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将人踹下去之后才明白过来,一副欲哭无泪的容色,扑倒她阿颜姐姐的身上。

  “姐姐,有鬼啊!有鬼!”

  呵,分明是想推卸责任!

  水中人水性算不上好,只能在水里扑腾几下,不至于去陪河底的褴褛白骨,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救命稻草,却被反脚踢了下去,他是真的不想再动一下了。

  如今只能暗自庆幸他方才已经出过声,岸上的两个姑娘家,听着方才呼出声的娇弱异常,愧于惊吓到了人家,可惊惧之下的声音仍是平和动听的,可见是位良善之辈,当不至于见死不救,薄情至此。

  可他又微微扑腾了几下后,听得那善良的脚步声渐远,哭腔也是时有时无的,方是明白了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是何道理。

  秦姑娘踹得那一脚不重,惊惶之下的力道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家自己能上岸,她们也没必要多事,不施恩,不求报。

  他在河里懒懒扑腾,无奈道:“救命啊!二位姑娘!在下当真……不是水鬼!”

  华颜扶着挂在她身上的秦姑娘,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黑乎乎的夜色里勉强看见五指,循着声音将树枝探到了水上,也不管搭救的人能否看得见,够得着。

  水中的人仓皇失措,却还是顺着上岸了,夜色里他只看到略有些明亮的衣袂将灯笼重新点着了。

  借着摇晃的灯火才将救回来的人看了清楚,书生打扮,长相清隽,也不知是他本就在笑还是生的一副含笑唇。

  灯火泛滥的暖意被江风轻轻一吹,散了,书生打了个喷嚏。

  秦姑娘忙道:“公子可是着了风寒,还是快些回家去,喝碗姜汤暖暖才好。”

  书生一身狼狈,文人傲骨犹在,微微一笑,“还未答谢二位姑娘救命之恩。”

  华颜冷漠回道:“是她方才踹了你。”

  拆台拆的及时,就不怕有人再唱大戏,秦姑娘闻言艰难回道:“公子别误会,我不是……只是,只是有些害怕……”越解释越发说不清楚,不禁有些焦急。

  书生尽力温言劝道:“姑娘不必解释,在下明白,姑娘家怕邪祟鬼魅,是在下唐突了。”

  呀,就等着这句话呢!

  华颜在旁神色不明,却不能看秦楼月就这么羞涩扭着衣摆,转头挤眉弄眼的模样诓骗人家,只想着把人领回去了也总比自己瞎了眼要好。

  “咱们回家吧!”

  这可就不太像了,小丫鬟不知道何时竟能指挥主子做事了,大小姐还是默默从了。

  书生在秦姑娘点头之际,掩住口鼻,连声打了三个喷嚏,不自觉看向了姑娘的方向,只见姑娘们视若无睹。

  他空活二十余载,可真是体会到何为冷漠无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落于泥沼,身无分文,只消舍下脸面便能活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姑娘,二位姑娘暂且留步。”

  华颜皱了皱眉眉头,秦姑娘转身,茫然无措望着书生。

  “公子可是还有话要说?”

  书生腼腆笑道:“姑娘身上可有余钱,在下在此地人生地不熟,银两也被歹人骗取,这……实在是……实在是……唉!”

  话说到这份上了,想必这两位姑娘应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见那青衣女子莲步轻抬,从袖中摩挲一会儿。

  书生安自羞愧,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姑娘虽生的不算惊为天人,但这一副好心肠确实许多人没有的,这不就要从怀中施舍银两了。

  秦姑娘时刻记着自己的涵养,姑娘家善良柔弱,悲天悯人一些,总是能博得好感的,但哀痛怜人之时也不能嚎啕大哭,涕泗横流,这时候她阿颜姐姐备的手帕便能派上用场了。

  书生眼睁睁看着姑娘拿出一方绣帕,掩面而泣,时有抽噎。

  “公子这一路着实是辛苦异常,这歹人当真丧尽天良,竟连公子安身立命的银钱都骗取了,可需小女子为公子报官?”

  华颜环抱立于树下,看着秦姑娘声泪俱下。

  书生则在心底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可去他娘的温柔善良的女子啊!

  但他顶着这一身湿哒哒的衣衫,若是错过了眼前心眼如蜂窝的姑娘,还真找就得找个荒山野岭,钻木取火了。

  堂堂弱质书生,再有什么猛虎野兽,他这小命就搭上了啊!

  书生不敢婉言求恩了,苦笑道:“谢过姑娘好意,待明日在下定会去公堂之上求官老爷做主,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又身无分文,可否求姑娘收留一日?”

  华颜急忙回道:“不行!”

  与此同时的一声,秦姑娘慢悠悠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