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装扮的人又觉此言不得体,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忙上前劝道:“姑娘,这人来历不明,又是孤男寡女,姑娘你还未议亲,名声有碍。”

  小丫鬟一本正经劝道,尽是金玉良言,可架不住姑娘一意孤行。

  “阿颜,我俩也是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这位公子落难,理当出手相助。”

  华颜冷眸,秦楼月向来聪明无情,等她发善心?下辈子吧!

  书生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善良的姑娘将帷帽摘下,覆在了书生的头上。

  “这样就没人说三道四了。”姑娘笑吟吟道。

  书生发誓,他没觉得这姑娘笑起来是有一点点好看的,虚伪和真诚完美的契合道一起,姑娘唇角上扬,天真复杂。

  磨蹭了约有两刻钟,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便是这一副落汤鸡戴了件青蚊帐的模样,也没有吸引到太多的行人。

  书生放心跟着过去了,顺便揣摩了一下两人的身份。

  端看着名义上的小丫鬟那一身桃纱,腰间的莲纹在夜里若隐若现看不大清楚,以他的眼力,怕是帝京百里坊的织女能都没有这等绣艺,虽说这青衣姑娘这一身单调乏味,看不出什么材质的衣裳,却也不能妄自低廉揣测,只记下了二人定是不差银钱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孤身在外的冤大头。

  秦姑娘也不着急,带着她的小丫鬟穿过了大街,又溜过了小巷,终是在一处小院子门前停了脚步。

  屋檐低矮,门楼上挂着灯笼,应是彻夜不息的,青瓦白墙,脚下石板厚实,石缝间还有靠着墙角的杂草,晕黄的烛火下只在浓重的夜色里蔓延出一丝不甚显眼的墨青色。

  秦姑娘推门而入,木质的门轴发出刺耳的鸣声,刮乱了夜色静谧。

  书生忙这才想来了未问名姓, “不知姑娘芳名,唐突拜访,且姑娘于我有恩,不知该如何称呼?”

  “姓秦。”

  书生愣了半晌,姑娘家只说了这三个字,他也只能“秦姑娘”这般叫着。

  秦姑娘出声,“公子,寒舍鄙陋,我与阿颜住一处,房间盈余只剩西堂,只能请公子将就一晚,明日,我随公子去衙门走一趟,若是能追回公子的银两最好,若追不回,再另寻他法可好?”

  书生忙不迭回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秦姑娘回屋之前还特意指了指院中的一口老井,面色微红,“寒井枯潭,公子自便。”

  都晓得,这是不方便直说,他这一身还带着河水的腥气,这二位姑娘不是什么至纯至善之人,确也称得上善人了,平白的他也不能糟蹋了人家的屋子。

  待他将一身衣衫洗干净,到姑娘所指的那间屋子时,觉得自己应是又被坑了。

  西堂确实是间大屋子,家用俱全,就是看着像没人住过的,灰尘不算厚,看着是从来没沾过人气的模样,没奈何,他不打算顺着秦姑娘的意思,将屋子打扫一下再入睡。

  夜虽长,可这么一间屋子没三五个时辰是打扫不干净的,想来这两人也是刚到此地不久,此处屋舍应是没人打扫的,借助一晚还得顺带打扫间大屋子,这一晚上他都不用睡了。

  秦姑娘听着院里没了动静,乐得锤床,笑够了又对华颜道:“阿颜,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没听到应答声,她自个儿先笑了,“你说这书生也是,自己能上来,还非得拽着人家衣摆,可惜了丁竹姐姐做的衣裳,这件是我最喜欢的。”

  华颜依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只说了句,“她若是知道姑娘这样说,定会高兴的。”

  对秦姑娘而言是姐姐,对华颜来说是恩主。

  秦楼月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心累,十多年都过来,她说得也累,便不打算再解释了。

  华颜也只自己这话说得不对,便岔开话题,“姑娘你是觉得那书生有问题?”

  “也不一定吧!”

  那书生会水性,虽不善,却是能自己上岸的,她踹的那一脚不重,但并不完全是受到惊吓时的反射动作。

  更有意思的事,书生眼巴巴要报答救命之恩,这就很值得思考了。

  也不是难以理解,秦姑娘看了眼身旁的阿颜也能明了,这一身的水桃色像是层灰尘一样,盖得明珠十分光华去了三五分,即便隔着一层纱,明珠的光滑还是耀目啊!

  只看铜镜中的二人,秦楼月眉眼鼻唇都是生得不错的,若说哪里出挑,便是烟波流转间的含情美目,除此之外,再找不出能值得夸赞之处了,而这一双眼还是不是作呆愣状,直教人一言难尽啊!

  华颜恰恰相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丹唇薄,女子中算是英气的长相,眼角新点的朱砂痣,不显的俊俏,偏生多出来些妩媚,若是猎猎红衣,当能倾尽天下色,生生被双环髻,桃粉色压成了个姿容绝佳的小丫鬟。

  秦姑娘思索,莫不是这书生还是个好色之徒,一眼就瞧见了华颜的真容色?那黑茫茫的夜色里,他可当真是好眼力!

  “阿颜,你要不明天换身衣裳?”

  华颜皱眉,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做甚?”

  “没什么,就是你穿这一身太伤我眼睛了,想念我威风凛凛,红衣似血,拳打无归林,脚踩怀忧城的华颜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