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妙龄回到府上就开始拿身边的婢女撒气, 院内婢女嬷嬷跪了一地任由她斥责,但她依旧不解气。

  起初她确实被谢潇澜吓到了,可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人要是真有本事,就该当街将此事解决, 哪里还会弄什么事后赔罪, 还给出期限?

  定然是自己官位不高, 又不愿在人前丢面, 所以才这般吓唬她。

  思及此, 贾妙龄更是决定将此事压下, 否则被父亲知道她在外闹事, 要给她禁足怎么办,她可不能学叶紫珠那个蠢货, 否则岂不是要和她一样只能下嫁给无权无势的表哥?

  贾妙龄却不知,谢潇澜就是认定她不会说,所以压根没费时间等着,第二日上朝时就直接狠狠参了贾冯敏一本!

  “臣有本奏,臣要告包衣副护军参领贾冯敏教女不善, 沿街打骂臣夫郎,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在圣上说出经典的“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后,谢潇澜立刻期期艾艾的跪地为自己夫郎打抱不平, 言辞恳切愤怒,即便是不曾亲眼目睹那场面,都会不由得猜测这是让他夫郎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被点到名字的贾冯敏有些战战兢兢, 没人比他还了解自己的女儿, 但事已至此, 他也只能维护, 否则不仅要被斥责,还会影响女儿的声誉。

  他当即同谢潇澜一般跪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圣上,老臣的孩子是娇纵了些,但绝不是能当街行凶之人!谢大人口口声声说本官的女儿如何,可有证据?”

  “贾大人是怀疑本官污蔑你?若不信大可去街上问问,令千金是如何对本官夫郎动手的,人尽皆知!且令千金用贾大人的官职压人,若非本官不畏强权,倒真是要被吓到了!”谢潇澜怒不可遏,“京城谁不知本官惧内,偏要用这种法子逼迫,当真是看得起我!”

  有些知事的,听到他这番话都忍不住低低笑了。

  可不是?

  京城还有谁不知谢大人惧内到雨天下跪,此事即便再过几年拿出来说说,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

  贾冯敏瞬间噤声,这么听着就知道此事定是真的,可贾妙龄只字未提,偏他又对她发脾气苛待下人习以为常,也不曾多问。

  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

  “谢大人,本官并非此意,实在是小女年岁尚小,顽劣也是有的,并非是真的要与谢大人过不去。”贾冯敏在心里把贾妙龄骂了个彻底,等她回去就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关禁足!

  谢潇澜板着脸,端的一副刚正不阿:“若人人都以年岁小为由,去做出重伤他人之事,岂非要天下大乱?还是说贾大人也要仗着官职压迫本官不追究此事?”

  “谢潇澜你——圣上!臣不敢啊!臣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娇养惯了,无意间得罪了谢大人夫郎,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谢潇澜气定神闲补充:“本官夫郎有品阶在身,是四品恭人。”

  贾冯敏当即噎了片刻,他愤然扭头瞪谢潇澜,恨不得把胡子吹上天。

  夜辛有些头疼,好端端的你惹他干嘛!

  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太子,夜辞渊立刻会意,从队伍中站出来微微拱手:“此事本是私事,可事关官职还是要认真对待,否则日后若是诸位的千金贵子都依仗家中官职作威作福,那将大渊律法置于何地?”

  “哦?依太子所言,该如何处理?”

  “此事因贾小姐所起,那自然也得贾小姐出面登门致歉,至于她用官职压人……此事还需圣上定夺。”

  要么再给谢潇澜升职,要么给贾冯敏贬职。

  夜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意道:“那便罚俸半年,委屈爱卿与令千金一同在府上思过吧,退朝!”

  罚俸和禁足。

  虽说并未对贾冯敏进行贬职处置,并未明确要禁足多久,可不管多久,只要闭门不出,就定然会导致信息闭塞,时间一久,会被踢出权势中心也说不准。

  下朝后谢潇澜便慢悠悠朝自己的朝房走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大写的“嚣张”。

  其他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官员惊惧且哀叹,都想不明白圣上怎么会宠信他这个的,虽然不明白,却不能阻挡他们各个都想和谢潇澜打好关系。

  “谢佥督好本事!”

  身后陡然传来贾冯敏克制又包含怒意的声音,他胸口剧烈起伏,活像是只被吹了气膨胀起来的死猪。

  谢潇澜对他语气中的嘲讽视若罔闻,颇为得意的笑道:“是比不得贾大人,不过大人可别忘了带着令千金登门致歉,否则耽搁了再次惹怒圣上,岂非得不偿失?”

  “你!”贾冯敏咬牙冷笑,“别以为你如今得势就这般嚣张跋扈,朝中风向多变,保不齐何时就要被拉下马!”

  谢潇澜听到这话有些不爽的眯了眯眼,细细想来,自重生后便鲜少有人对他说这么直白的话,他可不会简单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的威胁。

  前世他被诬陷,虽说明面上只有曹勉出手,可背地里谁又知道?

  “既然贾大人这般胸有成竹,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谢潇澜说着便欲转身离开,但他突然想到什么,略停顿后笑道,“禁足思过期间,贾大人还是莫要与同僚见面。”

  否则,他就再参一本!

  贾冯敏咬牙切齿,扯着嘴角冷笑:“还要多谢谢大人提醒了!告辞!”

  想他在朝廷兢兢业业,平庸却不算平凡的做事,却还比不得一个刚入官场的臭小子,这么想着总觉得可悲可气。

  圣人昏庸,只知晓做甩手掌柜,当真是让人有苦难言。

  可再有苦难言,他还是要按照圣上指示的做,思及此,他像是突然有了发泄口一般,步伐匆匆的走出宫。

  车夫见着他之前就已经得知他被罚,因此战战兢兢的将贾冯敏迎上马车,不敢多说,将马车驾的飞起。

  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贾府。

  “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午食还没备好——咔嚓!”

  贾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贾冯敏突然摔茶杯的动静给吓到,她偷偷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偏院把最受宠的姨娘给叫过来。

  “那个死丫头呢!”

  贾夫人一颗心瞬间吊起来,她忐忑道:“妙龄和几位小姐吃茶去了……”

  “这个蠢货,还吃什么茶,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

  眼看着自家老爷越来越气,贾夫人也不敢耽搁,立刻去让管家出去找人。

  起初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宫中传了旨意来,她才知道因为女儿惹事,害得贾冯敏也跟着受了斥责,这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禁足。

  官员禁足期间,朝廷是会被侍卫暗中监视的,若是发现在此期间随意外出或是与人来往,那就会被冠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不怪贾冯敏会大发雷霆,禁足时间未定,这才是让人最在意的。

  贾妙龄原本好端端的在外吃茶,她还准备和其他小姐炫耀一番,家中已经在准备为她相看好人家了,哪知道就被匆匆而来的管家给打断了,心情瞬间变烦闷。

  回到府上也依旧是板着张脸闹脾气:“到底什么事非要把我找回来说,我还没好好和她们聊天呢,吃茶到一半将女儿叫回来,当真是丢死人了!”

  “你还有脸说,给我跪下!”贾冯敏怒而拍桌。

  “女儿怎么了?爹您在宫中受了气就总拿我和母亲撒气,回回都这样,我又不是您的出气筒——”

  伴随着贾妙龄的话落,回应她的是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时,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脑袋都嗡嗡作响,脸颊更是痛到麻木。

  她瞪大双眼茫然的看着抽她耳光的人,惊惧异常:“爹爹……”

  “别叫我爹!你好端端的惹谢潇澜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如今是正四品官员,比我都高一级,连我都不敢正面和他交锋,你却敢当街欺辱他夫郎!那谢潇澜何等惧内,就因为你,今日在朝堂狠参我一本,害得我要和你这个蠢货一同被禁足!”

  贾冯敏越说越冒火,当下便拽起贾妙龄准备再给她几巴掌,贾夫人赶紧挡在面前跪地苦喊:“老爷!您就这么一个女儿,您是要打死她才甘心吗?!”

  前厅的吵闹声惊动后院,其他姨娘侍妾们也纷纷赶来看,可任谁都不敢踏足去开解。

  “老爷,消消气儿。”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传出,迈着优雅的步子朝贾冯敏走去,她继续哄道:“大小姐就是这般脾气,我院儿里沏好了茶,您与我共饮可好?”

  这便是府上最受宠的姨娘,不管贾冯敏如何发怒,只要她来口,都能怒意消减。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贾冯敏对着跪在地上的贾妙龄隔空点了点,示意她最近安分些,随后便跟着那姨娘去了后院儿。

  督察院的活儿多,要盯着朝中风向,朝臣见的来往,以及谁说了什么话。

  这差事说好听了叫风纪,难听了就是打小报告。

  “那又如何?差事是好差事,你好好做便是,听你说这些我都头疼,过几日中秋宴,你可能推辞掉与我们同聚?”

  夜楚渊先前故作高冷的模样已经被拆穿,如今也不远愿在装了,得知谢潇澜出宫后就赶了过来,想着先与他约好。

  谢潇澜有些无奈:“王爷明知故问。”

  宫中宴请,自然是不能无故推辞的,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可不敢这样做。

  “算了,让你夫郎与我把把脉,也不知是谁成日要害本王,狗崽子们!”夜楚渊慵懒的靠着椅子,丝毫不在意自身的形象。

  何意端着点心进书房,在谢潇澜的示意下为他把了脉,片刻后摇头:“脉象强劲有力,王爷身体极好。”

  说罢,拿帕子擦了擦手捏着点心吃了起来。

  夜楚渊被他擦手的动作搞的有些自我怀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可是每日都沐浴的。

  “老爷,贾大人携贾小姐到门外了。”

  何意闻言勾唇:“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