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国公夫人多娇艳(重生)陈云深>第四十五章 四爷的外书房里,也有人伺……

  隔日起来,宋桃儿便觉,海棠苑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与往日不大一样了。

  自己才入门时,底下服侍的人面子上倒也恭敬,但不经意间,神色之中依旧会流露出些轻蔑不屑。

  有上一世的经历,宋桃儿对于旁人的眼光态度甚是敏感,那些人掩饰的再如何周密,她还是有些感知。

  而今日,这些下人看向自己时,目光之中才带上了一份真正的敬畏。

  昨儿晚上,郑瀚玉那场雷霆震怒,算是令她在海棠苑乃至国公府中真正立足了。

  晴雪机灵,早已把昨夜的情形打听了个清楚,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宋桃儿。

  宋桃儿听了,不由叹息了一声。

  晴雪正服侍她梳头,奇道:“太太叹什么气?莫不是还可怜那怜姝么?那蹄子心肠坏,暗地里给太太使绊子。爷没打她,只是撵了她出去,已是十足的恩典了。”

  宋桃儿看着镜中自己晨间初醒时的娇嫩面色,浅浅一笑:“那却也不是,我还没这般的烂好心。只是觉着,也是四爷待的我好了,大伙才会敬着我。”

  眼下郑瀚玉喜欢她,情愿把她捧在手心里,所以她才有这个体面。倘或有朝一日,郑瀚玉对她的这段情分逐渐薄淡,那她又将如何?

  镜中的自己,饱睡初醒,宛如带着纯露的桃花,娇软柔媚。再过三个月,自己就满十七了,这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青春烂漫,光华照人。

  眼下已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了,院中那粉艳艳的花朵早已凋零殆尽,枝头已有了碧青的小果子。

  待自己也到了姿容凋零的年纪,郑瀚玉还会待自己这般好么?

  晴雪只是个丫头,平日所知无过只是内宅妇人的那点子心思,想不了那么深远,只说道:“那是自然的呀,爷待得太太好,那不就成了吗?太太再早早的为四爷生下一位小公子,那就什么也不用怕了。您看三房的太太,好歹也是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只因着三爷不待见,那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快活。若非老太太为着她身份还高看一眼,在这府里还不知怎么没脸。但饶是如此,她进门子几年都没有生养,三房到现下也只有个姨娘生的小小姐,老太太再见她时,口里的话也就不那么和气了。”

  她虽入府当差不过一年,但因性子活泛,又好打听,这些内宅的事也知道不少。

  宋桃儿听她提起苏月珑,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昨儿晚上,四爷是把三太太的贴身婢女也押来审了?”

  晴雪点头如鸡啄米也似,说道:“是呀,说是怜姝和三房的丫头小厮有勾缠,里应外合的往外送消息。爷说府里容不下这等事,就把碧青和银朱一道拿来,各自打了板子。银朱是府里的小厮,已经撵出去了。碧青因是三太太的陪嫁丫鬟,打完板子,还是交由三太太自己惩治。”

  宋桃儿听了,便向翠竹吩咐道:“先去打探一下,老太太今儿身子如何,早膳可要侍奉。”

  翠竹答应着便出去了,片刻回来,说道:“老太太这会子还没起来,说是或许昨儿着了暑气,已命人请太医去了,又说天气燥热,不喜人多搅扰,叫各房的太太也不必过去请安了,早膳也不必过去了,还是清清静静的好。”

  “知道了。”宋桃儿微微颔首,又道,“收拾了,用过早食,同我到宜兰居走一遭。”

  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郑瀚玉既打了三房的仆婢,她这个做太太的,总得去描补一二。

  近来郑瀚玉似乎很是忙碌,通常早起天色未亮,便往外书房去了,早食也在那边用了,宋桃儿便独个儿在房中用饭。

  厨房也晓得四爷很是看重这位新娶来的四太太,有意巴结,一日三餐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听得知四太太爱吃甜食,早食之中便有诸如蜜酿奶酥、玫瑰糖饼、冰糖琥珀糕、银丝卷子、杏仁豆腐之类的精致甜品,甚而连蜜饯果子也有四碟儿,横竖也是记四房的账,他们赔不了。

  宋桃儿看着桌上各色精致菜肴,心里也猜到了里面根由,不由笑道:“一顿早食罢了,就弄来这么多点心,他们也不嫌麻烦。”

  晴雪倒很是雀跃,笑说道:“太太管她们呢?这是厨房的几个娘子有意孝敬,她们既不怕麻烦,您受着就是了。”

  宋桃儿心想这倒不错,便也没想那许多,遂将奶酥和糖饼的碟子推了推,说道:“我吃不了那么多,这两碟点心,你们拿去吧。”

  晴雪连忙谢过,翠竹老实还没怎样,水清与紫燕两个年岁小的丫头正是贪嘴的时候,很是高兴。

  待用过了早食,宋桃儿换了一件出门的衣裳,吩咐翠竹看守门户,只带了晴雪一个出门。

  时近七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便是晨间也没几丝凉意了。

  晴雪唯恐晒坏了宋桃儿,一路寻那树荫浓密之处行去,穿了几个院子,两条回廊,便到了宜兰居。

  这宜兰居是个小巧院落,位于国公府东花园南侧,一水儿的水墨墙裙,白墙黑瓦,却是江南建筑风格,大丛大丛的凌霄花攀于墙上,露出红艳艳的花朵,格外雅致幽静。

  主仆两个走到门上,那门板只虚掩着,内里悄然无声。

  宋桃儿推门而入,却见院中果然空落落的,唯有廊下悬着的鸟笼子里不时传出些叽叽喳喳的鸟雀儿鸣叫,却越发显得空阔寂寥。

  院子中栽有几株巨大的合欢,正当花开时节,那粉绒绒的花落了一地,踩在其上软绵绵的。

  苏月珑所居的这宜兰居是一所一进院落,东西两侧是厢房,是平素姨娘丫头们的睡觉之所,正面一栋二层小楼,上悬匾额“宜兰居”。

  院落倒也洁净,却不知怎的,瞧着颇有几分蒙尘寥落之感。

  宋桃儿上一世常来此地,晓得苏月珑就住在那楼里,遂轻车熟路的向楼前走去。

  上得台阶,才走至门外,晴雪正要通传,却听里面一嗓音老哑之人说道:“我的好太太,您自己个儿也当立起来才是。昨儿晚上,四房的爷拿了咱三房的丫头小厮去审,那板子打的哭爹喊娘,嚷嚷的全府的人都听见了。那银朱是个小厮,不说了。碧青可是您的贴身丫头,从郡王府带来的陪嫁。打了她,不就是削了您的脸面?你自家就不气不臊的慌?”

  宋桃儿闻听此言,便拦了晴雪,只立在门首。

  那人说罢,就听苏月珑那软绵绵的嗓音响起:“银朱、碧青同怜姝私相授受,串通作弊,原就是他们不对。四爷是按照家规处置他们的,我能说什么?”

  先前那人将手一拍,道:“哎呀,我的三太太呀。摊上您这样的主子,可算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前世不修。什么私相授受,串通作弊,无过只是替怜姝递了一句话罢了,那叫什么事儿啊。说起来,这件事还不是为着怜姝替四太太选的几个丫头,长得实在太出挑了些。四太太心里不高兴,不知怎么绕着弯子跟四爷说了,四爷就打了他们几个给四太太出气。这都是当太太的,怎么别房的爷就愿意护着太太?您但凡在三爷跟前说得上一两句话,也不至昨儿连问都不问一声,四房就把碧青拿了去,打的皮开肉绽送回来了。”

  话音落,苏月珑却是半晌无言。

  那人又说道:“太太,不是老身倚老卖老。您也这个岁数了,和三爷这么不冷不热的,膝下无儿无女,往后预备怎么办?如今老太太看承您还好,不过是看着郡王府的面子上。可您也知道,郡王府眼下就是个空架子了。待您那老郡王叔叔百年之后,承袭爵位的可是姨娘养下的世子,那和您还隔了一丛儿。到了那会儿,你打算如何?”

  苏月珑这方又低声道:“顾妈妈,三爷不肯来,我也没有法子。”

  那顾妈妈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法子,您看看那个周姨娘。原只是老太太做主,给爷收的房里人。前些年,爷也没放眼里。可人家就知道自己上进,去了前头书房两趟,就怀上了,有了小小姐。虽只是个丫头,但有她在,三爷每月不都要进她房几次?见面三分情,爷跟前说得上话,可不就有体面了?我瞧着这些日子,周姨娘都要渐渐不把您放眼里了。”

  苏月珑淡淡说道:“那也是个人的命数。”

  “命数,那可……”

  宋桃儿听不下去,索性径直迈步进门,笑呼了一声:“三嫂子,我不请自来了。”

  门上一方白玉石雕刻梅兰竹菊屏风遮挡,看不见内里情形,却听两人低低呼了一声,便是一阵脚步声响,一身着绛紫色绸缎衫子的老妪快步出来。

  这老妪面色黝黑,额顶想是秃了,耷着一块老鸦色汗巾子,一见宋桃儿,她满脸堆笑:“哟,这大热天儿的,四太太怎么来了。三太太才起来,在里面梳头,不妨事,您进来吧。”

  宋桃儿扫了她一眼,面上笑意浅浅,朝内里走去。

  这顾妈妈,是苏月珑的奶母,也是她从郡王府带来的老人。上辈子,据她所知,这位老人家对三太太苏月珑可也是忠心耿耿的。然则方才听她说话的口吻,竟无半点敬意与客气,竟还隐隐带着几分教训之意。

  那一世她去的早,也不知苏月珑后来结局如何。只知道自己病中,那个为三爷生下小姐的周姨娘,又有了身孕,甚而太医诊脉之后,还是个男胎。苏月珑的日子,怕不是更加难过了。

  想着,她已走进了苏月珑的卧房。

  苏月珑正在梳妆台前坐着,头上挽着一窝丝,穿着家常的天青色薄罗单衫,底下是一色的裙子,面上气色却不好,颇有几分憔悴,涂了厚厚的杭州粉也盖不住眼下的阴翳。

  她看宋桃儿进来,微微一笑:“四太太来了,请坐吧。我今儿晏起了,到这会子还没收拾完,让你看笑话了。”说着,又似无心的添了一句:“也是我用惯了的丫头受了杖刑,今儿断起不来了。我身边没个趁手的人,所以就乱了套。”

  宋桃儿才在一旁的核桃木拐子方凳上坐了,便听见这么软软的一根钉子。

  她抿唇一笑,也不提此事,轻轻开口道:“三嫂子气色不佳,今儿又晏起,想来昨夜没睡好么?”言语着,也不待苏月珑回答,便自言自语道:“是了,天气闷热,丫头又不省心,闹出那样的乱子来,难免搅扰了嫂子好睡。”

  苏月珑正抿着鬓边碎发的手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镜中的宋桃儿一眼,但见她端端正正的坐着,青春貌美的脸上正漾着一抹极甜的笑意。

  那是得夫婿爱重,春风得意的女人才有的样子。

  苏月珑强迫自己也绽出一抹笑来,说道:“我御下无方,让弟妹见笑了,又劳烦四爷替我们三房教训奴才。”

  宋桃儿却笑道:“三嫂哪里话,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嫁进门来,又没管好怜姝,怜姝也不至同嫂子的丫头勾搭,就没有昨儿晚的事了。嫂子若要怪,那怪我就好,万万别去怪了四爷。好歹,四爷和三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咱们内宅的事,闹得他们兄弟不合,家宅不宁,那可不好。”

  她这算是以退为进,将那些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倒迫的苏月珑说不出话来。

  半晌,苏月珑才笑了笑,说道:“弟妹这是客气了,丫头不守规矩,四爷罚也就罚了,怎说得上怪罪?”话至此处,却犹有几分不甘,幽幽吐出一句:“四爷如此看重弟妹,连多年侍奉的内房丫鬟都撵了出去,还当真是难得。只是做嫂子的劝你一句,过刚者易折,用力过猛难免会惹夫婿厌烦。往后的日子啊,还长着呢。”

  苏月珑说这话时,只是对着镜子打理妆容,竟连头也未曾回得。

  宋桃儿看着她脑后发髻,微微一笑,说道:“三嫂子,不好意思了,我没读过几本书,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呢。”言罢,便起身道:“想必三嫂还未用过早食,我便不多打搅了。天气炎热,嫂子仔细身子,别总思虑重重,易染了暑气。”丢下这句话,她便同着晴雪出去了。

  待她走后,苏月珑再掌不住身子,软软的伏在了梳妆台前。

  两道泪自眼眶中滚落,她无声哭泣着,瘦弱的身躯不住发颤。

  或者当初,她就不该一意孤行,一头撞进这靖国公府的后宅。

  想着那年,正是烟花三月,她随着家中亲眷往京郊踏青,在那醉烟阁上遥遥望见郑家几房兄弟亦在湖畔游玩。

  郑家男人皆生的好,这是京中出了名的。

  那时的郑三爷,少年英姿,鲜衣怒马,只那么惊鸿一瞥,便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房。

  她回至家中,不顾一切的求府中长辈,定要嫁给郑三爷。

  任凭娘苦口婆心的劝说,那郑家老三不是良配,她亦听不进去,只是口口声声日后必定不悔。

  好容易嫁进了郑家,心愿也算达成了。

  郑湘汀待她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他仿佛只是需要娶一房妻子,而这个妻子恰好是她罢了。她徒有太太的名分,却只是个摆设,三爷能连着十多日都不进她房来,这样的太太不是摆设又是什么?

  到如今,她连一个乡下女人都不如了。

  那个宋桃儿,到底比她强到哪里?她生的娇美,可自己当初也是出众的美人,及至眼下青春也还未逝去,容貌也依然动人。

  她不过是,不过是嫁了个好男人罢了。

  倘若,当初自己嫁的是四爷……

  这念头才起,苏月珑猛然一惊,整张脸霎时惨白,连忙止了,她怎可有这等无耻下作的心思?

  宋桃儿出了宜兰居,晴雪跟在后面,念念叨叨:“这三太太也真是的,她不得三爷待见,倒在太太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瞧瞧,阖府上下,谁把她放眼里。大爷没了,二爷三爷也就那个样子,也就咱们四爷才是国公府的顶梁柱。四爷是按照府里规矩罚的,谁能说一句什么?也就太太好心,还来看看她,她倒起劲儿了。”

  郑家目下三房老爷,郑泷泽与郑湘汀都在翰林院领个文职闲差,身份清贵,却无甚实权,一个家族若要延续荣光,没个成器的人才是不行的。郑家氏族的长辈耋老,将希望全部压在了郑瀚玉身上。

  宋桃儿看了她一眼,轻轻责备道:“算啦,少说一句。丫头议论主子,成什么话。”忽又问道:“三爷……时常住在外书房么?”

  晴雪听她问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点头说道:“是呢,几位爷都有外书房,若公事忙碌,就宿在那边。太太们不方便,有时便招姨娘或者通房过去伺候。那个周姨娘,就是赶着三爷在外书房住宿的时候,逮的空子,又是送羹汤,又是小意儿温存,就有了小小姐。”她也在外书房当过差,对这等事可谓了若指掌。

  宋桃儿咬了咬唇,又问道:“那么,四爷的外书房里,也有人伺候么?”

  从上一辈子郑廷棘那儿,宋桃儿也明白了,这所谓各房的居所其实不过是太太们的住处,姨娘丫鬟及至子女也随之而居。至于男人,那是不一定的。若在外头有了人,连着数月宿在外头,那也是有的。

  正自说着,两人已走到了一处假山石子旁,猛可儿的打斜里走出一人来,道了一声:“四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