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听阿媛说,你刚刚呕血了。”江醒沉着一张黑脸走进来,他不过是出去一会儿,怎么又出状况了。

  “不妨事的,大概是淤血,呕出来后胸口反倒没有那么闷。”

  江醒踱到栾燕的床前,看了看依旧昏迷的栾燕一眼,确定脉象虽然虚弱但还算的上平和后,才又走到陆安衍身边,伸手探过他的脉,沉吟了片刻。

  “问题确实不大,最近这段时间情绪上平和些。和你说过了,少思少虑。”江醒眼里满是嫌弃地叮嘱道,他细细地盯着陆安衍看,陆安衍脸上的神色极差,忽然想起刚刚姜徳音脸上那不自然的神色,不知刚刚他们是谈了什么,两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耗尽了,那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疲惫和伤感明显地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

  陆安衍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眼下带着青黑,他没有回话。良久,在江醒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开口道:“姜大人这次的入狱是有预谋的,你知道,所以这大半个月来,才能稳稳坐在姜府里。你或许也透了几分给阿媛,并不多,所以阿媛依旧忧心忡忡,但却没有急不可待。”

  江醒猛的一惊,而后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陆安衍,他没有想到陆安衍竟然如此敏锐,不过短短一天时间,竟然就想到这些。

  “你在说什么呢?”江醒含笑问道,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所以,姜大人是皇家内卫,还是十三处的人?”陆安衍睁开眼,冷冷地望向江醒。

  屋子里忽然很安静,在浓郁的药味里,江醒有些狼狈地避开陆安衍的双眼,他伸手揉了揉脸,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道:“总归就是给皇帝卖命的人。”

  陆安衍目光微凝,身上的力气好似抽空了一般,颓然地靠在榻上,察觉到江醒话里的深意,他估计人就是在堪称死士的十三处里,低低地道:“是四处、八处还是十三处?”

  姜修竹不会功夫,但心思细腻,官至大理寺卿,能够去的不外乎就是分析情报的四处、探查隐秘的八处以及刑讯侦缉的十三处。

  江醒避而不答,垂下眼,缓缓道:“你歇着吧。”

  陆安衍沉默着,没有说什么,江醒不愿说,要么是不知道姜修竹具体在哪一处,要么就是姜修竹叮嘱过不让说,不论是哪一种,都掩盖不了姜修竹的处境堪忧。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陆安衍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醒,“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情报来源。”

  江醒听着这话,想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高深莫测:“你,凭什么让我说?”

  他是敬重陆安衍,但是这不代表他会随意听人指挥,毒阎罗的反复无常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过往这般和他说话的人,他早就一把毒药送人下黄泉了,若不是看在西境边民的份上,他怎么可能这么客气!

  陆安衍皱着眉头道:“江公子,你没觉得不对劲么?”

  “从你回京开始,这上京城里什么时候对劲过?”江醒盯着陆安衍的眼睛,轻声说道:“你为什么回来?”

  陆安衍再次默然,江醒这话说的没错,因为棋局是从他回京开始就启动的,而棋局开始的那一刻,上京里的局面就变了,可是他不能说。他抿了抿唇,沉沉地道:“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

  “不对。”江醒冷冷地反驳,“源头最重要。”

  陆安衍很疲惫,他回望着江醒,一言不发,良久,才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江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撇了眼床上的栾燕,道:“你走,我就把人丢出去。”

  陆安衍觉得很头疼,从他点破姜修竹的身份开始,江醒好像就变了个人,说话间绵里藏针,处处针锋相对。

  看着陆安衍的神情,江醒淡淡笑了起来:“我本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过是阿修压着,这些年才显得和软了些。我敬你为边民做的事,好生相待着。平常我倒是常劝阿修说当年的事毕竟你也是苦主,苦主何必为难苦主……但想到阿修受的苦,终究和你有关系……阿修在牢里受苦,我想想,只觉得心中苦闷……不怼上几句,憋着就怕会不小心给你下狠手……”

  陆安衍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江醒这话说的倒是明白,再思之阿媛刚刚的话语,心中纷繁的思绪被这些冲击地七零八落。

  “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陆安衍收了收心思,神色冷淡,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江醒从陆安衍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一丝风雨欲来,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正对着陆安衍道:“安静,外面很安静。”

  陆安衍叹了口气,唇角泛起苦笑:“这么安静,太不对劲了。楚王、高阳郡主、皇上……”

  “确实没有动静,只是……”

  “嗯?”

  “卫玠去了趟春风化雨楼,吃了一顿饭。”

  春风化雨楼是酒楼,不过不是一般的酒楼,那是上京城的销金窟,在那里,只要你有钱,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有。卫玠的母亲是皇商,有的是钱,他平时也会去春风化雨楼,所以他去并不奇怪,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陆安衍只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高阳郡主出宫了。”江醒想了想,又接着道。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高阳郡主在宫外有府邸,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宫中,但时而也会去府邸里住个三五日。

  陆安衍按了按额角,脑中隐隐有一条线,只觉得缺了一块,让这些线没法连起来。他苦笑着问道:“刑部大牢,有什么动静?”

  江醒摇了摇头,刑部大牢一直是他盯着的重点,可是确实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刑部大牢的一个牢头昨日抱病在家。”

  陆安衍微微一怔,忽而有些走神,又问了一句:“卫玠去吃饭时,是骑马、乘轿还是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