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晌午的功夫, 叶家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叶紫珠的品行,世家女子多礼貌有教养, 即便有养的娇气些的,也只是脾气傲娇, 却少有动则打杀的。

  何意听着那些话不动声色的翘起了唇角。

  叶家这一闹自然没有功夫找何意的麻烦, 他在医馆做事都松快了很多, 还能教药童多帮着多配些药材。

  只可惜他不会在防己堂多留, 否则定要让药童成为自己专属的, 只是俗话说得好, 教会徒弟, 饿死师傅,以后和他不能同心, 教也白教。

  倒是药童甘松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也跟着合计起来,从前何意未来时,他虽说是药童,却一直都是在医馆打杂, 自从何意来后,自己便一直跟着他做事,也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对他来说, 能学到东西自然是好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何意的认可,哪怕只是跟着他打杂, 也比给一群人跑腿要好。

  一日缓缓而过, 何意从防己堂出来就见印商陆几人已经备好马车, 他牵着嘴角登上去:“不是说今日不用来了?”

  “我大哥说殿试还未全然结束, 照旧让我们陪你。”印商陆笑说,“他还特意给了我许多银子,我一点都不亏!”

  何意忍不住笑了笑。

  想到殿试,也不知谢潇澜考的如何了。

  殿试是由礼部出题,策论的只有一题,却几乎是近千字的题目,字句都要好生斟酌着,打过草稿便是在试卷上公正抄写,之后则是由考官收走让那些老家伙们当场阅卷。

  判卷结束会将答的最好的递给圣上,再由圣上挨个考查他们的学问,按照往年三日后出结果。

  但谢潇澜知道,此次殿试当场便会有定夺。

  他对这些考题并不陌生,坐在位置上打着草稿,条条写的潦草却十分有理有据,转到他身边的监考官刻意在他身边驻足,看见那龙飞凤舞的草书先是皱眉,而后便耐人寻味的点了点头。

  其他的考官被他的举动勾起好奇心,当下都借着由头往他周围转,谢潇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身边坐着的考生们可就惨了,各个被吓的笔都有些拿不稳。

  谢潇澜倒是不介意考官肯定自己,可若是人人都来瞧他的试卷,被有心人摆一道就不好了,因此当第一位看过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稿纸给遮挡起来的,前世这些考官可没这么无聊。

  几个老家伙被他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当下哼哼的吹胡子瞪眼,转身不再看了。

  谢潇澜这才放心将草稿挪到试卷上,莫约半个时辰过去,考官敲响铜锣开始收卷拿去阅览。

  此次贡士一百二十名,一甲三名,其余便是二三甲,他们坐在桌前焦急的等着审判,正殿上纱帐后的那位却昏昏欲睡,丝毫不将此次考试放在眼里。

  “老谢,你答了多少字?”南灵微悄悄戳了戳他后背,“我只写了两千左右……”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安心,你定能中。”

  南灵微表情有些绷不住,他想问的是这个吗?你一副预知未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殿内的蜡烛全都点起来,外面的太阳都跟着落山了,不知何意此时回去了没有,不知叶紫珠有没有找他麻烦,不知商陆他们几人有没有护好他……

  屋内烛影绰绰,倒是有些美感。

  个把时辰后,殿试结束,礼部刚要示意宫人将这些考生送出去,就听圣人问:“殿选结果可出来了?”

  “三日后会张贴皇榜,届时一同准备游街事宜。”礼部尚书拿不准他要做什么,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

  “既如此那便当庭宣布吧,三日后吉服赶制出来直接游街便是。”圣上不甚在意的说着,“游街结束便举行琼林宴,每次都要将此事久拖,耽误时辰!”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虽说这些年圣上愈发奢靡不管朝政,却也没做过太过分之事,碍于这些考生都在,他也不好抚了圣上的面子,便示意侍郎将名册拿来。

  当庭宣读!

  此事将在场的考生们都惊着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当下就要出成绩,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尽管许多人平日里低调,可眼下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免有些期待。

  礼部将阅卷后拟的册子呈上去。

  “一甲第一名——”

  所有人的心在此刻高高悬起,觉得不是自己,却又期待是自己,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即便是谢潇澜都有些微微紧张。

  “——谢潇澜!状元!”

  中了!

  一甲第二名的榜眼是叶自明,第三名的探花则是给到了一位模样俊美的寒门子弟,至于李鹤是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南灵微和翟子桥的名字却是在三甲里。

  虽说稍微次些,但也实属不易。

  今日只是先宣读名册,三日后金榜便会张贴在集市,届时一甲三名便会骑马游街,名满天下指日可待。

  殿试考了整整一日,礼部派人将这些孱弱的书生们送回去,知谢潇澜几人住在一处,便安排了一辆马车。

  “请谢状元留步!”

  匆匆跑来的太监总管急忙喊着:“圣上请您去偏殿拜见。”

  谢潇澜身形微顿,一时弄不懂这圣上到底是何意,可眼下即便他心中挂念何意也只能再等等。

  太监总管周福看向马车里的其他人:“几位大人先行,谢大人此处稍后会派宫人再安排马车送回。”

  李鹤微微点头:“多谢公公。”

  他说罢对谢潇澜点点头,便示意太监赶车。

  周福带着谢潇澜往偏殿走,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状元郎走起长街来轻车熟路,仿佛曾来过数百回一般。

  他眼珠子一转卖了个好:“三王爷和太子殿下正陪着圣上说话,太傅也在里面,圣上心情很好。”

  “多谢公公提点。”谢潇澜沉声道谢。

  周福十分满意他的态度,当下也没再说其他的,将人带到偏殿进去通传后便守在外面了。

  偏殿内确实气氛不错,只是谢潇澜一进去便略微变了变,他只当不觉,恭敬行礼。

  圣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赐座,会试你答的不错,治理灾情之法说的头头是道,可是你在乡下也曾遇到过灾情?”

  “圣上治下有方,南峪镇不曾有灾情。”谢潇澜昧着良心恭维。

  “多年不见,谢世子脾性沉稳不少,倒是没了数年前的狂妄。”三王爷夜霆渊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可见乡土有乡土的好。”

  谢潇澜也跟着笑:“人总归会变,倒是三王爷一如当年,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那么差劲,没有长进。

  “你不过就是个罪——”

  “三王爷慎言,谢家无罪,谢状元不是罪臣之子。”太傅毫不给脸的打断他的话,甚至还不悦的瞪了一眼。

  齐太傅是三朝元老,连当今圣上都得礼让几分,何况是夜霆渊,即便是被呵斥也只能默默闭上嘴。

  太子轻笑:“三弟已经不小了,万不能再说话没个忌讳的。”

  圣上觉得有些乏味,见谢潇澜还敢嘲讽夜霆渊也没出面,只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他已经老了,看不透年轻人。

  “怎么还不回来?”

  用过晚食何意就在宅子门口等着了,只是等来等去都见不着人,好不容易瞧见有马车来,他兴冲冲的跑上去迎接,却被告知谢潇澜被传唤了。

  他在门前踱步,时不时就要盯着街道发呆,前面几家的灯笼都高高挂着,若是胆小些的,怕是都要害怕了。

  刚才着急,也没问他们考的如何,但瞧着各个神情虽疲惫却没颓废,应当是还不错。

  夏日夜晚有些微凉,这里位处深巷,还有蚊虫一直在何意身上扑,幸好他佩戴者驱蚊的香囊,否则就要遭罪了。

  只是他眼下虽心神不宁,京城其他人家也不安稳。

  叶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威从宫中回来便见家中闹的鸡犬不宁,最疼爱的嫡女更是身染怪病,浑身瘙·痒难耐,即便是好好按着她,身上也被抓出了许多血痕,手臂上最为严重。

  叶紫珠的婢女哪里敢隐瞒,将白日之事全盘拖出,叶威老谋深算,只沉默片刻便知道这俩人是被算计了,但他不记得最近得罪过人。

  “老爷,去请何大夫吧?咱们紫珠可怎么办啊!那何大夫不是还给五王爷瞧过病吗?你就把他请来吧!我可怜的女儿啊!”叶夫人嚎叫啼哭,这下毁了容,更别想嫁出去了!

  叶威被她哭的心烦,当下便给了管家腰牌让他去竹叶巷请,也不知其他大夫是怎么回事,竟连病因都查不出!

  何意知道琼林宴是要在游街之后举行,但他也拿不准宫中是不是特意留下谢潇澜吃酒,等他几乎都要闹脾气了。

  他刚要转身回宅子里,就听见了马蹄声,眼睛都跟着亮了,立刻跑出去迎接,刚跑两步就见一老头从里马车跳下来。

  何意立刻停下脚步,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你是谁?”

  “何大夫,我是叶府管家,我们小姐身染怪病,能否请您去帮忙医治?”管家说这话时都有些脸烫,谁不知先前他们家小姐还要抢人家的夫君。

  何意唇瓣紧抿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让他心情跌落低谷的人,要他去给叶紫珠治病,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不去。”他干脆回绝。

  “何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家小姐计较了!求您先去帮忙看病吧!”

  管家都要急死了,今日他要是请不到何意,明日他这个管家怕是做不下去了!

  何意语带怒意:“我说了不去!叶府连其他大夫都请不到吗?什么狗屁七级浮屠,凭她也配我去——”

  “夫郎!”

  何意恍惚抬头,就见谢潇澜急匆匆朝他跑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陪同,悬着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立刻跑过去,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谢潇澜笑着捏捏他脸颊,走到叶府管家面前,冷声道:“我夫郎病了,叶管家另请高明吧!”

  叶管家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瞧见旁边守着的侍卫,只能讪讪一笑灰溜溜的走了。

  侍卫们将谢潇澜安全送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当下便提出离开:“谢大人今日辛苦,早些安置,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多谢。”谢潇澜揽着何意微微点头。

  侍卫们面不改色朝他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不曾想这状元郎还是个惧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身子不爽快,略微短了些,各位千金贵君莫怪罪……(yue~)

  评论都没有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