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老枪,是我曾经在战场上用的。来,过两招,让外公看看你这几年学的如何。”谢湛笑着解释道,是的,谢湛也是用枪高手,作为沙场老将,他最喜欢用的兵器也是枪。

  陆安衍看着兴致起来的外公,点点头,“是。”

  拉开架势,两人分立在校场上,寒风将两人的衣襟吹起,骤然而动。谢湛是军中老将,一□□法浸淫数十年,早就到了枪随心动的境界,却没想到陆安衍手上的一招一式也不含糊,上挑下挡,左右回刺,堪堪抗住了这攻势。

  随着两人战的越来越激烈,颇打出了几分真火,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身形转动间,又是几个回合,谢湛枪势大开大合,密致不断,竟显老将的狠辣,反观陆安衍枪法轻巧,洋洋洒洒,行云流水,端看出小将的大气与悟性。

  忽然,场边响起了喝彩声,不知何时,周边竟然围了一群大汉。

  久攻不下,陆安衍隐隐感觉到腰腹部的伤口传来的痛感,原本安抚下来的肺腑处也有些不堪重负,当下枪势便渐渐露出疲态,谢湛感觉到陆安衍的力不从心,□□往前,孤军直入,直抵喉头。

  喝彩之声响彻全场,校场上,谢湛的颈部正横着一束寒栗,牢牢衔制住他的要害,而他的□□也抵在陆安衍的喉咙之处,犹如寒冰尖刺,触之既亡。

  没想到沙场老将和战场小将的对决,竟是以平局结束。

  两人放下□□,谢湛畅快地哈哈一笑,不由地拊掌道:“好,好,好!不愧是将门虎子。老头子好久没打得这么畅快了。下次外公让胡老头给你专门制一把枪。”

  “多谢外公!”如果不是外公全场引导,甚至最后收了收枪势,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一招制敌,因此这话陆安衍说的极其温婉柔和。

  “你怎么来了!”一声冷喝,让陆安衍一震。

  围观的大汉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位穿着玄色锦袍的青年,缓缓走了过来。他的皮肤很白,长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微一抿唇,就显出两个酒窝,颇显稚嫩,此刻面容很冷。

  “谢煜。”陆安衍局促地看了眼来者,轻轻喊了一声。

  谢煜看也不看陆安衍,看向父亲谢湛,“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柱国大将军府了啊?”一句话带着浓浓的嘲讽,让陆安衍说不出什么话。

  “谢煜!”谢湛冷着脸,瞪了一眼儿子,“怎么说话的?”

  “我说错什么了?”谢煜撇了一眼站得笔直笔直的陆安衍,冷冷道。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冽的味道,眼神锐利,如一柄出鞘的剑,似乎在等着人开口就怼回去。

  “好了,都散了。”谢湛不想再和现在这个跟只斗鸡似的儿子多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让围观的侍卫散了,回身对着陆安衍道,“走,陪外公去厅里聊聊,今晚就留下来吃个晚饭。”

  谢煜冷笑一下,根本不听,翻手就将手中的承影亮了出来,“聊什么聊,我现在倒是想领教领教陆大将军的身手!”说罢,不待旁人反应,一道剑光袭向陆安衍,人似鹰隼,跃过迎面走来的谢湛。

  陆安衍仓促回挡,接了谢煜突如其来的雷霆一招,不由后退了半步。因着过往种种,陆安衍出招总是收了几分,因此,交手间便有些吃力。

  谢煜微微有些吃惊,看着陆安衍招招为守,墨般黝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遽尔演变成愤怒。这个过程很快,闪念间,从吃惊到愤怒,都不曾有人察觉。片刻,谢煜就变招了,承影薄如蝉翼的剑刃上炫着冷光,一道残影,银亮的剑身埋在阴沉的光线里,恍如透明般,吞吐着道道杀气。

  “谢煜!”一旁的谢湛变了脸色,厉声喝道,“胡闹!”

  可他这句话,出口明显晚了。一明一暗的承影此刻幻化出一层浅浅的白雾,兜头盖脸扑向陆安衍,陆安衍只觉心口一寒,一股难以言表的冰寒,从心口向四肢散去,他没有想到,谢煜竟能将清玉诀练到这个地步,举手之间夹杂着暗劲,此时他想转守为攻,却是难上加难。

  心口之上的寒意一分冷上一分,心肺之间犹如冻上一样,肺腑处仿若针扎一般,一阵又一阵锐利的疼痛,呼吸几乎吞吐不出来。瞬间,陆安衍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还未散去的侍卫们,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谢湛是没想到儿子居然下手这么狠,故而劝阻的动作慢了两分,此刻看到谢煜竟然使出了清玉诀,急急出手,虎掌一扬,将谢煜扯了开。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谢湛虎目圆瞪,扯着谢煜的手青筋绽露。

  谢煜紧紧拽着手中的承影,指尖关节都握得泛白,圆圆的杏眼垂下眼睑,侧了侧脸,余光瞅了瞅站着的陆安衍。

  陆安衍腰背挺直地立在那里犹如一杆标枪,清玉诀的阴损,谢煜心中有数,看到陆安衍硬撑出来的死硬,心里不由添了一分愧疚,原先犀利的词语,突然就不想说出来,低头喏喏无语。

  谢湛将谢煜甩到一旁,走到僵立着的陆安衍身边,伸手就要搭向陆安衍的手腕。陆安衍缓过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寒气,不着痕迹地避开谢湛的手,白着一张脸道:“外公,我没事。”

  谢湛一张老脸变幻了数下,看到陆安衍疏离的态度,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好了,跟外公去厅里歇歇。”陆安衍没有多说什么,他此刻不敢开口,勉力咽下溢到喉间的腥甜,他的右手虚掩了一下腰际,又迅速地放了下来,打起精神,慢慢跟着谢湛离开校场。经过垂头不言的谢煜,谢湛冷哼一声,“滚去祠堂跪着!”

  谢煜鼓着一张脸,看到陆安衍看向他,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低低吐出一句:“小没良心的!”

  陆安衍深深吸了一口气,见谢煜又翻了两个白眼,摇了摇头,带着点苦涩的意味开口:“外公,校场切磋而已,不必这么细究。”

  谢湛狠狠瞪了谢煜一眼,放低声音,对陆安衍道:“安衍,这事儿你别求情,这个臭小子,该吃点教训了。”伸手狠拍了下谢煜的额头,“给我跪一晚上!”

  “哦。”谢煜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离开的时候对着陆安衍重重哼了一声。

  心有千千结

  

  “外公,我想去看看外婆。”看着厅里的老者,浓黑的须发,夹杂着缕缕触目惊心的银白,嫡长女的早逝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伤痕,陆安衍想起当初外祖母的痴痴呆呆,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谢湛有些伤感地笑了笑,“孩子啊,你外婆她……”顿了顿,看到眼前的陆安衍,脸色愈显难看,叹了一口气,“你外婆身子还好,就是有点记不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