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抚了抚手上的奏折,却因他这几句过分肉麻亲近的话而停了下来,视线在他的身上打量一番,“你打得什么主意?”

  这该怎么说……?打得你的主意啊!

  萧辞转动车轮子,欲向书桌另一旁放置奏折,宋行舟也跟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讪笑道:“就只是想让王爷教我读书识字啊。”

  “是吗?”萧辞将奏折放在桌角,又随意拿了另一本翻了翻。

  宋行舟一咬牙,凑了上去,伏在萧辞的轮椅旁。

  萧辞一眼睨过去,视线落在宋行舟的手指上,指甲削剪整整齐齐,看着圆润粉嫩,不似其他的女子染着血红蔻丹,怪可爱的。

  “说说,你究竟来这里找些什么?”

  “哪里是要做什么……”他灿灿跪在一旁,心中盘算着怎么同他解释这件事,以前电视剧里那些后院的女人都会是什么原因跑到丈夫的书房里呢?

  就在宋行舟思索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美妙的琴音,仿若皎皎月色下涓涓溪水缓缓流淌,流过山川,流过草原,流过树林……

  何人会在王府里弹琴?

  宋行舟刚想要寻找琴音由来,却被萧辞三声扣桌声响给拉了回来,那琴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周一片寂静。

  宋行舟在娱乐圈摸爬打滚多年,早就对什么能说什么能问心知肚明,他装作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又凑了过去,蹲在萧辞的脚下仰头望着,“妾身早就听闻摄政王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心里喜欢得很,知道王爷喜欢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妾身想来看看王爷,陪着王爷,仅此而已。”

  温暖的烛火打在萧辞的脸上,也消减不了他冷冰冰的杀气,那眸子里卷起的深沉如深海里的滔天巨浪一般,恨不得能将人瞬间掀翻。

  萧辞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神色陈黯,冷声道:“这就是你来书房的原因?只是为了想看见本王?”

  他点点头。

  “想陪着本王?”

  他又点点头。

  “喜欢本王?”

  他又又点点头。

  萧辞自上而下的看着他,不怒而威,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匕首,烛火照在上面,反射着让人生寒的冷光,“你倒是会想。”

  宋行舟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利刃,心里直颤抖,想着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奉承的话,作为侍妾不都是要对自己的夫君百般示好的吗?怎么还至于掏出个匕首来了?

  “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好似皓月般醒目,只要见过王爷的人都会对王爷爱慕不能自已。”

  “是吗?可本王却听闻,你并不愿意嫁给本王?”他偏开脑袋,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

  宋行舟登时语结,再咬了咬牙,为了讨好摄政王,为了不让他心生怀疑,只能拼了,他直接扑到摄政王的腿上,将脸埋在两膝盖之间,柔声道:“才不是这个样子,妾身……”

  话还没说完,摄政王的手掌已经抬起——

  他心头猛地一惊。

  眼见着杀气腾腾的掌就要落在身上,宋行舟忽然忽然直接倒地,头往着墙边上“咚”的一撞。

  发髻散落,眼角微红,像一朵被风吹残的海棠花。

  萧辞:?

  “王爷……”宋行舟垂着眸子,咬下唇,“妾身错了……”

  萧辞:??

  宋行舟半倚半坐扶着鬓间发丝,袖口下垂露出的腕子雪白细弱,鼻尖上的小痣衬着一身妃红襦裙,凄艳十分。

  “妾身不该爱慕王爷,不该钟情于王爷,妾身错了。”

  一副痴情被辜负的模样。

  萧辞气得手抖,抬起,指着门口,“起来,滚。”

  宋行舟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听完赶紧爬了起来,一溜烟就往外跑,跑到门外廊下的时候差点跟守夜的段灼撞了个满怀。

  段灼小心翼翼的将书房大门关上,又低声对宋行舟道:“侧王妃您吓着了吧?”

  宋行舟缓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他泪眼蒙蒙的望着段灼,点点头。

  当然是吓着了,被你们王爷当场抓住,搁谁能不被吓着?

  段灼赶紧上前安慰道:“侧王妃,您以后万不可触碰王爷,王爷最讨厌被人碰着,尤其是他的双腿。”

  宋行舟瞥了他一眼道:“段公公您自己想想您说的像话吗?我是王爷的妾,怎么可能不碰王爷呢?在屋里能不碰着?在床上能不碰着?”

  段灼年纪比萧辞还要小两岁,又一直待在萧辞身边,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反被他说的臊得紧,弄了个大红脸,道:“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可是眼下侧王妃刚入府,凡事还得慢慢来,慢慢来,不能着急。”

  宋行舟扭过头,往秋林苑方向走,道:“我当然着急,既然嫁给王爷,就是要伺候王爷的,不是吗?”

  段灼也跟在身后忙着点头,“是是。”

  “你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也该提醒着王爷,否则传出去对王爷的名声有损。”

  “是是,王妃说得是。”

  —

  在琢磨男人的喜好这件事上,宋行舟还算是有些天赋。

  他虽然一贯是看不上娱乐圈那些潜规则,但是他生的好看,男男女女有钱有权的人也吸引了不少,只不过那时候他有底线,绝不会接受那些所谓的潜规则,不陪酒,不陪笑,更不陪床。

  所以,他一直没有资源,也不温不火。

  往事如烟,缥缈的稀碎。

  谁能想到,如今做了“女子”,反而要讨好男子了,还遇上了萧辞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今夜倒也不算全然无获,他摔倒的时候故意撞了桌案后面的墙壁,空洞的声音说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墙壁里面确实有个暗室,那琴声也是从暗室中传来的。

  他回房时灵雁已经在外屋睡着了,他还没习惯叫人伺候,便轻手轻脚回到了床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一阵才入睡。

  等到被一声声“笃笃”吵醒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一派天光晴好之景。

  “主子,主子醒醒。”

  他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看着灵雁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眼生的小内侍,宋行舟揉揉眼睛,蒙蒙的问:“何事?”

  “侧王妃,王爷有旨,请您接旨。”

  宋行舟伸了个懒腰,道:“怎么,你家王爷的旨,还要跪着接?”

  他衣襟懒懒散散的敞着,一伸腰便是一片雪景,小内侍连忙红着脸收了眼睛,低着头道:“那倒也不必。”

  “既然不必,你就说吧,我躺着听。”

  小内侍垂头宣旨,“王爷口谕,即日起侧王妃宋氏禁足秋林苑。”

  宋行舟瞥了一眼,心想不过就是去了趟书房,今日便要他禁足,这摄政王也怪小气的,可见那书房里确实是有些秘密在。

  小内侍宣完旨意就退了出去。

  灵雁苦着脸拿了外衫给宋行舟穿衣,唉声道:“主子,您昨晚做了什么?怎么突然王爷就让您禁足了?”

  宋行舟拢拢自己内衣里的假胸脯,道:“不过就是抱了抱他的大腿,你主子就被人直接扔了出来。”

  灵雁:……

  大少爷变化如此之大,起初灵雁也很难接受,可如今这种处境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她便也慢慢习惯了。

  灵雁慌手慌脚的去给他系胸衣的带子,又使劲勒勒,道:“主子也是辛苦,整日里带着这东西,怪难受的。”

  宋行舟无奈笑着:“难受总比死了好。”

  灵雁眨眨眼,不想惹他伤怀,岔开话题道:“主子,府里来了消息,小姐她醒了。”

  宋行舟哈欠一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夜。”

  宋清芷醒了,他也该回一趟宋府,关于宋父的案子还有很多问题和疑点,他要去亲自问问宋清芷。

  他该怎么出去呢?

  宋行舟终于回神,“灵雁,给我梳洗陪我去给王爷请安。”

  灵雁咽了下唾沫,一边给他肩上的烫伤换药,道:“主子,王爷今日一早就进宫了,至今没回来呢!”

  白玉似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红痕,灵雁轻巧的摸了药膏,再替他缠上绷带。

  宋行舟“哦”了一声,忽然跳下了床榻,提着裙裳风儿似的奔了出去。

  灵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主子,鞋!”

  -

  一炷香后,秋林苑高耸的院墙下,灵雁胆战心惊的仰头看了看,“主子,这墙也太高了,咱要不算了吧!”

  宋行舟顺着长梯一级级踩了上去,颤颤悠悠爬到最顶处,抓着墙头向下对灵雁说:“我去去就回来,你守在家里。”

  他说完话,蹲在梯子上缓缓喘了会,直起身子向下望了望,幸好,对面有棵茂密的大树,他可以跳到树干上,在顺着滑下去。

  完美。

  抬起脚站上了墙头,一阵头晕目眩,好半晌才缓过来这劲儿。

  摆臂!瞄准!预备!

  跳!

  萧辞指尖捏着白玉的棋子,反复把玩,垂着眸子望着棋盘。

  江空畔坐在对面,状似闲聊道:“王爷,今日户部来报,他们清点了云贵两府上缴的公粮,比去年少缴两百万石。”

  “将此消息透露给太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的棋子,往棋盘上某一点放了下去,“在京里传些南安王与京中某些重臣私下有往来的话儿,确保传进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

  “是。”江空畔手中的黑子落下,心中已经了然,“王爷妙计,如此甚好,就让钱庸且和梁思明两个人去斗,我们隔岸观火即可。”

  萧辞又从玛瑙围棋子盒中摸出一颗白子,他眼前忽然出现了昨夜那个娇滴滴的身影,装个话题道:“明日你去一趟刘夫子府中,帮本王递一封书信过去。”

  “刘夫子?”江空畔疑惑地愣了愣,“他老人家已经不涉朝政多年,王爷这是……?”

  “请他来府上教书。”

  白子落定,萧辞不动声色,江空畔疑惑更深,府上有什么人是需要动用刘夫子来教的?

  就在此刻,突然头顶上方的龙爪槐“哗哗”直响起来,有个黑影伴随着树枝飘摇直直的跌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萧辞的怀里。

  珠钗散落,发丝松乱,一双如海棠般妩媚的眼睛懵懵的,衣衫上还有树叶贴着。

  嚯,是他刚娶得小娇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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