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少将军>第178章 番外(傅文)——故乡1

  傅骁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岸。

  金林干冷,冬天风一吹过,皮肤嫩点的小孩儿能生生将自己脸颊冻得龟裂。南岸似乎永远都是热的,冬日也要穿着短衣到处晃荡。只是那飓风属实吓人,傅骁玉瞧着那些丫头小厮用木头敲定窗沿,生怕露出一丝风。

  边关,傅骁玉曾听说书的人讲过。

  那个地方吃人,在镇国府还未镇守之时。妇孺无人庇护,孩童日日流浪。若是到了南朝未曾救济的冬日,匈奴为了饱腹,会将小孩抢去吃掉。街边常常能看到被野狗叼走的碎小颅骨,还未长出牙来。

  “是不是风大了些?”后头有人问话。

  傅骁玉还未回头,罩纱就将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文乐仔细替他系好边角,想着傅骁玉这日日金贵的身子竟来了这般偏远的地方,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忍不住像他奶奶那般,多唠叨几句。

  傅骁玉乖乖地仰头、低头,让文乐把那罩纱戴好,说:“还有几日才到?”

  文乐掀开帘子一瞧,外头马骋见状便扯了扯缰绳,附身道:“可是主子有吩咐?”

  文乐摆摆手,看了看四周别人瞧着完全相似的景致,大致估摸了一番后,钻进车里,说:“再有两日就到了,是不是坐得腰难受了?我带你出去骑马去?”

  傅骁玉忍不住笑,说:“你拿我当允儿哄呢?”

  文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说:“我怕你无趣。”

  又是两日过去,收拾得再妥当的马车也不能久坐。下车时,傅骁玉伸了个懒腰,听到自己骨头咔咔直响。

  文乐一下车就奔着人去了,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哥!”

  文钺从马背上翻下来,把文乐拦腰抱起,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臭小子,怎么模样都长变了?让我瞧瞧,是不是家去了没练武呢?”

  手掌的老茧早已被矬子日日锉去,力道却还是未减,镇国府家无畏的小老虎,还是这个德性。

  文乐勾着唇笑,说:“有不磷照顾着,哪怕变了模样也是朝着好的变的。”

  文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家里这个就是个属于傅骁玉的向日葵,不动心也就罢了,动了心是眼睛珠子恨不得镶在傅骁玉身上。

  正想着傅骁玉呢,那人便下了马车,将罩纱往后拨弄一下。南朝一品官员,见着自己的大舅哥也得乖乖地行礼。不知怎么的,傅骁玉竟与那千里之外的聂寻共了情,以后得对聂寻好些才行。

  文钺依旧是那怕夫子的个性,瞧见傅骁玉行礼,自己连忙拱手,摸摸鼻子往后退一步,说:“帐子给你们收拾好了,你们今日歇一歇,等明早天气好点,咱们再去找山戎。”

  文乐跟个小麻雀似的,赖在文钺身边不走,问问山戎的情况,又问问兵营的情况。

  文钺嫌他吵闹,把他丢给傅骁玉后,自己以要务在身的借口,忙不迭地跑了。

  镇国府在城中有文府,不过为了相处方便,文钺便自作主张将他们带来了兵营。不过文乐适应得很不错,一路上跟谁都能打招呼说上两句。

  “文乐!”

  一吼声把傅骁玉弄得差些心梗,一回头就瞧见壮硕得如同一堵墙一样的男子飞奔过来。

  那人将文乐抱了个满怀,力道弧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想与文乐亲热,还是想将文乐的脑瓜子直接缷下来。

  文乐闻着他身上的羊膻味就犯恶心,忍不住用脚踹他,大骂:“臭烘烘的,多少日头没沐浴了?”

  洛桑嘿嘿地笑着,眉眼一扫,看到了站在旁边穿着一身墨色长袍的傅骁玉。

  思竹与他说过,少将军夫人是个鼎鼎大名的文官,据说长得模样极好,走在街上也是掷果盈车的人物。

  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

  墨色的长袍衣摆颜色最深,用银丝绣绣了几支鸢尾。头发用玉冠别好,一支金镶玉的钗子将发丝全数别住。腰间佩有一玉骨扇,底下坠着个小老虎的木雕,极其可爱。

  面若冠玉,貌似潘安,眉眼虽然精致,却不显得女气。像那拿着戒尺的夫子,自带一丝威严气势。

  “洛桑先生若是看够了,不如让我与文乐休整一番,待下午用膳之时再聚?”

  洛桑冷不丁耳朵一红,好家伙,这男子说话声音也这般动听?!

  文乐见洛桑这模样,伸腿便往他屁股后头狠狠踹了一脚,说:“别打扰我和夫人亲热,赶紧滚!”

  洛桑捂着屁股往前跑了好几步,一回头就见着那帐子已经拉下,一丝缝隙都不给他留。

  “边关都是些大老粗,你别恼。”文乐把傅骁玉外袍取下,挂在屏风上,又急急忙忙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傅骁玉挑眉,说:“我怎么觉着......自从咱们往边关来了,你变得殷勤不少?”

  这一路照顾着,跟照顾自己儿子似的,生怕傅骁玉不舒服。来了边关更甚,就差伺候到床上去了。

  文乐眨眨眼,道:“这、这不是怕你嫌弃嘛......”

  傅骁玉大概懂了文乐未尽之语。

  他是在边关长大的,十几年的日子,一晃而过。这个地方比起金林来说,更能算得上是他的故乡。近乡情怯,文乐希望傅骁玉喜欢这儿,就像希望傅骁玉喜欢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样。

  “你以前住的帐子呢?”

  帐子闷热,文乐没喊士兵,自己将帐子底下掀了起来,道:“以前很少自己住,和哥哥用一个。后头大了才自己用帐子,不过大多数时候也是思竹和洛桑一块儿睡的。”

  傅骁玉笑了下,说:“非得和别人一起睡,害怕?”

  文乐哪儿会承认,哼哼两声不搭理他了。

  待到天色晚了,洛桑来他帐子外头喊他,说:“文乐,文舒部落说是杀了一头牛呢,喊你过去吃饭。”

  文乐答应一声,对不解的傅骁玉说道:“你还记得我腿根的那个牙印吧?”

  什么牙印,那叫疤痕。

  那是狼咬的,当时文乐、洛桑与思竹三人,把草原狼几乎杀了个遍,得了文舒部落的狼牙。

  天色渐晚,气温就降了下来。中午热得让人想穿一件短打四处走,太阳一落山便冷了起来,说话竟然带了雾气。

  傅骁玉收紧衣袍,问:“冷的话就靠着我。”

  文乐向后靠去,扯了扯缰绳,说:“就快到了,瞧见那马群了吗?”

  傅骁玉与文乐共乘一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远处的草原上马匹如同云朵一般,密密麻麻的,四处都是。骑着马的牧民对他挥手,大声喊着少将军。

  文舒部落人不多,大家都坐着喝酒吃肉。

  文乐怕傅骁玉冻着,找老叔拿了一件厚实的袍子给他披上。玉冠也并着取了下来,拿一玛瑙串将傅骁玉的黑发束了起来。

  帐子里头暖和,傅骁玉垂眸,眉眼如画一般。

  文乐伸手捏捏他的耳垂,说:“是个有福的,戴一天珠坠子才好看。”

  青绿的耳坠是水滴状的,文乐将天珠耳坠戴到傅骁玉耳垂上,说:“正正好。”

  傅骁玉伸手摸了一下那耳坠,解释了一句,说:“小时候娘想再要个妹妹,经常给我作女孩儿打扮。”

  文乐细细打量着傅骁玉的脸,道:“若你真是女子,文乐定不会让你开求娶这个口。”

  两人当初那些你追我赶的事儿,文乐还记得清清楚楚。傅骁玉求娶是把傅祭酒的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金林说文乐杀人如麻、不知礼数的多,说傅骁玉趋炎附势的更多。

  这些文乐记在心里,却不爱多提。

  百里红妆,那回门礼能绕整个金林城一圈。

  喜不喜欢,爷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尔等多言。

  文乐向来不喜欢嘴上功夫,他只会沉默无言地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

  “少将军,可收拾好了?别是在躲酒吧!”

  “躲酒?老子端着烧刀子喝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文乐吼着,拉开帘子便走了出去,与那群将领们闹成一团。

  牛骨汤浓郁诱人,肉块也不切,直接用银盘装了放置在桌上。

  每个坐着吃饭的人,几乎兜里都有一小小的匕首,用来切肉吃。傅骁玉四下看看,见着一小儿拿着匕首上前,递给了他,说:“文乐叔叔让我给你的。”

  接过那翡翠嵌着的匕首,傅骁玉见着文乐对他挥手,指了指桌上的肉。

  傅骁玉把玩着匕首,切下一块肉后,用刀子直接插着往嘴里塞了一口。

  牛肉熬煮得已经烂了,入口便化得稀碎,浓烈的肉香把整个口腔盈满,还有汁水味。

  “你是文乐叔叔的阿佳吗?”小儿没离开,把袍子裹了裹,坐在傅骁玉旁边,问道。

  “阿佳是什么?”

  小儿道:“就是你们金林人的妻子呀!”

  一旁妇人正倒油茶呢,闻言快步上前,捂住了小儿的嘴,讪笑地说道:“部落的人没念过什么书,说话粗俗,还请傅丞勿怪。”

  傅骁玉摆摆手,示意无事,见小儿被自己娘亲推着往前走,还一个劲儿回头看他,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是,我是他的阿佳。

  小儿瞪大了眼,捂着嘴笑得极其可爱,快步跑到小孩儿堆里头,指着这头手舞足蹈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