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呜咽声不断, 凄凄惨惨戚戚,听得人心都碎了,他原本是打算好好教训教训她一顿的, 可是眼下……他的心是真的硬不起来。
晏汀低头抵着他的肩:“不要这样对我……”
香味弥漫, 不熏自醉。
他狠狠抓住她的手,严声质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情愿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也不给我生?我到底哪儿不如他了?你竟然还妄想让我留着你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晏汀啊晏汀!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狠的!你以为我现在还要你吗?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嗯?只要我想要,天底下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一大把,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恋恋不忘!”
“啊——”
晏汀放弃挣扎的流下一滴泪水。
他唇角发抖, 手也在发抖,仿佛此刻被人掐住脖子的人是他,手上的力越来越小, 最后眼神一暗, 对着她红润的唇瓣, 狠狠的咬了下去。
“唔——”
晏汀对他是又锤又踢,可是没有任何作用,最后被人轻轻握住脚踝,整个人就没了回天的余地。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不过对于四年不经的人事她,无疑也是一种身体与精神上的折磨。
可她也只能死死搂住对方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比起欢爱,他更享受晏汀拥着他的时候,只有这一刻, 他才会觉得自己被她拥有。
他捧着香汗涔涔的脑袋吻了吻。
四年的怒火与恨意都抵不过她此刻柔情似水的她紧紧拥着自己的暖意。
……
翌日清晨晏汀是被刺目的日头叫醒的,昨夜是她这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忽然惊醒,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
醒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底的是一张越来越近的脸。
紧接着她的唇齿就被人吻住了。
“唔……”
她扭头躲开, 眼角泛红。
邵准霸道的拨回她的脸再次凑过来:“不叫人亲这儿, 那要孤亲哪里?嗯?”
晏汀:“……”
脑海中瞬间浮现昨夜她抱着埋头在她身上男人脑袋的画面。。
他用手摁了摁晏汀发红发肿的唇瓣:“乖乖,张口。”
又是一滴清泪滚落。
她握紧拳头放在了双肩两侧。
他低头看她,只看了一眼,就伸手拽下了红帐,清天白日的欺负她。
她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
“你明明说……”
晏汀又气又恼的抱着被褥从床上坐起来。
邵准已经衣冠楚楚的站在她跟前,听见她的声音,又是宠溺又是好笑的来到她跟前,一手撑着床榻,弯腰离近,不知为何,晏汀眼神闪躲了,像是不敢与他对视,他也没在意,伸手捏着美人的下颌,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春风。
他出言调戏道:“我说什么了?”
晏汀之所以不敢与他对视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眼神太柔情了。
让人想起从前的斑斑点点。
她红着眼眶控诉着自己的不满:“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张嘴啊。”邵准又手重重揉着她的唇,“太硬了。”
“你……”
他放声大笑:“等它什么时候情愿了张开了孤再放人。”
正这时,门外来了人,火急火燎的敲门,邵准扯下床帐,开门出去。
晏汀在室内,听不太清,可总会有几个字入耳,似乎是宫里的事。
不久后,邵准神色凝重的走进来,半晌后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说:“要发生宫变了。”
晏汀:“……”
他低眸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裘逸轩勾结黔中节度使叛乱,现在已经把岭南给围住了。”
晏汀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上次裘逸轩来找她时她就隐约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了。
却没料想会如此迅速。
邵准抓着她肩膀搓了搓:“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接你。”
晏汀抓住他不许走:“怀安呢?”
邵准一笑捏她的脸,语气微微苦涩:“他得留在我手里,他是我唯一的筹码。”
除了这个孩子,他拿不住晏汀。
晏汀:“……”
说完眼神一低,重重的亲了一口,而后关门离去。
晏汀在客栈待了足足三天也没见到邵准的影子,不过她从百姓口中听到岭南的情况不容乐观,裘逸轩联通全元镇率领十万大军,将岭南给团团围住了,而皇帝随从的甲士加上岭南可调用的士兵,不过才一万余人,如果硬面相碰,无非是以卵击石。
可如果采取封城战略。
以岭南现存的粮库必然是支撑不到洛阳的援军前来的。
不少岭南的老百姓早早出城逃亡去了。
夜里看守晏汀的侍卫给她送来米粥:“小姐请用。”
她这里吃的都是粥,那岭南的老百姓必然更惨,看样子岭南是支撑不了几天了。
她接过米粥问:“如今岭南的局势如何?”
侍卫说:“很不好。”
“太子殿下任用成孜呈领军,收回了晋王殿下的所有兵权,也不让他插手,并想借机除掉晋王殿下,而陛下却……乱贼气焰高涨,攻城之势日益凶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晏汀不懂军事,可也听得出危机重重,成孜呈贪功好利,肯定不会听邵准的意见,而且还会趁机打压,皇帝一门心思扑在求仙问道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个,行宫必然更乱。
主帅不合,军心涣散,百姓逃亡,乱臣嚣张……种种看来,这次岭南的祸乱绝非一时之事啊。
如果不来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恐怕大燕的江山就要没了。
后来她又打听到——洛阳也乱了。
前朝有裘丞相及其余党,后宫又有裘妃里应外合,再加上裘薇熙带着许王叛乱,洛阳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有人谎传皇帝已经驾崩,又把叛乱的罪名推给了太子殿下,说裘逸轩与黔中节度使是去岭南平乱的,裘丞相带着余党请求许王先登基稳定朝局,不过也幸亏有傅少奇与前朝的正直大臣死撑才不至被人篡权夺位。
而行宫之中的皇帝沉迷于长生之术,每日都是浑浑噩噩的,行宫的调差遣将,都是由太子手下成孜呈负责的,他主张死耗,等洛阳的援军抵达,届时再将乱贼一举歼灭,却不知从岭南派往洛阳的轻骑,早在半道上就被人截杀了。
太子殿下也是心急如焚:“洛阳那边可有收到消息?”
成孜呈回:“岭南的动静这么大,洛阳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送信的人已经去了,太子殿下且等个三五日。”
太子闻言稍稍安心些:“那就好那就好。”
邵准站在一旁只是冷漠的扫了那两人一眼。
太子注意到他:“晋王!”
邵准上前去。
太子拿着架子训斥他:“你可知,今日之事,都是谁挑起的?若非你当年与裘逸轩争什么女人,又何苦结下这个梁子,还有王士杰的事。今日的叛乱,你脱不了干系。来人啊,将晋王看入大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这……”
太子呵斥道:“如今本宫掌权,你们胆敢违背。”
邵准轻嗤一声自己往外边走:“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李钰在得知此事后,悄咪咪的去见皇帝,可是太子的人拦着,不让他见,他思来想去后,转身找了王美人,王美人得知太子的做法后,当即得出太子是想趁机除掉邵准。
王美人:“陛下呢?”
李钰回:“太子叫人把守着,奴才根本见不到人,眼下陛下吃了清观道人开的丹药,人神志不清,恐怕奴才见着了,陛下也拿不了主意,更何况陛下如今对晋王……”
自从皇帝重用清观道人来,父子二人连明面上的和谐都维持不了了,皇帝对邵准三翻四次忤逆自己的行为,已经是一忍再忍孰不可忍,并且在多次神志不清之时,与李钰透口风说要杀了邵准,扶持太子殿下登基。
所以皇帝怕是靠不住。
王美人踱步:“你,立马带着本宫的令牌去关押晋王的地方,现在宫里的人还不知陛下的情况,想来也不敢拦着你,你趁着现在太子的人还没有掌控整个行宫,将晋王放出去,我相信,他自有法子解岭南之危的。”
“可……”李钰有些犹豫,这事万一让太子知道,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呀。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王美人的头脑越发清晰,她拉过李钰说:“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眼下岭南的情况,成孜呈怕是守不住的,到时城门被破,你我就只有一死,李公公,本宫与的荣华富贵,全押注在你身上了,不妨与本宫赌一次。”
李钰:“……”
王美人将令牌塞给李钰,眼神坚定的握住他的手。
-
夜深人静。
一把匕首死死抵住李钰的脖颈。
“是你!”邵准瞧清楚人,这才收起匕首往里走,“你来干什么?”
李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两名黑衣人,知道这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他赶紧将令牌往邵准手里塞。
邵准面露疑色:“何意?”
李钰跪地:“奴才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求一条生路。”
邵准当即接过李钰双手呈上的令牌翻墙出了禁宫。
在出岭南之前跑了一趟客栈。
晏汀夜里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打开窗户往外看时,却只见一匹纵身在暴雨中的赤骓,和一身黑衣的男子,紧接着侍卫来敲门。
晏汀:“他说什么了?”
侍卫呈上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晋王殿下吩咐我们护送您安全出城,马车就在外面,恐怕要辛苦小姐连夜赶路了。”
这不是她之前救薛礼部薛姨娘的孩子的那把吗?
他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邵准抄了王士杰的家,又杀了黔中节度使的女人,这个梁子早早就结下了。
侍卫解释:“殿下怕那些叛军来找您的麻烦。”
是啊,岭南守不住,届时城门大破,乱兵入城后,恐怕第一件事便是屠杀知情的老百姓封口,更何况,她与邵准有过一段,万一全元镇要为了自己的女儿,拿她开刀。
晏汀冒雨上马车:“怀安呢?”
侍卫放下车帘:“殿下说等叛乱平定,小姐去他那里要回去。”
晏汀:“……”
深夜暴雨如注,一马一车,一左一右,混在逃亡的百姓之中,出了城,一路向北。
行宫之中的太子得知邵准人已出岭南时当夜大发雷霆。
皇帝服完丹药后在殿内神志不清的唤他:“太子,太子……”
太子挤着笑容前去伺候:“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睁着那双已经迷糊的双眼伸手去勾宫女的裙摆:“朕要吃奶,朕要吃奶……”
侍卫:“可是宫里已经没有提供母乳的妇人了。”
皇帝什么也听不见,只会神志不清的喊着:“朕要吃奶……”
太子安抚皇帝后对着侍卫骂:“没有了就赶紧去找啊!我大燕妇女那么多人,难不成连一两个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找不着吗?要是找不到人!就提着你们的脑袋回来见本宫!”
“可是属下怕临时找来的,她们身上会损害龙体。”
“父皇现在想吃奶!你就去给他找奶!说那么多干嘛!啊!”太子对着侍卫一巴掌扇了过去,“父皇是真龙天子,难不成这点小小的要求当儿子的都不能满足他?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马上去找!只要是刚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就给本宫抓过来!”
“喝奶,喝奶……”
太子笑着握住皇帝伸着的手:“父皇别着急,儿臣已经去办了,马上就给父皇送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行宫里多了一批妇人,都是刚刚生产完,就被迫与孩子分离的,全部被送进了皇帝寝宫。
李钰带着太医匆忙赶过来给那些妇人检查身体却还是晚了。
“啊——————”
是夜,殿内传来尖叫,太子破门而入时,皇帝七窍流血的倒在榻上,一旁伺候圣驾的妇人,咧着唇露出恐怖的笑容,然后仰天长笑,声音悲戚可怖,像阴间出来的鬼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听得毛骨悚然。
“快,快……”
“把她给本宫抓起来——”
妇人被人摁住后,太医一经检查,发现她身上抹了毒。
另一边抢救皇帝的太医表示早已无力回天了。
同一时间,妇人大骂一句“你们枉顾天理伦常,你们辱我岭南妇孺,邵氏的江山完了——”便撞柱而死。
这时候才意识到大难临头的太子双脚发软的跌倒在地。
“父皇——”
王美人匆匆赶过来时勒令所有人秘不发丧:“天子驾崩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洛阳就彻底乱了。”
太子惊魂未定的看向她:“傅少奇为什么还不带人过来救我们?”
王美人认真分析道:“兴许我们派去洛阳的轻骑压根就没有把信送到傅少奇手里。”
“什么?”太子从地上爬起,他头发披散,如丧家之犬,没了皇帝,他就没了依靠,更加不知如何去做。
成孜呈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也许洛阳根本就不知道裘全二人谋反的事!”
王美人沉思片刻后也慌了神。
洛阳那边确实不知裘逸轩谋反一事,因为早就有人带偏了消息,傅少奇以为是太子谋反,意图谋权篡位,而裘逸轩是去救驾的,他要做的事,自然是稳定洛阳的朝局,好不要让有心之人趁乱篡位,所以他自然不会想到带人去平乱。
傅少奇也是能力杰出,很快就稳定了洛阳的朝局。
行宫这边的情况在皇帝死后更是不容乐观。
皇帝的死,虽然没有对外宣扬,可是知道的人不少,这也导致军心混乱,不少士兵有了逃跑之心,又怎能对付裘全二人的铁骑。
眼看见岭南就要被乱军攻破。
成孜呈夜里收到了裘逸轩的来信。昔日裘逸轩为武举主考一职时曾与成孜呈有过交集,深知成孜呈此人的脾气秉性,所以在信中以大官许诺,又以言辞威逼,使得成孜呈最后与他里应外合,大开城门迎叛军入城。
裘逸轩入城后首先发丧天下。
“太子与晋王意图谋反,毒杀陛下于岭南行宫,是我们带兵来平乱的。”
全元镇在听完裘逸轩的话后拍手称好:“好啊好啊,快,天下发丧。”
裘逸轩笑着看向跪在大殿之下的太子与一众嫔妃们。
太子当即毛骨悚然:“裘……裘逸轩,本宫可没害过你,求你放了我,饶了我这一条狗命,皇帝的位置都是你们的了,你们就饶我一命吧。”
裘逸轩提刀在大理石上刮拉出刺耳的声音,他含笑一步步朝太子殿下走过去:“太子殿下可是乱军,你不死,何来我们二人的平乱?”
话毕挥刀,血溅三尺。
大殿之人人人战栗自危。
裘逸轩扔下血刀,冷着满是血点的脸问:“晋王呢?”
李钰发抖:“逃……逃了。”
“——传令下去,乱臣邵准,提其首级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
“……什么?”
岭南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洛阳,许王从裘丞相口中听到此事后,颤颤巍巍的落回了轮椅中,满目满是震惊。
“父皇不会死的,父皇怎么会死呢?他在安鋆那么个地狱都活着回来了,现在又怎么会死在几个区区乱贼手中,你们一定是骗我的……”
裘薇熙对许王素来厌恶,更加是瞧不起,自从她对邵准的情愫被许王发现后,二人更是从此不再搭理,可是现在朝局大变,她只能听从裘丞相的吩咐,扶持许王登基。
裘丞相早已联合了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只待说通许王,明日一早便可以再提登基稳定朝局一事。见许王这幅模样,裘丞相劝道:“许王殿下,切莫轻重不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扶您登基稳定朝局啊。”
“我?”许王瞳孔地震。
他先天患有腿疾,再加上母妃出身不好,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九五之尊之位离得这样近,更何况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们,哪一个不是比他强比他聪明的,当皇帝哪里轮得着他,他不敢想,连忙拒绝。
“不不不……”
“我不行,我不行的,太子殿下不还在吗?晋王,晋王百姓爱戴,还有秦王,他是老大哥,戍守边疆多年,劳苦功高,再不济也有武王啊,他人尚在洛阳,他来当这个皇帝最合适不过了,对对对,我当不了的。”
裘丞相恨铁不成钢的往裘薇熙脸上一看,裘薇熙当即铁青着脸色上去,一把揪住许王的领口:“你个废物!天下多少人想当皇帝你不当?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还想让给别人!你是天生的,下贱货么?!啊!”
许王软弱,被裘薇熙一吓,哭着捂住耳朵求救。
他原本就从未肖想过会有今日。
更何况,陛下走得突然,岭南那边的情况尚未摸清,万一太子一伙人,带着军队打回来,那他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像眼下这样,当个闲散郡王。
裘丞相也是知道他的顾虑,所以温声哄骗道:“太子联通晋王谋反,陛下就是死在了他们手里,逸轩是过去平乱的,届时兴兵北上,定会拥戴许王殿下,他的——亲妹夫。”
许王眸子微微触动,显然是被诱惑到了。
裘丞相蹲下握住许王的手继续哄:“其实许王殿下是大燕最有能力当皇帝的人,太子殿下贪得无厌,晋王刚愎自用,秦王也是优柔寡断,武王长使一战早已失去民心,只有许王殿下您呐,宅心仁厚,必定能视民如子,使我大燕重现高祖辉煌。难不成许王殿下想一辈子都这样了?您难道当真要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叫它白白流失掉?我们又不是让你谋权篡位,这……这是天意啊,陛下遇难,朝中无人,只能仰望许王殿下您掌控大局了呀,这可是垂名千古的大事情。”
“我……”许王明显有被说动,再庸弱的人,在面对那把椅子时,多少都会有些欲望的,许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早年他因病自卑。
裘薇熙得到裘丞相一个眼色后继续唱黑脸:“许王,你若是不称帝,等太子带着人杀回来,到时候,第一个就是拿你开刀。”
“什么?”
裘薇熙眯了眯眼:“之前岭南叛乱之时,朝中就有不少人提议让你暂理朝局,你以为太子会不知道?纵使你没有那份心思,可以太子猜忌多疑的性子,会留着你?他一定先杀之而后快,届时,你该怎么办?你手中无兵权,到时候连跑都跑不了。”
“不会的!”许王从小就与他人交好,也从未开罪过太子,他自然不信太子会因此事就要了他的脑袋。
裘薇熙仰头大笑他的天真:“太子连陛下都敢杀,更何况是你!”
这一瞬,许王瞳孔惨白,再没了斗争的力气,口里默念着:“是啊,他们连父皇都给杀了,那可是父皇啊,他们都敢杀,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还有什么不敢的……”
知道真相的裘氏父女相视一笑。
裘逸轩一早就放出了太子与晋王以下犯上一事,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岭南的真相到底如何。
届时只要灭了太子与晋王的口,他们裘家可就成为平定反贼的大功臣了,再扶持许王登基,让裘薇熙成为皇后,大燕的江山便尽数都落在他们手里。
因此事重大,裘丞相不容有失,特意命令裘薇熙看好许王,不容许他做出任何搅乱他计划的打算。
其实岭南早就被裘逸轩给控制了,如今最后一关便是傅少奇与三公这儿。
裘薇熙送裘丞相出许王府:“父亲可有把握扶许王登基?像他那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若非他身上流着高祖的血,我是真想一刀了结了他。”
裘丞相示意她闭嘴:“许王可是未来的陛下,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他再不济,可到底是大燕王室,我们想要控制洛阳,没有他,是万万办不到的,你要好生劝他。”
裘薇熙不情不愿:“是。”
裘丞相沉思:“至于傅少奇那边,我相信,只有陛下的死讯传回来,他就撑不了多久的,太子晋王叛乱,朝局动荡不安,外界势力如狼似虎,他没有理由不让许王先出来稳定朝局的,只要许王可以暂时监国,那么,王位就成功一半了。”
岭南的事,裘薇熙也都知道,更加只是太子已死,邵准出逃多日,她虽然嫁做人妇,可对邵准情意不减,忍不住问裘丞相:“父亲,晋王他……他如何了?”
裘丞相剐了裘薇熙一眼,裘薇熙也自知自己不该问的,眼下晋王可是他们最无法掌控的因素,裘逸轩已经下令追杀,邵准绝对不能活着。
送走裘丞相后,裘薇熙收到了暗探来的消息,自岭南动荡后,官吏查城格外严格,离岭南不远处的郭城内,守城将发现了晏汀的踪迹。
“当真?”
暗探继续汇报:“她是从岭南逃出来的,身边还跟了两名侍卫,似乎是晋王殿下安排的。”
“好啊!你临死了竟然还想着护着她!如今可算是落在我手里边了!”裘薇熙听完当即暴怒,“你传令下去,务必让她多吃些苦头再取了她的狗命!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是。”
在暗探起身准备离去时,裘薇熙又叫住了:“你可有晋王的下落?”
暗探回:“晋王已经北上了。”
裘薇熙惊:“人到了哪里?”
暗探:“三日前曾在江南西道的汶城发现他的踪迹,不过没有拦住叫他给逃了,眼下……眼下不知所踪。不过,裘大人说,晋王应该是想回洛阳,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裘薇熙眼珠转动:“你,若有晋王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
话吩咐下去的第二日,裘薇熙正在伺候许王洗漱时,暗探那边有了晋王的消息。
昨日朝堂裘丞相已经提议过许王暂时监国的消息了,傅少奇虽然说再等一等岭南的消息,可明显比起数日前的坚决,是有些动摇了,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傅少奇正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不能不从大局出发。
许王登基几乎是既定的事实,不少之前瞧不起许王的人,纷纷送礼来,阿谀奉承不再少数,从未有过如此殊遇的许王,内心有少许膨胀。
许王在听到暗探有要事禀报裘薇熙后板着脸问:“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本王说的?”
裘薇熙正想回一嘴,就被许王骂了:“你算什么东西?本王问你话了吗?你说!”
裘薇熙:“……”
于是暗探只是如实回:“是晋王殿下的消息。”
听到“晋王”时,许王漏了怯,比起太子,他更害怕邵准。
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未来的国君后,他的底气也足了。
“邵准他如何了?”
暗探回:“已经发现了行踪,现在被我们的人给包围了,殿下是要留活口还是……”
许王眸子看过去,有些心虚,也有些不忍,可取而代之的还是冷酷,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自然不愿邵准毁了这一切,更何况,他的王妃心思全在邵准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弑君夺位的叛贼,不杀了留着干什么?赶紧提他的人头回来见我!快去!”许王整理好衣物后离去,看背影,倒是想落荒而逃的。
裘薇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让暗探跟她出去:“人在哪里?”
“就是洛阳城外的杏花村。”
裘薇熙果断上马车:“送我过去。”
就连裘薇熙也是万万没有料想到,自然有朝一日与邵准相见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之下,裘丞相带人包围了整个杏花村,却整整两个时辰也抓不到人,最后放火一把烧毁了整个村落。
放火烧村之前裘薇熙忍不住求:“父亲,请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面对女儿的跪地求情,裘丞相还是无情的下了死令。
“父亲帮你断了这份不该有的感情,以后,”裘丞相扶起裘薇熙,“你就是我大燕的皇后了。”
裘薇熙泣不成声的窝进裘丞相怀里。
是啊,没了邵准,她的心,会再硬些。
等哭够,裘丞相要她先回去,这儿烟烧火燎,到底不适合她这妇人,裘薇熙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火中烟花,最后不舍甩头而去,只是刚上马车就发出了尖叫。
“啊——”
丫鬟问:“怎么了?”
裘薇熙含泪凝着面前这个用匕首抵住自己脖颈的男人说了一句:“没什么事。”
邵准一笑凑近:“走。”
裘薇熙:“走。”
她隐约嗅到一股血腥味,低头看时才发现,邵准的腹部受了伤。
“你受伤了……”
邵准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这不是得问你爹吗?”
裘薇熙:“……”
马车驶向许王府,终于进了洛阳城,邵准不禁松下一口气,而后打量着看向身边的裘薇熙,匕首近乎调戏的在她脖颈上划拉,明明是很危险的动作,偏偏让他做得色.欲横生,裘薇熙不觉红了脸,身体也有了异样的变化。
“以安哥哥……”
这一声,听得真……骚。
邵准含笑挑高她的脸:“还想着我*你呢?”
裘薇熙轻轻覆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眸含情:“薇熙从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肯答应我,我可以帮你这一次,并且许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帮我?”邵准一笑,匕首用了点劲,“怎么帮?”
裘薇熙看着他:“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男人,我可以求爹爹饶你一命。又或者,扶持你当皇帝?但是,你得把皇后的位置留给我。”
戏谑的目光顺着刀锋往下挑开裘薇熙的衣领,他看见女人兴奋的颤抖了,裘薇熙身体发软,靠在车壁上,而后对着他打开了腿。
邵准将计就计的凑过去用匕首在她的身上蹭:“许王同意?”
“他有什么同不同意的!他个废物!”裘薇熙咬住唇齿娇嗔仰头,“若非我爹爹相中了他软弱无能,又怎么会扶他上位!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啊!以安哥哥,别拿走,别……快,快抱住我……”
邵准似笑非笑的盯着面前这位衣襟大敞的女人自个发骚。
而后偷偷拽下系在她腰上的腰牌。
裘薇熙涣散着双眼苦苦哀求:“以安哥哥,别拿走啊!再来……”
邵准用匕首抵住她靠近。
裘薇熙欲求不满的瞪着他:“你到底是要如何?我都已经这样了,只要你肯答应我,我非但饶你一命,就连你的那个老相好,啊——”
他发了狠的握住:“晏汀呢?”
“你撒手!”裘薇熙挣扎不过,挺着身板说,“对啊!我已经抓到她了!如今嘛,我也不知道她怎样了,或许已经被几个乞丐给上了!又或许丢进军营充妓也说不准,啊!”
她被掐红了眼睛,感觉手上的骨头都快碎了,可瞧见对方眼里的血丝时,她笑嘻嘻的凑上去。
“以安哥哥,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男人,我就放了她。嗯?”
大手死死掐住女人的下颌,多看她哪怕一分一秒,他都快吐了。
裘薇熙生理性的流下一地口水:“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她,哥哥也喜欢她?凭什么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两个男人都爱上了她?我就是要毁了她!我就是要毁了她,她现在估计是躺在臭男人身下——”
丫鬟听见车内一声尖叫查探时,发现裘薇熙胸口上插着一把刀,人睁大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因疼痛而痉挛挣扎,口里还念着邵准的名字。
“啊——”
裘丞相得知邵准杀了裘薇熙后悲痛欲绝,更是下令全城搜索,抓到之后五马分尸,傅少奇得知此事后,特意去找到了裘丞相,在看到裘薇熙的死相后,沉默片刻。
不过……
他说:“我要问清楚岭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裘丞相自然不会允许他问的,一口咬定邵准叛乱,并且狠心杀害了他的宝贝女儿,许王更是以这个为由,也开始对邵准痛下杀手了。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傅少奇:“……”
嘉顺公主从许王府出来时忍不住调侃:“这平时也没见他们多恩爱啊,如今人了,倒像是个痴情种。”
“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罢了。”傅少奇一眼看穿。
“那……”
傅少奇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漆黑的深巷:“我等着他来找我。”
嘉顺心慌意乱的连忙拽住傅少奇:“相公,那你会如何处置我皇兄?你也相信他谋反?”
傅少奇反问她:“你以为呢?”
嘉顺犹豫了,因为,谋反这种事,邵准确实做得出来,但是……
她说:“但是,我相信皇兄的为人,哪怕他是真谋反,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傅少奇一笑:“我们想法一样。”
他与邵准相识不过数载,可万寿山武举之事,以及长使一战,都不难知道,邵准那具狂放不羁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他有自己的鸿鹄之志。
也许邵准真的会谋反,但是,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子民。
“那……”
傅少奇笑着摸了摸嘉顺的后脑勺:“一切今晚便会有答案的。”
果不其然,邵准夜里潜入宫中,并且顺利躲过巡逻,找到了傅少奇。
傅少奇低眉用手戳开匕首笑着关上门:“不信我又来找我。”
邵准将匕首丢入傅少奇怀中,潇洒的倒在了他休息的床上。
傅少奇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灰尘满脸的人,知道他这一路吃了不少的罪,看样子岭南是真的发生了大事,至于是不是查到的那样,那就得看邵准这边怎么说了。
邵准:“你信我?”
傅少奇一笑:“不信就不会调开禁卫军了。陛下当真死了?”
“应该是。”邵准也没见到,不过以皇帝当时的状态,恐怕不用别人动手,他都活不下去。
傅少奇猜:“太子没那个胆量谋权篡位,难不成是裘逸轩叛乱?”
邵准笑了,枕着胳膊:“你们知道的是什么?”
傅少奇认真说:“太子叛乱,你是帮凶,裘逸轩平乱。真是颠倒是非黑白!可恶!明日许王就要登基了!想来许王不过就是他们的棋子罢了!一定要阻止他们!”
邵准发问:“你的兵够吗?”
傅少奇一早就清点过了:“洛阳还是我说了算的,可我就担心裘逸轩。”
“这个不用担心。”邵准沉着眸子起身。
傅少奇跟上去:“原来你早有打算了。”
邵准回眸一笑:“明日就给他们上演一出什么叫弑君夺位吧。”
另一边的裘丞相知道邵准潜入洛阳城后,夙夜难寐,他知道明日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不得不未雨绸缪,一早就在明日的大殿外,安排了几十个弓箭手,以及死士,准备屠杀邵准。
许王在看到裘薇熙的死相后早已不敢再生什么称帝之心,可在裘丞相的威逼利诱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大殿称帝,他左右环顾四周,总觉得所有人都想图谋不轨,在极度的惶恐不安之下,他踩着曳地的长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头上的冕旒也乱了。
大殿之上忽然有一巨大的人影落下,许王撑着冕旒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在看清楚人的那一刻,他如同丧家之犬般,用手撑着往后爬。
也是在这一刻,殿外埋伏的死士,都被禁卫军解决了。
裘丞相不察,发号施令:“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邵准云淡风轻的盯着台下慌乱的人群,那一张张因恐惧而狰狞的面孔,他们东倒西撞,想要杀了他,前仆后继,最后都死在了台阶上,有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想要逃跑时,却被利剑刺中了喉管,闷响一声倒在大殿之下,临死之前还是往外够手。
他看得赏心悦目。
裘丞相:“人呢?我们的人呢?快让他们进来……”
“报!秦王殿下带着二十万军队来洛阳勤王了——”
“报!聂远将军带着十万人马来洛阳勤王了——”
“……”
许王见大势已去,徒劳的跪地磕头:“晋王饶命,晋王饶命啊,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逼?
若非他自己心中有贪恋,若非他不顾兄弟之情屠杀他,现在又怎么会闹到如此境地。
他能怪谁?
难不成还要指望敌人对他心慈手软吗?
邵准提刀朝许王一步步走过去。
这时还有人说:“他要弑君——”
许王抱着摇摇晃晃的冕冠往后爬:“我是皇帝,我已经是皇帝了,你敢杀我,那就是大逆不道——”
邵准单膝蹲下笑着看他:“那这个帽子我可不能白白的担着。”
许王:“……”
“不——”
傅少奇闻声回头望过去,许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浑身散发着猩红的血腥味。
“他!弑君夺位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老天要亡我大燕——”
好几个老臣叫嚣着。
邵准丢下兵器,伸手抹开脸上的鲜血,笑得冶艳瑰丽,声音荡气回肠:“便是孤真要做个乱臣贼子——”
“你们又能如何?”
“……”
傅少奇口干舌燥的吞下口水,而后丢下手中武器,跪地抱拳行礼:“恳请晋王殿下登基”
“恳请晋王殿下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史书是靠胜者来改写的,岭南之事到底真相如何,又谁会真的在意吗?谁赢了,谁就是功臣,谁输了,谁就是乱臣贼子。
少年皇帝一脚踩在龙椅上。
他意气风发的命令道:“命秦王驻守洛阳城外以安社稷,聂远将军率三十万人马南下平定叛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