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冬天和云城几乎是天壤之别。
乔瑾舟刚出机场, 迎面扑来一阵热浪。他有点晕机，空气里汽车尾气的味道也变得十分浓烈，套在身上的羽绒服就像是给他上了一层枷锁，他没来得及脱, 蹲在路边剧直接吐了。
绍关平说乔瑾舟大概有些水土不服, 一到酒店就让糖糖送他回房睡觉。
窗帘紧闭, 屋内一关灯，瞬间安静万分。
乔瑾舟闭眼躺在床上, 胃里还泛着酸, 脑子倒是清醒得很。
他以前从来不晕机的，去哪里也没水土不服过。
这次大约是终于离开云城, 远离了爸妈身边……关于他身世的压抑就突然不可抑制地爆发了。前段时间在父母面前装的没事，在沈岁和面前的假装豁达, 还有对亲生父母不要他的无所谓……全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其实没有那么坚强的。
后来糖糖给他带了药和吃的来，在床边小声叫他。
乔瑾舟其实都听见了，他假装沉睡，不想吃药也不想说话。
糖糖把药和吃的留在了床头柜上，还写了张便签。
乔瑾舟一点胃口也没有，东西也没吃。
绍关平给他发了条信息, 说是和剧组协调好了, 让他明天休息一天, 后天再进组拍摄。
乔瑾舟也没回，干脆在酒店挺尸了一天一夜。
陆长妍每天都会联系他，因为乔瑾舟说在剧组不方面电话，她一般都是微信联系。
乔瑾舟自然报喜不报忧，一直告诉她一切都好。
沈岁和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都没说什么，他更没什么资格说不好。
-
“小舟哥, 要不去医院看看？”糖糖担心得不行。
“没事，明天就好了。”又不是水土不服，乔瑾舟觉得他这纯粹是心理问题，他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偷偷去看看心理医生。
如果真的要找，最好在南城这段时间找，这样爸妈就不会知道，也不会担心了。
进组的这天早上，乔瑾舟的身体比刚来南城时好多了，还和糖糖一起吃了早餐。
乔瑾舟因为是剧组开拍后一周才来的，没有参加开机仪式，糖糖顺便给他介绍着剧组的主创们。
他这次的角色是男三号，戏份自然比《星辰》那个剧本多了许多，不过有了演戏的经验后，乔瑾舟倒也算轻车熟路。
他向来是自然熟，一个上午就跟大家都打熟了。
下午外卖就送了全剧组的下午茶来，以乔瑾舟的名义。
绍关平悄悄告诉乔瑾舟，这是公司出的钱，毕竟他这次演的是男三，不再是小角色了，燕京影视也是要面子的。
糖糖兴奋道：“小舟哥，公司这是重视你呀。”
燕京影视旗下有不少一二线的艺人，好像也没听说谁被公司这么力捧的。乔瑾舟当然知道这大约是在给他开后门。
开就开吧，他接受就是，这么一来连导演他们都对他更客气了，毕竟他背后有燕京影视做靠。
“小舟哥。”糖糖给小电扇换上电池后递给乔瑾舟，“要冰水吗？你不是中暑了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乔瑾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从中午饭后他就觉得不太舒服，难受，还肚子疼。
“要请假吗？”糖糖担忧问。
乔瑾舟摆手，刚到就请过假，才一天又请假，他这工作还干不干了？
“能坚持，也没几场戏了，拍完就回去休息。”
乔瑾舟让化妆师给他补了妆，打了腮红，又抹了点唇膏，看起来气色挺好。
强撑着拍完剩下三场戏，乔瑾舟回到酒店就闹肚子，还吐了好几回。
他趴在马桶边上好一会，浑浑噩噩的脑子似才清醒了些。
他这回是真的水土不服了。
草。
感觉人一倒霉起来，什么事都压一块儿。
吃了药也不见好，白天没请假，还继续拍戏。
绍关平已经回云城了，糖糖好几次都想把乔瑾舟的情况跟绍关平报告，都被乔瑾舟给拦了。
连拍了三天，人也瘦了一圈。
结果当天最后一场戏，死活都演不好了，不是忘词、错词、抢词，就是情绪不对。
一直NG了23次。
乔瑾舟突然就生气了，所有的情绪都上来，却还得憋着，一面赔笑一面跟对戏的演员道歉。
导演受不了叫了停，天都快黑了，这场是白天的戏，只能推到明天再拍。
-
回去路上，糖糖问得小心翼翼：“小舟哥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身体不好的缘故，糖糖看他似乎情绪也糟糕得很。
“没事，能有什么事？”乔瑾舟露着招牌笑。
回酒店一关上门，乔瑾舟就笑不出来了。
他真的什么都做不好，连一场戏都拍不好，NG那么多次，还大言不惭说要当什么影帝，简直笑掉大牙。
要是当年他没和沈岁和抱错，换成他在沈家那个环境长大，他能长成什么样？
乔家培养他这么多年，他依旧是个垃圾，扶不起的阿斗！
真他妈没用！
胃里难受，肚子很疼，吃药也没用
乔瑾舟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翻了翻手机，白天燕帆给他发的信息他还没有回。
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给燕帆打电话大吐苦水了。
可是现在……
沈岁和说他两次喝醉都是燕帆送的他，就连被他吻的人也是燕帆。
但燕帆从没在他面前提过，他却老在燕帆面前一口一句“我以后是要和燕帧哥结婚的”……
燕帆听了那么多年，不知道他烦不烦。
乔瑾舟此刻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十分厌恶当初的自己。
燕帆对他的心思他为什么就没发现？
他为什么要伤害他那么多年……
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找燕帆吐苦水呢，乔瑾舟？
他好难受，太难受了。
不知道怎么会燕帆的信息，干脆就没回。
大约燕帆也能明白他这些天的冷淡，他若不回，燕帆不会一味地给他发信息。
乔瑾舟内心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拧了根麻花，怎么都不舒畅。
扭头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又见之前买的一堆南城的特产还在，是想给沈锦年的。他这个当舅舅的，都没怎么给小外甥买过东西，吃的用的，都没有。
之前在云城，好像特意买有点太刻意了，但现在来了南城他就有了理由。
特产啊，当然要给小外甥寄点过去。
可是这几天乔瑾舟整个人过得很糟糕，东西在房间放了几天了，一直忘记去寄。
他拍拍自己的脸，事情该做还是要做，小外甥的事不能什么都丢给沈岁和做。
乔瑾舟是打算寄到燕公馆的，但他虽然老去燕公馆，却一直没注意门牌号，打电话给沈岁和没接，他就打给了关停。
关停说沈岁和这几天不在家，问他沈岁和干嘛去了，关停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得知乔瑾舟是要寄东西，就提议他寄到燕京大厦给燕帧。
乔瑾舟自己这边正一团糟，就没多问，直接在便签上写了燕京大厦那边燕帧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打算明早给酒店前台让他们帮忙寄。
写地址时，群一直有信息在跳。
是群里几个演员说去夜宵，想拉乔瑾舟一起，乔瑾舟实在没什么心思，就拒绝了。
一个人呆坐了大半小时，无聊至极，觉得他再胡思乱想搞不好得抑郁自杀，便干脆爬上床强迫自己睡觉。
闭上眼仿佛越睡越清醒，后来有睡意时，大约已经是凌晨了。
乔瑾舟浑浑噩噩，又越睡越难受。
他做了梦，梦到燕帆来了。
狗日的。
梦里还要迫害燕帆哥。
乔瑾舟在心里说。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梦里的燕帆始终都在。
“燕帆哥，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
算了。
乔瑾舟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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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帆是中午十二点到的南城，他随便吃了点饭，下午先去见了合作方，谈完事快三点，他出了餐厅径直去了乔瑾舟下榻的酒店。
早上给乔瑾舟发的信息他还没回，燕帆本来想去拍摄现场的，但糖糖说下午乔瑾舟一场戏一直在NG，他怕他一去乔瑾舟会觉得丢脸，毕竟乔瑾舟给他的信息里一直说自己拍戏顺利得不行。
他不想乔瑾舟觉得丢脸，更不想让他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剧组收工后，燕帆把糖糖叫了过来。
糖糖愁眉苦脸道：“小舟哥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可他就是这样，对着我还是和从前那样笑，也没和我发过脾气，我就是担心，也劝不动他。燕副总，他晚上都不怎么吃东西的。”
燕帆思来想去，让糖糖找几个剧组的演员，让他们拉乔瑾舟出去吃东西。乔瑾舟从小就喜欢跟朋友们一起玩，人一多，热闹了，他就什么烦恼都没了，而且他一般也不会扫大家的兴。
结果乔瑾舟就是不出门。
“他这几天一直都这样？”燕帆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糖糖点头：“嗯，白天在片场看着没什么问题，对谁都笑呵呵的，但一回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小舟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的乐观开朗是由内到外，不戴假面的。
燕帆坐在沙发上，连着抽了五六支烟，朝糖糖伸手：“他房间的备用房卡给我。”
从乔瑾舟来南城后不怎么回燕帆的信息后，他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乔瑾舟不仅在疏远他，他似乎在疏远所有的人。
其实这些改变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被发现他不是乔家的孩子后开始的。
沈宏夫妇是什么样的人，燕帆见识过。那么骄傲的小舟，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软弱而已，所以那时在云城，他一直乐呵呵的。
燕帆猜到乔瑾舟来云城拍戏是为了逃避，但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遭。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乔瑾舟居然都没找他吐露心事，他连他都要疏远了吗？
-
他要是没来南城，乔瑾舟该怎么办？
这是燕帆后来刷开乔瑾舟房门时，心里蹦出的念头。
玄关和洗手间的灯开着，乔瑾舟躺在床上，消瘦的身体缩成一团，被子皱巴巴地随意挂在他身上。
橙光斜落在乔瑾舟的脸上，他脸色不好，似乎也没睡安稳。
燕帆疾步上前去摸他的额头，倒是没发烧。
但这副紧拧眉心的模样，明显是很难受。
“小舟？”
乔瑾舟的眉心拧得更深，有些难受地哼了哼。
燕帆的心瞬间揪起来：“哪里不舒服？”
乔瑾舟咬着唇：“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燕帆这才见乔瑾舟的手掌正按着自己的肚子。
床上的人没回应。
燕帆急得不行，他这些天就一直这样？
“我们去医院。”燕帆试图将人抱起来。
乔瑾舟有些抗拒，他翻了身不知道嘟囔了什么。
“什么？”燕帆俯身问。
“燕帆哥……”乔瑾舟喃喃，“你要走了吗？”
燕帆心疼得很：“我不走。”
他将人捞起来从背后抱住，让乔瑾舟靠在自己怀里，轻哄道：“小舟，手松一松。”他将掌跟贴上乔瑾舟的肚子替他揉。
乔瑾舟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
身体这么难受，他连一句都没在他面前说过。
他小舟以前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会告诉他的。
燕帆从前的确过于小心翼翼，因为他从记事就知道，小舟是要跟他哥结婚的，所以他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放在心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沈岁和才是乔华健和陆长妍的儿子，一开始跟燕帧有婚约的就是沈岁和。
而且燕帧跟沈岁和两情相悦。
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追小舟了。
“燕帆哥……”
燕帆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抱紧：“我在小舟，没事了，没事了。还疼吗？”他低下头，轻轻蹭了蹭乔瑾舟的额角。
乔瑾舟轻哼了声：“疼……”
“那我再给你揉揉，睡一觉就好了。”燕帆垂下眼睑，看着乔瑾舟微抿了下双唇，他有些控制不住，低头覆了上去。
小舟也吻过他的，还不让他推开自己。
燕帆无声笑了下，又亲了亲乔瑾舟才松开。
“明天还疼，燕帆哥带你去看医生。”燕帆将滑下去的被子拉起来，裹住了乔瑾舟。
大约是动作有些大，带起的风将什么东西吹落在地上。
燕帆伸长脖子看了眼，是张便签，好像是写了一句话，是什么？
燕帆有点好奇，不敢开灯，怕吵醒乔瑾舟，就打开手机灯光往地上照了照。
是乔瑾舟的字迹。
这是……地址和联系电话？
手机灯光一晃，燕帆就看到了上面“燕帧”的名字。
燕帆拧眉，似乎反应过来他看到的是什么。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纸箱子，用胶带纸仔细封着，一看就知道是南城的特产，是要寄给燕帧的。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下，仍是难受皱着眉，又轻声喃喃：“燕帆哥，对不起……”在梦里还要麻烦燕帆，连做梦也不放过他。
燕帆的呼吸渐缓，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心疼，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小舟喜欢他哥，一直都喜欢他哥的。
是啊，对于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乔家的儿子，就不喜欢燕帧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地上的便签，“燕帧”两个字，一笔一划写得那么工整。
燕帆摸了摸嘴唇，自嘲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燕帆哥该说对不起。”他不该偷亲小舟的。
小舟还是那个小舟，一点没有变。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他根本不该生出追小舟的念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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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瑾舟第二天早上没有戏，所以闹铃也没有开，他到了九点多才睡醒。
醒来见糖糖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问他醒没醒，要不要吃什么，她给他去拿。
大约是他一直没回，糖糖最后又说让他醒了联系她。
乔瑾舟又仰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想不起来了，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后来他就一直在做梦。
他还梦到了燕帆。
梦到他给他揉肚子。
乔瑾舟的手掌落在肚子上，后来好像真的不那么疼了。
他叹了口气坐起来，肚子倒是不疼了，但人还是没什么精神，他又吃了两粒药，这才想起早上要去寄快递的事来。
从洗手间出来，乔瑾舟不经意看见地上沾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见地毯上有一片……枯叶？
叶子似乎是被人踩到了半边，就剩下一小半的完好无寻的。
乔瑾舟愣了下，南城是没有冬天的，这里的植物都是常青的，怎么会有枯叶？
是他从云城带来的？
不可能吧，他都住了好几天酒店了，酒店的保洁阿姨每天都来打扫卫生的啊。
乔瑾舟有些好奇，弯腰将树叶捡起来。
似乎……还有些眼熟。
他想起来了，燕家院子里就这种树，那次他帮年年做树叶贴画作业的时候还搜集过这种落叶呢。
奇怪……难道真是他带来的？阿姨没打扫干净？
乔瑾舟便也没有多想，顺手把枯叶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匆匆收拾了下，把要寄的东西拿去了楼下酒店前台，又把写着地址的便签交给工作人员。
“小舟哥！”
乔瑾舟回头，见糖糖就坐在大厅的休息区，坐在她对面的人是……燕帆！
乔瑾舟下意识愣了下。
燕帆已经跟在糖糖后面走了过来。
糖糖高兴道：“我和燕副总在楼下等你很久了，燕副总他……”
“正好来出差，早上刚到就先来酒店看看，没想到糖糖说你还没起床。”燕帆适时打断了糖糖的话。
糖糖：“？”
燕副总不是昨天来的吗？还在小舟哥房里照顾了他一夜，但他为什么要说刚到？
乔瑾舟的目光淡扫过燕帆的脸，他的眼睛有点红，熬夜了吧？
他几乎是本能低头看了眼燕帆的皮鞋，他本来还想不明白他房间那片在燕家院子里见过的枯叶是怎么来的，可在看见燕帆的一刹那，乔瑾舟什么都明白了。
再加上糖糖一刹那惊讶的表情，足以说明燕帆其实昨天就来了。
燕帆不仅来了，还去了他的房间。
那不是梦，真的是燕帆，他帮他揉肚子，给他盖被子。
可燕帆现在不承认了。
是因为他的身世吗？
乔瑾舟想起来他离开云城前一天，梁翠清来找过他。
梁阿姨客客气气的，对他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样，但她旁敲侧击的话，乔瑾舟不是听不出来。
因为他不是乔家的亲儿子，再说他也不喜欢燕帆，所以梁翠清希望他能和燕帆保持距离。
作为燕帆的妈妈，她一定也没少对燕帆说过。
所以，燕帆现在要和他保持距离了吗？
“小舟？”燕帆看乔瑾舟不说话，脸色还不好看，有些着急，“我听糖糖说你这几天都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医院看看？”
糖糖立马点头：“是啊，小舟哥，正好你早上也没洗，让燕副总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小舟！”燕帆的脸色变了，上前就要把乔瑾舟拉出去。
乔瑾舟回过神来，用另一手拉住了燕帆的手腕道：“不用去医院，就是有点水土不服，已经吃了药了，而且今天比之前都好多了。”他推开燕帆的手，“燕帆哥既然是来出差的话，赶紧去忙你的，我这不是还有糖糖吗？”
燕帆噎了噎。
“糖糖，吃早餐了吗？”他直接看向糖糖。
糖糖愣了下：“没……”
“那一起去吃早餐吧。”乔瑾舟从容看向燕帆，“燕帆哥呢？你住哪儿？”
燕帆道：“哦，我住哪随便的，正好来酒店看你，就让糖糖顺便帮我办理了入住手续。”
糖糖叹息，您昨晚不就办理了吗？
乔瑾舟笑了笑：“那一起去吃早餐吧。”
-
后来，糖糖没忍住，吃自助餐时跟在乔瑾舟身后，小声道：“小舟哥，燕副总昨晚就来了，他……”
“我知道。”乔瑾舟打断她的话。
糖糖猝不及防：“啊？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乔瑾舟抿唇：“我就是知道。”
“哦……”糖糖不懂了，只好闭嘴了。
乔瑾舟拿了吃的回去时，见燕帆在前面一面打电话，一面空出一手拿东西，结果又没收端盘子了，乔瑾舟打算去帮他拿下盘子。
结果听到燕帆在说：“妈，您烦不烦？我没去看小舟，我在出差！”他气得掐断了电话。
乔瑾舟快速转身就走，不想让燕帆发现他站在身后。
这顿早餐的气氛尤为诡异，一脸懵的糖糖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中午饭是乔瑾舟和糖糖两个人吃的，燕帆出去谈事了。
糖糖趁机问乔瑾舟是不是和燕帆吵架了。
乔瑾舟看着她笑：“你看我们像吵架的样子吗？”
看着的确不太像。
尤其是下午燕帆办完事还特意来探班，来之前还跑了趟医院，配了水土不服的药来，这么瞧着就更不像是吵架了。
乔瑾舟休息时就听话地吃了燕帆带来的药。
“肚子还疼吗？”燕帆问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我听糖糖说你前几天肚子不舒服。”
乔瑾舟不动声色道：“好多了，谢谢燕帆哥。哦，对了，你这次来南城几天？”
本来今天就能回去的，但燕帆实在不放心乔瑾舟。
“哦，约的人临时出差了，我恐怕还在待一阵子。也说不好具体几天。”
“哦。”
“乔老师。”
那边有人叫，乔瑾舟便放下水杯过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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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收工时，燕帆不在乔瑾舟休息位子上，他起身找了找，见燕帆站在外面接电话，看表情似乎是挺为难的事。
燕帆回来时，发现好多人已经走了，乔瑾舟还在。
“谁的电话啊？”乔瑾舟顺口问。
燕帆抿唇，梁翠清打电话来说沈岁和被人捅了一刀，催他回去探病。他知道乔瑾舟跟时候关系好，如果乔瑾舟知道一定会回云城去的。可他现在自己都病着，燕帆不想他来回折腾。
“没什么，秘书的电话。”燕帆敷衍道。
乔瑾舟没再问。
接下来一段日子，燕帆倒是也没有天天来剧组探班，好像中途还回过云城。但不管他人在哪里，每天催着吃药的信息准时准点，也不让乔瑾舟吃剧组的工作餐，每天都是花钱让酒店做好再找人送来剧组。
就这么细心养了几天，乔瑾舟的身体终于好些了。
但他并不怎么开心。
他其实明白燕帆为什么疏远自己，也理解燕帆的选择，可乔瑾舟心里难受极了。
甚至比当时得知自己不是乔家的孩子，得知其实和燕帆有婚约的不是他，是沈岁和时还要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
迫害燕帆迫害上瘾了还是怎么着？
“咔！”
那边导演在喊停。
乔瑾舟的思绪收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和燕帆的微信对话框，他忙退出了。
既然燕帆也想慢慢和他疏远，他不该再去联系的。
会好的，乔瑾舟，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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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收工后，剧组有人叫乔瑾舟一起去吃夜宵。
他本来是不想去的，又怕燕帆觉得他不对劲，就答应了。
结果出门就见燕帆从隔壁出来，说他也要一起去。
乔瑾舟得知是剧组的人叫他的，自然没话说。
夜宵是烧烤配啤酒。
大家后来就聊开喝高兴了。
燕帆以乔瑾舟病刚好为由，拦着一杯都没让他喝，全都替他挡了。
燕帆以前也替乔瑾舟当过酒，乔瑾舟也清楚他的酒量很好，不是几瓶啤酒就能灌醉的。
但燕帆却是醉了。
乔瑾舟把他扶回房，他一路都很乖，不吵也不闹。
他将人扶到床上，帮乔瑾舟脱了鞋，刚要转身，手腕就被燕帆拽住了。
“小舟。”他叫他。
乔瑾舟应声：“我去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
燕帆听话地松了手。
乔瑾舟倒了水过来：“晚上要是难受你就打我电话。”
燕帆坐起来，直愣愣盯住他看：“你这就走了吗？”
乔瑾舟微怔。
燕帆俯身捉住了他的手腕：“不陪我坐会儿吗？”明明小舟喝醉的时候，他是舍不得走的，也不放心，非要看着他安睡。
燕帆的呼吸有点沉。
乔瑾舟担心问：“你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我特别难受。”燕帆感觉自己快哭了。
小舟要走了，因为他根本不喜欢他，所以就算知道他喝醉也不会管他的。
乔瑾舟忙问：“那、你想吐吗？你等下，我给你把垃圾桶拿过来。”
乔瑾舟刚转身，燕帆手上的力道加大，乔瑾舟一个惯性就跌回了床上，直接撞进了燕帆怀里。
燕帆：“……”
小舟又主动抱他了？
乔瑾舟还没爬起来，燕帆突然抱住了他，低头就吻了下来。
“燕……唔……”乔瑾舟撑大了眼睛。
燕帆的力气很大，怎么也不肯松手。
但他吻得很温柔，似乎是怕弄疼乔瑾舟。
“上次你也是这样吻我的。”燕帆有些委屈，“我一点也没有挣扎，我很听话。”
乔瑾舟慢慢停止了挣扎。
是的，是他不好，是他招惹燕帆在先，又不给他希望。
他应该弥补的。
至少，把欠燕帆的还给他。
乔瑾舟咬了咬牙，打算告诉燕帆，今天他也会听话的。
燕帆却垂目望着他，喃喃道：“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不是要追你。”他抱住他的手臂松了，“我不会追你的，小舟。”
-
乔瑾舟反手关上房门，脊背在门上靠了靠就发觉自己哭了。
他没想哭的，就是眼泪好像不听话，越擦流的越多。
心里难受得很，胸口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乔瑾舟摸出手机想给沈岁和打电话，他得找个人说说，不然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可现在过午夜了，沈岁和应该和燕帆哥在一起，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他躲进了被窝，将整个人严严实实盖住。
然后在里面哭了。
燕帆哥说不会追他，为什么听了这话胸口这么闷？
他真的快死了吧？
失眠一夜，熬到早上七点给沈岁和发了信息，没回。
在剧组拍摄了一上午，沈岁和倒是回了信息，说在忙。
中午绍关平打电话来询问乔瑾舟这边的情况，乔瑾舟就顺口问了句沈岁和最近在忙什么，还以为他是接新戏了。
结果绍关平诧异问：“岁和被人捅伤住院了，你不知道吗？”
乔瑾舟当即就愣住了。
他收线就给燕帆打了电话。
燕帆大约是刚醒，听到是乔瑾舟的声音，立马惊坐起来：“小舟？怎么了？”
都记不清乔瑾舟多久没主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了。
“岁岁受伤住院的事你知道吗？”
燕帆噎住，不过很快，他怕乔瑾舟生气，着急忙慌地解释第一次去剧组探班那天就知道了，是不想乔瑾舟生病来回折腾才没说。
乔瑾舟本来是很生气的，听了这话倒是愣了愣。
他记得那通电话，燕帆敷衍是说是秘书打开说的公事，原来他是担心他的身体来回折腾吃不消才隐瞒的……
“我、我得回云城一趟。”
燕帆忙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
乔瑾舟急需要回云城一趟，不仅是担心沈岁和的伤势，他也想找个人倾诉倾诉。
结果去了那才得知沈岁和当时的惊险程度，人差点就没了。
看着燕帧哥宝贝似的对待沈岁和的样子，再加上沈岁和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乔瑾舟什么都没有说。
而且乔华健夫妇看起来很高兴，应该是跟沈岁和的关系好转了不少。
大家都这么开心，他何必拉着所有人都不痛快。
所以，乔瑾舟也挂上了笑，跟谁都如从前那样说说笑笑，掩住了那些伤心和难受。
可是晚饭前，他不小心听到了梁翠清和燕帆在燕公馆门口说的那些话，他差点就没绷住情绪。
于是第二天他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云城。
爸妈因为沈岁和的事担惊受怕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帮上什么忙，当然不能再让他们为他担心了。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远远地躲起来一个人调节的。
他可以的。
-
南城的空气大约混杂着催吐剂，乔瑾舟出机场又吐了昏天暗地。
糖糖吓得不行：“小舟哥，要不咱直接去医院看看，你别是生病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瑾舟突然觉得他要真是得了什么绝症，可能也挺不错的。
糖糖给他递了水。
乔瑾舟坐在台阶上休息片刻，脸色还是白。
他将手机开机，见有个沈岁和的未接，乔瑾舟没回过去，发了信息告诉他已经回南城了。
沈岁和：「怎么走得这么急？」
乔瑾舟：「导演催的急」
沈岁和：
「你昨天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是因为梁女士吗？」
「你别听她胡说，燕帆是怎么对你的，你不清楚吗？」
乔瑾舟不知道怎么回，燕帆对他很好，但燕帆心里怎么想的，乔瑾舟也的确清楚了。
他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走吧，糖糖。”
“小舟哥，你……”
“我没事，这点小事不用跟绍哥说。”
他不想燕帆在听到他这边的消息了。
-
大家好像都有了默契。
这次分开后，燕帆也没再联系过乔瑾舟。
公司还是以乔瑾舟的名字给大家买下午茶和水果，乔瑾舟在剧组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他，他便收起了全部心思在戏上，尽量不去想燕帆。
不想他，心里还好受一些。
临近年尾，陆长妍问过好几次乔瑾舟能不能请假回家过年，乔瑾舟都说剧组工作排的紧，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去。
很快到了大年夜，剧组早早收工，包下了酒店的宴会厅给大家吃年夜饭。
南城的新年一点也不冷，但乔瑾舟一颗心怎么也热不起来。
整个宴会厅热闹非凡，导演还安排了节目，大家欢声笑语不断。
席间觥筹交错，美酒佳肴。
剧组为了开年红，还专门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虽然金额不大，但也喜庆。
乔瑾舟因为不在云城过年，给沈锦年的红包一早就让绍关平转交了。
大家热热闹闹早一起跨年，随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
众人开始高声数数：“10、9、8、7、6、5、4、3、2、1，新年快乐！”
一阵酒杯碰撞声，大家互道喜悦，然后开始兴奋地发拜年信息。
乔瑾舟不想干坐着，拿出手机挨个发过去的同时，他也收到了不少拜年祝福。
燕帆没有给他发祝福。
乔瑾舟盯住燕帆的头像看了半天，深吸了口气发了一条：「燕帆哥，新年快乐~」
还附带了几个烟火表情。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燕帆始终没有回。
周围热闹欢笑，乔瑾舟突然委屈得不行，就算不是要追他，那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连个信息都不能回一下？
他气急败坏拨了燕帆的号码。
系统提示关机。
乔瑾舟扶了扶桌沿，熬过了眼前的一片黑。
好难受。
当时他在燕帆面前说自己喜欢燕帧的时候，燕帆也是这样难受的吗？
那他后悔了行不行！
手机震了震。
乔瑾舟以为是燕帆，忙拿起来，发现是绍关平的语音：“瑾舟新年快乐！我……我告诉你，新的一年你是公司重……重点培养的艺人！开心吗？”
绍关平明显喝醉了，不知道是在家还是在哪个饭局上。
乔瑾舟突然有些厌恶公司给他开后门，他都不是乔家的儿子，现在连燕帆哥都不理他了，公司凭什么还给他开后门。
他一头热地给绍关平发信息过去：「绍哥，以后别再让公司以我的名义买下午茶了」
绍关平秒回：“那不……不是公司买的，你不知道吗？是燕副总自掏腰包出的钱，说是希……希望剧组的人都能照顾你。”
乔瑾舟的呼吸一顿。
居然是燕帆哥……
可他从没说过，或许也嘱咐了别人也别说，但今天绍关平喝醉了。
乔瑾舟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不是都不想理他，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吗？
为什么下午茶和水果一直在送，一天都没有停过？
“乔老师还没和我喝过酒。”
乔瑾舟也没看清过来敬酒的是谁，浑浑噩噩端起酒杯就喝。
“我也敬乔老师一杯。”
喝，都喝。
乔瑾舟酒量不好，两三倍下肚整个人就有点冒烟了，脑子也不清楚，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去外面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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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的酒店外广场上，霓虹灯闪烁，各种灯笼横幅，喜庆得不行。
行人却是没有看到，路上也没什么车，大家应该都在家里吃团圆饭，就连刚才出来时，前台似乎都没看到人。
夜风不冷，有点点大，乔瑾舟被吹了一会，整个人开始晕。
前面有一辆出租车闪着灯朝这边开来。
这种日子，还有人来住酒店吗？
那大约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乔瑾舟试图让开，结果犯晕得厉害，刚抬腿人就失去了平衡。
有人从出租车上冲下来：“小舟！”
在叫他？
乔瑾舟蹙了蹙眉，那人近了，直接抱住了摇摇欲坠的乔瑾舟：“怎么喝这么多？他们灌你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