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火星撞地球【完结】>第32章 季青临

  季青临呆若木鸡地站在床头,欧式宫廷床的圆形立柱现在突然有了别样意味。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他愣愣地开口:“什么?”

  这犹豫的神情明显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林孟商生平第一次想对人施加暴力。他干净利落地把盒子丢给季青临,对方用运动本能接住了,但脑子完全游离于事态之外,呆呆地捧着盒子的样子很像握着松果的松鼠。

  “这……”季青临捏紧了盒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钥匙在里面,”林孟商说,“要么你把它丢掉,到床上来陪我,要么你拿着它过来把我解开,然后我们再也不讨论这个问题。你自己选吧。”

  季青临皱起眉头看着盒子,就像是赔上全部身家的赌徒,害怕一步行差踏错就满盘皆输。

  在他犹豫的时候,林孟商脸上的红晕已经弥漫到了全身。他刚才说出了平生最羞耻的一句话,如果还没有任何效果,那他当真考虑要终生为科学守贞了。

  “在我印象里,你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他低声说。

  “没有。”季青临看着盒子说。

  “没有吗?”林孟商看他的眼神异常明亮,“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

  “我是说没有钥匙,”季青临把盒子翻过九十度,开口朝外给他看,“至少这里没有。”

  如果说刚才房里的情形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现在就是天寒地冻的北极冰原了,两人甚至能听到卷着雪花的狂风呼啸而过。

  林孟商就着单手拷在床上这样兼具诱人和别扭两种效果的姿势,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季青临把盒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验证一下。林孟商用空余的右手翻找了一遍,甚至剥下了盒子里面的纸膜,钥匙依然不见踪影。

  眼见科学家即将堕入自我怀疑和自我毁灭的深渊,季青临立刻积极地请缨:“我去抽屉里找找。”

  他把床头柜拆了个七零八落,连抽屉的滑道也没有放过。秋衣秋裤难得没有齐头整脸地叠放在一起,而是凌乱地散开铺了一床。然而钥匙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好像那个柜子有什么通往四维世界的密道。

  季青临把衣物和抽屉恢复原状,站在原地挠头。这事态实在是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于是他只能抱歉地说:“好像这里也没有。”

  林孟商开始打量床头靠背的硬度,像是在思考有没有可能撞死在那里。

  季青临也知道这件事确实尴尬到让人想抠出眼珠子然后剥下视网膜毁灭可能留存的残影的地步——不是林孟商的眼珠,是他这个目击者的。于是努力地思考解决方案,因为平常智商超群的科学家好像已经丧失活着的意愿了。

  “这个柱子……”季青临摇了摇,试图徒手把它掰断,然而粗壮而坚硬的橡木丝毫不动,于是只能改口说,“要不我拿个锯子把它锯开?”

  “家里没有锯子,”林孟商单手捂住脸,在绝望中勉强挤出一丝神智,“这个点商店也都关门了。”

  “要不剪断这个手铐……”季青临使劲拽了拽金属链子,“嗯……好像比柱子还难搞。”

  该死的合金。

  “算了,”林孟商用轻生的语气说,“你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再说。”

  “就这么把你拷在这吗?”季青临坚定地摇摇头,“不行,你这样过一夜明天肯定浑身都疼,而且胳膊这么举着,肩膀贴不到床,也没法睡啊。”

  “你就别操心了。”林孟商此时只想让他赶快离开现场,最好同时失忆忘掉整件事。

  季青临完全没有领会到他话里的精神内核,固执地站在床边不肯离开。这很让人气愤,而且林孟商现在没法动手打他,因为他超出了物理射程。过了一会儿,季青临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的另一个诡异之处:“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孟商早已撇开目光不看他了,只能从通红的耳朵尖发现这人的窘迫。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尊严,林孟商尽量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冯诺一送的生日礼物。”

  “他为什么送你这种东西?”季青临仗着此时自己处于绝对的安全领域,不怕死地追问,“你们平常会讨论这种事吗?”

  林孟商终于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虽然配上屈辱的目光和姿势,这瞪视没什么杀伤力:“他自己也有,说要送我一个同款。”虽然曝光别人家的秘密不光彩,但此时这个境遇林孟商已经无力捍卫隐私权了。

  季青临突然“诶”了一声,如果在漫画里,他头上此时就会冒出一个亮起的灯泡:“像这种量产的东西钥匙是不是差不多?那问他要一把不就可以了?”

  这人有没有看懂现在的形势?还要增加不必要的目击者?

  林孟商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就打个电话的事,”季青临已经返身飞奔回了客厅,生怕再晚一秒对方就会用视线把自己杀死,“总比让你拷一整夜好吧。”

  林孟商本人是会断然选择后者的,所以他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怒吼一声:“不准打!”

  季青临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但他坚定地拨通了电话,并明智地留在了客厅。如果林孟商现在还有一丝活动能力,必定会扑上来撕了他——当然,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了。

  对面很快接起了电话:“喂?”

  季青临此时才发现事情的尴尬之处——他要怎么跟对方解释现在的情况?思考了一会儿,他避重就轻地问:“上次那个手铐……”

  “啊,你们用了!”对方很不必要地热情,像是商家找顾客索要好评一样追问,“是不是很漂亮?”

  “还行,还行,”季青临马虎地敷衍了两句,然后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就是……那什么……手铐的钥匙……你还留着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糟糕的是,冯诺一立刻起了兴致,“啊,你们不会玩过头,把钥匙给弄丢了吧?”

  到底能怎么玩才会把钥匙都搞丢啊!季青临无奈地一边摆弄自己穿去婚礼的正装,一边苍白地解释:“是本来盒子里就没有钥匙。”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用不信任的语气质疑道:“怎么会呢?”

  “总之就是这样,”季青临的脸皮厚度虽然远超平均值,但也实在扛不住别人追问卧室私密,“你要是还有钥匙,我现在就去拿过来。”

  对面立刻说:“我给你们送去。”

  季青临仿佛感受到了卧室里传来的杀气,立刻高声阻止:“别别别,我去就行了……”他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开车带我去”,很明显不是对着他说的,然后就挂断了。

  季青临沉默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声,觉得自己即将被五马分尸。

  他在客厅里游荡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取出汗衫短裤穿上,以免客人上门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在卧室门口用拖鞋把地板刨出一个坑之后,他觉得实在没法再拖延下去了,才走进卧室,床上的人立刻向他射来利剑一样的目光。

  “嗯……”季青临战术性地挠了挠头,露出很无辜的表情,“他说他送钥匙过来。”

  “现在这个点?”林孟商看了眼窗外,“他不是自己过来的吧?”

  “呃……”季青临愧疚地说,“应该不是……”

  林孟商闭上眼睛向后撞了一下床头板,现在知情人又多了两个,他还是早日离开这个世界吧。

  季青临着急忙慌地过来在他脑后垫了个枕头,这一举动丝毫没有起到安抚作用,还被林孟商狠狠地抽了一下胳膊。

  “哇,”季青临抚摸着被打疼的地方,用发现新大陆一样的语气说,“你居然还会打人。”

  林孟商撇过头去,表示不想理他。这动作太像古时宁死不屈的贞洁烈妇,季青临脑内的思维小小地发散了一下,身上某个部位开始不合时宜地蠢蠢欲动。

  “没事的,”季青临徒劳地安慰,“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林孟商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嫌弃的意思很明确——难道三个知情人还不够吗。

  季青临已经词穷了,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减轻林孟商求死的意志,毕竟弄丢情|趣手铐的钥匙这种事实在没有什么先例可以参考。

  就这么僵持一会儿,救星——或者说催命鬼——上门了。

  季青临噌地窜出去,有如离弦之箭或者看到金枪鱼罐头的春花。然后他打开门,看到满脸微笑的冯诺一和被临时拉壮丁的总裁司机。

  “钥匙。”冯诺一把一个小小的金属片放进他手里。

  “谢谢,”季青临说,“你们一路辛苦了,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然后挂上了送客的微笑。

  “等等,”冯诺一立刻用手抵住了门,“我们大热天的跑过来,连杯茶也不让喝呀,开车可是很累的。”

  一旁的郑墨阳无奈地看着他:“车是我开的,你出什么力了?”

  季青临带着“我倒是想让你们进来但是我怕有人想暗杀你们”的微笑,勉强地说:“天都这么晚了,改天吧。”

  冯诺一看热闹的希望破灭,很不甘地往里张望,但他也知道以林孟商的性格,他要是踏进卧室一步,对方必定当场跟他绝交,所以只能沮丧地说:“那好吧。”然后又带着“兄弟我之前小看你了”的八卦眼神,玩味地说:“你们玩得挺野啊。”

  “没野,”季青临感觉有必要澄清一下,“是开始之前就发现盒子里没钥匙。”

  冯诺一皱起眉头,还要追问,被旁边的爱人搂住腰拽了回来。郑墨阳一脸不想掺和别人家事的倦怠,礼貌地跟季青临道别:“赶紧开锁吧,我们就不打扰了。”然后就自觉地关上了门,堵住了冯诺一开口的机会。

  季青临送走了客人,立刻返身跑到卧室,把泛着银光的金属钥匙插|进锁孔,果然旋一下就开了。他揉着林孟商因为血流不畅而发白的手腕,关切地问:“没事吧?”

  林孟商抽回了手,神情明显不是很想说话:“没事。”

  季青临看着他一脸斩断红尘的厌世表情,识趣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给他留下一点消化羞耻的空间。

  靠在主卧的房门上,季青临叹了口气,隔着厚厚的门板往里看了一眼。经过这件事,林孟商在短期内怕是再也不会想和他亲近了,他们的纯洁关系将会继续保持下去。季青临摇了摇头,在内心赞叹自己真是当代柳下惠。

  次日,季青临把自己硕果仅存的正装收好放进干洗袋,穿着运动服去健身俱乐部报道了,临走前果然没看到林孟商,只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便签,说学校有事所以先走了。他想对方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来化解尴尬,所以很默契地没有戳穿。

  下班回家时,林孟商仍然不在公寓,只是发了条消息说他今天会晚回去。成为社畜第一天,虽然没有男友庆祝新生活的开端,季青临倒不是很寂寞,因为他在练习番茄炒蛋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嗨。”冯诺一撑着门框,微笑着和前来应门的房客打招呼。

  虽然是朋友,但对方这两天上门的频率也太高了。季青临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冯诺一朝他伸出手:“钥匙。你把我的钥匙拿走了,我怎么办?”

  季青临“哦”了一声,回去把钥匙找出来递给他,心想这人也真是不吝于分享自己生活的一点一滴。

  冯诺一拿过钥匙之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用手指捏着那块金属,就着楼道里的光仔细看了看:“这是我的那把吗?”

  “嗯?”季青临皱起眉头,“怎么会不是呢?”

  “我感觉不像,”冯诺一说,“这上面没什么划痕,像是新的。”

  季青临一把夺过了钥匙,用手摩挲着表面,低头费劲地观察着:“怎么可能?我明明把你的钥匙放在盒子里的,不可能搞错啊。”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访客。对方一脸玩味的笑容,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我就觉得奇怪,”冯诺一说,“商家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连钥匙都忘了寄?”

  季青临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懊恼,把钥匙重新扔给他,就这么半米的距离,对方居然还没接住:“你又诈我。”

  冯诺一好不容易把钥匙捡起来揣在怀里,就自说自话地走进门,显然是做好了长谈的打算:“说吧,你为什么故意把钥匙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