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7 璇记·十】
五月二十日,阴。
五月二十日虽然不是什么法定节假日,但由于数字特殊,还是有很多人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尤其是陷入恋爱中的情侣,早就在520当天准备好了礼物,送给心仪的另一半。
而好巧不巧,这一天刚好是月考讲完卷子的时候,下午就放学了,所以学生们多出了半天假期。
“听说那个谁要在校门口给那个谁送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等下出去看看吧?”
同学们好奇地讨论着,随时准备冲去校门口围观。
韩璇才十四岁,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在这方面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早熟。
所以对“520”这种日子自然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她背起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免不住想,今天应该也会有人对褚素素表白吧。
同情心泛滥又漂亮的女生,在所有人眼里都很受欢迎。
……上回跟着她的那个男生现在腿还没好,在医院里没出来,所以应该会有别的男生。
她会答应吗?
虽然之前跟陈韬一伙儿的那个高中男生说,褚素素好像对男生不怎么感兴趣,从来都不多看一眼。
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眼光高。
如果有很优秀、帅气的人表白,她的态度未必不会改变。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反正跟自己也没关系。
反正她们两人充其量也就见过几次面,只是彼此认识的关系而已。
韩璇把种种思绪抛到脑后,而后随着人流一起往大门口走去。
校门口旁边那条街上,的确有不少情侣牵着手散步,互诉衷肠。
她的眼睛极快地扫了一圈,并未看到褚素素的身影。
……也是,高中生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么张扬。
就在韩璇快要出校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而后转身调转方向。
校园的西侧只有一栋建筑,那就是最顶层是观星台的实验楼。
很少有人往这边走,所以她的身影在一众放学的学生中,显得格外寂寥孤单。
韩璇只消动动手指就能感受到,自己身后跟着一股明显的敌意。
即便隐藏得很好,在她面前也无所遁形。
韩璇没花什么功夫就搞清楚了那是谁,事实上,她也一直在等着这人的到来。
… …
陈韬攥紧了书包带,面色凝重地跟上了前方不远处的女孩。
看样子,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
月考之后的一整周,初中部都在讲卷子、继续针对高频错题进行巩固,而这一切在今天结束。
这也就代表着,今天之后,陈韬又要重新回去接受心理治疗。直到医生出具相关证明,否则他无法再回学校上课。
可陈韬清楚地知道自己没病,他之所以偶尔产生一些不正常的症状,是因为脑袋里自己被砍头的画面一直盘桓不去。
每到午夜梦回,他就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韩璇带着黑色的尖帽,有着长长的指甲,诡异地冲他笑。
这对于成年人来说都很恐怖,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初中的孩子。
噩梦里的画面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让陈韬无数次地经历被砍头这件事,所以他总会陷入发狂与暴躁之中。
他几乎可以肯定,是韩璇做了手脚。否则他一个正常的大活人,没理由突然噩梦产生。
陈韬尝试对自己的父母说过,可他们并不相信他的话,只以为自己的儿子陷入了臆想之中。
毕竟父母辈的人较为传统,一听到“超自然”相关的话题,就觉得是瞎编。
回到学校之后,陈韬试着去找了跟他一起为难过韩璇的伙伴们,结果却让他跌破了眼镜。
——他们全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提起“韩璇”这个人,高中部的人都面露茫然,并说自己完全没见过。
而初中部的,则都说自己虽然知道韩璇是哪个班的,但一向没有接触。
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成为了陈韬一人的回忆,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几乎要相信,疯的人真的是自己了。
可只要看到韩璇,陈韬就会难以控制地发抖,这是一种本能的害怕,他知道一定是韩璇做了手脚。
今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看到韩璇走向实验楼,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同时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如果他能录下什么了不得的画面,那么大家就会相信自己。
这个点儿楼内的老师和学生都已经走光了,陈韬看见韩璇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实验楼的大门。
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刻意留下了一道门缝,没有关死,只当是韩璇忘记了锁门。
陈韬竭力让步伐悄然无声,而后跟着她上了楼。
一层、两层、三层……
很快,他看见韩璇来到了天台之上,不知道想做什么。
陈韬躲在天台的门后,刚想掏出手机将这一切录下来,却忽然被一股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拽进了天台之上!
“唔!”
他整个人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而后惊恐地爬了起来,拼命后退。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韩璇静静地站在天台的另一侧,就这样凝视着陈韬的脸。
她不再收敛,眼中直直地绽放出紫色光芒,幽深又诡异。
光晕不仅停留在瞳孔中,还蔓延到了她的全身,让周遭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紫,与刚好从天边溜出的第一缕暮色夕阳,交相辉映。
一个极暖,一个极冷,像是赤道与北极的区别。
“我给过你机会。”韩璇薄唇轻启,眼中是与年纪不相符的冷冽与绝情,“你本可以忘掉这件事,可你还是不断挑衅我。”
原本瘦小的身躯仿佛在此时高大了不止一倍,陈韬瞠目结舌,连连后退。
可那已经是天台的边缘了。
操场上还有放学没走的学生,情急之下,他从天台之上冲着下方高声喊道:“救命!救命啊!”
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韩璇轻声说:“他们听不到的。”
她轻轻抬起了手指,这个姿势,似是在为陈韬作出某种宣判。
“一开始,是我前座的女生偶然间看到了我的眼睛。”
偶尔会有魔力波动大,难以掩藏的时刻。
但那个女生并未想多,只当是韩璇爱美,戴了紫色美瞳。
而后她随口对陈韬提起了这件事,却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认为韩璇平时不爱打扮,怎么可能戴美瞳。
说不定真的是紫色眼睛呢?
所以就发生了小树林内的那一幕。陈韬带着其他人抓着她不放,强行要看她瞳孔的颜色。
很少会有人将“紫色美瞳”与“紫色眼睛的怪物”联系起来。
不得不说,陈韬的直觉很准。
韩璇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本来打算忍下去,可你偏偏不知死活。”
她妈妈给她留下了许多魔法书籍,其中还有一本笔记,上面写了许多禁忌与告诫。
第一条就是——“如果有人怀疑你的身份,短期之内不要再使用魔法。”
所以一开始韩璇打算隐忍。
小的时候她在老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没少被邻居小孩子扔石头,砸得遍体鳞伤也是有的。
总归只是被欺负一段时间,没什么不能忍的。
可陈韬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弄清楚真相,还牵扯到了更多人,试图将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大。
所以韩璇决定不再忍耐。
流淌在骨血中的戾气与寒意在此刻迸发而出,还有积攒许久的怨恨。
韩璇明白,陈韬只是个初中生,他做的这一切都可以用“幼稚”来解释。
可她也只是个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
凭什么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就要活得束手束脚?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意伤害别人,自己却只能被动承受?
明明自己有着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力量,明明眨眼之间,就能把他们全部杀光。
自己本可以换一种活法的。
杀了他,没人会知道……
韩璇身体内的魔力高速积攒在手心,越如此作想,在偏执当中陷得越深,让一向冷静的她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她的双眼尽数被紫色雾气笼罩,一点清明也没剩下。
陈韬的身体被一股力量高高举起,只要她心念一动,就会被扔下楼。
到时候是死是伤,听天由命。
报复的机会唾手可得,韩璇咽了口口水,似乎做下了某个决定。
可偏偏就在此刻,她听到了天台门锁转动的声音。
“咔擦。”
门开了。
韩璇注视着那一侧,看到了熟悉的脸。
她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这段时间以来,她碰到了褚素素好几次,甚至为了对方动用了魔法。
这也导致褚素素身上沾染了自己的气息,让韩璇在狂躁的状态之下,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她的手心很凉,却微微出了汗。
在那一刻,韩璇想了很多。
褚素素撞见了她要对陈韬下手,还看到了她的魔法,为了以防万一,她是不是该将褚素素……
天台门口,少女褚素素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大了嘴。
“居然是真的……”她喃喃自语,“我在楼下看到,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当时她正往校外走,却看到实验楼顶绽放出紫色光芒,连忙让同学也瞅一眼,却发现只有自己能看到。
所以才特地跑上来看看什么情况。
少女褚素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韩璇来不及收回的光芒:“这是魔法……吗?”
“……”韩璇轻声说,“是。”
褚素素大概会害怕吧,甚至对自己避如蛇蝎,厌恶至极。
毕竟自己并不是那个她想象中,需要被同情的小可怜。
可她随即看到,少女褚素素的面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拜托,会魔法超酷的好吗!”
那一刻,被高举着的陈韬跌了下来。
韩璇露出怔然的神情,始料未及,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
会这么想。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