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剑尊不太对劲>第74章 


  谢酩的眼神应该是清清淡淡,如同他本人一般,内敛克制的。

  此时醒过来的谢酩却显得有些邪肆。

  楚照流头皮一麻,直觉这个谢酩和他认识的谢酩不太一样。

  一时难以确定眼前的谢酩是疯的还是傻的,他默了默,镇定地抽了抽手,面不改色:“帮你换衣服而已,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换。”

  却没能抽出来。

  一股巨力陡然从手的方向传来,楚照流也没有抵抗的心思,由着他一拽,身子腾空一轻,躺平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被按倒在了床上。

  谢酩一手撑在他头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感受着指尖下柔滑的触感,方才满足了一点的欲望再次升腾,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

  想要面前的人对他彻底敞开。

  他的指尖缓缓下落,停留在楚照流的脖子上,危险地捏弄摩挲着:“只是换衣服?”

  谢酩亲口说过,不会伤他。

  虽然致命弱点就在别人手上,楚照流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反抗的欲望,淡定地看着他忙活:“那你还想做什么?”

  谢酩俯下身,血红的双眼与他直视着,似乎是笑了一下,笑意却未抵眼底,声线半沙半哑,含有几分清醒的谢酩不会有的狎昵笑意:“做你。”

  两个字落入心头,楚照流眼皮一跳,忽地唇角勾了勾,朝他一笑:“也不是不行。”

  如此坦然地回复,反而换得谢酩一愣。

  趁他愣神的瞬间,楚照流翻脸无情,一记手刀砍在谢酩脖子上。

  身上的人本来对他就没防备,立刻不声不响倒下来,陷入了昏迷。

  啾啾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母啾打父啾了!

  楚照流感受着身上人的重量,揉了把他的头发,把人轻轻挪开,轻巧地钻回地上,凑到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补完上一句话:“但得等你清醒着。”

  谢酩眼睫颤了颤,仿佛对这句话有回应似的。

  又把谢酩敲晕了一回,什么旖旎气氛也没了,楚照流默念面前的是根大萝卜,心无旁骛地给谢酩擦净了身子。

  但再怎么定力高强,换衣服时仍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点……不该看到的。

  楚照流顿时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慑到了。

  他忍不住偷偷猫了一眼。

  顿了顿,又瞥了一眼。

  再悄悄瞄一眼。

  “……”

  楚照流停止了鬼鬼祟祟的行为,从耳根红到了脖子,飞快给谢酩换好衣裳,脑子里的那副画面却难以抑制地反复闪回,声音都颤了颤:“谢三,刚刚那句话我收回了。”

  谢酩陷在昏迷中,眉尖紧蹙,无法制裁出尔反尔的楚照流。

  楚照流狠狠咽了口唾沫,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冷静地狂扇扇子,自言自语道:“神魂契合难道不比肉体之欢重要多了?你看二师兄和陆少主,不也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你这么高洁出尘的人,肯定也不会想着那些事的吧?”

  嘴上这么说着,他脑子却又冒出了做过的春梦,一时头皮发麻,难以理解这种比练剑还难的高难度身法是怎么修炼成的。

  啾啾蹦到地上,疑惑地仰着脑袋,不明白母啾怎么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楚照流终于深吸了口气,倏地站起身,一把抄起啾啾,不敢再和谢酩待在一个空间里:“儿子走!出去透透气!”

  啾啾惊恐:“叽!!!”

  母啾是不是疯了?

  楚照流着火似的地从屋子里蹿出来,刚与几个管事长老说完事,往这边走来的顾君衣见此,心里一咯噔,再一看小师弟那张和他差不多厚的脸皮居然红红的,心里顿时怒骂一声:“谢酩这个禽兽!”

  陆汀雪凉凉地问:“你不禽兽?”

  顾君衣顿时又能换位思考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陆汀雪:“……”

  楚照流人都跑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忘了换衣服,但要钻回屋里当着谢酩脱衣服,暂时又有点做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随便掐了个诀,将衣服上的血迹隐匿了。

  再一抬头,就瞅见了顾君衣。

  他的脸色正了正,大步流星走过去:“二师兄,商量好了?扶月山那边的消息传来了吗?师尊的魂灯……”

  顾君衣静默一瞬,嗓音似乎是借由风散过来的:“灭了。”

  扶月仙尊的魂灯,熄灭了。

  这个消息除了递消息来的长老,就只有顾君衣、楚照流和陆汀雪知道……还有褚问。

  楚照流哑了一瞬,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初听到楚家的人来告诉他,他父母的魂灯灭了,他们来找两件衣服做衣冠冢一般,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二师兄,你觉得,师尊确实是如堕仙所言,被他夺剑杀死了吗?”

  顾君衣果断摇头:“不。”

  “我也觉得。”楚照流道,“而且我们这次钓来的堕仙,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你的意思是?”

  “我们重伤的这个,恐怕只是堕仙的一个分身。”楚照流回味起与堕仙对峙时感受到的不对劲,拧眉道,“一个活了上万年、老谋深算的人,会如此狂妄自大地陷入我们的算计?不像。”

  顾君衣头疼道:“你对堕仙的了解比我要深,我相信你的推断,只是,如此的话,真正的堕仙会藏在哪儿?”

  实力又该有多恐怖?

  “这我就不知道了。”楚照流耸耸肩,“不过他如此煞费苦心地给谢酩下心魔引,又给我施加了恶咒,或许是算到了什么命数呢。”

  而且这次他们全员带伤,就没谁是完好无损、维持着巅峰实力的,等修养好了,就算对上堕仙的本体,也未必不可一战。

  就算他是仙人,他们也得诛仙。

  此时夜色已暗,离海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云舟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之上,底下的海面静如镜面,孤月高悬。

  楚照流靠在船舷上,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栏杆,心里挣扎了会儿,还是低声开了口:“我有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顾君衣望过来,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大师兄不在,说罢。”

  楚照流舔了下干燥的唇角:“我怀疑,堕仙与师尊有关联。”

  的确足够大逆不道。

  这话若是在褚问面前说出来,饶是褚问好脾气,又对楚照流视若亲弟弟,也会发好大一通脾气。

  顾君衣敛了嘴角笑意:“阿雪已经自行锁了五感避嫌,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小师弟,说说吧。”

  楚照流两只手掰扯着手里的扇子,慢慢道:“二师兄,我先问你,师尊的本名、出身、具体年岁,你知道吗?”

  顾君衣:“……”

  不知道。

  别说他们了,恐怕褚问也不知道。

  世人只知扶月仙尊散修出身,于几千年前只身一人建立扶月宗,但对仙尊的前尘往事,却无几人知晓——乍一眼这也不算多稀奇,毕竟现今活上几千岁的修士,已寥寥无几,与扶月同时代的修士,大多已经坐化,对扶月仙尊的曾经一无所知也很正常。

  但他们连扶月仙尊的本名也不知道。

  一个人的过往,只要存在过,就不该一点痕迹也无。

  “其次,在将大师兄带回扶月宗前,师尊常年四处云游,此后便时时闭关。”

  楚照流闭了闭眼,他的神色再冷静不过,但一字一句清晰地剖析时,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心底丝丝弥漫的痛楚。

  他和谢酩说过,怀疑堕仙就在他们身边。

  而锥心的是,除了师尊,还会有谁那么了解他们每一个人?

  海底那次被妖族伏击,扶月仙尊救场之时,谢酩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仙尊来得很及时准确”。

  谢酩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师尊了?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而且我觉得,即使师尊不敌堕仙,仓促之间,堕仙也不可能轻易斩杀师尊。”楚照流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不靠谱的推测,毕竟什么证据也没有。”

  他苦笑了声,心中的负罪感与内疚愈深:“若师尊真的已经……我还这么怀疑师尊,那我当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顾君衣摇头道:“你这么一说,岂不显得我更欺师灭祖?”

  楚照流又胡乱扯了扯扇子:“师兄,我有同你说过我当初为何会来扶月宗吗?”

  顾君衣道:“没有。”

  “是我爹娘告诉我的,天下除了神药谷,还有一处容身之处,就是扶月宗。”

  他闲闲散散地往后一靠,思绪纷纷。

  当年他在神药谷养好伤后,留下封信就不告而别,自己一个人从江陵走到了烟霞。

  他也不是赶路,游山玩水似的慢慢溜达,路过了不少人间百态,因结丹之后大起,却又因灵脉之痛大落的心态逐渐平和下来,走了不知多久,才到了扶月山。

  那时他隐隐悟了道,小小年纪就有着常人一生也不会有的起起伏伏,反而就此对世事看得通透洒脱了许多,不再怨天尤人。

  而扶月仙尊也如他父母所言,并未纠结于他的天资是否受损,收下了他,悉心照料。

  在这百年间,扶月宗已是楚照流心目中的家,他对扶月仙尊也极为敬重。

  他和褚问一样,不愿意怀疑师尊、又不得不怀疑。

  堕仙连雀心罗都教导过,与师尊有牵扯,也不是不可能。

  但师尊悉心教导他们多年,又是确实无疑的,倘若真与堕仙有关,又何必如此,总不至于堕仙喜欢把棋子养大了反杀自己。

  两人心事重重的,一时相顾无言。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横插过来:“两位,发什么呆呢?”

  燕逐尘从船头溜达过来,面带狐疑。

  楚照流顺手撤了隔音结界,弯眼一笑:“没什么。”

  事关师尊,在尚未有什么证据之前,这种猜测成分居多的推论,还是不宜让其他人知道。

  昙鸢也跟在燕逐尘身后,八成是燕逐尘看不过去,给了他一件衣裳,换了身衣服后,曾经清逸出尘的佛子总算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望着云舟之外无垠的海面,忽而道:“楚施主,你们口中的堕仙,就是当初介入西雪东夏两国之争的修士吗?”

  这是当初昙鸢难以释怀的心劫,楚照流暗暗打量了下他的神色,才点了下头:“不错,他才是酿成惨剧的罪魁祸首。”

  “如此啊……”

  昙鸢微微一叹之后,不再言语。

  燕逐尘挠挠头,看看在场其他三人的脸色,也不知道要不要感慨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虽然药王失踪了,但好歹没出事。

  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昙鸢大师要与我们一道吗?还是抵达大陆就回佛宗?”

  昙鸢摇摇头:“既已无天生佛骨,贫僧便不再是佛宗佛子,出来之时,已经与佛宗断了尘缘。”

  楚照流心头微惊,随即又明白过来——难怪昙鸢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自愿剥离出了佛骨,渡了满城冤魂。

  做到了他亲口说过的话。

  但看昙鸢没有丧失所有修为,反倒有所突破的样子,恐怕在万鬼之中,也寻到了自己的道。

  楚照流欣慰极了,忍不住又摸了把和尚的脑袋:“那你不当和尚了?以后去哪儿?”

  “……不要摸贫僧脑袋。”昙鸢不悦地仰了仰头,“贫僧空活了几百年,只知待在山上修炼,丢了人世历练。既然佛渡众生,不入世如何见众生?往后,便四处走走吧,若有何事需要贫僧,只需飞信一封即可。”

  见他眉目舒展,已不再受旧事影响,楚照流露出分笑意:“好,那你可得去尝尝扶月山下的桃花酒,那可是人间一绝。”

  昙鸢竟然应了:“贫僧会试试。”

  因为急着回到扶月山,云舟全速疾行着,过了今晚,应当就能看到海岸线了。

  燕逐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先回了房间休息,昙鸢去了船头,负手望着远处,楚照流心照不宣地与顾君衣对望一眼:“既然怀疑,就得有证据。二师兄,回了扶月山后,就得你去查探查探师尊的洞府了,正好你现在拿了宗主扳指,在山上应当百无禁忌了。”

  顾君衣点点头,脸带菜色:“大师兄要是知道我用扳指干这种事,估计会打死我。”

  “若师尊与堕仙当真毫无牵扯,便是当场下跪道歉,自废修为我也愿意。”楚照流轻描淡写道,“此事是我先开的口,错了我一人当,无妨。”

  顾君衣简直啼笑皆非,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他脑袋上:“要你一个人承担了?”

  说完,转过身,一边戳了戳在识海里封闭五感捂着耳朵发呆的陆汀雪,一边回了自己的屋子。

  楚照流低头看了眼听他们说话听得完全傻住的啾啾,好笑地弹了弹小家伙的脑袋,正巧一阵风刮来,刮起他满身掩不住的血腥气,楚照流歪头就打了个喷嚏,只得也回了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好在谢酩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换好衣服,才注意到谢酩那件染透了血的衣袍被丢在床边,顺手拎起来准备扔掉时,不经意一抖,从袖子里飘出了张薄薄的黄符,滴溜溜转到地上。

  谢酩不像楚照流,学得杂,什么都掺和一脚,身上也很少见符箓和阵棋这类东西,只专注剑道。

  居然随身携着一张符,着实蹊跷。

  楚照流惊疑不定地噫了声,招招手,把黄符抓到手里,翻过来一看。

  只见符纸上面,寥寥几笔勾勒着个惟妙惟肖的大王八,王八下面,是龙飞凤舞的“谢酩”二字。

  楚照流:“……”

  这东西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不是从西洲北境回来的途中,他气恼谢酩在神宫里说的话,趁着谢酩昏迷时,蓄意报复往谢酩脑门上贴的谢酩王八符吗!

  谢酩醒来后,符纸就不见了踪影,他当时还松了口气,以为谢酩看一眼就直接把符纸烧成飞灰了,之后见谢酩没拿这件事来消遣他,也就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谢酩居然留着,不仅留着,还随身揣着!

  一时他福至心灵,想起了谢酩对他说过“我有一张符,可以保平安”。

  ……保个头啊。

  一张没有任何符文,也未注入灵力的符箓,哪来那么离奇的效用。

  楚照流盯着谢酩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简直五味杂陈。

  他也不是傻子,从意识到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是真实与谢酩发生过的,就猜出来,谢酩恐怕比他更早就想起来了。

  所以这一路上,谢酩对他都有种近似纵容的宽容。

  在某几个恍惚的瞬间,他也不免钻牛角尖琢磨过,谢酩对他的感情,有几分是因为他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因为那个旖旎暧昧的幻梦。

  可在见到这张符纸时,那些隐秘而不安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谢酩向来不是耽于虚幻的人。

  楚照流摩挲了一阵,将这张符纸折了折,塞进谢酩怀里,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有种窃玉偷香似的满足,眸中笑意零星:“符纸显灵了,谢宗主。”

  “从今往后,我保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酩:还有这等好事?

  好吧好吧,不是小鸟,我的失误!照照亲眼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