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予被宋隽推醒的时候, 懵了一会儿,胸腔内蓄力般的涌上一阵火气。
“你还没走?”宋隽说。
姜时予在听到他嗓音的那一刻,心中的火奇迹般的散了, 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辅导课结束了?”
“嗯。”宋隽碰了碰他的脸,他左侧的脸颊因为趴着睡起了一大块红印, 有些滑稽。
姜时予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对方是他哥,他也没想躲,只是疑问道:“怎么了?”
宋隽收回手道:“现在春夏交替易感冒。”
姜时予抹了抹嗓子,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他还真觉得嗓子有些隐隐作痛。
他道:“那我怎么样?”
宋隽说:“脸有些烫, 回去喝碗姜汤。”
他伸手捡起桌上被压得满是褶皱的校服。
姜时予瞟了一眼,随即又心虚的挪开了视线,试图解释道:“这……我……这桌子有点硬……”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想闻着对方的气味入睡才干的这事儿的。
“我知道。”
宋隽言简意赅, 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探究,把外套往手肘一搭道:“走了。”
你知道什么了?!
姜时予惊疑不定, 但宋隽已经往外走了几步, 他只好匆匆跟上。
十分钟后,宋隽看着空空如也的校门口冷静发问:“叔呢?”
“那个……”姜时予讪讪举起一只手:“我没让他来。”
宋隽难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那怎么回去?”
姜时予提议道:“挤公交?”
宋隽面不改色道:“你确定?”
“……”
跟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们在站台等了一个小时, 公交车都不见影子。
宋隽看了一眼屏幕上一直无人接单的打车页面,果断道:“往前走走吧,过了桥再打车。”
“公交呢?”姜时予还耿耿于怀。
“这一班比较随性。”
意思就是有时候跑,有时候不跑, 反正也没几个人。
两人只好往桥那边步行走着, 周围太黑了, 路灯太高投下来的光并不十分强烈。
两个修长的少年剪影投在铺满银杏叶的路上, 暧昧不清的紧挨在一起,偶尔又重叠。
姜时予脑中魔性循环了一下午楼下分别时的那个摸头。
他决定试一试他哥。
宋隽忽然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了,跟着停了脚步:“怎么不走了?累了?”
“嗯,累了。”
姜时予道,往前走了两步。
他非常刻意的在鞋尖抵上对方鞋尖时停了下来。
宋隽微微蹙眉,身体微微后仰。
这个距离太近了。
只是可惜,姜时予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做什么……”
宋隽话还没说完。
姜时予就把脸怼了过去,怼到了咫尺的距离,离得这么近他才能捕捉到他眼中慌乱和期待的尾巴。
两人呼吸暧昧交融,姜时予原先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现在却有些收不住了。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纷乱的思绪。
罪恶感纷至沓来,捣碎了他的所有防线,那一刻他几乎想落荒而逃,但是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渴望战胜了心理上的退缩。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吻会落在对方唇上。
但,往往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蓦然睁开了眼睛,近得能看得清宋隽眼中因为长时间的晚睡早起充斥的淡淡血丝。
但他们之间还阻隔着一只手掌,骨节很漂亮,宋隽颦眉退开一步。
姜时予如梦初醒,也往后退了一步,周围环境太暗以至于他没能看清脚下的碎石块,一脚踩了上去。
他身体一歪往后倒去。
也许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惊,宋隽难得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摔了。
姜时予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没有摔得更狼狈,动了动脚踝试着爬起来,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姜时予揉着脚踝,没好气的说:“好看吗?”
宋隽无声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手指摸了摸他的踝骨:“应该只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
姜时予新奇道:“你这么肯定?”
“嗯。”
姜时予懒得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了,一脸晦气地揉着脚踝,“那怎么办?”
他严重怀疑他跟宋隽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他只要跟宋隽单独相处就容易受伤。
宋隽问:“能走吗?”
两人不知道是顾不上还是刻意避开,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跳过了那件事。
姜时予再次试图站起来,钻心的疼,他额头冒出了汗意:“好像不行。”
宋隽微微思忖过后,在他面前蹲下身:“上来。”
姜时予愣了愣,面上一喜,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虽然脚伤了,但是换来了跟他哥亲密接触的机会。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
他对他哥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没被掐死,宋隽看起来真是太反常了。
他没多迟疑,心安理得地趴了上去。
宋隽虽然瘦,但不论是手还是腿都非常有力量,下盘很稳。
即便是这么大个人压在身上,也没晃。
他手指在地上借力一撑,站了起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手长脚长,背起来并不十分舒服,而且他哥很瘦,后背上没什么肉几乎全是硌人的骨头,但他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姜时予两条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朝他耳后顽皮的吹气。
宋隽气息略有些不均匀,头疼道:“不要闹。”
姜时予想去捂他眼睛被他偏头避开了来却不经意摸了一手的汗,顿时歇了捉弄他的心。
他安静抱着宋隽的脖子,目光深深的望着前方夜景,吐出胸中一口不知憋闷了多久的浊气。
管他呢,他生日还有几个月,他还没满十七岁。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虑,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不管因此要面临什么,他都无怨无悔。
宋隽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走得很稳。
他也很清楚刚刚发生的事他完全可以将错就错不躲开,但自己还是及时制止了,并不是因为他不心动,而是因为他足够理智。
责任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二天姜时予就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他扭了脚,翌日又因为着凉而喷嚏连天。
宋隽临出门之前来看了他一眼,他正窝在被窝里,两个鼻孔里塞着纸巾,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凄惨得不成人样。
宋隽似乎有些愧疚:“是我忘了给你熬姜汤。”
姜时予却不在意,他们前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凌晨了,他哥又是给他热敷又是这样那样的,忘了姜汤再正常不过。
毕竟昨晚他好好的,一点要感冒的征兆也没有。
“你安心养病,我帮你请假。”
“那就麻烦你了。”
宋隽嗯了一声,准备拉开门出去,姜时予忽然道:“等等。”
宋隽动作微顿:“怎么?”
姜时予沉默了两秒,难为情的道:“昨晚……我离你那么近,你一会儿也自己喝点药预防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焦灼了一瞬,宋隽转身出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姜时予道:“进。”
房门被扭开,陆怜薇端着水杯和药片走了进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姜时予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挠了挠,然后才发现是因为想打喷嚏才会感觉痒,并不是外在的痒。
他瓮声瓮气道:“妈。”
陆怜薇心疼的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把药吃了吧。”
姜时予道:“一会儿吃。”
“好。”
母子俩一时无话,陆怜薇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姜。”
姜时予正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指,闻言下意识应道:“嗯?”
应完才想起来自己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他妈妈,他也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毕竟他姥姥叫了十多年了,他虽然一边说着嫌弃,一边还是听得很高兴。
陆怜薇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凝视着他:“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哥哥?”
砰——
姜时予感觉大脑中一声爆炸,炸开了烟花。
老妈看出来了?从哪儿看出来的?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老妈看出来了那老爸呢?
难道是昨晚他哥背他回来他表现得太高兴露了什么端倪?
他猛地僵住了,眼眸瞪大。
陆怜薇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还是说……你还是不喜欢小隽?”
姜时予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陆怜薇说的喜欢跟他想的喜欢压根是两个意思。
他战术性清了清嗓子:“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陆怜薇道:“我看昨晚小隽背着你回来,今天去上学之前还不忘来看看你,你好像……也没有最开始那样排斥他的存在了?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
“……”姜时予不吭声,确实是这样。
“小隽性子冷,在这个家里他好像……最关心你,你爸还私底下跟我吃醋。”
陆怜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他……他就是嘴上不说,其实也很尊敬你的……”
陆怜薇打断他道:“我知道。”
姜时予迟疑不决:“妈……你是不是其实并不喜欢他?我跟他关系缓和,让你不开心了?”
陆怜薇顿了顿,继而笑了,伸手拂去他脸上沾着的一根掉落的细小睫毛:“你在瞎想什么,你们能缓和关系,妈妈最开心了,因为妈妈知道,有人陪着你你其实很高兴,对吗?”
“我……”
“妈妈一直担心你一直一个人,跟你爸又不对盘,能有人代替妈妈一直陪着你,我真的……特别高兴。”陆怜薇说着,眼中隐有泪光。
只是彼时,姜时予还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
陆怜薇握着他的手:“不用因为我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跟着心走,无论对错,而且不论大人有什么过错,小隽都是无辜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牵连谁。”
姜时予浑身一颤,那是禁锢已久的灵魂被骤然敲醒的声音。
他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美好得像温室里盛放的玫瑰。
姜时予愣怔道:“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陆怜薇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是跟宋隽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个动作里满是怜爱。
她道:“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苦恼。”
“?”
姜时予呆愣住,他看起来很苦恼?有吗?
陆怜薇却整理了下裙子站起了身,对他说:“记得吃药,要快点好起来。”
姜时予点头,抓起药瓶倒了一粒在掌心,端过床头柜玻璃杯。
陆怜薇忽然道:“听小隽说要参加什么市级课外竞赛?快到时间了吧?”
“应该快了。”
姜时予算了算时间,距离通知下来快到一个月了。
陆怜薇问:“需要家长陪同吗?虽然你爸没空,我也可以陪他去的。”
姜时予果断拒绝:“算了,老妈你身体不好,天气慢慢热起来了,我陪我哥去就行了。”
陆怜薇:“你陪?”
“嗯我陪,我不也是他的家人吗?”
陆怜薇点头:“那好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准备。”
“好。”
姜时予欣然应下,心情忽然放松了很多,不再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喘不过来气。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宝子们,这几天灵感不错,所以更得比较准时。
另外今天就不给大家发红包了,等完结vb一起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