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准生辰宴当日嘉兴公主来朱府接晏汀一同前去。

  顺道看了一眼朱时叔。

  朱时叔在二人走后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颤。

  她竟然还敢跟瑾王牵扯!

  晏汀原是不想过去的, 从明面上来说,本来她与瑾王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私心来说, 她也不愿意过去受那个罪, 可嘉兴公主却以好友的身份,邀请她一道去瑾王府游玩,这个理由她便不好推辞了。

  掐着指头算, 她来洛阳一年零两个多月, 除了清风堂的人,她再没结交什么朋友,嘉兴公主待她不薄, 两个人因性趣相投, 也算得上半个知己, 如她贸然扫了嘉兴公主的兴致,反倒是会引来猜想。

  如此她只能却之不恭。

  这一次去瑾王府祝寿的情形大不相同,她随嘉兴公主由后门入府,穿过水榭楼台径直抵达招待女眷的后院,因她贵为公主的府上客,其他人对她态度友好,就连裘薇熙也不再难为她,还招呼她入座又给沏果酒, 并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杯为一年前自己的鲁莽与无知朝她道歉,算是给足了她颜面。

  裘薇熙说:“若晏姐姐不受, 便是不肯原谅薇熙,薇熙只好扇自己几个巴掌, 如此才算解了晏姐姐的心头之恨。”

  这么多人在场, 裘薇熙话语诚恳, 她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更何况她已然应下与裘逸轩之约,日后是要住进裘府的,还是不要跟这“小姑子”结下仇怨了。

  想清楚,晏汀接过酒,小饮了一口,青梅酒甜香四溢,才下肚不久,只见她脸颊泛红,微微有了几分醉意。

  嘉兴知道她不胜酒力,便差人去给她煮醒酒汤:“你啊,从不饮酒,身子又弱,才喝了这么一点,就已然撑不住了。”

  晏汀难为情的低眉笑下。

  醉酒犯困,她撑着脑袋,耳边时不时有女眷们的对话传入耳里。

  “薇熙身上这件可是尚衣局做的?真是好精致呢,瞧瞧这花纹绣工,薇熙真是得陛下宠爱。”

  “瞧你说的,裘小姐以后可是瑾王府的女主人,就这么件衣服,她怎会放在眼里?”

  “你们方才瞧见瑾王身上的那件云纹外袍了吗?衬得少年英姿飒爽,姑娘们见了都走不动道儿了,洛阳城不知又要出现多少痴心女子,薇熙你可得提防着点。”

  “我听说那件云纹宫里似乎还有一件,好像是留给瑾王妃的。”

  “瑾王妃?不就是裘小姐吗?哪里还有旁的人!”

  “是是是。”

  晏汀手上乏力,脑袋咣当一声磕在了矮几上,疼得她眼角泛红,裘薇熙立马过来问话:“晏姐姐没事吧?可是磕疼了?”

  晏汀懵懵的看她。

  有人打趣道:“瞧,都醉糊涂了,看人也看不清了。”

  裘薇熙示意白芷去扶晏汀起来:“晏姐姐既然困了,不如先去厢房休息片刻,一会儿用餐了我再派人去请。阿毛,你领朱夫人过去,可别走错了地方。”

  叫阿毛的婢子便抬手请白芷往外走。

  从前院回来的嘉兴公主伸手摸了摸晏汀滚烫的小脸:“这是怎么了?哟,怕是病了。”

  白芷回道:“昨夜窗户让夜风给吹来了,小姐许是那时候着的凉,刚才又饮了点小酒,小姐已然困得不行了。”

  “那便先去房间休息。”嘉兴公主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晏汀的脸和额头,“到底是身体重要。我一会儿让人去请郎中来看看。”

  白芷喜不胜喜:“哎。”

  这种事要是搁在朱家,恐怕不会有人愿意搭理她们,现在总算有一两个真心关心小姐的了。

  在丫鬟阿毛的带路下,晏汀去了西厢的墨呦轩,白芷抱来被褥让晏汀出了一身的冷汗,见她衣服湿透,又赶紧去厨房找热水。

  “白芷?”

  听见声音,白芷回头,赶紧跪下给邵准请安,邵准问了事情后,便放下前院的男客,随她一同去了墨呦轩,去时晏汀蹬掉了被褥,衣襟大敞的横躺在榻上,纤细白皙的玉手微微垂落,皓腕上的红绳让人呼吸一促。

  白芷连忙羞赧的跑过去帮晏汀拉好领口又给她盖上被褥。

  她唇瓣干裂,微微张开,吐着热气。

  白芷端来热茶使劲吹,然后捧着晏汀的小脸,小心翼翼的往她嘴里喂,却叫她用舌头给顶了出去,甚至撒了两人一身的茶水。

  邵准出声道:“你出去。”

  白芷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而后起身给邵准让位置。

  邵准皱眉:“还站着干什么?”

  白芷:“……”

  她出去后,守在门口,时不时地回头观望屋内的情况。

  小姐这下又没守住!

  邵准将人扶到自己肩上靠着,然后取来热茶,吹了两下,自己先含了一口,而后低头堵住她的唇,还咬住了对方伸出来的小舌,晏汀呜咽两声,把他送过来的茶水,照单全收了。

  被人揉拧后的唇瓣又红又润。

  邵准用拇指重重揉了两下,下一秒晏汀就睁开了眼睛,视线朦胧,瞳孔并没有聚焦,他深情的盯着,用手摁了摁她的下唇。

  他哄道:“张嘴。”

  “殿下!”白芷急忙在外敲门,“殿下!公主殿下与裘小姐一道儿过来了!殿下!”

  公主殿下带了郎中过来,进门时瞧见邵准也在里面,于情于理都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在前院跟陈自修他们吃酒来这干嘛?”

  邵准回:“朱夫人在我的府里病倒我自然得过来看看。”

  郎中放下药箱,隔着窗纱观察晏汀的面色,然后取来娟帕,搭在晏汀的腕上替她诊脉。

  裘薇熙脸色并不好:“以安哥哥快去吃酒吧,晏姐姐有我们照顾就好了。”

  邵准无视她问郎中:“她怎样了?”

  郎中回:“小病。”

  邵准这才安心回到前院去与公子哥们吃酒,不过吃酒时不禁咳了两声,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后来也染上了风寒,这才知道是让晏汀给传染的。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晏汀被嘉兴公主送回朱府时瑾王后脚就让人送来了锦盒,锦盒里装着的正是那件云纹女袍,附赠男人写的——“礼尚往来”四字。

  她应嘉兴公主之求给邵准做了一件衣服,邵准也还了她一件。

  “小姐不喜欢?”白芷不知道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这件与瑾王殿下今日身上穿的那件好像啊……”

  晏汀捏捏眉心:“藏好。”

  “啊?”

  “被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什么?”

  白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

  郝仔与蔺岚的婚事在即,因他与官家交好,不少人得知他要娶妻时,都让人送了礼来清风堂。

  这日裘逸轩也来了,晏汀亲自去接待他,她领着男人去后院,裘逸轩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她青丝遮盖的细腰上,而后慢慢飘向别处,晏汀将门合上后说:“我让人传给你的信,你可有收到?”

  “嗯。”

  晏汀停顿片刻:“那你……”

  裘逸轩笑道:“我帮你筹划与朱时叔和离一事。”

  晏汀点头:“好。”

  说完话,二人没了其他话聊,双双看着彼此,一时气氛很是怪异,晏汀更是尴尬,扭头看向别处,裘逸轩这才回过神,然后胡乱扯了些话题聊。

  他说:“过几日我去看宅子,你届时随我一道过去。”

  晏汀疑惑:“我去干什么?”

  他笑了笑:“你以后都要住的地方。”

  晏汀:“……”

  他进一步解释:“其实陛下有赏过两套宅子给我,只是……只是离瑾王府有些近。我打算另外再买一套让你住下,如此一来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日后另娶纳妾,终究是牵扯不到你。”

  晏汀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是啊,她住别处,也就不用牵扯进无休无止的宅斗琐事,眼下瞧着,入裘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此一来,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却未曾发现,裘逸轩唇角上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她,不曾移开分毫,像是捕猎的猛兽。

  晏汀忽然想起裘家二老:“那你打算怎样与丞相大人说?”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他说,“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他的法子就是密而不发——只是纳一个小妾而已,就没必要告诉家里了,他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此一来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小姐,瑾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邵准人到,他狠狠盯了裘逸轩片刻,而后目光落在她身上,晏汀怕他发现自己的密谋,连忙站起来解释:“他是来请我治病的。”

  邵准一副正宫的架势:“治病?”

  晏汀就像是被抓包在外偷吃的妻子,满脸都写着慌乱二字,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邵准瞧着她这拙劣的演技不禁发笑,可又不想当面戳破她,于是顺着她的话讲:“那医完了么?”

  “医完了。”

  邵准歪头看向裘逸轩:医完了还不走?

  裘逸轩看懂他的意思,扯唇笑笑,走时又看了晏汀两眼,裘逸轩一走,邵准驱散了其他人,并且要求晏汀给他治病,晏汀以为他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所以也不理。

  邵准气得直磨牙:“怎么,现在连给孤看个病都不愿意了?”

  晏汀白他:“你莫存心找茬。”

  他凶:“孤是真有病!”

  晏汀鄙视:“你确实是真有病。”

  邵准:“……”

  他气恼,直接给人抱腿上,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拿着她的手就往脑袋上贴,正在挣扎的晏汀被烫得缩手,又见他眼里血丝密布,兴许是真的病了。

  把了脉搏后,确认是真病。

  晏汀叹气:“你既然病了,就好好待着,来这干什么。”

  他总觉得晏汀今日说话格外气人:“你这儿不是医馆么?”

  晏汀:“……”

  “你怎么病的?”

  邵准看了她一眼:“上次……上次你传给我的。”

  “我?”

  邵准咬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