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成了举人, 这可是十里八乡的头一个,就连老邻居茶树村的村长都带着几个童生过来送礼顺便吃席面。

  人人都想着要是能得到谢潇澜的指点,之后考个秀才不还是轻轻松松?

  因此当何家抓着几把干菜上门时, 他们恨不得连大门口都进不去,硬是喊着挤进去的, 却连谢潇澜的衣角都摸不到。

  “贵婿!”

  何氏抓着干菜硬挤到他谢潇澜身边, 笑呵呵的看着人群:“这是我们意哥儿的相公!意哥儿是个好福的, 要是我们何礼也能成为举人, 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了!”

  这样无礼貌教养的行为惊呆了不少人, 这几日各路人前来拜访, 都没有敢直接拉扯谢潇澜, 还说这些话膈应人的。

  何意后槽牙都咬紧了,虽然不是他父母, 可到底他占了人原主的身体,这样不要脸的行径也是在丢他自己的脸。

  要是放在平时,何意早就敞开了怼了,可今日邻里村子都有人来,今日发生任何事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形象, 何意还要脸,便想着把何家往屋里带。

  哪知何曼却像是看明白了他的意图,笑的一脸邪恶:“二哥该不会是觉得我们给你丢脸了吧?要不是我, 二哥你也嫁不了谢举人啊!”

  她明里暗里都是在威胁何意,如果不顺着她们的心意,便把当初他出主意的事拿出来好好说说。

  何意嗤笑一声, 张口欲说些什么, 却被谢潇澜拦住了。

  他面色不虞:“我可不是你家贵婿, 意哥儿当初可是我娘十两银子买来的, 至于你刚刚说的话,即便是你嫁,我也不会娶!”

  今日是谢潇澜的主场,如果何意出面难免会遭人闲话,他知何意不在意,但他却不能忍受那些闲言碎语重伤他。

  当初谢潇澜在后山撞破头昏迷不醒,谁都知道谢氏给他找了冲喜的,按照常理姐儿是比哥儿好生养的,十两银子正经娶个里正家的都绰绰有余,估计当初是说了何曼,但对方不愿意才买意哥儿。

  前因后果稍微一推就能知道个大概。

  何家平日里就仗着是大姓家族,对其他村里人总是忿忿的,再加上何意可是谢潇澜护着的,眼下见何曼说这种话都有些不认同。

  “曼姐儿你也不能自己夫婿被人抢了就怪你二哥,当初我可是上门找你了,你又哭又闹又上吊的,谁敢啊!”金媒婆穿红着绿的,笑着就把她的事给抖落出来了。

  “可不是,人意哥儿在何家时成日里被你们使唤欺负,见着他过好日子就开始扒着,早就跟你们家没关系了!”

  何氏一听这些脸色变了又变,她怒喊:“说什么!说什么呢!再胡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个老妇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卖儿子了?”

  十两银子不就是明摆着吗?

  被她称作“老妇”的妇人不想砸谢潇澜的场,忍着没和她动手,否则早就上去抓花她的脸了!

  村长李富贵因为去村口接外村的人来晚,刚走到谢家门口就又听到了这狂妄的言论,当下气的不得了。

  “又闹什么闹!”李富贵大喊,“何家的这可是举人的席面,要是县令大人怪罪下来把你抓紧牢里打板子都不为过!送礼送干菜你这婆娘也不嫌丢脸!以后不许再来谢家!”

  “我来我儿子家也不行?意哥儿可是从我两腿间爬出来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还不许我来看他!”何氏有些癫狂的大喊大叫,“你们都瞧不起我们礼哥是童生,等他以后成了举人,有你们巴结的时候!”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就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何氏顶着五指分明的巴掌印愤恨的瞪着谢母,眼珠子都成红的了,她先是突然崩溃的大喊大叫,而后像是疯了一般冲到谢母面前,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拉扯他。

  李婶子忙冲上去把她给拽住,何意借着人群混乱,鸟悄的补了几脚。

  回头就发现谢潇澜无奈的看着他,忙收回自己的脚,躲他身后扮柔弱去了。

  “何家的是不是疯了?我看她那样像是疯了?”

  “前几年村口那个疯子不也是这样吗?快给她绑起来,以后别让她出门了!”

  李通反应最快,一听到这话立刻去找了绳子把何氏给缠的结结实实,顺手将不知道从哪顺来的破布团子塞进她嘴里。

  一时间只能瞪着通红的眼睛躺在地上唔唔乱叫。

  何曼被吓坏了,她之前哪里见过村里人这样,忙找同族的叔辈们帮忙,可那些人有心要和谢潇澜搭线,才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最后是何茂骂骂咧咧的把人给领回去的,他心里有气,也不管何氏被绑着手脚,拽着李通递来的一端绳子硬是把她给拖回去的。

  好好的席面被闹成这样,谢母不想这些人私下说谢潇澜不好,便又站出来继续招呼他们用席。

  举人的席面自然是最好的,镇上的酒楼听说是给谢解元做席,不收银子都要上赶着过来。

  落座的人无一不是说句好。

  席结束时还剩的一些东西都招呼村里人给带走了,何意特意给李家留了几块肥肉,这时候村里都爱吃带油腥的。

  晌午时,谢家才将一切都收拾好。

  “意哥儿休息会,娘有话跟你说。”谢母将他喊进屋里。

  何意抿了抿唇,谢潇澜立刻接话:“娘有什么话同我说也一样,意哥儿累的厉害,让潇潇陪他玩会。”

  谢潇潇立刻会意,拉着何意的手欢天喜地的跑进了自己屋里,亲的很。

  “娘要说什么?”

  谢潇澜是知道他娘有多喜欢何意的,所以何家事怪不到他头上,如今还能让她这般严肃的,八成也就只有孩子。

  但他如今根基不稳,再想到何意方才暗戳戳踹何氏那两脚,他只觉得对方还是孩子,需要他养着,根本没心思再养一个。

  谢母没忍住捶了一下他胳膊:“我是恶婆婆吗?”

  “娘,刚出这事你就要找他单独谈,我自然会担心,有话同我说便好,若是孩子的事您就再等等吧。”

  “什么孩子,都娶了哥儿了,没有三五年哪来的孩子,不是说这个!”谢氏都想跺脚了,“娘是想说,你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家中也该买几个下人使唤,本想将银钱给意哥儿让他去做主,既然是你问,我不给银子。”

  原来是买下人使唤。

  谢潇澜轻笑:“那我一会便说与他听,这几日家中忙些,过两日我去镇上看望夫子,届时一并将此事办妥。”

  谢潇澜自是忙碌。

  秀才见官不跪,且能免去数人的劳役和田税,先前因为陶家刻意为之,即便谢潇澜是秀才也无人将田地挂在他名下。

  可举人不同,举人可以免去数十人的劳役和上百亩的田税,光是如今他的地位,即便不再继续往上考,都已经是能同县老爷平起平坐的地位了,来讨好的自然不少。

  如今商户地位低,赋税更是要比百姓们高上一成,南峪镇出了好几个有本事的,各个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谢潇澜这里虽不及他们,却也分身乏术。

  商户会拖家带口来依附,献上家财自降为奴,他从前来求庇护的商户里挑选了五家,但经过会面挑选后只留用了周、郑两家,当然丑话说在了前头,若是这些人日后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他也不会姑息。

  手中有了银钱,办起事来自然也方便些。

  谢潇澜闭门谢客两日后,便带着何意以及谢潇潇去了镇上,如今他们已经买了马车,自是还差个车夫能使用,好歹谢潇澜都成了举人,该有的排面得有。

  此番来镇上,主要是去拜访谢潇澜先前在梧桐书院时的夫子万年盛,别看小老头严肃古板,却喜欢清甜的果酒,谢潇澜给他买了好几坛,又给师娘以及孩子带了些东西,拉着一马车登门了。

  来开门的是他们家的小哥儿,垂髫小儿,看见谢潇澜时眼睛都亮了:“谢师兄好~”

  “小瑜儿好,你爹爹可在,我来探望他。”谢潇澜摸摸他脑袋,从马车里拿出较轻的点心盒子给他拿着,其余的则是自己拿。

  闻声而来的师娘瞧见是谢潇澜忙将他往里带,脸上的笑都没掉下来:“你夫子总惦记着你,得知你中举高兴的不得了,想去看你又怕添麻烦。”

  “胡说!”万年盛红着脸呵斥。

  师娘笑而不语,见他高兴便拿了一小壶清酒给他们用,毕竟谢潇澜是带着妻弟来的,总不好让他醉酒而归。

  两人聊着考题之事,说着说着便扯到了陈文之流身上。

  万年盛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虽性子不讨喜,却没想到会遭此祸事,若明年开恩科便罢,若是没有需再等三年了。”

  “这有何可惜,此次劫难反而救了他的命。”

  虽说谢潇澜也不由得感慨几句造化弄人,谁让被抢的那几位都是手握答案的,没考成反而是幸事,否则若是考试被抓到舞弊,可是终身禁考的。

  他将先前的事说给万年盛听,小老头气的直拍桌子:“造孽!老天有眼,就该他们经历此事!那杨多元竟也是个拎不清的,这梧桐书院这般不堪,造孽啊!”

  “听您意思,是有其他打算?”谢潇澜问道。

  “我准备去私塾教书了,得给我们瑜哥儿攒些银子好娶个郎君回来。”

  早些年妻子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他唯有万书瑜一个儿子,虽说是哥儿却也从未嫌弃过,嫁是舍不得了,招个夫婿便是。

  私塾给的束脩要多一些,且私塾里还会额外给些银两。

  谢潇澜见他心意已决,没再多说,浅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他们今日出门还有谢母交代的其他事宜,得买些下人回去才行,谢潇澜本也有心多买几个奴仆,他娘从前便是过惯被人伺候日子的。

  前阵子因为灾情来了许多灾民,多数活不下去的便只能将自己变卖为奴,伢行一时收了不少人,各家各户十几个的挑都有新的不断送来。

  “怕是要砸手上了,这几个卖不出去的早知道还不如不收!”伢人急的嘴角都长泡了,吃喝养着,竟是没人买,亏都亏死了,要是死了更不值钱!

  这时一伙计带着谢潇澜进来,伢人瞧见他登时就瞪大眼睛了,他可是认识谢潇澜的,南峪镇唯一的解元老爷!

  他立刻换上笑脸:“谢老爷来挑人?可有想要的,我亲自给您挑!”

  “不必,让我夫郎来挑。”谢潇澜对此见怪不怪。

  伢人一听便知他意思,立刻迎到何意面前,脸上堆砌出笑:“夫郎好生挑!”

  何意看着被关在里面的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在这里,这种交易是被允许的,他极力说服自己要适应……

  谢潇潇先前就知道何意希望有人能帮忙收拾药草,见娘总是捶着酸疼的腰,见兄长要亲自驾马车,他站前面接起话茬:“家中宅子不算大,挑三个粗使婆子会做饭的,两个手脚麻利的汉子,还要个会驾马车的……”

  伢人愣愣的听他说了好些,只是数着里面的数都不下十个了,他赶紧让里面那些各有本事的分开站好让谢潇潇挑,这可是财神爷!

  谢潇澜悄悄拉住何意手指,虽不懂他为何不悦,但定然都是自己的错,回头再认错便是。

  谢潇潇凭直觉挑的都是合眼缘的,给银子时何意面上有了一丝龟裂,这几个下人比当初谢家用十两银子买他都贵!?

  “谢潇澜,他们比我都贵,可我却要不分昼夜的照顾你,你不觉得我是否太累了些?”

  因着还要闲逛,交付银子之后,谢潇澜便将村子告知了那几个下人,让他们先走回去。

  出了伢行,何意满脑子都是他们比自己贵。

  “有道理。”谢潇澜说着就把他往街道边的喜事铺子里带。

  “做什么?”

  “给你买聘礼!”

  于是,再从铺子里出来时,后面的掌柜眼睛都笑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往马车上放,之后何意再没提过这事。

  有了马车便不急着赶时辰,他们来得晚,转悠这一小会就到了该用午食的时辰,三人便直接去了酒楼,店小二迎接他们时,都恨不得把“谢解元到酒楼用食”的事告诉全镇上的人。

  怕引起不少人围观,谢潇澜便要了厢房,进去后点过菜就只等着上了。

  何意有些懒意,靠着他肩膀打着哈欠,昨日折腾的太晚了,虽没有太多不适,但总归是累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出门这般晚。

  “谢潇澜我——”

  “好啊,果然是你们!”

  何意话未说完,厢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叭起,今天只有浅浅的四千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