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此次地位算是极高, 担着要紧职位,却不用做那些活,夜辛甚至都为他准备了一把椅子, 让他上朝时坐着听,这样的待遇可是连皇子们都没有的。

  拒绝无果后, 他便应了, 省的对方还要觉得他不识抬举。

  此次外官进京, 一应接待都是由太子负责, 三爷和五爷协同帮助, 谢潇澜充当了吉祥物的角色, 甚至不需要跟着他们说话做事, 只要站在一侧保持微笑便好。

  京官外调,有些看似是贬, 实则是升,而有些却纯纯是因为夜辛看不惯才被调走,即便是这次回京也没什么几个夜辛的好脸色。

  宫宴上。

  京官和外官自行分成两派,位置虽都是按照官阶安排,但也能瞧出些端倪来, 比如如今风头正盛的谢潇澜,连他用的桌子都几乎要和那些皇室贵族一般了,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些他应得的待遇。

  外官们也是没想到, 时隔多年居然还能看到谢家人站到朝堂,甚至已经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当真是后生可畏。

  “此次诸位爱卿都辛苦了, 今年便过完年节再离京吧。”圣上端坐高台, 慢悠悠地说着。

  “多谢圣上。”外官们齐声呼喊。

  像是在宣告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久久不能归京的外官们来说, 能在京城过年便意味着他们走街串巷的机会又多了。

  而这些人,毫不例外地盯上了谢家。

  因为和前世的记忆有出入,谢潇澜并不准备和这些外官有过多的接触,他只需要安静过完年,然后把他们送走,这些人八成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京了。

  他安静坐着喝水,根据夫郎的严格要求,他现在滴酒不沾,连那些略有些油腻的菜色都不能吃,面前这一桌的山珍海味,只能捡菜吃。

  谢大人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绿。

  “谢贤侄。”

  “廉大人。”谢潇澜起身对他拱了拱手,“大人一路辛苦了。”

  廉胜拍拍他肩膀:“应该的,倒是你瞧着瘦了,我已听说刺杀一事,尹家那老小子如今办事是越发不行了!这鳖头乌龟,待我回头好生与他说说!”

  “不妨事,已经好些了。”谢潇澜微笑着,“尹大人自是尽心尽力,只是此事调查起来有些困难,所以才一再难以下结论。”

  事实上,尹蠹鸣已经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最近外官进京还赶上圣上的寿辰,就算是有线索也得先藏着,否则圣上若是发怒,怕是今年节都要过不好了。

  谢潇澜没跟他说这些,廉胜过年便会离开,没必要将他也扯进这场纷争之中,就当是那时的拒绝谢礼。

  廉胜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见他这般说便没有再强求,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面上带着笑:“改明儿我去你府上,还没见过你家娃娃呢!”

  “好。”谢潇澜应声。

  “谢大人参加宴会,竟是滴酒不沾,岂非是将我们这些外官不看在眼里?”

  突兀的声音骤然传来,谢潇澜扭头望去,就见一中年男子站在夜霆渊面前,身上穿着打眼的衣袍,花纹都是蟒状的。

  这人他是有听说过,前世却没有过接触,但观他神情,想来也是听夜霆渊说过什么。

  谢潇澜轻笑:“逸南王有所不知,微臣前些日子受伤,不能饮酒。”

  “我大渊男儿就没有不能饮酒的,谢大人这般推辞可见是不给面子。”逸南王哼笑,“不妨你就喝一杯,给本王助助兴吧!”

  廉胜蹙眉拱了拱手:“逸南王,谢贤侄救驾有功,连圣上都不曾逼迫其饮酒,逸南王难不成要做圣上的主吗?”

  逸南王被怼了个没脸,但他脸色却骤变,换成一副温和姿态,他轻笑道:“只是与谢大人开个玩笑,这笑话不好笑,本王便不说了,还要多谢你救驾。”

  瞧瞧。

  这才是最可怕的人。

  即便自己被人落面子,都能立刻转换心情打开新的话茬,还能恰到好处的让别人没办法拒绝他的善意,只能说明此人心思颇深。

  谢潇澜却不吃他这一套,直白道:“若是逸南王方才就这般随和,微臣也不会心生不满了。”

  此言一出,就连廉胜都瞪大了眼睛,他自觉自己是个粗人,说话做事都欠些火候,倒是不知居然还有比他还会拱火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要给人脸色看吗?

  但逸南王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耐性,他再次微笑道:“谢大人直率,本王喜欢与直率之人交朋友!”

  “可惜了。”谢潇澜有些遗憾地呢喃着,神情是说不出的懊恼。

  逸南王微笑,他就知道,不会有人能拒绝他的善意,如果能拉拢谢潇澜,随便让他美言几句,自己都不会再去那蛮荒之地受苦!

  他笑问:“为何遗憾,如今你我已然认识,来日多走动——”

  “可惜微臣最不喜与虚伪做作之人做朋友。”谢潇澜轻笑一声,像是在嘲讽逸南王的无知和自说自话。

  他就差直白说:谁要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纵使逸南王如何平稳心性,也无法承受这般羞辱,他冷哼:“谢副都御使眼光倒是极高,倒不知何人才能成为你的朋友?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得罪本王!”

  “谢大人,人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若非我皇叔脾气好,你怕是早就被下大狱了!”夜霆渊附和他。

  “怎的?不愿交朋友还要逼迫?逸南王是在蛮荒之地待的久了心生孤独了?”谢潇澜挑眉,“不妨便住在三爷府上,也好作伴。”

  夜霆渊咬牙:“你什么意思?”

  “王爷知道微臣是何意思,王爷若是不找些事情做,怕也是闲不下来,否则也不会变着法的做些怪异举动。”

  谢潇澜大杀四方,摆明了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说完这些,看着周围那些异样的眼神,他轻笑一声。

  从前别人为刀俎,谢家为鱼肉,如今也该换换了,省的那些人不知道他谢家又回来了。

  谢潇澜对上逸南王之事仅一夜之间便传遍京城,逸南王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连他都敢得罪,可见谢潇澜如今有多气盛!

  可同样是一夜过去,圣上却无半分苛责,知道的说谢潇澜刚护驾不忍苛责,不知情的便要在心中猜测,逸南王在圣上心中究竟有几分重量了。

  但这些也终究只是外人的猜测,眼下就是圣上的寿辰,之前都没有好好操办,今年刚好外官们也在,必得热闹些。

  任由宫中操办,谢潇澜却也有他要忙的,谢家旧宅那边因为出了些小插曲,导致修葺晚了半月,如今好不容易完善,他们也是急着要搬进去,年节好在大宅子里过,否则怕又要挤着了。

  为不抢圣上寿辰的风头,搬家之事只是低调进行,刚好他们所住的地方不在主街,再者临近年关,各个都忙着,也没功夫注意他们做了什么,就这样低调静默地搬到了老宅。

  修葺好的老宅更显富丽堂皇,下人们各个都惊叹不已,足以想见从前谢家如何鼎盛!

  何意叮嘱道:“红叶柳梢你们带他们下去安顿,阿魏和预知把我的药材都放进药室里。”

  “是。”

  刚修葺好的谢府干净的一尘不染,直接拎包入住的效果,何意很是满意。

  谢潇澜见他开心,自己也跟着扬起唇角:“明日我便让宋元去伢人处看看,临近年关,想来他手头的人会不少。”

  有大鱼大肉的高官,自然也有为了一口饭将自己变卖的贫苦百姓,命不命的另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罢了。

  何意点头:“那我跟着看看,无论如何都是近身服侍的,若是有差错可不得了。”

  他倒是不怕有人接机对他们下毒手,就怕那些人盯上谢卿卿,这才是最要命的。

  谢潇澜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阻止,只是他明日要进宫,自是没办法跟着一同去的。

  宅子大了,要打扫的地方也多,需要的人就更多,待一切都归整好,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吃过午食便各自休息去了。

  因着已经变冷,他们住的都是有火墙和火炕的屋子,何意畏寒,这些早早安排上他也能暖和些。

  “这里暖和很多,不过之前的屋子也暖和。”何意笑着打量屋内,之前都是未修葺完的时候来,这会看着焕然一新了。

  “宅子虽然老了,但手艺却不曾老旧,之前你觉得暖和是因为屋子小,不是还嫌柜子小,放不了你几身衣裳吗?”谢潇澜打趣他,可还记得他说衣服只能叠着放呢。

  何意哼笑:“回头就找木匠做些衣架,到时候将衣裳都挂起来,也不会生褶皱,拿时还方便些。”

  “都听你的。”谢大人惧内,自然夫郎说什么便是什么。

  何况这些都是小事,何意都不嫌烦,他自然更没有嫌麻烦的道理。

  午后。

  谢潇澜一手捧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另一只手捞着他那无齿的儿子,小家伙挥着拳头一下下拍在他身上,煞是可爱。

  “主子,廉大人来了!”宋元通报时还有些激动,廉胜从前还是临洋县那边的总督呢。

  “快请进来。”谢潇澜放下书,两手抱起儿子对何意道,“前几日他便说来,但刚进京被许多事耽搁了。”

  何意点头:“他可还好?已经有些年头不见了。”

  “尚可尚可!”浑厚地声音传来,一听便是有力的习武之人。

  廉胜踏步走进门,瞧见谢潇澜怀中的襁褓时在门口停留了片刻,稍稍散了些冷意,他笑道:“快给我瞧瞧小孙孙!”

  谢大人有些不舍,但他怀里的儿子却瞬间咯咯笑了起来。

  不给他老子半分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掉小红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