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看着他俩有点傻眼, 不明白这样一只又小又瘦的兔子,怎么就得了这两位的青眼,但他也不敢多问, 左右卖不出去就干脆送出去得了。

  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将手里那只小崽子塞给身体健硕高大的雁北戎, 然后匆匆跑了。

  雁北戎也是一愣, 这兔子别说剥皮, 就是不剥皮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手腕转动, 那兔子便落在谢潇潇怀里了。

  他拱了拱手道:“就当做是方才席间唐突的歉意, 还望不嫌弃。”

  “……可本我也是要买的, 何况,阁下也并未付银子。”

  怎么就能算成歉礼了?

  雁北戎被他说的一愣, 转而笑了:“贵君说的是,那便先欠着如何?待过些时日,我自会登门拜访。”

  谢潇潇是有听说过北域的人热情豪迈,今日切身体验,倒真是觉得此言不虚, 只是他根本无所谓席间的小碰撞,何况他哥哥是大渊的朝臣,若是北域皇子私下登门被人瞧见, 传出去,岂非要说他们谢家通敌?

  他摇头拒绝:“这只兔子便很好,当做歉礼也可, 多谢。”

  站在他们身后的预知立刻会意, 笑着提醒:“如今天凉, 小少爷出来这许久, 正君怕是要寻您了。”

  “那我先告辞了。”谢潇潇朝石狮子似的男人微微点头,然后快速转身,走了没几步竟是直接小跑起来了,“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点小事都放心上?”

  他原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却不曾想,声音随着风被吹进了雁北戎耳朵里,雁北戎先是惊,而后忍不住笑出声,中原人果然比他想象的有趣。

  抱着兔子不便回到那厢房里,谢潇潇本想让预知再定一间厢房,哪知刚上楼就见何意真脚步匆匆准备下楼寻他,忙亲亲腻腻的贴上去:“嫂嫂,兔子!”

  何意曲起手指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嗔怪道:“想养兔子直说就是,何苦迎着冷风去买?回头病了等着喝药吧。”

  “那我也要喝甜甜的药。”谢潇潇下意识隐瞒了方才的小插曲,他可不想家里人为他担心。

  “良药苦口。”何意淡淡道。

  谢潇潇登时不满意了:“你总是给哥哥喝甜甜的药,我是小孩,他又不是!”

  “言之有理,这话你回头当着他面说。”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太坏了!”

  这话谢潇潇说过没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何意全然不放在心上,捏着他脸蛋晃了晃,肉肉的手感很不错。

  之所以出来寻谢潇潇,一来他久留确实不好,二来也实在是怕他玩的失了分寸,不曾想倒是真抱回个兔子来。

  何意出来时就和谢潇澜打过招呼,眼下找到人便没再进去,两人便直接离开酒楼去医馆了。

  本来今日是要在善仁堂里用午食的,但是想到谢潇澜今日若是陪同游京,定然会在京城最大是酒楼,这才想着过来瞧瞧,倒是让他给猜对了。

  迎着冷风回了善仁堂,屋内的炭盆烧的火热,见着他俩回来忙招手:“快过来烤火。”

  “可瞧见你郎君了?”胡大夫揶揄道。

  何意抿唇轻笑:“瞧见了,一同用了午食。”

  胡大夫啧啧称奇,平日里看着何意总是一副冰冷如玉的模样,不苟言笑起来和外面的天儿也无甚区别,可每每提到他郎君,倒是总能乐开怀。

  当真是夫夫情深。

  见他坦然自若,胡大夫自然也没了打趣他的心思,若他害羞的红了面颊,反倒是会有点意思。

  但他只瞧见何意像无事人似的捧着茶杯。

  谢潇潇忍不住偷笑,大哥说的对,不管是喜欢还是开心,当然都要表现出来,否则别人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性呢?

  “对了,先前你托我帮你找的药材已经送来了。”胡大夫看向何意,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斟酌用药吧。”

  “多谢。”何意微笑,并未解释那些药材的用途。

  胡大夫总觉得有些琢磨不透何意,让他找的那些都是罕见且带毒性的药材,上次他就发现对方在研制奇怪的药丸,想必是知道他已经发现,就干脆随着他了。

  谢潇潇听了一耳朵听不明白,干脆抱着兔子坐到旁边继续玩了,他只希望那个大块头不要找到谢家去,否则他可是要生气的。

  吱呀。

  屋门被打开,前院守着的几个大夫瑟缩着进来:“外面也太冷了些,我瞧着这两日怕是要下雪。”

  “也不奇怪,只是今年的雪却是要比往年迟些,来年庄稼想来会好些。”

  “我家小宝这几日嚷嚷着下雪,就惦记着打雪仗,想当年咱们小时候……”

  何意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神情慵懒,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艳羡。

  “何大夫!来人啊!何意!”

  何意瞬间站起来:“有人在喊我。”

  “外面风大,听错了吧?”

  何意眨眨眼睛,直到他听到谢潇澜的声音,立刻将茶杯放下,匆忙打开门冲出去,冷风灌进喉咙里,让他忍不住呛了几声。

  他匆匆往前院走,他绝对听道谢潇澜的声音了。

  果然。

  还不等他走到前院,就正好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谢潇澜,他咳了几声,沙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阙的二皇子突然腹痛呕吐……”

  谢潇澜将自己的披风揭下给他披上,将他半带在怀里,勉强能遮挡些风寒。

  后面的话即便谢潇澜不说,何意也明白了,如果南阙二皇子在大渊出了意外,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介时谁还管得了什么和平约定?

  所以,这些皇子使臣,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大渊,死在谢潇澜面前。

  “他都吃了什么?”何意边走边问,方才还好好的,且他们吃的都是一桌菜,没道理他有事,别人却没事。

  谢潇澜蹙眉:“桌上的菜他都动过,餐后甜品和水果也都吃了。”

  前院。

  南阙二皇子在雁北戎的搀扶下躺在椅子上,海清源脸色苍白,额头和鬓角都泛着湿意,夜楚渊则是站在旁边做出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

  何意快步走上前,拽起南域二皇子的手腕号脉,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谢潇澜时神色无奈:“轻微中毒。”

  “什么?谁!谁要害我!”海清源有气无力的呐喊,手却精准无误的扣住了何意的手腕。

  何意神色一暗,微笑着用另一只手快速捏了他胳膊的穴位,海清源吃痛,赶紧甩开了他手腕。

  “没人要害二皇子,准确来说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何意语气浅淡,“南域沿海,想必二皇子日日都在吃海货,我们大渊食物种类多,有些和海货相生相克,你吃多了自然会身体不适。”

  海清源有些尴尬,原本苍白的脸仿佛能瞧见一丝红,他觉得有些丢脸,轻咳一声:“还请何大夫救治。”

  谢潇澜自然没错过他借机拉扯何意手腕的情形,他退到一边默默站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海清源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何意示意海清源躺到里屋的榻上,而后便在几双眼睛注释下,冷声道:“脱掉上衣。”

  “什么?!”

  海清源紧张又无措,他舔了舔嘴唇,顾及着还有谢潇澜在,嘴唇却是高高翘起:“这样不好吧?”

  这个蠢货。

  谢潇澜彻底冷下脸,眼底的暗沉几乎能冲破眼睛的束缚,将他周身都包围。

  “冷静点。”夜楚渊拽了他一把,他看向何意,神情莫测,这般过早的就将软肋暴露,以后怕是还有得闹。

  何意忍无可忍,出言讥讽:“二皇子可是方才吃酒吃昏了头?不想治病就立刻回南阙,死在南阙最好,否则还要惹我们大渊一身腥!”

  这话便说的极其无礼且尊卑不分了。

  但海清源只有会错意的尴尬,何况,大渊的王爷都没呵斥,他又哪里能多言,再说了,他如今还要依靠何意治病。

  而且,医者多是脾气古怪,恶劣些也能理解。

  海清源忙道歉:“是本王子唐突何大夫了,向你道歉。”

  屡次被这样的人有意无意的冒犯,何意也来了脾气,直接不治了,他满脸怒意:“二皇子另请高明吧,省的一会施针,又要误会我对你有意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如何,迈着步子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夜楚渊当即蹙眉呵斥:“像什么话!之淮还不快去好好管教你夫郎,来人,去请其他大夫过来!要最有资历的大夫!”

  “是。”谢潇澜临走时抬眸看了一眼海清源,且等着的。

  何意并未走远,谢潇澜走了几步便追上了,他赶紧将人带进怀里,将那股火压下才出声哄他:“瞧着要下雪,左右医馆没什么病人,你和潇潇先回家如何?”

  “娘这两日怕你寒气入体,但想着你喜欢在善仁堂做事,也没好多说,只让我劝你少辛苦些,你觉得呢?”

  他絮絮叨叨说着,何意却始终微垂着眼帘,连应都不应。

  谢潇澜脚步一顿,捏着何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就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攒着眼泪,憋着鼻头都是红的。

  铺天盖地的怒意炸在谢潇澜胸膛,心脏像是被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将他的心搅的血肉模糊。

  “意哥儿……”谢潇澜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别哭,别哭,我去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何意对上他的视线狠狠抹了把眼泪,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谢潇澜腰间的衣裳:“没事,他会死的。”

  早在海清源屡次冒犯他时,何意就已经为他想好了死法。

  在他们身后廊下的拐角处,一抹小身影暗暗攥紧了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微笑:“他必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