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月余, 何意是不如谢潇澜精神的,竟还能天不亮去上朝,听着对方离开的动静, 踏踏实实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他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酥酥软软的, 显然是睡的多了。

  “红叶?”

  “奴婢在。”红叶在外应着, 示意其他婢女们端好洗漱的东西跟着进去, “正君起床!”

  起初听着这四个字时, 何意藏在被子里的脚都尴尬的乱抠着, 他还和红叶商量日后不要再这么说, 可谁知对方义正言辞的拒绝, 表示其他世家夫人正君起床都是这般流程,他们自然也不能差。

  知道红叶是帮他无形立威, 便也没再说什么,他虽做不来其他府上夫人那一套,但该有的威信还是要树立的,免得某些下人打错主意。

  被人伺候着过日子,他竟也是习惯了。

  何意看了眼外面的天, 日头瞧着也没太大,他撑了撑身体:“陪我去看看娘和潇潇。”

  “是。”红叶立刻走在他身侧,“昨日舟车劳顿, 夫人和二爷也是刚起,厨房那边的饭食也将将做好。”

  何意点头:“那便一起用。”

  如红叶所说,他到小院时谢潇潇神情还有些困倦, 见到他来立刻扑过来:“嫂嫂, 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何意笑着捏捏他脸蛋, 随后看向谢母, “娘怎的不多休息会儿?”

  谢母细语温声:“精神尚可便起来了,方才小厨房来报,早食已经做好了,你留下一起用,该顾好自己的身子,昨儿还听你咳嗽了两声。”

  何意略想了想,昨日他咳嗽是刚到宅子里,和他们一起说话时,那时娘去打点宅子并不在场,想必是谢潇澜与她说了。

  他和谢母独处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这并不妨碍对方真心待他。

  “娘说的我都记下了。”何意乖乖应着。

  恰好小厨房将饭食送来,人前不训子,谢母便止了话头没再多说,招呼他们一起用食。

  厨娘很懂事,知晓他们舟车劳顿是吃不下那些大鱼大肉的油腻东西,便做的清爽可口的饭菜,何意本就喜欢喝粥,有小菜作伴,硬是喝了两碗。

  谢母看的欣慰,想着回头就让小厨房多做些这种小酱菜。

  一顿饭吃完,都快到晌午时辰了,谢母见他吃的多,便提议出去转转:“你带着潇潇去便是,府上还有好些事需要打理,我留下看顾着。”

  提到这个何意略有些尴尬,毕竟从红叶口中得知,凡是成家的夫人或是小哥儿,就没有他这样成日在外面不顾家的。

  按理说如今谢府的中馈之权该移交给他,学着去打点府上诸事,但他心不在此,谢潇澜便也由着他,因此这些事就还是谢母掌管,也幸好谢家人少事少,换成心思活络的,定是要给何意吃挂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谢母又接着说道:“趁着还能动,便帮你们管着,待你日后想学了,我再教你。”

  “那便多谢娘了,我和潇潇先出门了。”何意接受她的好意,只能更加努力的对谢家人好。

  谢潇潇立刻喜笑颜开,牵着何意的手就往外走,自记事以来他就没有在京城了,上次来京城还是一年前,难免会有些紧张和兴奋。

  何意任由他拉着,只是走到街上后,看着来往的商贩和行人,谢潇潇竟有些紧张的攥紧了何意的手,甚至隐约有些出汗。

  “不要怕,你本就是这里的人。”何意柔声安慰,语气带了些揶揄,“你哥哥不仅是新科状元,还是五品巡察御史兼两江总督,至于我虽不才,但也是四品恭人,可给足你底气了?”

  “足足的!”谢潇潇立刻抬头挺胸,一扫方才的怯懦,就像他嫂嫂说的,他本就是京城人士,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离京,他不该惶恐的。

  虽说何意曾经在京城待了数月,但已经离开一年,对京城多数地方也忘的差不多了,两人便沿街转悠着,瞧见小玩意儿便多看两眼。

  “何大夫?!”

  何意闻声看去,就见一位瘦弱的青年震惊地看着他,谢潇潇对此有些敏感,当即攥紧了何意的手掌。

  “甘松?”何意略在脑海过了过,就想到了这人的姓名。

  甘松立刻快步走上前,神情激动:“是我,许久不见何大夫,近来可好?”

  “多谢关怀,很好。”

  谢潇潇有些诧异何意为什么这么冷淡,但见那位叫甘松的竟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便知道何意在对着不熟悉的人时,大概总是这副不热络的冷淡模样。

  甘松也确实知道他这样,憨憨摸头:“何大夫要不要与我去防己堂看看,封大夫总念叨你,医馆其他人也都十分牵挂您。”

  “过几日吧,今日还有其他事,代我向封大夫问好。”何意朝他微微点头。

  甘松立刻明白他这是不愿与自己多说,赶紧朝旁边让了让,目送他们离开了。

  谢潇潇瞬间松了口气:“嫂嫂咱们赶紧走,他虽有读书人的气质,但模样与哥哥比起来却差远了,也比不得哥哥能给咱们富足的生活……”

  听着他叭叭的说,何意不禁有些无奈,倒是不曾想到自己之前无意间和羌活的话能让谢潇潇记到现在。

  他无奈莞尔:“是,你哥哥最好,所以你也别想那些奇怪的事。”

  谢潇潇抿了抿唇,故作老成的叹气:“嫂嫂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我这都是为了家宅安宁啊!”

  “你最有理。”何意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给你置办几身衣裳如何?你这几年像小树苗抽芽似的长得快,衣裳都赶不上你长。”

  没有小哥儿不喜欢做新衣裳,漂亮首饰,谢潇潇听他这么说,眼睛都亮了,立刻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拽着他就要找成衣铺子,要做红色的!

  何意乐得哄他开心,闲逛着走进一家布匹铺子,两人虽说穿的不起眼,但何意相貌妍好,周身的气质更是常人难比拟,铺子掌柜瞧见他们立刻迎上前。

  “二位可是看衣料?近日的蚕丝绸缎卖的极好,您可看看?”掌柜笑问。

  何意并未说好不好,看向谢潇潇:“可要看看,你自己去选也好。”

  谢潇潇有些紧张,他还不曾在京城买过东西,对上掌柜那双笑眼时恨不得连话都说不出,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道:“不要丝绸,要红色的衣料。”

  如今已经九月下旬,丝绸做的衣裳过俩月便不能穿了,明年即便再穿,这花样也已经不实兴了。

  掌柜倒是没说什么,帮他找了几种红色的衣料:“有嫁衣的正红,也有稍微浅淡明亮些的,我瞧您弟弟还未及笄,可是要先做嫁衣?”

  “倒是误会了,幼弟只是喜欢红色衣裳,这匹正红色的就不错,劳烦按照幼弟的身形裁剪布料,要够两身的,多裁些也无碍。”

  总不能只做一身,连替换的都没有,那可不行。

  而后何意又做主给他挑了其他颜色的布,并让掌柜做成衣,他叮嘱道:“做好送到北街的谢府便是。”

  “是。”

  北街住着的都是些小官员,且“谢”姓是他不曾听过的姓氏,掌柜只以为对方是小门小户的正君,却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妥,恭敬接了这生意。

  另一边。

  谢潇澜意气风发的从宫中出来,身边围着好些恭维之人,都是没有想到,圣上虽免了他两江总督的职位,却让他去督察院做事,还给了正四品右佥督御史。

  督察院可是直属圣上的,品阶无所谓,凡是做的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为恭贺谢大人升迁之喜,不若下官做东,请大人到降雪轩一聚?”

  “是了,前些日子我府上刚得一些新奇玩意儿,到时一并给谢大人送去!”

  ……

  你一言我一语的,无非就是见着谢潇澜升官,想扒着他得些好处罢了,毕竟他们也看明白了,去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也唯有谢潇澜这位状元发展势头最足,攀上就是赚。

  当然还有些人抱着把他拉下去的目的,刻意把他捧高,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前世曹勉用的最为得当。

  谢潇澜对这些话自然不放心上,他勾了勾唇,笑道:“诸位大人心意我领了,请客吃饭和礼物便免了,省的哪日本官被参奏了,还得费劲解释。”

  他这番直白的话,可谓是让在场围着他的官员都有些尴尬,各个都有些无措,有的连胡子都跟着动了动。

  自打次次回京,谢潇澜就没想着再与那些官员们温和相处,夜辛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大概也不是想让他和那些官员同坐一堂吃茶捻酒。

  还不如自己先表态,反倒省了不少麻烦。

  “本官还要陪家中夫郎,便不与诸位大人多闲聊了,告辞。”他说完便施施然离开,心中的烦闷消减,痛快了不少。

  南灵微几人在后面看着,不禁感慨:“这么嚣张,我都替他着急,这要是被刺杀了,那可真是要闹的更狠了。”

  “你还不知他脾性?憋着坏,不过他眼下所处的官职也不许他与其他人交流过甚,你我都要警醒些。”李鹤提醒着,“可不能给自己人添麻烦。”

  翟子桥哈哈笑:“谁会跟咱们几个站角落的过不去。”

  李鹤有些无奈,说这话倒也是实诚。

  谢潇澜拐出长街便到了宫门口,示意车夫立刻往府上赶,他还要带着何意去印府,马车行驶到街道,他刚掀起帘子,就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刚下马车,就见站在何意对面的女子扬起手,他立刻冲上前拦下那一巴掌,将人狠狠甩开,而后看向何意:“可伤着了?怎么出门不带小厮?由着你们两个人上街,回头定要狠狠罚那些奴才!”

  “你什么人!竟然敢阻拦本小姐教训人!”

  谢潇澜面无表情看向她,眼神划过一丝狠厉,他冷笑:“限你一日到谢府登门致歉,否则仔细你爹的官位!”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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