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摄政王深得朕心【完结】>第110章 风流事

  一整日都不曾露面的嘉禾帝,傍晚时分方才姗姗来迟,召见了通政使和刑部尚书。

  天色已暗,御书房尚未掌灯,只一盏昏暗的铜灯立在桌案前。

  沈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桌案,上面只有一纸被雨水打湿的诉状,字迹污浊,通政司甚至连个誊抄的书吏都没有安排,就这样任由模糊的状纸随意地搁在了御案上,分明是未将严氏倒行逆施的喊冤之举放在眼里。

  沈玥对这些细枝末节心知肚明,“就这些了?这就……没了?”

  “是。”张庭略回禀道,“昨夜浙安水师冒充商船偷渡一事,兵部回禀后与工部户部,正在议是否趁此之机整修河道,清淤修堤,借修缮工程堵死水上这一条路,不给贼人留下可乘之机。”

  “运河确实要修,朕心里已有章程,过了这个关口朕便归整策论与诸卿共议,但眼下还是暂缓吧。”沈玥笑了笑,坦诚道,“战事在即,朕没钱。”

  “……”张庭略顿了一下,“是。”

  “朕方才回宫之时路过大雍门外,好大一滩血,袁大将军应是将人打得很严重罢……”

  沈玥将话头转回来,仍有几分不可置信地问:“按祖训,阻碍登闻鼓喊冤面圣的官员,当立斩。莫说是这一条,便是他当街行凶,暴打严氏一干人等,按大雍律来说,应该怎么也得判个斩立决。”

  “……”

  阶下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弄明白天子圣意。

  陆炎武是了解袁钊那武夫脾性的,虽冲动易怒,但绝不会因泄愤而误事,若非得了武扬王的授令,严氏一干人等如此挑衅还不至于惹得他亲自出手,当街伤人。

  可方才他们候在这儿也都亲眼瞧见了,萧亦然和他们陛下一道回的宫,这武扬王的授令和天子谕旨有甚么区别?哪有才下旨打了人,又要追究判决的道理?

  陆炎武硬着头皮道:“是。《大雍律》第六十二条,皇城戍卫有伤民众者,丈二十,流三千里。情节严重或拒不悔改者,斩立决。”

  “嗯嗯。”沈玥连连点头,看向张庭略,“如此之重罪,目无法度,当街伤人,究竟是御史台没有参奏袁大将军,还是被你们通政司拦下来了?莫非——是弹劾袁钊的折子还没来得及写完?”

  张庭略道:“回陛下,六科给事中与各部参议通扬运河工事,无人参奏。都察院御史皆在刑部衙门整肃天门旧案卷宗,亦无人参奏。”

  “下头的人都忙着,那都御史呢?朕记得左右都御史素与仲父不睦,这二人也不曾参奏吗?”

  “……不曾。”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沈玥摇了摇头,“朕原以为,光是应付这些弹劾的奏折,就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呢。”

  雍朝自高.祖立法之日起,专设言官,上谏天子,下察百官,其规制之庞大,权重制深远胜历朝历代。言官铁笔,素日与漠北一干人等相安无事之时,谏诤就不曾停过,交章弹劾,言辞亢直。

  而今日袁钊在大雍门外,当街暴打严氏一干人等,论罪论罚,祖训礼法在上,于情于理都该有弹劾奏疏上呈才是。然而两院上下二百余人,却全部噤口不言,未有奏谏。

  张庭略沉默了片刻,躬身施了一礼,“回陛下,臣曾于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一职,秉承言官之志。宋司马光所言‘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

  臣莫敢说我朝言官人人皆以此为志,但针砭时弊、刚正敢言者大有人在。

  十年前之国耻,朝野上下有志者笔墨封于匣、肝胆困于世,未能为天门关将士所言,此之国耻亦是言官之耻。

  而今政令清明,御史之言可通九州,言官之笔墨,上为家国,下为百姓,不曾有言,便是大言,与今日袁将军在宫门外所行之义举,殊途同归——我军忠而舍身之士,天下,当敬之!”

  沈玥看着窗外寂寂如墨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怅声道:“是朕低估了杜阁老留下的这满朝良臣。”

  他转过头,看向阶下站立的二人,“还要劳烦二位再等上一等,严氏此行必有阴谋,翻案与否,朕还要亲自见过那些个严家人,讯问过后,再做决断。”

  沈玥撇了一眼桌上糊成一团的诉状,信步绕到了屏风后更衣。

  萧亦然斜靠在内屋的椅子上,脑后随意地枕了一本书沉沉地睡着,手边是不大的小炉,炉上的茶水滚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茶香四溢,皎白的月影透过纱窗落了满身,莫名有种宁静之感。

  沈玥解扣子的手停在半空,半靠在屏风上,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弛缓下来,将眼前人和他身后偌大的沙盘,归整的河山尽收眼底。

  那些读过的史书、做过的文章、深夜的谋划、漫长的等待……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具象的意义。

  让这个征战十年,又筹谋十年,甚至时刻预备着不再有下一个十年的人,就这样安宁地睡一个好觉,煮一炉热茶,鸡飞狗跳地做一桌三鲜锅,让他这飘零的一生都尘埃落定。

  沈玥恍惚觉得,自己仿佛从幼时遇到他时就在等待这一刻,嘴角露出一点笑意,解开身上的外衫,轻轻盖在了萧亦然的身上,顺便在那深邃的眼窝上浅浅地啄了一口。

  萧亦然做了个不甚清醒的梦,醒过来时沈玥才刚换了衣裳正要出门。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仲父醒了吗?我才要去值房里会一会严氏一干人,仲父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萧亦然毒发后气血亏得厉害,短暂的浅眠也没有恢复多少,捏着眉心缓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去做什么?再将人打一顿?怕是现在我去了也只有挨人家打的份儿……”

  “监督我啊……”

  沈玥索性又转了回来,蹲在萧亦然的身前,将下巴垫在他的腿上,仰头笑道:“先前六坊红楼还做女儿生意的时候,年年出九州四大才子评选,朕的表兄黎融,还有严家大公子严子瑜都曾名列其中。不过最厉害的,还要属今日进京的这位严雎长老,年过四十却连年蝉联榜首,气质出尘,颇有魏晋建安之风,最是风流。”

  萧亦然扫了他一眼,“陛下喜欢风流的?”

  沈玥故作思索:“朕喜欢凶的,会打仗的,臭棋篓子还悔棋的,做饭难吃又不放盐的。”

  “是吗?”

  萧亦然笑了笑:“君心难测,陛下的喜好属实特别了些。”

  “倒也没有那么特别……”沈玥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起两根手指,在他的腿上立成一个小人,用令人心生痒意的力道,一步一步地顺着衣衫缓缓地往里爬进去。

  “朕,昏君也,唯好美色。”

  萧亦然一把俘虏了作祟的小人,“臣姿色平庸,怕是不能以色侍君。”

  小人灵巧地从他的手掌里窜逃出来,继续坚韧不拔地往上爬,恶劣地坏笑着。

  “能或不能,总得让朕一试方知。”

  萧亦然喉咙发紧,干咳了一声,收回自己伸长的腿,“我去……去会会那位建安之风还不成?”

  “不急。”沈玥笑眯眯地将他按回去,掀开了衣摆,不轻不重地点了把火,“不论是内阁,还是那位建安之风,今夜都不可能睡得着觉。”

  沈玥上撩的眼神,就像他温热的手指一样,蹭在萧亦然的心尖上,一下一下地起伏着波澜。

  萧亦然微仰着脖颈,把手插进了沈玥的发冠里,摩挲着他细软的长发,压住了齿间那一声极轻微地喟叹。

  “子煜啊……”

  沈玥明亮的眼神在月光下,像是含了一湾春水。他素来就有把强势的索取和撒娇含混到一起的能耐,让人心甘情愿地在这看似天真多情的眼神里,一步步落进他构架好的陷阱。

  萧亦然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他闭了闭眼,半是默许,半是放纵地任由沈玥将他拿捏在手里。

  沈玥轻佻地笑着,弹琴作画无比灵巧的手肆无忌惮地滑动着。他的手指走到哪里,哪里就着起了一片炽烈的火。

  “仲父……”

  萧亦然绵长地压抑着呼吸,卡在颈侧和下颌的手,让他被迫仰起头。

  沈玥不依不饶,在他耳边絮絮地唤着人:“仲父,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难以自控地显露出隐藏的恶劣,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撩拨得头皮发麻,仔仔细细地盯着萧亦然的每一个反应,每一次战栗,乐此不疲地看着他身侧隐忍着的双手握住又放开——他仲父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予取予求?他仲父分明早已戒掉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准备好了与世家玉石俱焚,连蚀骨毒都能毫不犹豫地咽下去,这样一颗万念俱灰、冷硬如铁的心,怎么会偏偏对自己生出了炽热的爱意?是因为如今这个爱.欲满身的沈子煜,还是因为他是那个八岁时被他抱在怀里,逃出火海的小团子?

  如果没有自幼受着他仲父的规训长大,写得一手与他一般无二的字,做的是他毕生想要完成的事,满身都是他言行教导留下的印记,双眼永远坚定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喊出口的每一句“仲父”都带着绵延热烈的情意……他仲父还会纵容自己这种不为世人所容的情愫泛滥至此吗?

  溺爱者不明,可他如今不再是孩子了。

  沈玥倏地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点起的火被骤然打断。

  萧亦然闷哼一声,双手握出了青筋,被这一把无处发泄的热火灼烧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点意识来,瞪着眼前这个欺负人还花样繁多,情.趣匪夷所思的兔崽子。

  原形毕露的沈玥也不打算装什么无辜的正人君子,连半点放了火又不负责的愧疚都没有,他笑眯眯地俯下身,十分笃定地从他仲父怀里抽出一方珍藏的丝帕抖开。

  沈玥看着帕子上绣着的胖兔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慢地、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擦拭着自己沾了水的、湿淋淋的手指。

  萧亦然无声地看着他。

  他被沈玥控制得精准,离顶端就只有一步之遥时败下阵来,皮肤上残留的每一寸感觉都被灼烧得分外清晰,这难言的滋味儿几乎烧光了他所有的镇定,双手在衣衫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仲父这眼神……啧,当真是我见犹怜。”

  沈玥把擦干净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蛮横地俯下身,一字一顿地在他的耳边立下了不讲道理的规矩。

  “没有朕的允许,仲父不可以...”

  “……”

  萧亦然才刚灭下去的火骤然迎风暴涨。

  沈玥十分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将人按住,堵住了他的呼吸。

  萧亦然呼吸一滞,空气的流通骤然停止,原本就不甚清晰的意识彻底模糊,再也无法控制住这股火在体内横冲直撞地游走。

  “不可以啊……”沈玥趴在他的耳边很轻地叹了口气,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地竖起两个可恶的手指小人,将他又一次险些崩盘的热火,轻轻巧巧地弹了回去。

  萧亦然瞬间绷紧了身体,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战栗。

  “仲父,我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不爱你。”

  沈玥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餍足,他俯下身,亲了亲萧亦然早已愈合的耳洞,动作轻柔的好像那里仍有什么未愈合的伤口。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就当他被八岁时焚起的那一场火烧中了心,打了一场必败的仗,终究无法抽身而退。

  他终于大发慈悲地站起身,不再四处叫嚣着肆意纵火。

  萧亦然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对这崽子的认知下限再一次被蛮横地打碎。他终于在耳边的痒意里觉出来,沈玥可当真是毫不客气地将那句“子煜想做什么都可以”贯彻得十分彻底。

  他满是心疼地跳进了狼崽子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结果进退两难,被拿捏的半点自由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