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鱼尾巴啊。”杨思梨把一叠衣服丢在了余岁面前，“等会儿表演要用的，你快穿上！”
“可是陆西程还在等我……”
余岁犹豫着说道。
杨思梨想了想，“没事儿，我等会儿跟我大哥说一声，就说你在表演。”
余岁觉得这可行，可他仍旧有担心的地方：“我不专业，也不知道要怎么跳。”
“没事，到时候你就躲在另外几条人鱼的后面，我跟他们说好了，就是走个过场，不能出岔子啊。”
余岁：“好吧。”
他揪着那人鱼服，沉思片刻。
*
深蓝色的灯光打下来，场馆内顿时变得昏暗一片，灯光照耀下，两边的水幕陈设被点亮，悠扬的音乐随之响起，仿佛让人置身深海。
无数游客围了上去，只为了观赏人鱼表演。
始终只有音乐在响，一大群鱼四处游动，却不见人鱼的影子，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怎么还没来？”
“到底演不演？！”
“等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
陆西程坐在座位上，看向自己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余岁到现在还没回来，自从接了个电话。
另一边，杨思梨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并没有向陆西程说明情况。
一大群鱼围绕着场馆珊瑚游动，几只魔鬼鱼咧着嘴笑着游过去。
终于，水波动荡，第一条“人鱼”下水了。
是一个美貌的小姐姐，身材非常好，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沉入水中，随着音乐做出优美的动作，她的人鱼服是红的，游动间尽显灵动，但因为是人的双腿，在摆动鱼尾时依旧会让人看出曲折部分。
不过这也赢得了大家的掌声，期待值也在这一刻拉满。
在第一条“人鱼”下水之后，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每隔一段距离，总会出现一条新的人鱼。观众大为惊叹，看着一条条漂亮的“人鱼”进入水里表演，欢呼声不绝于耳。
陆西程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落在表演上的目光少的可怜，他在想，余岁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来。
他起身，打算去找寻一下余岁的踪迹。
这时，最角落的位置水里气泡涌动，一条深蓝色的人鱼落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条尾巴实在是太漂亮了！
陆西程的目光也被吸引，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便移不开目光。
余岁。
一直想着的人，此时正挂着好看的笑，与陆西程遥遥地隔了一层玻璃，欢快地与小朋友互动。而他的那条硕大的鱼尾巴格外醒目，就好像夜空的星星缀满了上面，摆动间，竟是无与伦比的灵活。
众人显然也看出这一点，纷纷议论。
“最后一条深蓝色的真灵活啊，那条尾巴跟真的一样。”
“我还以为见到真的了！”
“小哥哥人也还帅，还有点面熟！”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前阵子网上那个蓝发美少年……”
“我推好像最近有个CP在炒，先不说了，我要拍照！！”
……
陆西程也不例外。
男人深沉的目光落在余岁的尾巴上，暗自咬牙。
光从头顶打下，那一刻，余岁美的像海底的精灵，一大波人的摄像头对准了角落位置。
这条尾巴，摆动间没有一点人类的痕迹。男人握紧了拳头，一个猜想渐渐浮出脑海，也正是因为这个猜想，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余岁……”
在看台上，陆西程遥遥看去，和余岁对视，就一眼，唤起了男人久远的回忆。
*
陆西程是陆家大少爷，他爸这么多年也就他一个儿子，原因有两个：他不愿意再生，而且，陆西程他妈死的早。
陆西程的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说话温声细语的，在弥留之际，拉着小陆西程的手说：“程程，妈妈走了，如果想妈妈的话，可以去海边，听一听海浪的声音，那是妈妈在说话，妈妈会给你礼物。”
那晚陆西程哭的很伤心，想起母亲的话语，更是伤心。
不久父亲去参加母亲葬礼，被落下的陆西程自己一个人偷偷去了海边。
那时正值夜晚，海边风大，陆西程独自一人走在海岸上，海风湿咸，吹得八岁的陆西程脑子发懵。
他竖起耳朵听海浪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哭了满脸的泪。
“妈妈……”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怎么努力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风声。
妈妈在骗他。
小陆西程往海里靠，慢慢走到海水动荡的位置，试图靠近大海。
一个猛烈的浪花打来，陆西程倒在水里，被海浪卷走了。咸咸的海水灌入鼻腔，陆西程想的竟是：可以见妈妈了吗？
但他没死。
没死的原因，陆西程至今没跟人提起，他睁开眼睛的那刻，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那是一条漂亮的小鱼，深蓝色头发的人鱼，生着幼态的脸，可爱又漂亮，就像邻居家小姑娘收藏在橱窗里的精美洋娃娃，美的不行。
至于陆西程为什么知道他是人鱼。
因为那时，陆西程正躺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礁石上，背部被硌的生疼。偏偏这小家伙浮在水里，不停用星空蓝的鱼尾巴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全落在陆西程脸上了。
他被这条小人鱼放在了礁石群里。
陆西程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实在是，漂亮可爱到让人失语。
“你……咳咳……”
陆西程呛了下，“是你救了我？”
小人鱼偏头看了看他，发出一声嗯，听着就像某种可爱的小生物。
“你叫什么？”陆西程又问道。
“嗯？”小人鱼不解。
“你是不是听不懂？”
小人鱼：“啊？”
“真的听不懂？”
“啊。”
陆西程：“……”
他明白了，这小鱼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小人鱼见他发愣，尾巴略微活动了下，游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双腿，光洁的下巴在他的膝盖蹭了蹭，啊啊两声，像个小哑巴。
之后，小人鱼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可能是在跟他说话。
“我也听不懂。”陆西程摆摆手。
小人鱼就指指自己的尾巴，然后做出了一个Good的手势。
陆西程：“……你的尾巴漂亮。”
并跟着做出Good。
小人鱼高兴了，呜了一声，开始围绕着这块礁石转圈，吧嗒吧嗒拍起水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高兴了，小鱼。”陆西程趴在礁石上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我弄到岸边，我不会游泳，所以可以拜托你吗？”
“嗯！”
小人鱼笑起来，扑上去，趴在陆西程身上，把八岁的陆西程压的一个哆嗦，“你有点重！”
小人鱼歪头：“en！”
他把陆西程拽下岸，在陆西程倒吸一口气的时候架起了他，一起朝着岸边游去。
大海很蓝，小人鱼力气大，架着陆西程游了五分钟才到岸边。
陆西程稳稳站在沙滩上，彼时已经是天黑，岸上没人。
他往回望，只见小人鱼浮在水面望着他，璨若星辰的眼睛一眨不眨，见陆西程看他，又沉下去咕噜咕噜冒泡。
“再见！”陆西程挥挥手。
但小鱼不动，依旧看着他。
陆西程试了几次，没见小鱼动过。
他想了下，又去水里了。
这下小人鱼自己游过来，嗓子里发出悠然的歌声，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你唱歌了？”
明明小人鱼没说话，但陆西程能感受到他的依依不舍。
那时的他情绪不佳，在这样的情形下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你跟我回家吧。”
他抱起小鱼，起身往岸边走。
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住了小鱼。
小鱼生得小，抱在怀里就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
“你能装死吗？一动不动就行。”
小鱼不解，但他装的很好。
至少后面保镖们并没有发现这件事，陆西程便成功将小鱼带回来家。
那是少年陆西程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将一不明生物抱回家，一养就是八年。
*
回忆潮水一般退去，陆西程的面容早已成熟，但对小鱼的样子依然记得。
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画过多少次小鱼的样子，唯独印在脑海里的，也就是那条鱼尾巴。
星空蓝的，漂亮的，鱼尾巴。在这一刻，与面前那条表演中的尾巴重合。
陆西程那双一向沉寂的眸子里忽然亮了些许。
男人身形高大，起身不再坐，静静的在一旁看表演，全程注视着那条独一无二的鱼尾，火焰在眼中燃烧。
“余岁。”
“我怎么没早点认出你来。”
他单手插兜，将自己融进这深海蓝里。
余岁隔着一层玻璃，看到下方或欣赏或兴奋的脸，心脏热乎乎的。
原来被人认可喜欢是这种感觉。
他用的是自己的真尾巴，但杨思梨不知道。
鱼群在身侧游行，在余岁下水的那一刻，所有的鱼儿都围着他转动，那几条魔鬼鱼更是整齐划一地充当了余岁的背景板，他被围在中间，接受这些鱼的膜拜。
星空蓝上点缀星星，他的尾巴是地位的象征。
冬塞波曾经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丢了自己的尾巴，这是人鱼族的规定。
表演顺利结束，杨思梨特地过来感谢余岁，“你真厉害，大家都被你吸引了！你游的太好了！”
余岁淡淡一笑：“没有。”
擦水的时候，余岁忽然想起来陆西程，慌忙回头，男人就站在他身后，神色不明。
“你怎么找到我的？”
男人上前一步，抓住余岁手腕：“有话跟你说。”
“什……嗯！”
余岁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脏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
又是这样！