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完结】>第066章 希望就希望之

  江声醒来的时候, 感觉身上有些酸软,更多的是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恍惚。

  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地有熟悉的陌生感。房间内一片昏暗,陈设布局简洁而整齐。窗帘拉得很死,不远处是木制的百叶窗, 在阳光明媚的天气打开窗, 琥珀色的光会洒入每一个角落。

  但现在漆黑得像是恶魔的古堡。

  江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 四下打量,有些恍惚。打破恍惚感的是厨房炸葱油的动静, 葱香味道从厨房一路蔓延过来。

  他们分手真的好久了, 久到沈暮洵学会了做饭, 也久到骄傲的人学会低头。

  江声抓着被子两眼空空,有些累,不大想动。他胡乱抓了抓头发,重新倒回床上,伸手在床头柜摸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亮屏后弹窗爆满,江声习以为常。大部分消息他都不想回,江家破产之后也懒得搭理大多数的无用社交。

  来自号码[楚熄]:

  02:12

  【今天是校庆游园会, 哥哥要来吗?我看了社团上报的摊位, 有特别多好玩的】

  【你不是还要去看你老师来着嘛,择日不如撞日】

  江声是有点好奇, 但是他今天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休息。

  【今天就算了。但你如果去的话,遇到好玩的可以拍给我看看】

  江声发完后才有些迟钝地地反应过来。

  楚熄怎么会顺路。他腿受伤,住的地方也没有电梯, 大概不好出门, 怪可怜的。

  刚准备撤回,就看到对话框弹出消息:【当然可以!!】

  楚熄打出好多个感叹号表达自己的愿意。

  江声:【不太忍心麻烦病号】

  蓬松卷毛遮掩着晃动的耳钉和银链, 少年墨绿近黑的眸子盯着屏幕,面无表情紧绷的脸庞终于松懈,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少年鸦羽般的睫毛底下是泛着淡青的眼圈。

  显然两点多发的消息不是因为他两点就睡,而是因为两点终于忍不住想问,然后因为没能得到答案煎熬整夜。

  他几乎是枯坐在床上,盯着时针和分针熬过去的,分针每跳一格,他就在想江声此刻在和沈暮洵做什么。

  楚熄没那么在意江声和谁玩……好吧,有点在意,再大度的人也没办法不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嫉妒不甘、独占欲都是人之常情。爱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在明媚的向往和仰望的背面,是沉甸甸的囚牢。

  但……

  楚熄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手机。

  江声的年纪还小,长得又好看,还是个那么出色优秀的人,收不住心再正常不过了。

  在肮脏失序的地方长大,楚熄曾经无比厌恶这种混乱。但如果发生在江声的身上,他又开始酸涩地双标对待。

  他的确嫉妒的确有敌意,又仍然认为沈暮洵不过是江声的消遣。偶然得到的青睐不值一提,毕竟他们无论是性格还是经历都注定走不长远。

  何况谁都知道,江声从来就没有过复合的先例。

  连十七年竹马楚漆都没有的优待,怎么可能轮到八百年天高地远不相见,还写了那么多歌骂江声的沈暮洵。

  比起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楚熄更在意的是——

  他的手指抓紧手机,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机壳上扣了扣,薄唇紧抿,表情带着些茫然和紧张。

  是不是……他做得不好,太生疏太笨拙,没有让江声觉得舒服,所以他才会去找沈暮洵。

  少年眉头紧蹙,虎牙咬着拇指,用力到疼痛。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问题非常要紧,是天大的事情。

  但是……又不是那么好开口问。也许会显得他太急色,除了这个脑子里就没别的,空虚无内涵。

  楚熄用力抓了下头发。

  在意的同时他又在宽慰自己。

  哪怕江声要去赴沈暮洵的约,不也把他晾在那里到深夜,陪他过完生日送他鲜花吗?

  尽管如此,尽管找到了足够多说服自己的理由,但也许人的天性就是反复和纠结,楚熄在反复的和自己辩论和推翻观点,为此辗转反侧,只要想到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就一夜难眠。

  他也就差一点点。

  他明明本来也可以。

  楚熄仰起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到中午了。

  而江声才刚起床。

  他忍不住咬牙,薄唇边溢出微笑。若是撇开他的疤痕不谈,楚熄倒是有张唇红齿白、深邃俊朗的脸。只是如今眸中带着阴郁,便显得格外割裂。

  不知道节制的东西就该沉塘处理,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张弛有度?

  真的很没品,活该他被丢掉。

  楚熄有些反胃,通宵后混沌的脑回路大概都有些不正常。他不想承认自己嫉妒愤恨到几乎咬碎牙。越是极端的情绪下,他越是表现得像只好狗狗。

  【哥哥好好休息!玩得开心就好,我没关系的。】

  【】

  来自号码[AAA哥哥]:

  【好好养伤,过两天来看你】

  【】

  楚熄绿眸抖动下,嘴角扬起一点笑。

  成年人的世界,过两天其实就是遥遥无期的意思。“过两天请你吃饭”、“过两天出来玩”、“过两天聚一聚”……能实现得少之又少。

  楚熄知道这种潜规则,但是也不妨碍,他从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期待。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来了,他什么都不准备才是辜负。万一他没有来,这两天的期待也是一种煎熬的快乐。

  *

  江声盯着楚熄发来的小狗图看了看。

  漆黑的毛发圆圆的眼睛,咬着粉色小花歪着脑袋,犬牙健康又乖顺,看起来漂亮又老实。

  虽然江声觉得毛茸茸都可爱,但应该算是坚定的狗狗派,对他来说,小狗身上的忠诚热烈和寻回性更合他的脾气。

  江声把小狗表情包存入相册,继续查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要回复。

  撇去大堆无效消息,他看到严落白的发来的微信。

  01:39

  【你不回来?不回来让我给你打电话收拾烂摊子干什么】

  【语音接入失败】

  【语音接入失败】

  【在沈暮洵那里?】

  【你难道是把我当僚机用的,我单方面申明不接受外包工作】

  03:50

  【你是不是有点太忙了,江声】

  10:11

  【离开给我打电话,小心被拍】

  12:28

  【复合记得报备。】

  江声把这时间扫了一眼,他的经纪人真的是很敬业的打工人,不过加班到四点是不是有点太容易猝死了,好危险。

  江声:【。】

  严落白回复很快:【?】

  江声:【已阅。苦守寒窑十八载委屈你了,我再蹭顿午饭就回来】

  严落白照猫画虎:【。】

  门口传来“嘎吱——”的响动。

  江声抬起头,看到沈暮洵走近,把灯光按亮。

  这里环境实在是太黑也太压抑,明明江声记得以前不是这样。他们租的房子朝阳,以前他黄昏会喜欢在沙发上睡觉,中午喜欢在卧室睡觉。百叶窗总会透出温暖的光,非常明亮。

  但现在因为沈暮洵艺人身份的特殊性,屋里的窗帘都拉得很紧。一点讨人喜欢的阳光都照不进来,哪怕灯光通亮,都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青年穿着黑色的卫衣,脖颈挂着一副耳机,颈侧和喉结上的咬痕清晰可见,青年任由它们袒露出来。

  江声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他明晃晃的罪证,“……你好歹遮一遮。”

  “又不出门,有什么所谓?”沈暮洵扬起眉毛,走过来把手里的温水递给他。

  手指摸摸江声的额头,又扶着他的面颊摩挲,力度很轻,眼帘低垂轻声问,“有不舒服吗?”

  江声靠在床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眨眨眼睛,“不会。”

  沈暮洵说他会让江声舒服,也确实做得很好。他的力气不小,会很大很重,但哪怕在失去理智兴奋到上头的时候,他也记得江声不喜欢被粗暴地对待。

  所有力气和力度全部都控制在会让江声觉得快乐的区间,他的一切顶撞和抚慰都是为江声服务,只要能把江声送到顶峰,他看着他的表情被他亲吻,就几乎能感觉到一种迷幻剂般的快感。

  江声薄红的唇色被水洇湿,黑发如流墨般衬着他白色的皮肤。表情带着懒倦,歪着的颈侧上全是沈暮洵留下来的痕迹,而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只是耷拉着眼睛甩了甩胳膊,咕哝补充,“……就是没什么力气。”

  “晚点帮你按一按。”沈暮洵对他伸手,“到饭点了,先起来吃饭?”

  江声扶着他的手撑起来,“我闻到葱油的味道!”

  “嗯。”沈暮洵目光低垂,有些晦暗。他很好地支撑着重量,慢慢反握住他。

  青年的手是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的手,骨节清晰又柔软,抓在手心的时候总是让人想收紧一点、再收紧一点。

  鼓噪的心跳陷入熟悉的烦躁,沈暮洵轻声说,“中午吃葱油虾仁拌饭。”

  “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做饭的?综艺上面也看起来根本不会的样子。”

  沈暮洵眉梢扬起一下,嘴角勾起淡淡讥讽的弧度,“当我是萧意吗,上综艺做厨子的?”

  江声:“……”

  理性讨论,江声觉得萧意如果当初没能夺权成功,去做厨子说不定真的是一条出路。

  来到客厅,江声才发现这里放着沈暮洵本来该在卧室的电脑。一旁杂乱无章的纸张散落,应该是沈暮洵怕影响他睡觉,搬出来办公。

  他打了个哈欠,进洗手间洗漱之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的时候,沈暮洵点开电脑中的音轨播放出来,然后询问江声,“有什么想法吗?”

  沈暮洵已经是成熟的音乐人,江声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业余爱好者能提出什么建议。

  但他还是认真想了想,随手挖了一只虾仁,盯着虾仁说,“我觉得少了渴望。”

  “渴望?”

  “我之前去过一次举世闻名的热带雨林,我以为我会看到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我的身上,我张开怀抱拥抱大自然,听到世间万物与我共存的声音——”

  江声把虾仁送进嘴里。

  很新鲜,他眯起眼睛,有些享受。

  “但没有,踏入森林的一瞬间我就感觉不安。那里的冷是一种残酷的渴望。生机勃勃的森林渴望尸体,他在觊觎每一个旅者,无数眼睛暗中盯着我,渴望血液与□□作为养料。”*

  “和吸血鬼是不是很像?”江声继续寻找虾仁,“你的渴望太热烈,太像人。”

  沈暮洵的渴望是爱欲的渴望,他无法控制的情感熔铸在音符里如同海浪一样汹涌,带着痛苦,带着怜惜,带着幻想。江声觉得他是把自己置身人类的角度思考,而不是站在吸血鬼的一方,没有对食材的,冰冷的渴望。

  人在吃虾仁的时候,可不会觉得虾仁很惨。

  沈暮洵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在江声说话的时候把自己盘子里的虾仁也挖给他。

  江声于是从森林说到乐器,跟着他的音轨哼出两声调子,说他这一段写得特别好。

  他的思绪总是鬼马又跳脱,像是不断跳动的火星点起如柱的大火。总是想到哪里就是哪里,随心所欲,偏偏就是这样,才能让人觉得他灵感的灯盏被点亮起是何等随意。

  沈暮洵曾经希望江声和他站在一起,与他做同路人,最好的竞争者。

  江声的确拥有这样令无数人羡慕的才华,轻易引导狂热、壮丽而冷酷的情感自然融入曲调中。寻常人似乎很难理解天才的概念,天才的傲慢也很难承认世界上还有更天才的天才。真正的才华是上天给予他挥霍才华的资本,这世界上一定有个位置为他虚位以待。

  只要和江声站在一起,他的思潮无可避免会被倾倒征服,几乎无可自拔地坠陷入他的海流。

  沈暮洵困于爱慕,困于风险,困于他恐惧而迷恋的一切,困于江声。

  他从来不是吸血鬼,他做不到冰冷的摄取。

  他只能做被掠夺的人类,作为食物被吞咽,已经成为满足。

  *

  江声给严落白发了消息。

  在等待他来接的过程很无聊。江声打了会儿游戏,又去翻沈暮洵书架上的书,摊开好几本又说自己晕字不想看,被沈暮洵嘲笑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文盲。

  江声置之不理,四处探索,在书柜的最顶层找到一盒覆灰的拼图碎片。

  应该就是那面很大的拼图的缺失部分,江声顿时来了点兴趣,把碎片盒子抱到拼图面前,拿出一小片比对着。

  拼图的原貌在他手中飞快还原。只差最后一片塞进去就能得到一副完整的艺术品。忙着创作的沈暮洵却忽然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声手里的拼图举到一半被迫停止。

  他转过头,眼睛眨了眨,眉毛扬了扬,表情带着疑惑,“怎么了?”

  沈暮洵的目光看向这幅巨大的画作。

  这个拼图在他这里放了好几年,沈暮洵偶尔回国的时候,打开门的第一眼就会看到它。每次都是这样,看得久了,沈暮洵的心中会升起一种带着嘲讽的刻薄,好像有它在同他一起进行无望的等待。

  他们空缺的部分在等待着被人填满。一直等,一直等,现在它终于等到了那个原来的主人,是最合适弥补这个遗憾的人。

  可沈暮洵心脏在在不断下坠。

  拼图有机会变得圆满,可是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胸腔沉重跳动的心跳,只差一个漏洞就可以填满,他却对于这个漏洞感受到空前的恐慌。

  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拥有,但如果真的直面那种失去的可能,还是会疯狂会崩毁会觉得无法接受。

  只要不去面对,是否就还有可能?

  沈暮洵注视着那空缺出来的一块,眼角泪痣被光映照得很有些嘲意。

  他平复下心口的情绪,然后回过身揽住江声,温热的手指把江声手里的拼图摘出来随手放到柜子上。

  “看习惯了,就这样吧。”

  让遗憾留下去。

  *

  江声离开的时候,脖颈上的痕迹根本遮不掉,于是他向沈暮洵借了围巾。

  门打开着,风灌入这个房子,江声卡其色的围巾飞扬着。

  “安妮小姐,我走了。”江声有些感慨地拍了拍墙角吉他,“在沈暮洵这里你过得不错吧?在我那里只能落灰,要在更有价值的地方留下。”

  “拼图,再见。”江声转头,目光认真地打量这幅画,“虽然一直都没看出你是个什么东西。”

  想了想,他补充,“这句话绝对没有侮辱意味。”

  “是夜景。”沈暮洵轻声说,“我们在一起那天的城市灯火,还有月亮。”

  相似的景色天天都有,但是和当天一样的,却只能永远留在记忆里,他连拼图都不敢拼完。

  江声看向昨晚送来却一直遭受冷落的花,揪掉一片枯萎的花瓣,“再见。”又转头拍拍扶手上趴着的小浣熊,忙碌地说,“你也再见。”

  沈暮洵看着他,觉得好笑。

  上一次江声没有能好好道别,所以这一次算是补偿吗。根本没有人会一本正经地对一些物件告别吧?

  可又实在笑不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归类于江声心中的物件之一,稍微贵重一些,所以会被他安置在最后一个位置好好地道别。

  楼道风吹起他的头发,青年的眼眸陷入有所预见的沉寂。

  江声一个一个说完,最后看向沈暮洵,沈暮洵的手痉挛一下,心脏骤然被无形的手握紧,他在等待那种残忍的宣判。

  真是奇怪。

  江声身上的味道是沈暮洵的沐浴露,身上不为人知的地方存在沈暮洵留下来的痕迹,他戴着沈暮洵的围巾,他看起来和沈暮洵理应紧密关联,可沈暮洵仍然觉得,他什么都没能留下。

  江声觉得有些冷,手插在大衣口袋。风中他的围巾飘动着,黑发飞扬起来,一张好看的脸满月初雪般清透,点漆般的眉眼看向他。

  不再有如同靡丽花瓣般的破碎,也没有让人恍惚的茫然水雾,不会故意使坏,也不会在情迷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说他还是喜欢以前的沈暮洵。

  就和沈暮洵想的一样。

  江声要从那样的状态里面脱离出来,根本不需要费多余的心思,一切对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插曲。

  这样的江声是遥远的,他就站在眼前,却让人觉得抓不住。沈暮洵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不应该被具象化地表达,或许作为一种存在却无法被触摸的,精神符号的象征意义出现才更吻合他的性格。

  沈暮洵在他认真的目光中蜷紧手指,感觉到强烈的落空感把他拉拽下漆黑的深渊里去。

  江声没有对他说再见,在沈暮洵的目光中摸了摸外衣口袋,然后拿出一朵已经蔫掉的小野花。

  “这个天气开花不容易,看到了,所以分享给你。”江声拿两根指头提着花茎甩了甩,脆弱的一片花瓣顺着风滑落,“嗯……但昨晚完全忘记了,现在这个好像也拿不出手了。”

  沈暮洵:“……给我的?”

  江声说:“你难道不要?”

  沈暮洵的目光看向那枯萎的花。他对花向来没有什么研究,无法分辨这朵花的品种,但又会去想江声送他这个,到底是无意采来,还是有所隐喻。

  他伸出手要接,嘴角带着讥诮的笑,“什么不要的都给我。”

  江声的手指碰到他的掌心,有些凉。

  他有个很糟糕的穿衣毛病,就是上衣穿的很厚,但不爱穿秋裤。体温在他的任性下才会一直暖和不起来。

  沈暮洵忍不住攥着他的手,“我去给你拿个暖——”

  那只微凉的手拍打在他掌心一下。

  沈暮洵的话音骤然顿住。

  两下。

  三下。

  江声的手再挪开的时候,枯萎蔫掉的小野花,已经被一朵烈焰般的玫瑰替代。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手心,每一片花瓣都完整新鲜,没有褶皱。

  风把江声的头发吹得乱极了,衣角和围巾都在不规律地飞舞,视野中淡而未变的只有他的脸。

  沈暮洵一时间不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头脑陷入一片空白。他狭长的眸子愕然看向江声,喉结滚动,欲言又止,眼尾泪痣轻坠。

  江声鸦羽般的发丝被风吹动,如流墨般散开。他的眼睛琉璃般清透,微微眯起的时候漂亮得让人觉得恍然。

  “我对你说再见是没有意义的,是你要和我说再见。”他说,“你要去过你的生活,沈暮洵。”

  江声捻起那朵被他精心挑选,藏在袖子里的玫瑰,塞进沈暮洵的领口。

  艳丽的花瓣贴在他的脖颈,与他颈上的红色咬痕相得益彰。

  他的口吻不是劝诫,不是警告,不是要求或者恳求。江声只是清醒无比地知道,什么是好的选择,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去选这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是他,他不会犹豫的。

  “你说要我别管你,连你自己都不管你自己。”江声说,“可爱情从来不是让人堕落的毒药,也不是枷锁,为什么我会总让你这样痛苦。”

  沈暮洵是江声交往过的难得的正常人。

  江声可以看变态受折磨,看坏狗被驯化,但他不想看一个正常人失去理智,走他不该走的那条路。

  江声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很自我的人。

  所以他很自我地对沈暮洵发表自己的观点也不算错。

  “我不算坏人,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开心。”他笑了下,目光看向这个漆黑的房子,“另外,我觉得这里有阳光更好看,我喜欢太阳。”

  沈暮洵在这一瞬间好像听到了来自远方的风声在胸腔回荡。江声对他的祝愿像是尖利的弯刀捅穿他的心脏,鲜血淋漓的痛苦让他恍惚,馥郁的玫瑰香令他无法呼吸。

  江声一定不知道他在沈暮洵眼里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永远不能理解沈暮洵对他的爱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一步步堕落到痴迷的地步。

  是带着光环的。

  是无比耀眼的。

  是象征突然、浪漫、自我的决定的。

  是会望着他,但从未真实了解他的。

  在江声的国度,他不会走下王座。他我行我素地表达对一花一草的爱护,温柔又冷酷。他要世界是他要的那个样子,要阳光,要热烈的玫瑰,要不伤人的爱拥抱他。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被江声随手翻看摆放的书籍摊开,被风翻开。

  等沈暮洵送完江声回来,手指按在书面准备将其合上的一瞬间,他就会发现流风给他的赠言。

  “——凡是美,都没有家。像流星,落花,萤火,都没有家的。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谁能束缚一缕月光呢?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