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三天,贺白睡了醒,醒了睡,施淮间或给他喂食喂水,多被贺白避开或打翻,最后被施淮掐着下巴渡水,施淮威胁他,“贺白你要是死了,我就先弄死李京,毕竟他可是主谋。”
贺白在他这里永远都有豁免权,别人可没有。
贺白咬了他口中的面包,“你、你敢。”
施淮不在乎地笑,“我敢啊,毕竟他差点死在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白瞪着眼睛,抬手打他。
施淮不躲不避,挨了这一巴掌,接着给他喂水,“白白,你不如接着演戏吧,我陪你演,只要你不离开,我对你言听计从,好不好?”
“不、好。”
施淮状似可惜地掀开被子,“我们又何必这样针尖对麦芒,白白,你知道的,只要你肯妥协,我不会计较什么。”
说着在他臀部的伤口上落下一吻,“记着,你逃不开的,不要再把我推向任何人。”
施淮拿着棉签棒蘸取软膏轻柔地在贺白伤口上涂抹,上好药之后神情愉悦地起身,给贺白掩好被角,又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白白,我有事出去,你乖乖在家啊。”
贺白没有理他。
施淮知道他这样一时半会下不来床,自然也出不了家门,所以心情极好,再也不用回到家只能看见黑暗空洞的房间了。
谁料第二天贺白就发起了高烧。
却不肯吃药,连施淮的威胁也听不进去了,只是挥动无力的双手推拒他。
施淮急得捏着他的鼻子往他嘴里灌药,贺白拒绝吞咽,却还是被灌进去一半,紧接着便被呛到,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整颗心都吐出来。
他整个人身体都散发着不正常的气息,身上又潮又红,到处都是红青的痕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嘴唇苍白,脸色却被烧的发红。
施淮没有办法,还要往他嘴里灌药,却被贺白拉住手腕,他说,“我疼,施淮,我疼。”
这是这么几天来贺白第一次示弱,他说他疼,他分明没有求饶,却已经在讨饶,示弱乞求着说疼。
施淮颤着手放下杯子,把人抱进自己怀里,不住地吻他的发顶,嘴里却忍不住地放狠话,“既然疼就好好记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却不肯再给人生灌药了,打电话把施凯鼎叫了过来,趁着贺白睡觉的空挡给他扎针打吊瓶,施淮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等到贺白终于好了,能下床的时候,外面已经在张灯结彩迎新年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施淮剥了颗糖塞到贺白嘴里,却被贺白吐了出来,他却不在意,又剥了一颗糖往贺白嘴里放,贺白躲开,他紧跟着。
乐此不疲地想要喂给贺白一颗糖,“尝尝新年的糖,甜不甜?”
贺白烦不胜烦,起身下床坐到了小沙发上。
施淮拿着小毯子盖到了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贺白的身体愈发不好了,人也更瘦了,却还不肯吃东西,论施淮怎么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尤其是贺白下不了床,被迫在家里的这段时间。
他说,他看见施淮就恶心。
施淮现在最是受不了他冷言冷语且出言不逊的模样,要是贺白安静地拒绝他,施淮还会耐心地哄他顺着他,就像之前那样,把人捧在手心里。
现在施淮不过是只求一个不离开,贺白都不会让他如愿,还谈什么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
当即冷了脸,把碗狠狠地往桌上一掼,温热的粥洒落出来,黏糊地摊在床头柜上,“恶心就饿着吧。”
贺白拧过头不去看他。
可是施淮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脖子上还没能消下去的密密麻麻的痕迹,不敢久坐只能趴着的身体,自己就先心软了,又问,“贺白,你吃不吃?”
贺白哑着嗓子说不吃。
施淮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所谓杀人诛心,贺白下不了手杀他,于是自虐般地伤他的心,这一招只对爱他的人有用,不过是两败俱伤。
施淮铁了心地要饿着他,于是也不肯离开,就坐在贺白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处理公务,忽然就想起来不久前他还能抱着贺白逗他,“谁的青春不迷茫”想来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怎么如今他和贺白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直到晚上,贺白滴水未进,施淮站在床边看着贺白惨白瘦削的脸庞,隐约听见他急不可闻的呼吸,忽然觉得心悸,竟然生出一种油尽灯枯、残灯末庙的悲凉,他抓住贺白的手,才要去探他的鼻息,就看见贺白睁开了眼。
施淮松了口气,“吃点东西。”
贺白紧接着摇头。
施淮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狠狠地闭了闭眼,冷声说道:“是你逼我的贺白。”
说着打开手机视频逼到贺白面前,“看着,如果你还不肯吃饭,我是不能对你怎么样,你表哥我可就说不定了。”
闻言贺白抬眼看过去,视频中是李京被监控的画面。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对他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施淮冷声说。
贺白攥紧了床单,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发出来的都是气音,“你,想做什么?”
施淮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一下被揪紧了,放软了嗓音,“白白,你知道。”
“我饿,施淮。”
施淮下楼端上微波炉里热着的小米粥,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神情温柔,末了拿着纸巾给人擦了擦嘴角,“睡吧。”
那次以后贺白再也没有闹过绝食,虽然不乐意吃,但多少都会吃一点。
见他不肯吃糖,施淮也不强求,把口袋里的糖果掏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叮嘱他头晕了记得吃一块。临出门前,施淮忽然扭头问他,“白白,小年夜要和我回家吃年夜饭吗?”
贺白冷哼,“之前也没吃过一顿,现在也不用再吃了。”
施淮垂下眼睑,没有反驳,转身出去了。
四年前他们明明相爱,贺白却连施淮的老家门都没曾踏进一步。
从施淮退了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虽然没有人能真正左右他的想法,只是长辈们似是而非的关心时常让他感觉麻烦,尤其是现在又开始变着法子催他结婚,还旁敲侧击地询问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反而对所谓关起来的男孩不问一词。
施淮坐在茶馆中,看着对面细细品茶的男人,“二叔,有什么话就直说。”
男人叹气,“小淮,你到底是有没有孩子?”
“我说了很多次,没有。”
施二叔凑近了身体,“真没有?那说你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风言风语,二叔少听些。”施淮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我那里还有些红印圆茶,二叔如果喜欢我让人送到你家,就不要再替我张罗婚事了。”
施二叔一听红印圆茶瞬间双眼放光,故作稳重地点头,“咳咳,行,那你不打算结婚了?”
施淮看着面前淡色的茶水,“得看贺白愿不愿意。”
施二叔不止一次地听过这个名字,“又是这个人,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二叔说什么呢,外面传的我的小孩儿、我的爱人都是他,只不过我们闹了些矛盾,还不到分手的地步。”
施二叔轻咳,“人家多大年纪?”还不等施淮解释就急急打断,“我不打听了,你婶子叫我回家,你记得把茶饼送到,我先走了。”
施淮应道,他这二叔倒是他们家一大奇葩,施家唯一个情根深种的妻管严,无论别人怎么戏谑他,还是老婆一个电话就立马回家,施淮还亲眼见到过他二叔跪搓衣板。
如果他买一块搓衣板跪着认错,贺白会不会原谅他,施淮笑着摇了摇头,他怕是会直接转身离开。
回家的时候,贺白正在看电影,手边扔着几张彩色的糖纸。
施淮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捡起了那几张糖纸,随后坐在了地毯上,和贺白一起看电影。
电影没什么意思,至少在施淮看来简直狗屁不通,不过贺白似乎哭了,所以他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没出声打扰他。
电影讲述的是一对自年轻时相恋的爱人,因为吵架、冷暴力、出轨和家庭等因素而分手,分手后其中一位又想挽回,另一个却只想撇清关系再无瓜葛,在几个月的纠缠之后,想挽回的被想离开的爱人喂了药,让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个梦是身为编剧的爱人亲自书写的,虽然梦境和书写的剧情有所偏离,却大致相似。
电影就是从这个梦开始的,在梦里两个人纠缠不休,相爱又相杀,爱恨情深,几许虐恋,最后还是分开。
紧接着想挽回的人醒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爱人在给他喂药之后就卧轨自杀了。
影片最后定格在男人躺在坚硬的火车轨道上,天空上散布着绮丽的晚霞,铁路两边的灌丛在风中沙沙作响,火车的鸣笛声响起,男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贺白抽了张纸巾擦眼,看着坐在地毯上的施淮,难得语气温柔,“施淮。”
施淮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白白?”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