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凡是能当街叫嚣的, 多半是仗着家世胡作非为,且定然是那种自以为是高官的,赶巧的是, 谢潇澜还真就认识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

  方才围着他极尽谄媚的官员里就有她爹,而且还和曹勉关系极好, 否则左不过就是一顿庆宴, 他还真没有什么不敢吃的。

  贾妙龄嗤笑:“你可知我爹是谁?我爹是包衣副护军参领贾冯敏!你得罪本小姐, 该当心官位的是你!”

  “原来是为官多年依旧是从四品的贾冯敏, 你不若回家打听打听, 我又是何官位?”谢潇澜眉眼凌厉, “竟不知京城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蠢货!”

  贾妙龄被他的眼神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当然知晓“天外有天”, 但那些更高官职的夫人或夫郎,根本不可能来街边小铺闲逛,所以她才敢找麻烦。

  但此刻对方说的话却真让她生出了胆怯,总不至于真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身旁的婢女拽了拽她,小声提醒道:“小姐, 不若您把东西放下,咱们快些离开吧?若是被老爷知道,怕是又要给您禁足了。”

  贾妙龄听到这话有些恼怒, 反手一巴掌甩在婢女脸上,厉声呵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那玉冠可是本小姐先看中的,你竟敢让本小姐拱手相让!”

  那玉冠可是她买来准备送人的, 价格虽有些超出, 但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这般好东西, 哪里舍得就这么给别人!

  “你胡说,那玉冠分明就是我嫂嫂先拿到手上的,你若喜欢怎的不先下手,分明就是嫉妒我嫂嫂不仅美貌还出手大方,你尚未及笄就要送男子这般物件,不知羞!”谢潇潇气不打一处来,那玉冠可是嫂嫂准备送给哥哥的,不能就这么被抢走!

  谢潇澜将他们二人拉到身后,淡淡道:“贾小姐,你吓到我夫郎和弟弟了,若此事今日不能解决,那咱们走着瞧。”

  贾妙龄瞪大眼睛,吓到你弟弟?

  你弟弟叫唤的最厉害了!

  谢潇澜也不管她是如何想法,左右贾家若是不登门,他就好好查查贾冯敏那个老东西!

  何意温顺的被谢潇澜带着上了马车,若是无人在侧,方才那巴掌即便落下也伤不到他,可谢潇澜来了,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眼前这个男人自会为他保驾护航。

  “可吓到了?”谢潇澜整颗心都吊在何意身上,若非碍于在外面,他是绝对要想着法儿的好好检查何意。

  何意并不将那女子放在眼中,他轻笑:“只不过呛了几句罢了,而且她也并未伤到我,我又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人。”

  “没怕她就好,她爹不过就是个从四品,若今日不来登门致歉,明日我就狠狠参他一本!”谢潇澜颇有些神气的说着,在何意面前显摆着,分明就是等他问自己话。

  谢潇潇捂了捂眼睛,扭头看向外面,幼稚!

  何意自然十分上道开口问:“夫君厉害,不知今日进宫圣上是如何说的?”

  “正四品右佥督御史,纠核百官,提督各道,是为圣人耳目。”谢潇澜挑眉道,“午后圣旨便会下达,介时咱们再去印府。”

  何意点点头,那便是纪律委员了。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谢府门前,谢潇澜下车后依次将他们扶下来,小唐见着他们立刻迎接:“小厨房已经做好饭了,有正君爱吃的鱼。”

  “我早食吃的晚。”何意低声说道。

  “无事,一会少用些。”

  谢潇澜也是知晓他娘劝饭的手段,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充满干劲的吃好几碗。

  所幸谢母这次并未多劝,用过午食几人便坐在檐下乘凉说话。

  虽是九月下旬,但天气依旧热着,冷不丁的就要折腾出一身汗来,吃着瓜果闲聊,也不失为闲暇之余的安宁。

  晌午过后,果然如谢潇澜所说的,宫中来人了。

  来诵读圣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周福,他见到谢潇澜并未即刻读,反倒是先笑着和他们浅聊:“许久不见谢大人,一路可还安全?家人好不好?”

  “劳总管挂心,一切都好。”谢潇澜也没拿捏着,与他心平气和的说着。

  周福对他很是青睐有加,别人也许看不明白,但他日夜都跟在圣上跟前,多少能揣测几分圣意,圣上对谢潇澜可远比朝中其他官员要上心。

  也许是因为当年之事,但不管如何,都是好事。

  周福笑道:“既如此,那谢大人便接旨吧!”

  谢潇澜当即带着谢家众人跪下接旨,得知自己要升官和实打实的升官了,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如今他便成为了有足够话语权的言官。

  “谢主隆恩。”他双手接过圣旨和四品官员的朝服和发冠,鸳鸯补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连那冠上的起金花顶和蓝宝石都格外耀眼。

  他起身看向周福,虚虚与他搭手,沉甸甸的荷包就进了对方衣袖,他笑:“知道公公是忙人,本官就不多留了,一些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周福也不与他客气,收下东西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离开了。

  至此,谢潇澜一年升一级的事彻底为人所知,夜辛即位后,升官本就不易,偏就出了这样一个状元郎,只为官一年,便直接升到了正四品的官职,不免让人心惊。

  自圣旨下后,不少官员都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唐管家应对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宋元便适时站出来,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被追捧的谢潇澜,则是早带着何意赶往了印家。

  “谢贤侄来了,想必此时府上人声鼎沸,怎的跑我这里来了?”印敖故作深沉的看着他,“还带着你夫郎。”

  谢潇澜笑道:“回京后知己好友见了不少,听得了几句商陆的事,顾来探望。”

  提起那小儿子,印敖总有一肚子的抱怨想诉说,奈何他一个长辈,哪能和小辈探讨这些?

  印敖摆摆手,语气里尽是无奈:“你们去看他吧,顺便劝劝,和…在一起算什么事!”

  谢潇澜只笑笑没接话茬,让下人带着去后院看印商陆了。

  他原以为小少爷闹几天别扭,使使性子就算了,出乎意料的是,印商陆瞧着确实憔悴了很多,全然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你们也来给我爹当说客?”

  印商陆倒是不避嫌的只穿着里衣,拢着薄被懒恹恹的靠坐在塌上,双颊有些凹陷,连眼下都稍微带着些乌青。

  可见是真的铁了心了。

  谢潇澜挑眉:“我们夫夫可没那闲情逸致,只不过是听说你被禁足,决明被打断腿,有些好奇才来看看。”

  “……哦。”

  又是有气无力的应声。

  何意暗暗掐了一把谢潇澜的腰间的肉,他温声道:“别听他胡说,知道你们的事他比谁都紧张。”

  “谢了嫂子。”印商陆唉声叹气,看他们两个这副恩爱非常的样子就有些难过,“我挺好的。”

  “我瞧你父亲态度已经松动,你可有想过与他好好说说?”何意问道。

  “我一提他就恼我,你们瞧不见,但府四周都是暗卫,我上次想爬墙出去见决明,都被抓回来了,我还能怎么办?”

  说着印商陆就有些哽咽,简直要委屈死了,怎么人人都能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偏他不能?

  什么狗屁的生孩子,他凭什么要传宗接代?他自己都是孩子好吗?

  谢潇澜就见不得他啼啼哭哭的,他蹙眉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想着如何去解决问题,否则决明岂不是白挨打了?”

  “那我该怎么做啊?”印商陆泪眼朦胧,看向何意时都带着控诉,“他还凶我,我都这么惨了……”

  何意有些一言难尽,耐着性子哄道:“先和你父亲坦诚公布的聊,若是因为褚家官职不匹配,日后未必不会官高一级,若是因为子嗣,那就更不用担心,娶了都不一定能有孩子,还不如直接找个不能生的,反而心中无挂牵。”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这就去找老头子说!”

  “等等,先把你这邋遢样收拾收拾。”谢潇澜见他充满干劲儿,也不准备多留了,“那我们先走,介时等你们好消息。”

  印商陆嘿嘿笑:“倒是要先恭喜你升官。”

  谢潇澜轻笑,倒是什么都瞒不住这位小少爷,虽说是给他禁足,可禁的是什么足,消息照样来去自如。

  “对了之淮,让嫂子去善仁堂如何?能治疫病,且还有圣上赐的官命,何况他还是哥儿,你不知许多命妇都所求无门,他如今的名声是担得起坐堂大夫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潇澜挑眉,与他达成共识。

  回到谢家时门前已经没了那些欲登门拜访的人,两人便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的,见他俩回来,宋元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手里还端着茶杯,咕噜咕噜喝着:“大人见谅,实在是刚将那些人送走。”

  “无妨,说说情况。”

  宋元立刻将今日来拜访的客人以及他们带的礼物悉数道尽,说了几句后还有些迟疑的看了几眼何意:“还有几位,明里暗里都是想往府上……”

  最后两个字虽说的清浅,但何意仅凭那张张合合的嘴也能看出来。

  塞人。

  京城这些官员,向来爱做这种事,有女儿的就想送女儿,有妹妹的就恨不得直接没名没分的扔进府里。

  谢潇澜动了动喉咙,只觉得嗓子有些紧:“日后再有这种,不用留情面,直接赶出去,谁要是敢坏我夫夫二人的情分,绝不姑息。”

  何意对此只是笑笑,他只是没想到,才一年过去,京城的人就忘记了,当初他是如何让谢潇澜雨幕下跪的。

  一群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