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剑尊不太对劲>第73章 

  谢酩就这样不声不响、毫无抵抗地倒进了楚照流怀里。

  顾君衣和燕逐尘叹为观止,齐刷刷竖起大拇指:“果然还得小师弟出马。”

  “方才遮遮掩掩的拿扇子挡着做什么呢?”

  楚照流小心地托抱起谢酩,漠然剜了眼这俩人:“此处人多眼杂,先回离尘峰。”

  离尘峰上有禁制,一般人都上不去,上去了也进不了谢酩的院子,谢酩一昏迷,目前唯一能出入自由的也只有楚照流了。

  楚照流领着几人进了院子,一推开门,关在屋里的啾啾弹飞而出,咻地划过一道残影,落到楚照流脑袋上。

  小胖鸟一觉醒来,昨晚躺在身边的父啾母啾全无影踪,屋内还覆着结界无法出入,气得它翅膀和细脚丫并用,愤怒挥舞着指责抛下它的楚照流。

  待看清楚照流和谢酩浑身的伤势和血迹,小胖鸟呆了呆,惊恐地叽起来,羽毛都炸开了。

  是谁伤了它的父啾母啾!

  楚照流一路上心情沉重,被小家伙这么一闹,反而松快了点,将谢酩放到床上,腾出手指揉了把小凤凰的脑袋。

  身后几人也跟了进来。

  头一次进谢酩的房间,顾君衣四下打量,啧啧有声:“搞得这么简朴寒酸做什么,小师弟可不喜欢。”

  楚照流不咸不淡地横他一眼:“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燕逐尘一个头两个大,好在这段时间已经相当有经验了,一手给楚照流扎了一针,一手给谢酩把脉,头也不回道:“顾君衣,把你大师兄抓进来,等我解决完这俩,还得再看看你俩。”

  褚问却没有进屋,默然站在院中,望着极北之地的方向,背影孤直。

  顾君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吭出声。

  相比满屋子伤的伤忙的忙,昙鸢倒是最悠哉自在的一个,低眉觑见趴在谢酩身上急地伸脖子看的小胖鸟,略感惊讶:“濒死的神兽蛋,居然能孵出来,果真与你有缘。”

  楚照流被一针扎得半身不遂,瘫靠在床边,闻言视线转过去,探究地盯视着昙鸢:“我很好奇,你现在究竟是殷和光,还是昙鸢?”

  他所熟知的昙鸢,可不会给他个棒槌,让他把人敲晕。

  会干这么简单粗暴的事的,应当是昙鸢的另一个人格吧。

  昙鸢微微一笑:“是殷和光还是昙鸢,何须在意?两者本来就是一人,有何区别。”

  银针起了效,楚照流总算不再疼得眼前发晕了,又换了个姿势,哪知道燕逐尘眼皮也不抬的,斜刺里又扎来一针,才刚恢复的身体又麻痹下来。

  楚照流只能继续维持着不体面的半身不遂姿势,庆幸谢酩现在看不到:“也有道理。那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会来离海?”

  “才出来不久,听了你的传说,又听闻离海举办问剑大会,谢宗主还拿出了一件至宝。”昙鸢的谈吐倒是和从前一般清雅和缓,咬字听着就令人舒适,一五一十地告知,“此事一听就很蹊跷,正巧夙阳和离海间隔不远,便来看看。”

  夙阳和离海是不远,但以寻常的赶路速度,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到的。

  看来昙鸢虽然有些变化,但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昙鸢。

  “谢宗主这个脉象,”燕逐尘拧着眉,忽然开口,“不太好。”

  楚照流心头一惊:“怎样?”

  燕逐尘思索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乱,但是仔细一探,又很平和。”

  顾君衣听糊涂了:“什么意思?到底是乱还是平和。”

  “恐怕心魔引已经侵入心口了。”燕逐尘伸手准备扒谢酩的衣服,“我先确认一下。”

  岂料他的手刚放到谢酩的领子上,一缕剑气陡然弹射而出!

  好在燕逐尘眼明手快,飞快收回指尖,但还是被冰寒的剑气刺得手指发痛,揉着手嘶了口气,大为不解:“他不是晕了吗?”

  谢酩躺在床上,一动未动,俊美的容颜如同雕塑,沉静、苍白而冷峻。

  即使双眸闭合,依旧散发着凛冽不可侵的气质。

  和楚照流对他的印象一般,如月如雪,高不可攀似的。

  楚照流不由晃了下神。

  昙鸢猜测道:“或许是谢宗主潜意识里不允许被人靠近?”

  “那也不对,不允许人靠近,那我怎么给他把脉的。”燕逐尘狐疑地再度伸出手,刚扒开谢酩的衣领一角,森寒的剑气再次弹出!

  这次他早有准备,嗖一下一蹦三尺远,满头雾水:“只给把脉,不给脱衣服?”

  顾君衣恍然大悟:“没想到谢宗主都昏迷不醒了,还这么守身如玉呢。小师弟,你来脱,你脱,他肯定不反抗。”

  楚照流:“……”

  他的嘴角扯了扯,把身上的银针拔下来,挪到谢酩身边,盯着面前这张清贵俊美的脸庞,低声威胁:“老实点,你要是敢拿剑气伤我,我以后就不亲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效果,楚照流没被剑气弹飞,顺利地扒开了谢酩的衣领,往下一拉,露出谢宗主昏迷中还在坚守的胸膛,顿时心头剧震,长长嘶了口冷气。

  原本只是蔓延到胸口的心魔引咒印,已经爬遍了谢酩的整个胸膛,繁复的血色花纹密集而妖异,于心脏处,盛开着一朵妖冶刺目的血花,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心跳跳动。

  这些咒印汲取着谢酩的灵力,生在他的骨血之中,侵入他的意识。

  心魔引彻底爆发了。

  “如何?”燕逐尘怕再被剑气弹,非礼勿视地别开头。

  “……和你猜想的一样。”楚照流的指尖轻轻落在谢酩的心口处,感受着温热的皮肤之下,隐隐传来的悸动。

  谢酩为什么会不顾心魔引,强行调用灵力,他心知肚明。

  背对着顾君衣和燕逐尘,楚照流的眼眶忽然泛红发热。

  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掩好谢酩的衣领,抓住他冰冷的手,转头问:“有法子吗?”

  谢酩那样骄傲理智的人,是不会喜欢变得这样混沌痴滞的。

  他要帮谢酩尽快恢复神智。

  堕仙被他们重伤,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有动静,趁他休养生息之时,他们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这次是趁堕仙不备,利用他轻视众人的心理重伤了他,下次就不一定会这么顺利了。

  “暂时没有。”燕逐尘回答得非常诚恳,“但我想了下,也该回神药谷一趟了,翻遍谷内典籍,总能找到类似的应对之法。而且你那三枚药吃光了,其中一味药材,只有药谷里的灵泉内能生长,我回去再给你炼几枚。”

  楚照流抿紧了唇瓣,点点头。

  只能先去药谷一趟了。

  门口却忽然传来了褚问的声音:“我便不与你们一道了。”

  他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乍然开口,楚照流立刻看过去,小心问:“大师兄,你准备回扶月山吗?”

  血脉的事情已经暴露,师尊目前又生死不明,他实在担心褚问。

  褚问摇了摇头。

  “我已飞信回扶月山,令人去查明师尊的……魂灯情况。”他的嗓音滞涩了下,缓缓将胸口里的郁气吐出来,才继续说,“我要去极北之地。”

  斩钉截铁,无可更改。

  顾君衣和楚照流面面相觑,没感到意外。

  褚问看似没什么脾气,向来温柔和顺,但性子其实极为固执,言出必践,他一开口,俩人就知道没有劝解的余地了。

  尤其事关师尊。

  顾君衣和楚照流拜入师门时,扶月仙尊已开始常年闭关,多半时候都是褚问代师授课,虽也尊敬喜爱师尊,但褚问不同。

  他与扶月仙尊不是亲人,胜似血亲。

  倒也不是俩人不亲近不担心扶月仙尊,只是那份分量,与褚问无法比较。

  顾君衣干脆起身道:“大师兄,你内伤未愈,我同你一道吧。”

  褚问却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顾君衣面前,面色凝肃:“顾君衣。”

  乍然被叫大名,顾君衣下意识地把背挺直了点。

  “我以代宗主的身份命令你,即日带领扶月宗弟子归山。”褚问将宗主扳指摘下来,递到他手中,“抵达扶月山后,代宗主之位正式移交,从今往后,你就是扶月宗代宗主。”

  顾君衣吓得没敢接,瞠目结舌:“什么?代宗主?我不当!师兄,你……”

  “这是命令。”褚问将扳指强硬地塞到他手里,淡淡道,“作为扶月宗弟子,你必须听令于我,等到了扶月山,你才是新一任代宗主。难不成你又准备叛逃宗门了?”

  一瞬间差点夺门而出的顾君衣的确很有这种想法。

  燕逐尘看热闹不嫌事大:“不错啊,顾兄,升官发财了,代宗主也配得上少门主,门当户对了啊。”

  陆汀雪:“确实。”

  一个是大夫,一个是老婆。

  顾君衣深深吸了口气,按下拔剑的冲动,脸色发僵,憋闷了一阵,最终在褚问隐露凌厉的眸光下放弃抵抗:“哦……那我只代一段时间,等你回来再还给你。”

  褚问不置可否。

  楚照流一堆话涌到嘴边,最后也没吐出来,只是冲褚问点了点头:“师兄一路当心,待谢酩恢复,我们也会随后赶来。”

  褚问勉强朝他笑了一下:“好,你们好好修养,不要急切,我不会贸然行事。”

  见这师兄弟几人情深义重的,燕逐尘摸了摸鼻尖,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伸长手递过去:“青瓶是内伤药,白瓶是解毒丸,都是我自己舍不得常用的。不要推拒,褚兄,雪原莽莽,危机四伏,你既要去寻你师尊,总得让内伤早日痊愈,可别拖累了自己。”

  褚问怀有妖族血脉,看似温雅文弱,其实身体要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坚韧,内伤恢复得也更快许多,拒绝的话已经要吐出来了,听到燕逐尘的后半句,又咽了回去,神色郑重地接过:“多谢燕兄。”

  燕逐尘第一次干不收灵石的活儿,肉疼地把东西递给他,示意他赶紧收起来别再让自己见到了,摆摆手道:“去吧,这儿离极北之地远着呢。”

  褚问交代完事宜,也不再耽搁,朝着几人点了点头,便离开房间,利落地御剑北去。

  楚照流悚然回神:“等等,忘记叫大师兄注意防狼了!”

  白狼王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狼视眈眈呢!

  燕逐尘才刚割了肉,没好气道:“你家大师兄几岁了,还怕他被拐卖?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这次灵脉受到了损伤,等到了药谷,还得把你浸在药浴里泡几天。”

  楚照流衰衰地哦了声。

  他握着谢酩的手好一会儿了,却怎么也捂不热那双冰凉的手,眉尖一簇:“事不宜迟,我去同大长老交代几句,便准备出发吧。”

  燕逐尘摸摸下巴,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谢酩可是流明宗宗主,才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昏迷不醒,你要把人家的宗主拐走,人家会乐意吗?”

  确实。

  没有哪门哪派会让外人带走自家宗主。

  楚照流垂眸注视了会儿谢酩英挺的眉眼,心平气和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他不乐意,我就用抢。”

  语气轻描淡写的。

  刚当上代宗主,就面临了外交问题的顾君衣:“……”

  陆汀雪从他识海里出来,平静地道:“抢就抢了,有什么问题吗?”

  ……

  老婆说得对。

  顾君衣攥着那枚扳指,毅然道:“我看那位大长老在院子外等了好一会儿了,小师弟,你去同他说,我去趟客居,准备云舟回扶月山。那老头要是不乐意,你就把人抢过来,咱速度快一点,流明宗追不上。”

  燕逐尘和昙鸢哑口无言。

  怎么听着活像要强抢什么良家妇男。

  还要把他俩也扯上贼船。

  楚照流说干就干,放开谢酩的手,正要起身,忽然被谢酩一把又抓了回去。

  他愣了愣,还以为谢酩醒了,低头却发现谢酩没醒,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

  楚照流顿感好笑,把自己的手从谢酩指尖抽出来:“乖一点,不然我没法带你走。”

  谢酩就乖乖放了手。

  堂堂剑尊,何曾这么听过别人的话?

  屋内其他几人再次叹为观止。

  楚照流走出院子,果然就看到在院子外面徘徊着干着急的大长老。

  大长老处理完一堆伤员,又紧急收拾了下烂摊子,上了离尘峰,却被禁制拦在院子外,见到楚照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赶紧问了问谢酩的情况:“楚公子,宗主如何了?”

  他离开前谢酩还与楚照流在半空中,看不出什么问题,怎么忽然就晕倒了?

  “燕逐尘诊过脉了,不必担忧。”楚照流回答,“但是我得带他去一趟药谷。”

  神药谷离流明宗遥遥万里,大长老沉吟了会儿,干脆地点了下头:“如此也好,那就有劳楚公子与燕神医了。”

  顺利得过了头,准备抢人的楚照流愣了下,下意识地摇了摇扇子,笑了笑:“我还以为您老会阻止我。”

  “实话不瞒楚公子,问剑大会开始前,宗主就交代过老朽了。”大长老慈眉善目的,意味深长,“倘若他陷入昏迷,楚公子愿意带他走的话,谁也不能阻拦。”

  什么叫“我愿意带你走的话”?

  楚照流觉得心尖尖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软的,默然心想,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真当我没心没肺了?

  姓谢的昏迷不醒着,也要往他心口上戳刀子。

  大长老叹了口气:“宗主看着冷心冷情,但对楚公子情深意重,此行,万望楚公子多多照顾我家宗主。”

  楚照流肃容行了一礼:“长老请放心。”

  既然得到了流明宗这边的支持,也不用偷偷摸摸抢人了。

  顾君衣去客居那边清点了人数,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回到离尘峰前,正好与大长老告别,顺便叮嘱:“妖族异动,魔门也蠢蠢欲动,谢宗主未醒前,流明宗最好送完外客后就闭岛,千万小心。”

  大长老慎重点头。

  楚照流回到屋里,顶着非要蜷在他脑袋上的啾啾,把谢酩抱了出来,踏上云舟,不稍片刻,就离开了位于茫茫海域中的流明宗。

  顾君衣和扶月宗的几个管事长老谈事去了,出于安全考虑,燕逐尘建议给谢酩单独腾出一间客舱,外设结界封印,免得谢酩忽然醒来,一时难以控制,大开杀戒。

  云舟上多数是修为不高的小弟子,可没他们那么抗打。

  昙鸢笑而不语,没有搭腔。

  楚照流倒是觉得有道理,亲手选了间屋子,布设好封印结界后,抱着谢酩溜达进去:“我就与谢三一间吧。”

  燕逐尘欲言又止。

  虽然见过谢酩在楚照流面前的温顺模样,但丧失理智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控的,这一次谢酩会听楚照流的,下一次呢?

  焉知谢酩再醒来时,还能不能认出楚照流?

  万一在睡梦中,楚照流就给谢酩掐死了,那不得是桩人间惨剧啊。

  楚照流对上他千思万绪的眼神,嘴角轻轻一扯:“燕逐尘,少看点话本子。”

  燕逐尘:“……”

  “顺便,你去捧场谢酩的话本的事,谢酩可都知道。”楚照流无情地告诉他这个消息,见后者面色刷然一变后,微笑着合上了门。

  屋内安静下来,自与堕仙一战之后,终于有了两人独处的空间。

  楚照流顾不上自己的衣服上凝固的血色,先帮谢酩换了身干净衣裳。

  谢酩最是洁癖,向来难以容忍身上沾着血污。

  血迹从外衣浸透到里衣,楚照流看得眉心直跳,丢出条帕子:“啾啾,去打湿帕子。”

  啾啾叼着帕子,任劳任怨地飞到装着灵泉水的盆边,把帕子放下去浸湿了,再努力拧一下,又扑腾着飞回来。

  “乖。”楚照流摸了摸小胖鸟,赞赏了一声,先帮谢酩擦去上半身的血污。

  血污、伤口与血色的咒印交杂着,一时很难辨清谢酩究竟流了多少血。

  他慢慢地擦完上半身,给谢酩上了药,犹豫着瞟了眼下面,手指搭在谢酩腰带上,喃喃自语:“谢三,这可不是我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说着,捂着啾啾好奇的眼睛把它摁开:“小孩子不能看。”

  啾啾哼叽一声,跳到桌子上。

  不像它这样毛茸茸,它还不乐意看呢!

  若是从前,楚照流也不至于给人解个腰带就面红耳热。

  但是……这是谢酩。

  他轻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正要挑开腰带,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了。

  楚照流怔了怔,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谢酩已经睁开了眼。

  那双眼依旧是红色的,却不像之前那样迟滞迷茫,多了几丝阴郁狠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嘴角挑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鸟不能看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