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回来时太过疲惫, 何意便没有询问他街上巡逻之事,所幸他今日虽要陪同游玩,但宫中贵客还未出宫, 他自是不必上赶着去宫门口巴巴儿等着。

  也是头一回,何意已经起床, 谢潇澜却还躺在床榻上。

  “待我闲下来便去找你。”

  因为是半梦半醒, 谢潇澜困倦不已, 嗓音沙哑又低沉, 带着浓浓的眷恋。

  何意笑弯眼睛, 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那便等你不忙了再说, 我出门了。”

  谢潇澜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算是应了何意的话,待他离开, 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街上还是昨天那样,只是出摊和开铺子的人多了些,想必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些什么,才壮着胆子出来了。

  蝎尾照旧沿街叫卖,只是这次不等何意喊他, 他便主动凑过来了:“贵君可要买烧饼?可是和昨日一样?”

  “和昨日一样。”何意微笑。

  “是。”蝎尾照旧用纸包递给他,然后收钱离开了。

  何意将热乎乎的烧饼塞给谢潇潇一个让他暖手,小家伙有些想不明白:“他今日怎么不与你说话?我瞧着他的饼是卖不出去, 总不能只靠咱们日日给他的五文钱吧?”

  何意原本听了蝎尾的话情绪有些淡淡的,可谢潇潇的话却是让他忍俊不禁,他倒是真不敢信五文钱能让蝎尾日日做锅新烧饼。

  “他想说的已经都告诉我们了。”何意提醒他。

  到底还是小, 思考问题还不能面面俱到, 只能瞧见一些表面的东西。

  谢潇澜闷头琢磨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那句“和昨日一样”, 就是和昨日一样。

  善仁堂今日来瞧病的人倒是比昨日稍微多些,何意便让谢潇潇跟着自己学习,顺便像之前一样做自己的专属药童。

  但大概因为何意是哥儿的缘故,来找他的病人多是问些私密问题,谢潇潇起初听着茫茫然然,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直到“房事”二字炸在耳边,他才顿悟,红着脸写了药方。

  待病人一走,何意扭头看他:“你也是一样,若是有中意的人要先与家中商量,万不能与其先斩后奏!”

  “嫂嫂!您说什么呢?”谢潇潇脸蛋通红,“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我娘说了,谢家儿郎不能辱了家门,何况若真与我相悦,定会为我名声着想。”

  “你心中有数便好,若真有心悦之人,先带来给我瞧瞧。”何意叮嘱他,得先给那人检查身体,看看有病没病。

  “……知道啦!”

  何意闲下来便觉着冷了,他搓了搓手捧起热茶暖着,也不知谢潇澜可起床了,说是要陪那些使臣贵客游京,这都快午食时辰了,也没听着动静。

  另一边。

  谢潇澜此时刚接到三国域的皇子们,原本他是按照时辰等在宫外的,只是西陵太子西水烟莫名身体不适,请了太医看,说了受了寒不能吹风,便让他好生休息,只是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些时间。

  到街上时已经是午食时辰了。

  吃喝玩乐这种事,哪难的倒夜楚渊,当即便带着他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铁了心的要好好招待他们。

  北域地处辽阔,但多是平原畜牧,南阙更是临海只能吃海,昨日的宴会餐点已经超出他们的意料,今日的酒楼美食更是让他们坚定了互市的念头。

  夜楚渊挑眉一笑:“二位皇子勿要客气,定要敞开了吃,好酒好肉,管够!”

  “劳大渊王爷费心了,定不会与你客气。”北域皇子雁北戎豪迈一笑,俊朗的面容带着愉悦。

  南阙二皇子也跟着附和:“是了,说来我们南阙多是水产,难得能有这般丰盛的菜色,若是日后互市,定能促进四国交好。”

  “之淮也与我们同坐,稍后还要劳烦你带我们一同闲逛,可不能累着你。”夜楚渊的话暗示意味十足,其他两位皇子自然不能说出拒绝的话,连不悦的神情都不敢有。

  谢潇澜应了一声便也跟着坐下了,只是这么一来,话题难免时不时落在他身上,连带着他那未曾露面的夫郎,也要时时被提及。

  南阙二皇子道:“昨日宫宴倒是听官员们将谢大人的夫郎夸的天有地无,不知今日可能有幸认识?”

  “二皇子可是家中娇娘美妾没看够,还要看看别人家的?”雁北戎冷不丁的嗤了一声,他最是瞧不上这种成日里色眯眯的。

  “北域皇子的话实在难听,我只是想与之结识罢了,何苦为难!”

  “与你无情无故的,你张口就要见人家夫郎才是为难人吧?”

  雁北戎说完犹觉得不过瘾,自己还忍不住哈哈大笑,虽说是笑脸迎人,但话里的讽刺却是人人都听得出的。

  谢潇澜没说话,却也是跟着翘起唇角,显然也是认同雁北戎的话。

  果然,北边游牧说话做事虽粗犷,但真说起来,可不是要比那些拐弯抹角的舒服多了?

  他正这般想着,手臂却冷不丁的被浅碰一下,他微微扭头,就见夜楚渊目光落在酒楼下面的街道上,他便也跟着看去。

  就见何意带着谢潇潇正往这间酒楼来,他立刻起身:“微臣有些事,先稍做失陪。”

  “……怎么了这是?”

  夜楚渊轻笑:“二皇子不是想看他夫郎,去瞧瞧便知。”

  先前在宫宴上,那些朝臣把谢潇澜的夫郎吹捧的上天入地,虽说其中定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难免会引得人想一睹芳容。

  南阙二皇子立刻有些抓心挠肺,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雁北戎不甚在意的撺掇:“想去就去,瞧你这副作态。”

  “去就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皇子!”南阙二皇子最是瞧不上他,不过就是北域最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竟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什么东西!

  “懒得理你。”雁北戎嗤笑,北域的汉子们说话比这难听的都有,他才不在意这些。

  夜楚渊对他们的争吵视而不见,只笑盈盈的招呼他们继续吃酒。

  只是不等南阙二皇子站起身,谢潇澜就带着夫郎和弟弟进了厢房,他明白夜楚渊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何意时就提醒他了。

  哥儿的身形多纤细窈窕,何意更是如此,他身穿月白色衣裳,领口与袖口处却是包着鹅黄色的绒羽,在这冬日里显得暖乎乎的。

  那张清冷艳绝的脸吹了冷风,眉骨和鼻尖略有些红,抬眸瞧人时,只觉得骨头缝都跟着酥了。

  何意面色淡淡对他们行了一礼:“见过楚王爷,两位皇子。”

  “无需多礼,你快些带着小家伙坐下,与我们一同用食。”夜楚渊是记着他之前的救命之情的,和他说话时都带着热络。

  何意便不再客气,顺势褪去红色披风,坐在谢潇澜身边,谢潇潇紧随着他落座,猛的瞧见这么多大人物还有些紧张。

  何意刚坐下就被谢潇澜牵住手,即便是捧着汤婆子,手还是冰凉,他不无心疼道:“何苦跑这么远,回头我让酒楼的小二日日给你送去,这次不许拒绝。”

  先前他便说让酒楼日日送午食过去,偏何意不愿意,说不想那般高调,他就没坚持,但这次却不能由着他了。

  “都听你的。”何意弯起眉眼,声音都带着些轻柔,全然不似和别人说话时那副清冷高贵的模样。

  饭菜上齐,谢潇澜便立刻给何意盛了碗热汤,随后才是他的亲弟弟谢潇潇。

  南阙二皇子早就看呆了,他起先虽也有设想过何意的样貌,却真没想到是这般人间绝色,便是盛出美人的西陵,都极难找出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雁北戎瞧见他那副样子就恶心,十分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这一挪就撞到了刚夹起一筷子菜的谢潇潇,他赶紧道歉:“实在对不住,可弄脏衣裳了?”

  “……无事。”谢潇潇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松了口气似的轻声说着,菜恰好掉进了自己的碗里。

  雁北戎盯着他瞧了一眼,见他确实没事才继续干饭。

  何意便顾着他给他夹菜,按理说主子们用餐,下人是要站在身后布菜的,但他们都不是那种过于拘于礼节的人,谁也没带下人进屋。

  大渊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因此他们吃着时还时不时浅聊几句,但关于朝廷和互市之事却只字未提,何意知道是因为他和谢潇潇在场的缘故,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填饱肚子。

  再说,又不是他们想来这厢房的。

  “嫂嫂我用好了。”谢潇潇低声道。

  “方才后院不是有几只小兔子,你可以去玩一会,一会我便去找你,让预知跟着。”

  谢潇潇一听眼睛都亮了,来时他只往那边瞧了一眼,嫂嫂都能看明白他心中所想,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悄悄起身离了厢房,自然也无人在意他一个小家伙去哪里。

  倒是雁北戎将他们的对话听的分明,转了转眼珠子,他像那小哥儿一般岁数时,脸大的碗,能吃两碗!

  谢潇潇出了厢房才像是活了过来,欢天喜地的往后院去,也不知那几只兔子还在不在,可要好生抱抱才行。

  “这位小贵君可是迷路了?”店小二笑说,“小的带您去前面酒楼。”

  预知立刻道:“我们主子方才瞧见有几只小兔子,可能拿来看看,可以给银子。”

  店小二失笑:“那是前院贵客带来的野味,想必一会就上餐桌了,您瞧了也是无用啊!不过那猎户却是未走,您若喜欢可让他猎了给您送来!”

  “预知快,咱们去找那猎户。”

  谢潇潇匆忙过去时,就见那猎户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手上还拎着一只兔子幼崽,想必是太小卖不出去了。

  “等等!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我要了!”

  谢潇潇瞪眼转头,就见方才撞了他一把的雁北戎像石狮子似的站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