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二人不动如山, 路颜清眼睫闪了闪打破僵局：“爸爸，上次我不太冷静很多事没有说清楚，我们今天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路平川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把目光转到女儿身上, “当然, 爸爸妈妈都希望你和时奕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今天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也希望你能相信爸爸。”
路颜清微微垂眸后正视自己的父亲：“那么，请爸爸讲讲为什么会觉得女孩子靠不住？现在同性恋已经受到了法律的保护，在财产分割上和异性恋没有不同。仅仅是因为没有孩子养老吗？以我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请最好的看护, 不存在你担心的这个问题。”
路平川默了默说：“我只是觉得男孩子是更好的选择, 在事业和生活上都能为你提供更好的帮助。”
“为什么？这些和性别有关系吗？我只喜欢女孩。”路颜清眉心微蹙,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爸爸还会有这种想法, 二伯的前车之鉴还不够痛吗？
“阿清, 爸爸一直想问, 你不喜欢男孩是因为那件事对你造成了阴影吗？如果是的话爸爸和你道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但真的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的, 你要试着接纳，可以慢慢来。”路平川避开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问了自己最想问的。
那些梦魇时至今日还清晰着, 路颜清做了一次缓慢的深呼吸, “他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睡觉，就算锁了门我也会害怕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溜进来, 我一闭眼就是他那张油光满面还带着笑的脸。但那都过去了，爸爸, 我不喜欢男孩就和你不喜欢男孩一样, 是改变不了的。”
“你是在怪爸爸吗？”路平川想了想说：“因为当时我没有让时奕报警, 所以你觉得爸爸是在袒护自己的叔叔？到现在都不愿相信爸爸是为你好，也从来不看一眼我给你挑选的适婚者。”
路颜清本想直接否认, 想到此行的目的解释道：“我以前是怪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还要让我和时奕闭口不谈，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我的问题。你上次说怕影响我的名声，他也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爸爸，若不是我和时奕说过他过于亲近经常让我感到不舒服，若不是时奕给我买了警报器，他就不是强.奸未遂了。在你选择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对靠近我的人都失去信任？你以为我只有12岁什么都不懂，可奶奶早就教会了我要自立自强，要学着保护自己。”
路颜清说完这些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曾经以为难以开口的东西在看见那人眼里的光灭掉的时候好像不重要了，她想要接纳付斯，所以要先接纳自己，过去留下的印记不会消失，但她应该拥抱未来。
“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男孩或者女孩的原因。我喜欢她，第一眼就心动了。但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我起初不敢承认，怕自己的喜欢不够深，也怕她对我的喜欢不够久。今天想说开是因为我不想这些矛盾在我和她在一起之后爆发，也不想让她在你们和我之间为难。”
父母二人面色凝重沉默着，路颜清试着扬起一抹淡笑，“一旦开始，我想给她百分百的爱。如果爸爸依然仅仅因为性别不接受的话，我会尽到作为女儿的责任和义务，但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们分享我的感情生活了。”
路平川握紧了水杯，路颜清瞥见他呼吸频率明显加快担忧道：“怎么了爸爸？”
一直没有开口的卫锳端起水杯递到他唇边，路平川一边喝水一边摆手，平复好心神说：“没事，前不久查出来有点轻微高血压。”
“抱歉。”路颜清抿紧了唇。
路平川缓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路颜清攥了攥拳，该说的她都说了。
“她对你好吗？”路平川忽然问。
路颜清失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当然了爸爸。她很好，对我也很好。”你同意的话应该会对你也很好。
“女儿，虽然现在说太晚了，但爸爸还是要和你道歉。”路平川看上去仿佛一下苍老了很多，“他和我说只是想去看看你睡着没有，时奕也说他进去的时候你们都穿着衣服，小微早逝后他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爸爸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叔叔会有那样的想法，加上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路颜清摇摇头，“不是的爸爸，那个时间我通常已经睡了，那天我多画了一会儿画，所以他进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熟。我问他找我干什么，他哄着我说把衣服脱掉更好睡觉，我不愿意他就直接上手，在我挣扎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生理反应，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路平川服下卫锳让阿姨送过来的药，低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爸爸，你要我怎么说呢？”路颜清眼神难得迷惑，“你们长时间在外地，得知这件事后隔了一天才回来，你问话的方式也带引导，想让我觉得那是误会。可能是想让我心理上不受影响，但怎么可能？你把他赶到了山城，但那天晚上的无助和害怕谁来帮我赶走？”
“阿清。”卫锳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长发，路平川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单手撑着桌子起身离开。
“是妈妈对不住你，时奕大大咧咧长大让我忽略了对你心理上的关心，你也一直很懂事，在我回过味的时候你都念初三了。我尽可能地弥补，但错过的那些时光不会回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开心。女孩子好，会更体谅你关心你，也许还比我们更懂你。”
路颜清牵起她梳理自己发丝的手，“妈妈，我没有怪过你。在我小的时候你就经常画图画到半夜，我知道那是你的热爱，也是那一张张图纸供起家里的开销。但在我最想你的时候你好像总能感应到，往往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很满足了。”
路平川朝母女二人走去，路颜清看向还未表态的爸爸，一个质朴又庄重的暗红色折叠本出现在眼前，她笑了。
对上女儿由心底露出的笑容路平川紧了紧户口本，一股醋意涌上沉重的心头，神色却舒展开来。
“这是爸爸的诚意，希望能取得你的信任。”
路颜清伸手去接，路平川将其紧攥在手中，对上女儿探究的眼神说：“决定结婚之前能不能先让爸爸看看。”
他忽然的执拗让路颜清哭笑不得，她又不是要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我们还没在一起呢，她愿意和我结婚的话自然是要先见家长的。”
路平川绷紧下颌，“她不都当街吻你了吗？”
路颜清张张口，默了一会儿解释道：“之前是我一直没有答应，但是我惹她生气了，所以现在换我追她。”
路平川拧了拧眉，想要说什么念及对方也是个女孩改口道：“不管男孩女孩，都要有担当才行，还要有上进心，要——”
“爸爸。”路颜清失笑，“我知道的，她很优秀，你会喜欢的。而且，之前是我不够勇敢，你应该担心的是她的家长会不会介意我让她们女儿伤心了。”
路平川走回位置上坐下，以往的经验都不足以解决这件事，他苦恼道：“我不懂你们两个女孩子是怎么谈恋爱的，套在异性恋中你是扮演男方的角色吗？”
父母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路颜清面上滑过一丝不自然，她想了想说：“没有谁需要扮演男方的角色，我们的爱是互相的，没有哪一方需要承担更多。”
“那你们。”路平川欲言又止，“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路颜清看看时间说：“今晚还有一趟航班，现在过去能赶上。”
“这么着急干什么，她连一晚上都等不了你吗？”路平川闷下一口水，“明天和爸爸一起去，我下午在帝都有个活动。”
路颜清抿了抿唇，“好。”
回到卧室路颜清翻开户口本，一张黑卡滑落，她无奈摇了摇头。
洗完澡后她靠坐在床上，心中的郁结说开之后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她打开手机看向被她置顶的联系人，抿了抿唇点开宋西前不久给她发来的消息。
lucky：【路总，我在-4℃看见付总了。她和朋友在一起喝酒，还遇到了李子洋，说是演了出戏给李子洋。】
还真找上付斯了？路颜清面色凝下来，她先前准备提醒付斯当心李子洋，怕她多想就没有说。
“喂，路总。”接到路颜清的电话宋西吓了一跳。
“她还在吗？”路颜清垂下眸。
宋西咬咬手指说：“不在了，刚刚和她朋友一起走了。”
“你说的演戏是什么？”
“呃，她说她和朋友一起骗了个骗子，具体我也不知道。”宋西咽了咽喉咙。
路颜清捏捏眉心，看来那天付斯说的狗是李子洋，气成那样是听了什么？
“她喝了多少？”
宋西眨巴眨巴眼睛，“emmmm她喝的是奶啤，应该不会醉吧。”
路颜清松了口气说：“好，谢谢。”
“不过，她朋友好像喝了挺多烈酒。”宋西补了一句。
“没事，你注意安全。”路颜清抓了抓被子。
“嗯嗯，这儿安保很好，不用担心。”
路颜清看着手机上的监控App发愣，过了一会儿关上灯躺下。
晚安，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