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汀将阮天浩的未婚的事情以及生辰八字告诉了白芷, 后来又请宫里的占卜算过,发现二人合得很,既然八字这么合, 就该撮合两个人见一面了。

  只是……

  这已经是晏汀第二次叫住阮天浩, 对方却像是见了瘟神似的溜之大吉。

  傅少奇忍俊不禁的往后看:“没想到朱夫人竟然如此执着,也不知到底是瞧上了阮兄什么。”

  阮天浩无奈叹气。

  晏汀抓不到他也就罢了,转头便发现王美人与邵准在一起, 听宫娥说, 是因为瑾王要教王美人骑马,陛下才允许出来的。

  草地上王美人笑得正欢,晏汀只瞧了一眼, 离去时步子格外快些。

  万寿山的事情快结束, 侍卫们开始忙着收拾东西打道回洛阳, 这两天,天大晴,山上的积雪全融了,很适合骑马踏青。

  王美人踩着太监的肩膀爬上马,她满心欢喜的等着邵准发号施令,邵准眉眼不耐烦的把缰绳丢给侍卫,然后说:“你把马牵那边,好好教教王美人。”

  “是。”

  王美人急:“你不教我?”

  邵准理所当然的说:“儿臣还要回去面壁思过。”

  王美人不走:“可是陛下已经许了。”

  邵准笑:“那就让他来教你。”

  王美人:“……”

  说罢人就出了草地。

  后来王美人哭着跑到皇帝面前告状, 还嚷嚷着要骑瑾王殿下的赤骓,瑾王被皇帝叫到正殿问责, 他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儿臣那赤骓可不认得什么美人不美人的,若王美人真要骑, 儿臣事先提醒过了, 万一丢了命……”

  赤骓踩死过不少人, 这事不算个秘密,王美人听完果然被吓到,紧接着她又说:“可你不是也在吗?自然能保护好我。”

  邵准回:“王美人金贵,我可不敢担保。”

  王美人:“……”

  皇帝听不下去:“好了。你也是的,何苦磨着他来教,宫里那么多擅长马术的,随便找一两个来就是了。”

  王美人自知骄横,只能努努嘴:“那臣妾不学了就是嘛。”

  皇帝叹气:“好了。你也下去吧,朕听说你这些日子安分得很,看样子确实有长进,等来年开春,朕也该给你娶妻了。”

  “儿臣告退。”

  他出来,瞧见长廊里有一道暗绿色的倩影,正焦急的追在阮天浩后头,阮天浩表情十分无奈。

  晏汀拎着裙摆跑:“阮举人,你等等。”

  阮举人见她的表情如同是撞了鬼,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太监见状好心帮晏汀拦人:“阮举人,阮举人……”

  阮天浩无奈:“你让开!”

  太监往后示意:“朱夫人叫您呢。”

  阮天浩自知如果不说清楚恐怕是不能摆脱朱夫人了,他只得走回去,走回去时他看见了正过来的瑾王,邵准对傅少奇有恩,他又十分敬佩邵准的为人,自然礼貌有加。

  “瑾王殿下。”

  邵准去到晏汀身边:“这是怎么了?”

  阮天浩看着晏汀说:“朱夫人,我想有些话,我还是当面跟您说清楚比较好,正好瑾王殿下也在,我想请瑾王殿下做个主,求朱夫人不要再纠缠于我了。”

  晏汀:“……”

  纠缠?

  阮天浩全然不管晏汀的表情,他也是被缠怕了,虽说晏汀生得貌美,他不忍心见她受挫,可……可他今天非得说出来,不然傅少奇准得笑话他。

  “我知道夫人死了丈夫,如今凄苦难捱,所以想找个男人疏解内心的寂寞,但我对夫人确实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夫人一直纠缠,真的很困扰我,我也不好伤了夫人的自尊,只能一躲再躲,就是怕把话给说明白了,可是夫人似乎看不出来我的想法,我只能当着瑾王殿下的面,一道说出来了,若伤了夫人的自尊,我这厢赔罪。”

  晏汀:“……”

  “容在下多嘴说一句,夫人才死了丈夫,如此焦急的就想要找个男人好,恕在下实在是不能苟同。如夫人实在是寂寞难捱,想找个男人,还请去找别人吧,或者请瑾王殿下帮忙,他认识的男人,一定比我强得多。”

  晏汀气得直跺脚:“够了!”

  阮天浩被吓得不敢说话,他发现冷酷无情的瑾王竟然在笑,差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晏汀拿着荷包往阮天浩身上砸完就跑。

  老太监捡起荷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了一张纸,纸上似乎写着某人的生辰八字。

  老太监仔细的想了想,一拍脑门叹道:“这是朱夫人身上那丫鬟白芷的啊!”

  “什么?”

  老太监如实说:“这八字是白芷的。她昨日才过了生辰,老奴还去送过长寿面,故而记得。所以,这朱夫人,不是替自己来的,而是替她的小丫鬟来的啊,阮举人怕是搞误会喽。”

  阮天浩:“……”

  晏汀一回房间就趴在榻上生闷气,白芷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久邵准也找过来了,进门看见软趴趴埋头在枕头里的美人时,笑容再也藏不住,白芷想开口,邵准抬手让她先出去,他走到晏汀身边,用手揉了揉她饱满的臀部。

  晏汀头也不回:“那阮天浩就是个木头脑袋,我怎会对他有想法?气死我了,还当着他的面拒绝我,白芷,他会笑话死我的。”

  邵准弯腰凑到她耳边:“谁敢笑话你?”

  晏汀浑身一怔,扭头发现是他。

  邵准坐下:“原来是替那小丫头找的夫婿,孤倒真以为你看中了他。”

  晏汀气得直上手推他:“一定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存心看我笑话!我就说,他怎么总躲我。”

  他表情坦荡:“孤可什么都没做。”

  晏汀爬起来,青丝曳地:“你还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躲我?不是你吓唬的?”

  邵准笑着捏她鼻子:“病好了竟然这样活泼。”

  晏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她。

  确实也是因为住在行宫里把之前在朱家落下的病给养好了的缘故。

  晏汀坐端正,语气恢复正常:“笑话看够了就快些离开,我可不想别人说我才死了丈夫就朝三暮四的找男人。”

  他忍俊不禁:“你没听到他还有一句?”

  “什么?”

  邵准凑近:“他说让瑾王殿下帮帮你。”

  晏汀:“……”

  最后瑾王殿下就因这句话让美人从殿里给推了出去。

  白芷见两人这样打闹心里也跟着开心。

  只是如果小姐与裘大人的密谋让瑾王殿下给发现了。

  那可怎么办?

  -

  明日大部队就要返回洛阳了,白芷也不知是从哪里拿了些红薯过来,洗干净后仿佛火炉烘烤。

  晏汀在一旁坐着,看着红薯慢慢冒出热气,再到成熟,甚至烧焦的过程。

  白芷用夹子夹了一个出来,放在地上滚了两圈放凉后,剥出一小块奶黄奶黄的肉:“小姐慢点。”

  晏汀笑,咬一小口,烫得她的樱桃小嘴瞬间就变成了金鱼嘴,活蹦乱跳的在一旁跺脚。

  白芷跟着笑:“小姐要天天这样活泼才对。”

  晏汀烫嘴的说:“不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啊。”

  白芷点头:“那小姐永远不要再生病了,白芷好怀念在岭南与小姐上山采药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饿了就是烤番薯吃。”

  晏汀低头咬了一口:“比这个好吃。”

  白芷也咬一口:“对。”

  忽然想起今日会有烟火,白芷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晏汀拢着暖手壶盯着窗外的星星,山上的星星要比在洛阳城看得清晰,她数了数,有十多颗,最亮的一颗在东南方,她往东南方向去,星星没有看清楚,却发现了星星底下的人。

  白芷擦了擦嘴:“殿下。”

  邵准提着一笼发绿光的灯笼过来,晏汀走近瞧,才知道笼子里的都是萤火虫,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问:“你不是被关着吗?”

  邵准回:“今夜大家都热闹去了,没人管我,白芷,去把你家小姐的狐裘拿来,孤要带她出去看看。”

  晏汀拢住狐裘:“去哪儿?”

  邵准拿过她手里的暖手壶递给白芷,紧接着拉起她的小手,从东南方的长廊离去。

  出行宫后晏汀才知道原来这一天夜里的星星不只有那十几颗。

  好多好多。

  怎么数都数不过来。

  等她再一回头时,少年郎亦是星光明媚,眉眼间的笑意爱意,似春日里疯狂滋长的枝桠,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他就那么痴痴的盯着她。

  这一刻俨然叫人无法把他和洛阳城里那混世联系在一起。

  晏汀大概是感到羞耻了,微微错落下眉眼,面上虽看着平淡,可心里已经擂鼓连连。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总以为是被人下了蛊。

  都说南疆的人擅巫蛊之术,无论的苗疆的男子还是女子。

  她笑容逐渐消失,错落的眉眼又暗了几分。

  忽然——

  她的手腕叫人握住,邵准霸道的抬起她的下颚,叫她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了,若不盯着他的眼睛看还好,盯久了她总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少年用力轻轻一拽。

  他便低头深情撷住了她微启的小唇。

  城墙之上的男人握紧拳头死死盯住,他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两个字——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晏汀去了北街,何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未来这张小嘴就是他的了。

  “邵准!”

  男人掐着她的细腰,轻而易举的放在了赤骓上,赤骓略显不爽的晃了一下,吓得晏汀连忙趴下求救。

  这畜生认人!

  邵准笑:“乖乖,这可不是王美人,要是摔了她,明日孤就宰了你下酒吃。”

  他说完,马瞬间安分了,仿佛是听得懂人话,紧接着他翻身上马,从背后拥着晏汀,说了一声驾,行宫就被甩在了后头。

  晏汀回头星火盈盈的盯着越来越模糊的行宫。

  这一刻她的整个身体仿佛都飘在了半空中。

  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她没骑过马,这是第一次,还是骑在赤骓身上,晏汀伸手摸了摸马背,触感美妙得不得了。

  她又笑了。

  邵准看着也笑了一下,这笑声叫晏汀听见,她赶紧收回手,过了一会儿才问:“这就是踩死过好几名驯兽师的赤骓?”

  “是。”

  晏汀顿时心里有了敬意。

  男人见状笑:“若你今日死在这畜生的蹄铁之下,你就是第八个了。”

  晏汀瞪眼:“你吓唬我?”

  “不信大可以试试。”

  晏汀:“……”

  想起她刚刚上马时赤骓的反应,晏汀觉得还是不要惹的好,万一真死在马蹄底下了,那得多难看,五脏六腑都得被踩出来。

  邵准将她带到了一处空地,下马后面对着的便是山崖,夜里兴许看不太清楚,可山崖底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像是天然的一道明镜,几束山谷里传出来的光线,与湖面形成了仙境桥,仿佛下一秒就有云中仙人,从山谷下乘风而来。

  邵准指着给她看:“那块地方叫仙人谷。”

  晏汀看过去,仙人谷正是仙桥下的一块空地,看上去十分平整,若白天过来看,必定是绿油油一片,或者雪白雪白。

  邵准说:“仙人谷遍地野花。”

  晏汀激动:“现在也有?”

  “现在自然没有。”

  晏汀微微失落:“好吧。”

  她把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邵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紧接着他从后搂住晏汀:“来年开春我带你过来。”

  来年开春?

  那时候她已经住进北街了。

  “现在……”他扳过晏汀的肩膀,狐裘衬得她肤色雪白,“我们有其他事要做。”

  晏汀懵懵的问:“什么事?”

  他贴耳:“上次你答应孤的。”

  晏汀:“……”

  她明明就没有答应!

  邵准将自己身上灰色的大氅铺在草地上,晏汀赤着脚踩在上面,一灰一白,月光如泄,她浑身发光,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最后抵住带着青苔的老树再次求饶。

  “会有人看见的。”

  他脱了她的衣服却没有摘掉她身上的狐裘,哪怕是真有人夜里来此地闲逛,看见的也只是一堆雪白的狐毛而已,或者就是那棵足以遮挡两人的百年老树。

  烟火照亮整个万寿山时,邵准一把将晏汀从狐裘里捞起挂在自己身上,晏汀额角细汗涔涔,最后在烟火盛开中仰头掉了一滴泪。

  邵准埋头道:“真乖。”

  继而摁下晏汀的脸深情亲吻。

  烟火足足放了半个时辰,林子那边时不时的传来欢闹声,可晏汀出了空气中的硝烟与他身上的味道,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像是被火烧过,临死之际又叫人丢进水里,痛苦与愉悦夹杂,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形容词,大脑被烟花闪得不再转动,她只会求他搂紧自己一点。

  最后一束烟火升天。

  邵准站着低头凝看被狐裘包裹躺在灰色大氅里媚态叠生的女人。

  她眼角泛红不减,一双白皙的双腿很是抢眼,就如同那雪地里的妖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