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心挣>第75章 虫翳(01)

  记忆将陈争的时间拨回了那难捱的时日,韩渠的眉目像是从雾霾中显现,清晰得仿佛还是那个经常跑到刑侦支队趁吃趁喝的特警支队长。

  他认识韩渠的时间很长,毕竟他们同岁,算是一前一后进入洛城市局,新人时期还一起训练过,但那时韩渠并未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是许许多多的队友中十分普通的一个。真正和韩渠成为朋友是他成为刑侦支队的队长之后,韩渠升任特警支队队长的时间还比他早小半年。

  他喜欢待在一线,不到三十岁就成为队长,正是因为在一线的突出成绩。刚升上去那会儿,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心里对于怎么做好统揽全局的工作根本没底,遇到案子还是喜欢第一时间跑去现场,而不是协调各个部门各司其职。

  也许是知道他这个新官需要自己想办法适应,过去经常点拨他的霍平丰成了旁观者,不提意见,他有做错的地方,也不训斥。他那个在省厅管理刑侦局的小舅卢贺鲸更是拿他当不认识。他不仅要揣摩上级的意思、思索自己的位置,还要拿出队长的威势,不让手下发现自己有点扛不住。压力不可谓不大。

  他不是将事情都憋在心里的性格,想找个人出来喝点酒,聊一聊,但放眼看去,得,自己队里居然找不出这么个人来。他的身份变了,让队员发现他压力山大,他今后还怎么树立威信?烦得没办法,他便一个人去特警支队的地盘打拳。

  特警支队人多,训练场所也多,当年他还是个愣头青时,就一半羡慕一半不服气地对一起训练的队友说:“你们特警支队‘福利’真好,专门修个楼给你们练,我们其他警种就没有。”

  那时大伙正在进行楼房攀登训练,按理说刑警支队的可以不练这个,但既然是新人合练,那每个项目都得沾一点,特警支队的也得意思意思勘查犯罪现场。

  旁边休息的队友不知道是谁忽然插了句:“羡慕啊?那就转到我们特警支队来呗,反正现在还能转。”

  他看都没看说话的人,笑道:“哥今后是要当刑警队长的人,你们特警想挖还挖不到。”

  周围爆发出笑声和起哄声,谁都抢着要当队长。

  休息结束,大家重新回到楼房前,他飞檐走壁,爬上楼顶的速度打破了自己的记录,但还是有个人比他先一步登顶,并且在他绑安全挂钩时,已经飞身从楼顶跃下。

  下午炽烈的日光里,那道黑色的身影轻盈利落,像一只披荆斩棘的鹰。

  几年过去,特警支队的训练设施更加完善了,这个格斗馆是新修的,陈争闷头挥拳,将压力化作汗水,耳边传来特警们训练喊号的声音,嘹亮,震耳欲聋。

  他又想起当初开玩笑让他转来特警支队的人,以前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想一想,特警支队也挺好,不爽了就喊出来,看谁嗓门大,不像刑警支队那些老狐狸,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算计。

  走神的工夫,沙包弹回来,一拳没招呼上,好在他反应快,抱了个满怀。正要将沙包推回原位,忽然听见侧边传来一阵笑声,他一转身,就看到韩渠看戏似的看着他。他皱了下眉,和韩渠对视。

  最近他经常听到韩渠的名字,和韩渠打照面的机会也变多了,毕竟两个人都升上队长不久,总有事要往上级的办公室跑。

  据说韩渠在特警支队很有威望,不然也不会升得比他还快,他暗自起了较劲的心思,处处和韩渠比一比,但觉得奇怪的是,以前韩渠好像没多强,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特警老大的?

  此时打拳失误正好被韩渠看笑话,多少有点丢脸,但他向来擅长化解尴尬,将沙包一推,对韩渠招了下手,“韩队,来都来了,切磋一下?”

  韩渠应该就是来练拳的,装备都换上了,闻言笑道:“我应该比沙包强一点。”

  这话摆明了是挑衅,你连沙包都搞不定,还想和我切磋?但韩渠说着欠揍的话,语气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不舒服,一边说一边走上前,伸出拳头。

  对了拳头,那就是接受挑战的意思,陈争这会儿正需要有个活人来揍一揍,沙包哪能打得过瘾,韩渠把他的兴奋感激出来了,他上去就是一通猛烈进攻。

  韩渠到底是特警,身体素质和对抗比他强那是天经地义,两人打起来就像在打教练赛,最后虽然打了个不分伯仲,但他心里清楚,韩渠全程都按照他的路数在做调整。

  即便如此,他也打得很爽,压力随着汗水和疼痛发泄了出来,他靠在拳台上,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韩队,我请你吃饭吧。”

  韩渠正在收拾被祸祸完了的拳台,抬头:“被我修理了,还请我吃饭啊?这么好?”

  他笑道:“术业有专攻,输给你不丢脸。走不走,干脆点儿。”

  韩渠笑道:“等我收拾完。”

  那天韩渠不仅收拾了拳台,还顺道检查了下场馆的卫生,把垃圾捡去扔了。陈争在一旁看,有些诧异,“你值日啊?”

  “对啊,轮到我了。”韩渠说:“吃什么?”

  陈争当上队长后就没吃过大排档了,“路边摊怎么样?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去西餐厅。”

  韩渠说:“那还是路边摊把。”

  陈争带路,去的是一家老字号大排档,刚工作那会儿来过几次,这两年都没来过了。想着是自己请客,陈争便把菜单递给韩渠,“你先点。”韩渠熟练地勾上招牌,又把菜单递还给他,他一看,“熟客啊?”

  韩渠往两个杯子倒老鹰茶,“只准你们刑侦的来团建?”

  口味相投,他心情大好,加了一些烤串,就让老板做去了。周围吵得很,人们大声交谈大声划拳,忽然衬得他们这一桌有点冷清。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约韩渠吃饭好像有点唐突,他们这关系半生不熟的,和一群人聚餐倒是没问题,但单独处着,似乎很考验社交能力。

  沉默了会儿,陈争想起自己最近憋得慌,想找人聊天来着,韩渠也是个新队长,按理说可能和他有相似的困扰,但怎么开这个头,他一时半刻还没想好。

  大排档生意太好,菜半天上不来,老鹰茶都喝完一杯了,再喝下去不等上菜就要跑厕所。

  “你这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惦记我们特警支队的装备?”韩渠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说完微笑看着陈争。

  陈争还在琢磨如何体面地和不熟的同事社交,完全没反应过来,“啊?”

  韩渠挑眉,“真只是来打拳啊?”

  陈争说:“那不然?我惦记你们特警支……”说到这儿,当新人时的记忆才涌上来,他有些惊讶地盯着韩渠,“我怎么觉得你刚才那句话听着有点耳熟?你该不会是……”

  韩渠说:“原来你都不知道当时怼你的是谁?”

  同届的感觉很奇妙,刹那间就把疏远、尴尬这一类的气氛化解了,陈争笑起来,“原来是你!那你故意在我面前飞下去,也是为了让我看看你们特警的实力?”

  这话倒是让韩渠愣住了,“什么故意飞下去?”

  “你!”陈争不信他一点没印象,显摆这种事不都是刻意的吗?他们当时比的是单程攀爬,虽然爬完了是要索降下去,但大家都是循规蹈矩手抓绳子,脚蹬墙壁下去的,只有韩渠一个人耍帅,飞身跃下,把他彻底比下去了,孔雀开屏似的。那之后大家都不老实了,纷纷“开屏”,教官看不下去,还赶上来制止,说现在训练的不是飞跃。

  听完陈争的话,韩渠都是一脸茫然,“我居然那么不稳重。”

  陈争服了这人,愣头青时耍帅,当了队长就不承认了还!

  这话题将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韩渠经过陈争的不断提醒,想起来那耍帅的一幕,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陈争也把记忆中的声音和韩渠的声音对上了号。两人都觉得有点好笑,记得别人说的话做的事,忽略了自己的。

  陈争后来总结:“记忆点有它自己的选择。”

  这次之后,韩渠在陈争这儿不再是“不熟的同届”,见面时也不再只是点个头。礼尚往来,韩渠也请他吃饭,吃的是烤肉,喝了点啤酒。起初聊的还是刚到市局的事,说得深了,陈争没忍住问:“你这队长当得顺心吗?”

  韩渠白眼一翻,“我要是顺心,还会有事没事去拳击馆打扫卫生吗?”

  陈争一听就笑起来,“原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韩渠往烤肉上刷调味酱,“队上有资历比我老的前辈,我有时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上级嘴上不说,但我的一言一行他们都盯着。底下还有一群啥啥都不懂,只知道嗷嗷叫的小傻子,睁着求知欲旺盛的眼睛望着我,我好想给他们说,你们队长我也他妈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样的一样的!我那边更烦,一个个脑子贼聪明,我被他们盯得脊椎都要穿孔了……”

  人是需要抱怨的,也需要和自己一起抱怨的人。约饭的次数多了,吐槽的对象多了,陈争反应过来时,已经和韩渠成了好兄弟。

  那段刚就任队长的艰难日子总算过去,陈争从容地应对上级和外界给与的压力,虽然很少再去一线,但总是将一线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刑侦支队的骨干在他的庇护下独当一面,任谁提到他,都会说他是个看上去不靠谱,但做事很可靠的领导。

  不靠谱来自他显露在外的轻松,可靠则来自他的能力。少有人知道他私底下也会因为压力抓狂,一抓狂就要找韩渠来倒倒苦水。

  同样韩渠在特警支队也是被队员依赖的队长,特警们也不知道韩队心烦时找刑警支队的陈队打拳,有次没控制好,把陈队眼睛都打肿了。

  陈争曾经以为韩渠永远都会是自己的好兄弟,和韩渠相处他感到很轻松,他是情商很高的人,很清楚自己也能够为韩渠提供相似的情绪价值。特警支队和刑警支队就像洛城市局的两条臂膀,有一天,他们会一起走到更高的位置,并在那里守护着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函省的安宁。

  但是韩渠却出卖了他。

  两年前,邪教“丘塞”在洛城作乱,策划在大型购物中心洲盛百货进行爆炸袭击,漫长的准备过程中,洛城陆续发生了几起间接由“丘塞”引导的命案,警方已经注意到“丘塞”的头目——被前首领洗脑的连烽。

  有线索显示,洛城警方内部有人与连烽过从甚密。因此,省厅接管了核心调查,洛城刑侦支队被边缘化。然而不管是陈争,还是原本负责调查的洛城重案队都不甘心被排除在侦查之外,陈争更是面临成为队长以来最沉的压力。

  到底是谁混在他的眼皮底下给犯罪分子提供情报?这个人对重案队的行动了如指掌,必然是他的亲信。一想到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他就如坐针毡。身为队长,居然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那就是他的失责!

  那段时间,他跟中了邪似的,一心想要揪出这个人。而当这个人终于现身,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渠,怎么会是韩渠?他怀疑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是韩渠。韩渠都不是刑警支队的人,和他一样有光明远大的前途,不,凭韩渠这些年参与的特殊行动,韩渠的未来比他更加可期。

  为什么偏偏是韩渠?他在进入社会之后唯一一个放心吐露心思的朋友?

  警方成功制止了恐怖袭击,“丘塞”首脑连烽被活捉,其他犯罪分子也都伏法,韩渠在警方收网之前因为没用了,被连烽处决,然而尸体却不见了。

  这是“丘塞”案中最大的疑点,连烽承认桩桩罪行,可对韩渠的失踪也是一脸茫然。之后警方审问了大量“丘塞”成员,没有一个人能够解释韩渠为什么失踪。警方经过调查,也无法判断是“丘塞”里的谁带走了他。

  “丘塞”案的后续调查陈争并未参与,自从确认韩渠和犯罪集团有关联,他就自行选择了回避,并且将刑侦支队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当时的重案队队长花崇。

  他的心理出现了问题,韩渠掌握的情报很可能是从他口中泄露的,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了韩渠的帮凶。他最信任的好兄弟原来从来没有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当他对韩渠畅所欲言的时候,韩渠是不是在想:看,这个傻子。

  省厅调查组还了他和刑侦支队公道,但他无法回到原本的岗位上,来自精神层面的折磨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待在市局,会害得所有兄弟都死无葬身之地,有时又会疑神疑鬼地观察每个人,看谁都有问题,连徐勘、花崇都不例外。

  霍平丰发现了他的问题,让他把工作暂时放下,押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和很多警察打过交道,算是市局的老朋友了,耐心地了解完他的从警经过,一针见血地说:“陈队,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你现在走不出来,是因为过去太顺了。”

  太顺了。这是他听过无数次的评价。在这次打击之前,他应该算是洛城警界最顺的人,所有人似乎都是将他托到云巅的风,为他的成功推波助澜。他没有失败过,没有被背叛过,所以也不知道,坠落的感觉竟是这样苦涩。

  几次心理干预之后,他感到效果不大,医生虽然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但解开心结需要他自己。如何解开?他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时想,除非亲手抓到韩渠。

  刑侦支队逐渐走上正轨,他这个被心结所束缚的队长成了拖累兄弟们前行的累赘。他向霍平丰提出了调任,果决曾经是他的一大特色,这个决定下得却并不果决。霍平丰不想放他走,眼神中流露出失望:“考虑好了?”

  他心里有个声音仍旧在拉扯着他,陈争,你真的想好了?离开刑侦支队,你还能去哪里?他咬牙将那些声音压了下去,指甲刻入掌心,“考虑好了。”

  正式调来竹泉市之前,有一段空白时间,他不需要去市局了,而那时省厅在“丘塞”案的收尾工作还在继续,他提出参与边缘调查,打个下手。也是在那时,他得知“丘塞”和“量天尺”有关。

  调查的后期,警方从连烽口中得到一条线索——“丘塞”曾经和“量天尺”有过交易,具体是什么交易,连烽不得而知,那是他还未成为“丘塞”首脑之前的事了。他猜测,可能只是在西北边境时的合作犯罪,比如“量天尺”提供武器支援等,“丘塞”作为邪教,给“量天尺”提供精神层面的庇护。

  华国境内尚无“量天尺”的犯罪记录,鲜少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省厅起初很重视,担心牵连出更深层次的犯罪,然而查来查去,没有找到“量天尺”参与“丘塞”犯罪的迹象,也许就如连烽所说,“量天尺”只是在早期与“丘塞”合作过,在洛城实施犯罪的仅仅是“丘塞”,和“量天尺”并无关系。

  “陈队?陈队?”调查组的副组长喊了他好几声,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立即说,因为思路过于混乱。出事前,他和韩渠的例行吐槽会上,韩渠提到过“量天尺”。那时他对这个组织还一无所知,疑惑地问:“‘量天尺’?这是什么?”

  韩渠似乎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说这个犯罪团伙起源于K国,起初只是个杀手组织,靠暗杀、提供安保服务收取佣金,规模不大,但手段很残忍,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基本都活不下去。后来“量天尺”不满足于给人办事,开始涉足毒品、博彩、投资等,已经影响到华国一些城市,不过洛城似乎还没有他们的踪迹。

  没有是好事,但身为城市安全的负责人,陈争有义务嗅探到一切危险因子,他以为韩渠是作为特警队长和他分享情报,如今想来,那也许是韩渠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是故意向他伸出爪牙。

  冷静思考之后,他才找到副组长,告知韩渠曾经提及“量天尺”,副组长在短暂的震惊后反应过来,“所以,带走韩渠的可能是‘量天尺’?”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陈争也不能,但结合“丘塞”和“量天尺”曾经的合作关系,韩渠尸体离奇的失踪,这似乎是唯一的解答。至于“量天尺”为什么要带走一具尸体,更是扑朔迷离。

  调查组为此开了次会,后续侦查的重心也放在“量天尺”上,但还是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量天尺”在函省活动。

  不久,陈争的调任通知正式下来了,他结束在省厅的临时工作,来到竹泉市之前,少不得有很多人要见。惋惜和挽留的声音是绝大多数,洛城刑侦支队的部分队员没控制住情绪,趁着酒意大骂他不负责,好好的队伍,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没有争辩,因为他们说得没错,他这一跟头摔得结实,想站起来,但在所有人关心的眼神中,偏偏站不起来。

  母亲卢贺君为了他的调任和卢贺鲸闹了不愉快,卢贺君认为是卢贺鲸非要将他调走,怕他拖累自己,不肯帮帮他这个看着长大的外甥。

  他解释给母亲听,没用,母亲还是气小舅。

  也许是为了避嫌,在他和整个洛城刑侦支队被调查期间,卢贺鲸确实从未和他联系过,连一声安慰都没有。他倒是很理解卢贺鲸,毕竟外甥似舅,他们骨子里有类似的倔强。

  唯一一个支持他暂时离开洛城的是他的心理医生。“你们啊,总是想着要扛起多重的责任,越重越好,即便被压趴了,也还要坚持。为什么非要这样?人生那么长,歇一歇怎么了?我的家乡就在竹泉市,陈队,那儿可能很需要你。你哪天想通了,回来了,肯定有很多人欢迎你。你就是一直不想回来,那也没关系。人在哪里活不是活,对吧,警察在哪里当不是当,对吧。”

  车已经在夜色中穿行了好一会儿,陈争发现自己正坐在副驾上,窗外是小城市稀稀落落的霓虹。他忽然感到一股电流从血液中经过,刚才,他告诉了鸣寒压在他心底很久的往事。除了对心理医生,不,即便面对心理医生,他也下意识设了防,并没有说过和韩渠称兄道弟的细节,医生也叹着气说过,他并没有敞开心扉。

  他的推心置腹换来了兄弟的背叛,他很难再对谁倾诉。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韩渠是从他这里掌握了情报——即便省厅的后续调查否定了这种说法。他侧过脸,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倾听者。车外的路灯照在鸣寒脸上,一道,又是一道,忽明忽暗,但鸣寒的眼睛始终明亮。

  “那你现在怎么想?”鸣寒将车停在巷子口,巷子里灯火阑珊,人们正煮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我……”陈争有些头痛,一年半之前对于“量天尺”的调查没能进行下去,因为确实没有他们在函省活动的迹象,现在“量天尺”再度出现,并且明确和竹泉市的案子有关。刚才他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念头,金先生会是韩渠吗?

  “你呢?”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鸣寒竟然笑了起来,指指巷子,“哥,你说得我肚子都饿了,我想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