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6 璇记·九】
五月十三日,雾。
初中部的又一次月考。
请了小长假的陈韬也在这天回到了学校——当然,他还不能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
只不过如果缺失重要考试的话,就必须留一级,不能顺利升入初三。
所以经过心理医生的诊断,确认他最近的状态还可以之后,家长出面跟学校商量了一下,让他回来考试。
他们寄希望于即将到来的暑假,希望陈韬的心理问题可以在这个夏天得到缓解,继续学业。
月考当天,陈韬被安排在了离讲台最近的位置,监考老师特地关注了他,不过好在并没有闹出什么岔子。
陈韬表现得很平静,与正常的同学无异,可意想不到的情况是在他走出教室之后产生的。
月考考场按姓氏首字母排序,他的首字母是C,比较靠前,所以被分配到了1号考场。
而当陈韬走出教室,看到走廊里的某个身影时,忽然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抽搐。
“怎么了?”监考老师陪着他一起,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警觉地看了过来。
陈韬却说不出话,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骤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流个不停,就维持这种怪异的姿势,一步都不肯动。
“陈韬。”监考老师皱眉,叫了声他的名字,“再过半个小时就要考下一门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远处,刚刚从2号考场走出来的韩璇就像没看到似的,径自站在走廊里收拾文具。
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 …
他们初中的月考日程安排一向比较紧张,五门科目需要在同一天内考完,所以等结束之时,每个人都是筋疲力尽的。
“要不要出去吃顿饭。”关系好的同学已经开始商量了,“或者去那家文具店买买东西?”
韩璇看上去倒是不太累,或者说一点也不累。她一边收拾自己的物品,一边回想着上次从那个高中男生那里问到的“情报”——
“那她对什么感兴趣?”
那个男生给出了一个比较具体的答案。
“听别人说她经常去校外一家文具店,所以有喜欢她的男生,会去那里偶遇她。”
“然后呢?”
“遇到肯定是遇到了,但基本都被无视了,还会被骂。”
不知道为什么,韩璇脑补不出褚素素冷脸怼人的模样。
大概因为每次对方出现在她面前时,都像小说里的正义主角一样,带着光环从天而降。
韩璇也知道那家文具店,卖的都是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但她从没去过。
听身边的同学这么说,她突然心下微微一动。
这个时间点,高中部应该也刚刚考完,所以去店里的学生应该格外多。
反正考完试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韩璇便背上书包,跟在了那几个女同学后面,沿着校外小路来到了文具店的那条街。
店门口装饰得非常漂亮,似乎是遇到了周年庆,所以今日购买一律八折。
这对于零花钱不多的初中生来说可谓是致命的诱惑。
这里东西很多,甚至还有一些入门画材,于是顺理成章吸引了韩璇的目光。
她站在颜料的试用装前,刚低下头,想要在纸上试一下,却闻得隔了两排的架子中间,一道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这一声又清又亮,再加上内容好像是有了争执,迅速吸引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力。
那个女生语速很快,唧唧喳喳的,像只小鸟:“我都说了不要跟着我,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是不是不发火就当别人好欺负?”
“都第三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每天这样不嫌烦吗?”
可以看出女生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克制着自己没有讲脏话或者过分的字眼,但语调是满满的愤怒。
没过几秒,她身旁传来了微弱的抗议声:“我只是想约你去吃饭……”
“第一次我不就告诉你了吗,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噢……”
没过多久,一个高中男生满脸沮丧地走出了店门,看上去难过极了。
其他人把这些都听在了耳朵里,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这女孩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男生最要面子了,有点过分吧?”
“对啊,再怎么样也可以私下拒绝嘛,非得在公共场合吗,让人下不来台……”
少女褚素素站在文具架子旁,只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这人都跟了她三次了,她也不是没有私下婉拒过过,可对方就当没听见啊!
不强硬一点拒绝,只怕对方根本不会放弃。
就因为那个男生走的时候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大家就开始都同情他,可本质上是他做了不对的事啊!
她被缠得很烦很为难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出来替她说话啊?
反倒是都在说:“他坚持了这么久,你就答应他一次呗。”
可是她真的不感兴趣啊!
既然那个人都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为什么还要在乎对方的面子。
而且不答应是她自己的权利。
少女褚素素几次张口,想冲出去跟外面议论的那些人对峙,想了想,还是有些气馁地闭上了嘴。
她明白,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就是这样的,只会同情弱者或者看似受了伤害的人。
解释也没用,算了。
她气鼓鼓地抿起嘴唇,心中有些苦恼。店里还有其他高中部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在年级内产生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
这些看似孩子气的事情,对于高中生来说还是挺闹心的。
少女褚素素伸手拿了一袋东西,手指攥得紧紧的,似乎将低落的心情都发泄在了这上面。
“你来买狗粮?”
有点熟悉的嗓音传来,架子前方,一道瘦小的身影站在那边,凝视着她手中的东西。
“噢,你也在这。”
这里是所有学生都经常光顾的地方,所以遇见韩璇,少女褚素素并不意外。
她点了下头:“对啊,我一般都在这里买。刚好今天八折,就多囤一点。”
文具店内卖的不止是文具,还有各种你能想到的杂货。
韩璇站着没动:“刚才……”
“你也听到了啊。”
一说这个,少女褚素素又重新拉下脸:“不提了,烦死了。”
直到两人去排队结账的时候,其他人仍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即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些肆意打量的人,也无济于事。
少女褚素素干脆不想管了,利索地付完钱,站在一旁等人。
韩璇拿了那盒油画颜料,有些缓慢地付了钱。
亲戚不给她零花钱,所有钱都是一块一块攒出来的。
少女褚素素看到了那一叠皱巴巴的纸币,目光忽然放柔了些。
两人走出文具店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雾,将日光都掩映在后,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等会吧。”少女褚素素拉住了韩璇的胳膊,示意她等等再走,免得摔跤,“我饿了,等下要不要陪我吃关东煮?”
“我没有钱。”韩璇诚实地回答。
买完那盒颜料之后,她是真的没钱了。事实上她所有的开支,都来源于买画本、买画笔。
少女褚素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啊,我有办卡,里面钱还挺多的。”
……怎么会有人在关东煮店办卡?
到底是真的爱吃,还是骗她的。
总归现在这天气也走不了路,两人在街角站了很久,也聊了很久。
少女褚素素问:“你成绩怎么样?月考考得如何?”
“一般般吧。”
韩璇随口答道,松果体让她透过大雾,清楚地看到了刚才在店内议论的那些人。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将魔法附着在了眼前的雾气之上,顺着分子结构,一路延续到了那些人的身边。
只需刹那,就绊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腕,让他狠狠摔了一跤。
“哎哟。”立即有人发出惨叫,“我就说等雾散了再回去吧,走路都看不清。”
“那是你眼神不好使吧……卧槽!”
身边的人随口说道,却紧接着也摔在了地上。
他们就如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下,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由于隔得太远,少女褚素素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你不会是在谦虚吧?”
韩璇言简意赅:“没有。”
随后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
少女褚素素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还是想问刚才的事,扁了扁嘴:“刚才那男的好烦,哎。”
“经常有人来‘偶遇’你吗?”
“没有吧。”少女褚素素想了想,“应该只有这一个。”
这个回答跟之前那个高中男生的答案截然不同,很显然,其他人都被褚素素直接无视了,压根就没注意过。
只有今天这个男生,因为太过明目张胆,所以引起了她强烈的反感。
“噢……”
韩璇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在雾气的深处锁定了那个男生。
当时他沮丧地出了门,按理说已经走远,可她却发现他仍守在这条街上,看样子是想继续等褚素素出来。
“应该让这种人尝到点教训。”她说。
少女褚素素叹了口气:“可是他又没犯法,又没对我做什么,我怎么教训他呢?好难啊。”
雾气渐渐散了,她露出笑颜,将烦心事抛到脑后。
“走吧,去吃关东煮吧。”
… …
后来褚素素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不实流言。
她不免得有些奇怪,问了同学,才知道就在大雾的那天,许多人都进了医院。
有的人腿骨折了,有的人扭伤了,还有一个格外倒霉的男生……
左腿骨折,右腿扭伤,还摔得鼻青脸肿,像个猪头。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