理去做,他让齐少承把盛长霄助理的照片发过来,电话一挂楚行暮就收到照片了。

  两人走到停车位上,闻缇问道:“宋闫有消息了?”

  “老七他们说盛长霄的助理最近一直往南嘉跑,盛长霄再信任助理也不可能让助理过来跟林绅交涉。”

  两人还在车旁站着,一辆银色轿车开进了停车区,驾驶位的车窗半降下来,司机好像在看哪里的停车位空着,楚行暮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的视线刚一对上,银色轿车开始加速往后倒。

  闻缇和楚行暮立马上了车,楚行暮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闻缇,刚才一着急坐错位置了,他想下车换回来,闻缇一把拽住他问道:“追上他就行了是吧?”

  看着闻缇有点儿兴奋的样子,楚行暮迟疑了,“还是换过来吧。”

  闻缇扯出安全带把楚行暮栓在了座椅上,“我不会把他撞死的。”

  闻缇的语气让楚行暮以为他在说反话,还有一瞬间觉得闻缇要带自己殉情,眼看着银色轿车都跑没影儿了他们还在纠结谁开车的问题,楚行暮心一横,降下车窗把警灯扔到车顶上说道:“赶紧追!”

  南嘉到市区的主干公路上车辆很少,进入主干道闻缇就开始加速,楚行暮没想到他那五十多万的小破车有一天还能当警用赛车开,楚行暮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发现没有烟就吃了两粒戒烟糖,然后给齐少承打电话。

  还在盛长霄的律师事务所楼下蹲点的齐少承接到楚行暮的电话,转头就给身边人说留一个人继续盯着,剩下的赶紧去南嘉,齐少承听着楚行暮那边警报声和杂音非常大,就问他:“头儿,你在哪儿呢?”

  楚行暮看了一眼不追上前面车不罢休的闻缇,回答道:“车上。”

  “什么车上?”

  “我的车!”

  “你车上那什么声儿啊,跟飞起来了似的。”

  “发动机的声音,别废话了赶紧带人过去!”

  齐少承大惊失色:“我去追火箭呢开那么快!”

  挂了电话楚行暮发现外面的景色从他眼前飞驰而过,好在公路上平平坦坦不担心被石头别出车道,但是越接近市区来往的车就越多,因为警笛声前面的车都自动往路边靠,楚行暮也不是一定要追上前面那辆车,就让闻缇减速。

  闻缇抽空看他一眼,说道:“他跑不了的。”

  楚行暮:“……”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抓嫌疑人,像是去送死一样。

  前后追赶了十多分钟,银色轿车最后被逼停在应急车道上了,车还没有停稳楚行暮拿着手铐和枪就跳下去了。

  闻缇下车去帮他,发现楚行暮直接把司机拉下车拷在了车门上,楚行暮对闻缇扬了扬头,示意他看着司机,转身就趴在护栏边上吐了。

  被拷起来的司机喘着粗气问闻缇:“你们追我干什么?”

  闻缇反问他:“那你跑什么?急着给盛长霄报信你碰到了我们队长让他赶紧跑吗?”

  范文清一下坐在了地上,闻缇去车上拿了水和纸巾,走到楚行暮身边帮他拍了拍背,“下次我一定开慢点儿。”

  楚行暮看了一眼闻缇,想说话胃里又犯恶心,活了三十年晕了两次车,都是在闻缇开车的时候,闻缇没有一点儿不适,还朝他笑,接过闻缇递过来的水漱完口,楚行暮就朝范文清走去了。

  范文清看到楚行暮过来,强装镇静坐在地上,楚行暮把范文清拉出来关上了车门,拷在了护栏上,范文清战战兢兢的说道:“楚队长,我没犯什么事儿你凭什么拷我啊?”

  “我们也没见过面,你这张口楚队长闭口楚队长的,怎么,盛长霄老在你们面前编排我?没犯什么事儿你见了我跑什么?”楚行暮把枪别在枪套里,去车上拿了外套给闻缇。

  范文清没再说一句话,搜完身确认范文清身上没什么危险物品,他又从范文清的车里搜出来了一堆东西,大部分是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楚行暮给齐少承打电话说了他们的位置,然后他就靠在车上看范文清。

  “东西是给谁的?”

  范文清闭口不言,楚行暮拧开水瓶喝了一口,过往汽车带过来的一阵冷风让楚行暮打了个寒颤,闻缇端着一个热水杯过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护栏边上,范文清被他们夹在中间,楚行暮威胁他:“你说我要是往你头上倒一瓶水,多长时间才能结冰啊?”

  不用范文清开口,闻缇在旁边说:“最多三分钟,体温下降很快的。”

  “你不说咱们就在这儿耗着吧。”短时间内楚行暮也不想坐车,他的心脏现在还突突跳呢,闻缇把水杯递给了楚行暮,楚行暮喝了一口说道,“暖和。”

  范文清双手露在外面,手腕搭在护栏上冻的都快没有知觉了,当着范文清的面楚行暮还摸闻缇的手凉不凉,又去车上拿了手套,两个人穿的暖暖和和的陪着只穿了件薄外套的范文清。

  范文清要是能在齐少承来之前交代最好不过,要是不交代就让他多冻一会儿。

  许是实在冻得受不了了,范文清终于开口了,牙齿打着颤:“我说,我说。”

  楚行暮聊天似的问他:“你们社区送温暖呢?买那么多生活用品。”

  “给盛长霄的表弟,他在南嘉住院。”

  “盛长霄的表弟?什么时候进去的?”

  “五六天前。”

  范文清一边说闻缇一边摇头,没几个对得上的,盛长霄哪来的表弟,还得了精神病?

  “你耍猴儿呢?”楚行暮拍着范文清的背说,“小子,我给过你机会了,在这儿说和在审讯室里说差别可大了,你知道盛长霄干过什么吗?”

  闻缇一直靠在旁边看手机,楚行暮问他:“手不冷吗?去车上看吧。”

  闻缇把手机放在楚行暮面前,说道:“李潇文给我发了一张彩票的照片,是他在工作室里捡到的,我记得宋闫丢了五张彩票,那五张彩票里面有三张的打印序号是连着的,李潇文手里的那张序号跟我捡到的那张连着,打印时间是一样的,他还说能进音乐室的除了他就只有盛长霄,工作室里的监控也不是他关的。”

  楚行暮打电话问齐少承到哪了,齐少承说再有两分钟就到了,楚行暮直接拉着闻缇上了车,关门的时候对范文清说:“你先在这儿冻着吧,待会儿有人过来接你。”

  闻缇惊讶于楚行暮的简单粗暴,“范文清不会有事吧?”

  “老七一会儿就来了,你不是说林绅最近又收了个病人吗?我们去看看盛长霄的表弟是不是林绅的患者。”

  这边齐少承往范文清在的地方走,另一边赵忱带着人也往南嘉去了,楚行暮接完电话说:“原来是把人送到精神病院里去了,难怪我们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赵忱把盛长霄祖上三代都查了,平白无故多了个表弟。”

  闻缇突然明白过来楚行暮的意思,范文清是替盛长霄去南嘉送东西的,他们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宋闫的消息,最后判断出宋闫失踪的具体位置,李潇文发给他的那张彩票照片和他捡到的彩票都能证明宋闫去过音乐室,宋闫失踪的当天晚上李潇文和他们一直在等盛长霄,当晚盛长霄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一个小时里他去哪儿了?和谁见过面?既然和李潇文约好了应该会提前空出时间赴约,他们都没有把盛长霄那天晚上迟到的事和宋闫失踪联系起来。

  盛长霄和林绅认识,无论盛长霄挟持宋闫的目的是什么,他肯定没有办法把一个大活人藏在自己家里,或许是和林绅商量好,把宋闫当做精神病人关进精神病院,林绅正好利用职权帮盛长霄掩饰,这样就算有人发现宋闫失踪也不会知道他被关进精神病院里了。

  “宋闫在精神病院?”闻缇问道。

  楚行暮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但根据目前搜集到的线索来看,宋闫确实有可能在精神病院。

  作者有话说:

  小闻是怒气积攒型选手,上一次在金岸舞厅踩人家背,这次撂倒了徐若林,事实证明他不是反攻不了,他是自愿在下面的!但是换个地方就反过来了,给闻缇一辆车,老楚坐了都说晕。

  所以,床上楚折腾,车上闻折腾。嘻嘻,他娘的再有两章就过年了!就能上可可爱爱的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