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胜抱着奶娃娃坐下, 逗弄着他软乎乎的小拳头,胡须有些微长,刚好够小家伙抓着扯, 别看奶娃娃小,力气可大着呢, 将他拽的生疼。

  但廉胜疼爱, 丝毫不影响心情。

  他笑道:“看样子你们这两年过得着实不错, 只是你也该警惕些, 上位者向来喜欢兔死狗烹, 只怕谢家如今的富贵, 也会变成来日的灾祸。”

  不过就是居安思危罢了。

  谢潇澜点头:“侄儿明白。”

  他并未做过多解释, 他还有自己未完成的事,不会让谢家重蹈覆辙, 何况他也不是真的醉心于这世间权贵,他要做的就那么一件简单之事。

  除了他,无人知晓。

  廉胜到底是武将,他连送的礼物都和其他人不同,是一把刀鞘都精致无比的匕首。

  他哈哈笑:“我曾用他杀过一只虎, 希望这把匕首能佑他平安。”

  “多谢您。”何意笑着接过匕首,一股寒意从掌心蔓延全身,“是把好刀。”

  廉胜欢喜的哈哈大笑, 胸口发出的声音震的奶娃娃跟着颤,他揪着廉胜的胡子跟着晃悠,开心的不得了。

  廉胜颇有些怜爱的抱着他, 他这一生都在为大渊奉献, 无妻无子, 即将到头时能看到这样的孩子, 也算是圆满了。

  待廉胜离开后,何意将匕首小心收起,只等来日他儿长大,便也能拿着那匕首去杀猎物。

  尽管谢家搬迁动静很小,但平时总有上门的,一时找不到自然会询问,在得知搬到老宅后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说起来谢家老宅本就是谢家家产,但逸南王得知却十分诧异:“圣上此举,岂非是在打自己的脸?当初可不是他要求收回谢家所有产业?”

  “那又如何,皇叔也看见我父皇有多看重他了,都能坐着上朝,连您都没有的待遇!”夜霆渊气愤填膺,“您可是父皇的亲弟弟!”

  逸南王被他说动,心中确实不满,不对,应该说他皇兄登上圣位本来就让他心存不满,当初也是说好了让他去富庶之地玩了,却不曾想直接将他送到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吃喝玩乐都少!

  可谢家如今竟能有这样高的待遇?

  但他面上却淡淡道:“那谢潇澜对圣上有救命之恩,是该好生对待,你也别太过气愤,省的被人抓到把柄。”

  他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些幼弟尚且不提,太子和老五情况如何?”

  “他们和谢潇澜关系好的和亲兄弟似的,就连之前慧贵妃得罪何意,都是小五亲自去道歉的,我算什么?”夜霆渊说起这些很是愤愤不平,他那好弟弟每次都只会惹他生气,可从没有主动哄他的时候!

  逸南王微微挑眉,阴柔的脸上露出诡笑,可见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否则怎的就要上门去解释了?

  而且,定是夜楚渊他们手段太温和了,若是他,便会直接扣下谢家众人,逼迫谢潇澜为他做事,他可不信对方能不顾家人门楣。

  由此,他更加坚定了要招安谢潇澜的心思,他就不信威逼和利诱,对方一个都不上钩。

  夜霆渊从他的表情瞧出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刻意提醒,逸南王去得罪谢潇澜最好,最好是把谢家扳倒,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支持太子和夜楚渊!

  谢家老宅。

  前来祝贺乔迁之喜的人着实多,但此次带的礼却都是些实用的,不像先前登门都送那些金银珠宝。

  李鹤如今也是五品官了,有了些散钱和孝敬银子,便给谢潇澜打了把黄花梨的椅子,雕刻精美,连坐垫都十分舒适。

  其余人送的亦是体贴用心,相反,那些只知道送银子的反而让人觉得庸俗,谢潇澜自然也不会收,都直接当面拒绝了。

  暖房饭还是要吃的,谢母早早就命厨房准备晚食,要他们通通吃过才算。

  南灵微喝了些酒,风流书生的模样尽显,他哼哼笑着:“虽说我南某不算风光,可我也住上了好兄弟的大房子!干杯!”

  “你倒真是醉的不轻。”李鹤推推他脑袋,“别吐我身上。”

  “我想家了。”

  南灵微嘟囔着。

  他这一声嘟囔反倒是勾起了所有人的思绪。

  若说想家,他们都是背井离乡之人,哪有不想的?

  可在朝为官总有诸多不便,年年只能往家寄银子和书信,但路遥车马慢,连那份思念都连带着被拉长了许多。

  李鹤瞧他说了一句就没心没肺的就睡过去了,拍拍他脸蛋:“竟说些浑话,咱们可都是出来出人头地的。”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扶他去休息吧。”谢母轻声说道。

  如今院子多,也不拘着谁睡哪间,各自挑好便睡了。

  前些日子多雨,如今虽也冷,但天气却是晴朗的,晚间的夜都有了许多星星,何意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呼了一脸的冷风默默关上了。

  谢潇澜笑出声:“你学那些愁思作甚?你夫君在何处,你的家便在何处。”

  “你竟还笑得出?”何意轻啧一声就捶他,“你们这年节只有数日的休息,你回家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他们。”

  “你也是杏桃村的,怎的不见你苦?”谢潇澜故意说话逗他。

  何意最烦他这样,好生生和他说着严肃话,非要故意逗笑说些乱七八糟的,他忍不住对着谢潇澜胳膊就是一拳,凶巴道:“你烦不烦!别同我说话了,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

  “是为夫错了,可你跟着愁也是无用,他们心中比你清楚,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官居高位将父母接进京城,要么衣锦还乡回老家守着父母,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谢潇澜捏着他手指轻声哄着。

  何意更是直接瞪眼:“这些道理我不懂?我是想听你讲道理?”

  谢大人愣住,眼看着夫郎推开他转身钻进被窝里,还坏心眼的将被子全都扯走,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他失笑,合着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们夫郎这是也跟着想家了,可你还能想什么呢?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家,你之前寄人篱下的地方,可不配被称为家,夫郎,你得明白,我不许你想念你曾经的一切。”谢潇澜从身后抱住他。

  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没人比他还清楚对方心中的痛苦,但他就是要何意明白,从前寄人篱下不是家,杏桃村何家也不是家,只有他才是。

  只有他。

  何意抬起胳膊重重给了他一肘击,闷声道:“你倒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快些闭嘴吧,否则就另寻屋子去睡。”

  谢大人立刻默默闭上嘴巴。

  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何意醒时,身侧已经没有谢潇澜的身影了,从窗子穿透的光有些透亮刺眼,他立刻从床榻上爬起来,赤脚走到窗边,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灌进冷风的同时也瞧见外面的景色。

  下雪了。

  这场大雪来的毫无预兆,但无疑是上天垂怜,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丰收年了。

  “主子!”红叶推门而进,见他那副模样瞬间瞪大眼睛,“您快些关上窗子,怎的连袜子都没穿,被老爷知道又要跟您置气了。”

  何意闭眼嗅着初雪香,他得意笑道:“他已经去上朝了,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会知道?”

  红叶一愣,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原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对方嘴角噙着笑,饶有兴味地听何意和他斗智斗勇。

  她还欲说些什么,谢潇澜便示意她放下早餐出去。

  听到动静的何意立刻问道:“南大人他们可也是用过早食才走的?今日是何饭菜?我有些想吃鸡肉,还要裹上面粉炸的外酥里嫩,然后再蘸上酱料,很好吃——你怎的不说话,莫不是被我说的馋——”

  他扭头的瞬间就被谢潇澜带进了怀里,修长的手臂随着他的动作关上窗子,紧接着将何意带起来放到床上。

  何少爷瞬间心虚了,他轻咳一声:“你怎的没进宫?”

  “最近逸南王从乡野找了位道士,日日给他进献丹药,他无心朝政,再加上最近临近年关,上完朝便放我们出宫了,他啊,急着过他的寿辰呢。”谢潇澜哼笑一声,眼底却浮起一片阴寒。

  何意只顾着诧异,并未发现对方眼底的戾色,他问道:“他开始服用丹药了?求什么?长生不老?”

  “想来应该是,可见他亦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开始求仙拜佛了,若真这般想活命,就不该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谢潇澜嘲讽着。

  何意对这种丹药有很不好的感官,大概是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凡是在某一时期开始服用丹药的君主,都很快驾崩了。

  像是追求长生不老的代价。

  所以,属于夜辛的时代,怕是也要就此止步了。

  “可逸南王此举实属多此一举,就算他不出手,那位也没几年可活,但我总觉得还另有隐情。”何意缓缓蹙眉,“你觉得呢?”

  谢潇澜讥讽一笑:“他啊,鬼心思多得很,不想离京罢了,如果年后离京,下次回京还不知是何时,若无召归京会被直接当做叛党拿下,他不敢,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法子。”

  “这逸南王心思倒是比夜霆渊要多,只是他二人并无关系,为何会这般亲近?”何意更是不解。

  以他对夜霆渊的了解,此人阴狠蠢笨,但身边的幕僚却是有聪慧之人,绝不可能看着他被利用。

  谢潇澜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可记得之前曹勉曾说过,王家遭祸有诸多人掺和,此时我方明白,能勾结伪造文书的,唯有地位颇高且不被注意的。”

  “你的意思是,逸南王?”何意皱眉。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无妨,日后还有许多时日能和对方接触,总有知道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这么少,急得我都要嗷嗷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